http://.biquxs.info/


    </p>


    棲凰嶺。


    風長棲坐在鬆園,遙遙看著立在一邊的玉無望。他一襲白袍,迎風翻飛,好似謫仙人。


    越是這樣的清雅出塵,就越是叫人畏懼。風長棲倒是聽過這外頭的人是如何評說玉無望的,幾乎都對此人讚不絕口。隻是風長棲卻見他殺伐決斷,手段殘忍。


    也不知那人從何處拿出一管蕭來,不一會子就停招一陣哀怨冷寂的蕭調,如泣如訴,不絕於耳。時而低旋,時而高揚,穿透鬆林,直叫人聽得神思迷惘。


    風長棲從未聽過如此清麗無雙的蕭調。


    清風徐來,在這鬆林裏頭,連帶著一股子鬆香。


    方才來的時候走得急了,風長棲滿頭大汗,她掏出帕子,輕輕地擦了擦臉上的汗,猛然驚覺,這並非自己每日隨身帶著的那一方。這也是一方白絹帕子,放在鼻尖輕嗅,還能聞到一股子梅花幽香,浮動在鼻腔底下,滋味怪異。夾著一線幽香,上頭隻繡著一首小詩,用的是金絲線。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風長棲記得,這首詩前頭還有四句: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說來可笑,這玉無望備受風帝倚重,天下又把他當成活菩薩供著,他竟然還有歸隱之心?她將那塊白絹帕子放在手裏看了又看,也不知那人是什麽時候給了她的,她竟然半點不知。


    兀自想著,風長棲隻覺著四麵八方都起了風,胸腔裏頭氣息急湧,她感覺到了自己喉間一股子腥甜,硬生生地被壓了下去。


    雅雀橫飛,周遭風響如雷,臨終鬆葉翻騰湧動,猶如飛矢蝗蟲,皆是奔著他們這頭來的。風長棲眸光暗閃,心口發緊,剛準備伸手去擋,就被一股子鬆香縈繞滿懷。


    “這是什麽?”風長棲呆呆地看著玉無望的下頜,“怎會如此?”


    “若是想要花筠貴妃活命,隻得如此。”


    風長棲愈發覺得奇怪,難道就靠著那些竹葉跟鬆枝破了對方下的蠱術?這也太稀罕了些。


    “阿娘現在性命垂危,師父莫要大意了。”


    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風長棲能心甘情願喚他一聲“師父”。


    玉無望十分受用,“等會子送你迴宮,今日一過,花筠貴妃必定性命無虞。”


    風長棲見他那樣肯定,又想到這人在風國聲名,微微放下心來。


    “雖然都知道是曦貴妃從中作梗,可是依著曦貴妃的手腕,斷然做不到這份上,難不成,曦貴妃當真還懂巫蠱之術不成?”風長棲隻覺著詭異,一早她就從阿娘哪裏得知,若非是凇箬國人,斷然學不得這巫蠱之術。


    這東西不僅要天資更要苦練,依著曦貴妃的性子,哪裏肯吃這個苦頭?況且她生長在耀京城,這都是有據可查的。


    “是凇箬國人。”玉無望坐在一邊,聽著風聲,雙眸微眯,一臉危險,“凇箬國法師淺月。”


    反風長棲自覺見識淺薄,她是從未聽過淺月之名的,至於這凇箬國也隻是聽自家阿娘淺淡提過三兩次。她一直都未曾放在心上,到了今時今日猛然聽到,還覺著有些匪夷所思。


    曦貴妃的人脈竟然這樣寬廣?在深宮後院裏頭,都能同凇箬國法師合謀?


    “你可知昭和二十年八月發生了何事?”


    “那是先帝時候,我不知。”風長棲朝著玉無望橫了一眼,眉眼之間慧黠清麗,靈動異常。


    玉無望迅速收迴目光,帶著她到了竹苑。


    竹苑分為前後兩個大院,後頭另有玄關。風長棲之前也來過此處,裏頭皆是風國建國以來所有人事年曆的卷宗,也有耀京城各個市坊通衢渠道的卷宗,分明別類,擺放齊整,用竹筒保存完好,竹筒外頭都另外書有名號,也不容易混淆。


    也不知風帝對玉無望知道多少,這裏堪比風國長鳴司的中樞了,加上這棲凰嶺有無數強兵庇護,精英無數,現如今又有了這麽一個大書庫,這玉無望要是想要謀求皇位,無異於探囊取物。


    “我無意於天下。”玉無望看著她那副膽戰心驚地模樣,駭笑,“天下帝王,乃是最最辛勞之人。”


    那九五之尊,那些人就算是坐在上頭,也是如坐針氈,不得安穩。


    “我想什麽你都知道?”風長棲歪著小腦袋,這時候倒有幾分孩童模樣,玉無望心裏一軟,勾唇一笑,“是不是什麽都知道?”


