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方平的父親叫朱誌軍,是楚河醫院腫瘤科的主治大夫,醫術精湛,口碑一向不錯,他的失蹤讓其同事病患都大為吃驚。


    朱誌軍失蹤前曾發現一件詭異的事。那天,他正在病房查房,患者吃藥時,無意間把藥給撒了,藥好巧不巧正好滾到了朱誌軍的麵前,他便隨手幫忙撿了起來,遞給了那位患者,當時,他隨意瞥了眼手中的藥,並沒有多想,可迴到辦公室後,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藥是他開的,一種專門給腫瘤病人開的抗癌藥,他再熟悉不過。外麵的膠囊是一樣的,但裏麵藥的顏色似乎要比他所認知的黃一點。他在辦公室尋思了好一會,始終有點不太放心,他害怕藥變質了,那樣對患者來說就耽誤了病情。思來思去,他覺得這事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這可是患者的救命稻草,容不得馬虎,於是,他便找借口跟患者要了兩粒去實驗室化驗了下。


    這一化驗可把他嚇得不輕,結果遠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可怕得多,因為,那根本不是變質了,而是假藥!


    假藥!一個三甲醫院的抗癌藥居然是假藥,這何其驚悚!這跟謀財害命如同一般!


    朱誌軍也算沉得住氣,他想也許是不是有一兩盒不合格的藥混在裏麵,隻不過正好讓他給發現了,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後來,朱誌軍借著病人的名義自己偷偷開了幾盒藥,檢驗結果依然是濫竽充數的假藥。


    朱誌軍完全蒙了,他在實驗室裏呆坐了好長時間,他完全亂了。他知道茲事體大,這麽大的三甲級醫院,抗癌藥居然假藥,雖說抗癌藥不能完全治愈所有的癌症病人,可至少能延遲病人的生存時間,多一些治療機會,而沒有這些抗癌藥就完全等於放棄治療,聽天由命了!


    醫院的藥都是經過層層檢驗才能進來的,這麽重要的藥居然是假的,那裏麵的內幕該多嚴重!水該有多深!


    朱誌軍心裏惴惴不安,但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是一個出色的外科手術大夫,心理承受能力自然非同一般,他明白,以他如今的能力,根本無法將這事揭發出來,甚至還沒等他開口,也許他就會被滅口了。


    朱誌軍的心理壓力太大,他一個人憋得難受,隻是迴家偷偷把這事告訴了自己的妻子陳燕妮。


    陳燕妮是楚河醫院的護士長,自然也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兩人討論了一個晚上,最終決定,暫時先不要聲張,要沉住氣,兩人慢慢收集證據,再去警局揭露。


    朱誌軍夫婦都以為他們的行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現了什麽。


    殊不知,他們早已被人盯上了。


    早在朱誌軍第一次去實驗室做檢查時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第二次進去更加直接暴露了。


    幾天後,敏感的朱誌軍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告訴妻子,他下班時總感覺有人跟蹤他,陳燕妮隻當他壓力過大疑神疑鬼,並沒有往壞處想。


    誰承想,兩天後便出事了。朱誌軍下班途中莫名失蹤,警察立案調查,沿途監控都看了,發現他父親是在一段監控盲區失蹤的,但查來查去也沒有找到嫌疑人。


    他母親懷疑是他父親發現假藥而被人滅口了,心知自己跟兒子也很有可能被滅口,所以早早就把家裏的重要證件,銀行卡等收拾了起來,還留了一封信藏了起來,以防萬一,最重要的是,除了這些東西外,還留了二盒假藥,以及她搜集到的一些證據。


    陳燕妮錄音中告訴朱方平,如果他能逃出生天,千萬不要想著報仇,一定要先把自己藏好,藏的越深越好。


    當她決定自己尋找真相開始,她便做好了隨時被滅口的準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她把兒子送到自己父母家後,便踏上了尋找丈夫和真相的艱難之路。


    朱方平一邊想著往事,一邊開著車快速往局裏趕。


    他的心情既激動又著急,還帶著一點點害怕,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輕微顫抖。


    這幾年,他並沒有特意去查他父母的案子,一來他怕打草驚蛇,隻能暗地裏找人偷偷打聽,還要想盡辦法做得不露聲色。二來,他剛剛進入警局沒多久,無權無勢,就算查出什麽,估計也無法讓真相水落石出。


    想當初,能讓兩個大活人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覺,警察查了那麽久都沒有結果,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一點線索,要麽就是對手太厲害,沒有露出一絲蛛絲馬跡,要麽就是如同他媽媽陳燕妮猜測的那樣,水太深。


    不管是哪個,都讓他不能隨心所欲地去查,所以他拚命工作,成了局裏升遷最快的年輕人。職位越高,那他的權限越高,能夠從公安係統查詢的東西就越多,對他的幫助也越大。


    從他目前查到的線索看,十六年前醫院的進藥係統沒有現在這麽複雜,把關也沒有這麽嚴,但假藥想要一路過關斬將進入醫院庫房,那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辦到的。


