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秉燭夜談,你一言我一語地剖析水陽江遇刺事件。


    “甄風,我能感覺到,當時水底隻有一個刺客,岸上也隻有一個,他們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等我們到了一定的區域才出手,這兩人身手不凡,而且我有一個感覺,他們沒有使盡全力,似乎不是想全要了我們的命。”


    “你是說他們跟我們鬧著玩,開玩笑嗎?有意思。這個木牌你是從哪找到的?”


    “我去追刺客,那人很快就沒影了,我能感覺得到自己追不上,就在追的路上撿到的。”


    “這麽湊巧就撿到了一個如此精美的木牌?”


    “你看上麵的繩索,應該是磨斷了掉下來的,並非是刻意遺落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納悶。”


    “你是不是知道木牌的來曆?現在咱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


    這時,登陸端起水杯,借著喝水猶豫了一下,才道:“鄧王牧宣州。”


    甄風一時無言。鄧王李從益乃是元宗第八子,李煜的弟弟,封爵鄧王,這個木牌上的“鄧”字如此精美,莫非就是鄧王府武將的身份象征。難怪登陸會納悶,他也是個聰明人,一定察覺到陰謀的味道。


    假如說,鄧王府得知官家派人巡視,結果就派人刺殺,豈非就是自己有事想要掩藏。但是這個疑點重重,剛才登陸就已經點出來了,其一,來的隻有兩人,而且並不想要人命,屬於引蛇出洞;其二,木牌是磨斷的,但是為何早不遺落晚不遺落,偏偏在登陸追刺客的時候遺落了?其三,鄧王府如果出手,並不該在宣州界內,也無需這麽冒進;其四,就算有天大罪過,鄧王是李煜的親弟弟,也無需拿巡視官員下手。


    疑雲重重。


    “老登,我能想到的疑點估計你也琢磨良久了。咱們做個假設,假設這兩個此刻就是為了引起你的主意,讓你的目光聚焦到宣州和鄧王府,那麽刺客就不應該是鄧王府的人,那個遺落的木牌隻是故布疑陣,讓你知道這件事跟鄧王府有關。如果你比較聰明,那就說明有人提醒你鄧王府有問題;如果你比較傻呆笨,那就是讓你認為是鄧王府派人刺殺欽差。無論如何,矛頭都指向了鄧王府。”


    “你才傻呆笨呢。”登陸啐了甄風一口:“如果隻是鬧點劫匪刺客,我也不會來找你了,這點小事我就解決了。但是事關鄧王,你說我們要不要插手?我們此行的真實目的並非巡視官聲,那隻是借口,再者若是誣陷或者冤枉了鄧王,此罪責也非我等能承擔的。所以我來此跟你說明,聽聽你的想法,是否直接上路。”


    “敵暗我明,他們明擺著要讓我們去查查鄧王。若是明日我們沒有進城找鄧王,你覺得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嗬嗬,不過一介毛賊,膽敢如此放肆。今日乃是乘我等不備,再敢來犯就讓他有來無迴。”


    “此時不是逞強之時,萬一是調虎離山呢,你去了我們不就沒命了。我們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如果是真的有冤情的,那該為民做主;如果鄧王真有不軌之心,那應該為君分憂;如果是別有用心的,那也該斷其念想。所以我覺得,明日正該去一趟鄧王府,這個木牌倒是可以訛一訛這位鄧王爺。”


    一聽到“訛”字,登陸不知道甄風葫蘆裏又賣的什麽藥,且看看再說。


    次日一早,甄風睡到了日上三竿,一開門就看到登陸守在門口了。


    “早。”


    “不早了,都等你呢。”


    登陸找來官驛,命其尋個郎中前來為張元來把脈調理,安榻昨夜照顧了張元來一夜,一早就和馬丁趕著拉貨馬車先去棺材鋪買一棺木,然後再去義莊。


    登陸和甄風進了城,直奔鄧王府。鄧王府巍峨壯觀,規模宏大,隻要不逾矩的地方都做到了極致。


    聽說是自己皇兄身邊的侍衛將軍來了,鄧王李從益親自前來接待。李從益中年發福,臉上堆笑,似乎沒有太大架子。


    雙方施禮完畢,李從益寒暄幾句,氣氛還沒烘托到位,甄風突然就從登陸身後躥出來。


    “鄧王殿下,昨日下午我們在宣州界內水陽江遇刺,差點全部命喪江裏,好在登將軍英勇無匹,還撿到了刺客身上掉下來的牌子。不知王爺認不認得此牌?”


    甄風毫不客氣地將木牌甩到李從益眼前,一副興師問罪的表情和語氣,把李從益氣得臉色通紅,就算是他的皇兄也不敢如此說話。


    登陸有些吃驚,昨晚甄風說要“訛一訛”鄧王,沒想到見麵就打,分毫不給臉色。


    李從益強忍住氣,看了一眼後,便大驚失色,臉色發青起來,嘴上囔囔道:“這,這,不可能……”


    “殿下,不如把這牌子的主人請來當麵對對質,為何會去水陽江刺殺我們?莫非府上有甚麽不敢告人之事,一聽登將軍要來巡視官聲,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人滅口?”


    甄風的話非常刺耳,非常直接,一點隱晦都沒有。假如真的懷疑了鄧王府,他就會隱匿措辭,反而想要訛詐一番,便要擺出十足十的氣勢。登陸是個懂皇室禮儀之人,剛要出口阻攔,便被甄風揮手製止。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陷害本王?”鄧王也不傻,兩句話怎能就讓他認慫?剛才是一激之下失了理智,此時已經恢複過來。


    “既然殿下問了,在下便據實相告。此次巡視官聲,雖然麵上是以登將軍馬首是瞻,實際上是草民做主,若是殿下不信,不妨問問登將軍。”


    登陸很無奈地將官家手諭雙手呈上交給李從益核驗,此時李從益真正心驚。一個自稱“草民”之人,居然才是巡視官聲之主,而且手諭上寫著唐國軍政任其指使登封前去差遣,隻是不許外傳,違者視為欺君罔上。


    “殿下,是否還有問題?此手諭乃是密函,若非殿下身份高貴,登將軍完全無需呈上。既然我倆不帶隨從,不做防備地上門來問責,便是想給王爺留個體麵。如若不然,僅憑刺殺欽差一條,殿下自知會有何懲罰!”


    李從益哈哈一笑,掃清了一些尷尬,道:“原來是甄兄弟,失敬失敬。如此年輕就能得到六哥信賴,真是可喜可賀。既然事關本王,本王必當協助天使查明此事,還本王一個清白。”


    李從益雖然在姿態上彎下了腰,還改變了稱唿拉近距離,但是卻未有實際動作,俗話就是“打嘴炮”,光打雷不下雨。似乎這件事就要陷入扯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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