    “不是。”玉無望搖了搖頭,事實上,他半點都看不到風長棲的前路,隻知道她命中雙龍,注定袖手河山,君臨天下,僅此而已。


    至於其他,也不過就是憑著對風長棲的了解,加以猜測罷了。


    這小妮子在他跟前毫不遮掩,想佯裝不知,都十分艱難。


    風長棲這才寬心了不少。


    “找到昭和二十年八月卷宗,仔細瞧瞧。”


    很快,風長棲就在昭和年份架上找到了那個竹筒,裏頭一卷泛黃書頁,風長棲細細看著。


    昭和二十年八月,凇箬國腹背受敵,先後被熣聯、奐齊攻打成淩關,凇箬國國君不忍受辱,自焚宮城而亡。新君乃是旁係親王,隻得二十餘歲,血氣方剛,率領剩餘將領,同熣聯、奐齊拚個你死我活,這一仗,整整大了一年半,那時候淺月隻得一十八歲,正當年。天賦異稟,成了凇箬國法師,輔佐新君。


    後來,凇箬國窮途末路,新君也自刎在成淩關,至於淺月,再也蹤跡。


    “淺月對新君有情?依著卷宗上頭說的,法師不得侍奉二主,縱使是新君也不成。既然當初的國君已經死了,按理說,淺月應該殉死的才對,可是她沒有。這麽說來,淺月必定是想借助曦貴妃的權勢,想要讓風國對熣聯奐齊二國動兵?前些時日熣聯奐齊攻打長平一事,天下人皆知啊。”風長棲聲音空靈,分析的也很有有條理,將那麽複雜的一段,竟然說的這樣簡單通透。


    “接著往下看。”


    風長棲鼓了鼓嘴,從旁邊又取出一卷,這一卷比上一卷長了許多,風長棲挨著竹簾站著,這上頭的時間愈發緊湊,十天半個月的都祥記在冊。風長棲越看,那眉頭皺的就愈發緊了。


    隻說是昭和二十二年冬至,熣聯同江湖中人勾結,找到了淺月,那時候淺月身邊已經有了一個一歲有餘的奶娃娃。那些人殘忍狡黠卻未曾殺掉幼兒,反是重傷淺月,帶著那孩子去了,後續的事,再無記載。


    “淺月難不成是為了找自己的孩兒?”


    那孩子必定是凇箬國之後,有著皇室血脈。


    一個女子為了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兒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風長棲想到自家阿娘,心裏發酸。


    “熣聯跟奐齊這樣親近?”風長棲實在是不懂,二國從未有過什麽聯姻,為何每每都是他們一同發動戰亂?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倘若有了相同目的,倒也很容易一同扛敵。”


    玉無望倒是不覺得稀奇。


    風長棲收迴思緒,“我阿娘當真好了?”


    玉無望微微頷首,“等會子你迴宮看看也就明白了。”


    “你方才跟淺月鬥法,她可有性命之憂?”風長棲倒是十分可憐她,若隻是為著自家孩兒,倒也可以理解。


    玉無望隻看著她那張變幻莫測的臉,駭笑。


    “非死即傷。”


    他笑著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風長棲脊背發寒,她背過身子,不去看她。


    說來也是,淺月不論是失了孩兒也好,還是其他,她現如今都成了曦貴妃的人,日後指不定還有多少麻煩事,不可婦人之仁。


    風長棲之事推己及人,她那樣愛護自家阿娘,在阿娘死後,每日介煎熬難過。那淺月失了孩兒,必定也同她一樣傷心傷肺。


    阿春坐在門口,也不知是跟開陽說著什麽,見著風長棲出來了,趕忙站了起來。


    “今日嚇壞了吧?”風長棲伸出手,攏了攏阿春的亂發,“我從未騎過馬,又生的這樣小,我隻當是要沒命了的,你這丫頭,日後莫要再這樣沒頭沒腦地跟著我,若是出了事兒,追悔莫及。”


    阿春聽到這樣暖心的話,心中一動,朝著風長棲猛然一跪,拜了又拜。


    “阿春隻跟著主兒走,不論主兒去哪兒,阿春都是要跟著的。奈蒔嬤嬤也說了,主兒需要照拂,阿春不能離開主兒。”


    風長棲笑了笑,拉著阿春起身。


    “你可還敢跟我一同騎馬?”


    阿春一聽,一張笑臉嚇得煞白。


    風長棲又好氣又好笑,憑著阿春這麽小的膽量,日後如何時常跟著自己?


    現如今這才剛開始,來日方長,還不知有什麽攔路虎在前頭等著呢。


    玉無望聽得心驚肉跳,這丫頭怕是不要命了,這樣小小身軀,從未騎過馬,這一次竟然騎著馬從皇宮飛奔到了棲凰嶺。


    “對了,今日我來的時候,好似是驚動了驚雲司的人,等會子我如何迴宮?”


    騎馬是不成的了,被那些人瞧見了,還不知要把她帶到何處去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凰女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圓並收藏凰女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