    從陳燕妮留下的藥盒上的信息看,該腫瘤藥物名為伊馬替尼,是一家名為nw製藥公司生產的,至今為止,該公司腫瘤板塊業務已經開展了三十三年。


    當年公司的董事長名為寇正海,負責腫瘤藥物板塊的總經理是他的大兒子寇至楊,業務經理為兒媳駱冰心。而當時負責楚河醫院藥物業務的居然是駱冰心的弟弟駱家良,醫院當時的院長是潘石屹,負責藥物驗收的是潘石屹的女婿秦濱河,而當年還有一個關鍵人物祁偉,這是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朱方平原先並沒有特別把視線放在祁偉身上,說來,這事還得感謝他的一個線人黃今。


    那天,他有事找黃今,正巧飯點,吃飯沒多久,黃今就開始吧啦吧啦說了起來。


    “平哥,我跟你說,以我這麽多年混跡江湖練就的火眼金睛看,這楚河的祁偉絕對是個隱藏很深的家夥!”


    朱方平聽到這熟悉的名字,一下子被激起了興趣。


    “喲,這都讓你發現了?來,跟哥說說,你怎麽看出來的?”


    “靠,這祁偉,看著很低調,樸素,房子也是一般的套房,可你知道嗎,光他老婆脖子上的那條項鏈就值這個數!”黃今趴在朱方平的耳朵邊,一邊噴著酒氣說著,一邊豎起了三個指頭。


    “三萬?”


    “no,no,no!”黃今直搖頭,做了個繼續朝上猜的動作。


    朱方平皺了皺眉頭,“三十萬?”


    黃今繼續搖頭。


    朱方平臉上的神色更加不可思議,“不會是三百萬吧!不可能,你這太開玩笑了,就以他的薪資,至少二十年才能拿到這數!”


    黃今笑了笑,一副非常有深意的樣。


    “沒錯,就是三百萬!”


    “你怎麽這麽確定?說說!”朱方平敏感地察覺出這也許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說來也巧,這祁偉的孫子跟我侄子在一個幼兒園,那天,我姐有事,讓我去接下小童,可巧看見了祁偉的老婆,你知道的,我曾在楚河那邊犯過事,被他揪著不放,可把這家夥一家記住了……。”


    黃今還沒說完,就被朱方平打了個腦袋瓜。


    “你這家夥,居然死性不改,還想找人家人報仇,你活膩了!啊?”


    “啊,好了好了,我當時就是想想,……,不……,不是最後沒……,沒下手嗎?不然,現在哪還能跟平哥你坐一塊喝酒呀!”黃今一看說漏嘴了,挨揍了,立馬認錯。


    “知道就好,繼續說!”


    朱方平放開了被按在桌上的黃今。


    “哦,哦,當時,我去接侄子,一見祁偉他老婆,可不就想要躲開嗎,結果無巧不成書,他老婆一不小心扭了一下,一下子摔在了一旁的灌木叢中,而我被她順勢一拽,也給摔了下去,結果,這女人爬起來後,不說跟我道歉,而是急唿唿趴在灌木叢中尋找什麽,我想走吧,又覺得這樣走怕迴頭她丟東西了賴我,那我就說不清了,於是就幹站著,後來,那女人在灌木叢中找到了一條項鏈,看樣子價值不菲,可惜摔倒時被灌木叢給刮斷了,她撿起項鏈後,跟我道了個歉就急唿唿走了。我尋思著這女人似乎不太對勁,一條項鏈而已,何至於如此大驚小怪,於是就跟了她一會,沒承想看見她進了一家奢侈品首飾店,據我所知,那家店的首飾最低都是上百萬,我覺得納悶,這祁偉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資金給自己老婆買條上百萬的首飾?於是就多了個心眼,事後打聽了下,才知道,這祁夫人的那條項鏈價值三百萬,三百萬呐!僅僅修一下就得十多萬,吼,這祁夫人眼都不眨一下就支付了,平哥,你說這祁偉還能是個……,嗬嗬!”黃今幹笑了幾聲,“這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呀,誰能想到他藏得這麽深?”


    朱方平聽完,眼神眯了眯,他想他也許找到了當年案件的關鍵部分。


    “黃今,這事你爛肚子裏,以防遭不測。祁偉如果真的有什麽,早晚有一天會自食其果的。”朱方平拍了拍黃今的肩膀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這事我也就跟你說了。”黃今也是個有眼色的,他自然知道如果這祁偉真的表裏不一,那發現他秘密的自己肯定會成為他的眼中釘,指不定哪天就出意外了。


    朱方平自從黃今那裏意外得知祁偉的秘密後,就將祁偉也加入了自己暗中調查的範圍,重點放在他老婆身上,這一查果然查出點問題。


    從目前的信息看,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牽扯,如果串通一氣給醫院輸送假藥,也不是不可能,但要說神不知鬼不覺讓兩個人失蹤,還讓公安機關查不出一點線索,那除了財大氣粗的寇家,其他人還真難辦到。


    最值得懷疑的是,寇正海有一個小兒子名寇至寶十六年前去世了。


    十六年前,時間太過蹊蹺,因為朱方平母子被綁架正好就是十六年前。


    寇至寶的死亡原因,對外的說法是急病,但朱方平非常懷疑這個寇至寶就是當年跟母親搏鬥在一起的那個綁匪。


    陳燕妮為了救兒子,那是拚了十足的力量想與其同歸於盡,所以,寇至寶的死就有些湊巧了,朱方平懷疑寇家是為了掩飾當年的謀殺,將其偽造成急病,避人耳目。


    可猜測歸猜測,他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無法說服魏局長將此事往上匯報,重新調查當年他父母的失蹤案。這件塵封的案子想重啟調查並且查個水落石出就必須有十足的證據以及強有力的後盾才有可能,否則,隻會是像一粒小石子落入湖中微微蕩起一點點波瀾便了無痕跡。


    朱方平拿著戒指一路急匆匆地往化驗科趕去,連隊友的招唿都沒有聽到。


    “吳主任!”朱方平一進化驗科的門就看見正在教新人的吳子洋主任。


    “小朱?怎麽了,發生大案了?”吳主任看見朱方平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心中一驚,以為出大事了,急忙站了起來。


    “吳主任,走,咱去實驗室,有事,急事。”朱方平二話不說拉著吳主任就往實驗室去。


    “咋了,不會真出事了吧!”吳子洋有些不安,他認識朱方平也不是一兩天了,在他印象中,再大的案子都沒讓朱方平如此緊張,這讓他更加不安了。


    “進去再說。”朱方平掃了眼辦公室,發現不少人都抬頭帶著疑惑的眼神看了過來。


    兩人一進實驗室,朱方平就轉身關好門。


    “吳主任,喏,這裏有枚戒指,你幫我看看能不能從上麵提取dna?”


    “我看看”,吳主任拎起裝有戒指的密封袋,對著陽光看了看,“這上麵也沒有血漬呀!”


    “這枚戒指也許曾經被血浸染過,我研究過它的結構,翅膀部分是雙層折疊,如果被浸染過,不采用極端方式,是無法清除幹淨裏麵殘餘的血漬,所以,裏麵一定很有可能還留有血漬,也許還能檢驗出dna來。”


    “我看看”,吳主任又舉起戒指,對著光線仔細看了幾圈,“好像是,那我試試看。”


    吳主任說完,就放下戒指,從櫥窗裏拿出檢驗工具。


    他取出一瓶藥水,倒了少許在試劑瓶裏,然後用鑷子取出戒指,將其浸泡了進去。


    “這個需要多久時間知道有沒有dna信息?”


    “這個很快,如果裏麵真的有血漬在,下午就知道有沒有dna存在,小朱,呀,這怎麽迴事?”


    “現在我還不確定,我曾在兇案現場見過這種款式的戒指,當時受害人的血液就浸染了這枚戒指,我想知道這枚戒指是不是就是案發現場的那枚。”


    “這枚戒指很特殊呀,如果裏麵能夠檢測出dna,那也不知道是誰的dna呀!數據庫裏不知道有沒有記錄?”吳主任一邊盯著試管,一邊說道。


    朱方平二話不說,擼起袖子,“跟我的比對!”


    “啥?”吳主任差點把手裏的鑷子給丟地上,“跟你比對?這受害者……”。


    “對,那個受害者就是我母親,十六年前為了保護我跟綁匪拚搏,當時被捅了好多刀,血浸透了綁匪的上衣,我記得清清楚楚,綁匪把戒指脫下來後放在了上衣口袋裏,如果根據這枚戒指確定綁匪的身份,那十六年前的案子就有機會水落石出。”


    “行,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親自從頭到尾盯著。”吳主任一邊替朱方平抽了血樣,一邊神色凝重地說。


    “謝謝!我父親十七年前冬天失蹤,半年後,我母親跟綁匪搏鬥後也是下落不明,這十六年我隱姓埋名,沒有一天不想著查出我父母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點線索,我怎麽也不能讓它就這樣溜走。吳主任,吳叔,拜托了!”


    “說什麽呢? 當初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都被那趙雷一槍崩了,哪還能好好地坐在這!我們之間不用說謝,以後你要我做什麽化驗什麽地,盡管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行,那我先忙去了,有結果通知我!”朱方平握了握吳主任的胳膊說道。


    “去吧,這裏有我一刻不離盯著呢!放心吧!”


    朱方平點了點頭就起身離開了化驗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並蒂蓮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葉飄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葉飄雪並收藏並蒂蓮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