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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朝曆代,但凡亂世,最遭殃的始終是普通百姓。


    “散夥飯”後第二天,三十三師全部撤出了海州;第二天的第二天,日本人即占領了孫家山與雲台山大桅尖;第二天的第二天之後又幾天,響水、伊山、板浦、新浦、墟溝等地皆淪陷,及至元宵佳節的前一天,海州全境悉被日本人占領......


    那天,日本人從海州朐陽門整裝入城,城頭上還掛著原本為元宵節準備的一排排燈籠。一撮日本兵甚至登上城樓,舉起手中的槍,高喊著“萬歲,萬歲......”,那叫聲深深刺痛著古老的城牆,寒風一吹,城樓角簷上的銅鈴便發出“叮叮當當”的哀怨聲。


    路兩旁有眾多百姓揮著太陽旗,舉著“*****”的條幅,喊著歡迎大日本帝國軍人入城的口號,然而,這些百姓絕大多數都是被漢奸二狗子用槍給逼來的。


    剛一進城,這群日本人便對海州城進行瘋狂的掠奪,雞鴨鵝豬牛羊,但凡能帶走的,一樣不留,能留下的,也隻是他們放的一把火。


    在連雲港口和墟溝一帶,除了進城後的掠奪以及淪陷前戰爭所造成的破壞外,日本人貌似並沒有再燒一把火,這是他們仁慈麽?非也,那是因為連雲港口和海州至徐州的鐵路對於日本人掠奪、運輸資源來說非常重要,因此他們非但不會再加以破壞,反而要對港口和鐵路進行修複重建。


    於是乎,眾多海州百姓被日本人強征勞力,過著如同豬狗一般的奴役生活。


    為了安全起見,祝廣連早早就把女眷和孩子送迴了鄉下老家暫時避一避,院子裏除了做飯的胡媽,隻剩下一眾男丁。這天,祝廣連與沈從汧和石柱正在商談商行今後發展之事,幾個偽軍摸到了他們在西園的宅子,領頭的叫何文奎,留著個漢奸頭,梳得油亮,腰間別著把手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那人見著祝廣連,便說道:“祝老板,皇軍為表‘中日一家親’,特邀海州當地幾家大的運輸行明晚到‘雲台酒樓’一聚,你可別遲到了!”


    祝廣連聽後並未吱聲,而是沈從汧上前說道:“這位爺,按理說皇軍有情,我們肯定到赴,隻是非常抱歉,我們沈老板這幾天偶感風寒,恐將疾症傳染了皇軍,明晚怕是去不了了!”


    聽罷,何文奎將桌子一拍,說:“別不識抬舉!我話已帶到,去不去怕就由不得你們了!”


    說罷,幾個偽軍便起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順手帶走幾件值錢的小玩意。石柱拳頭握得緊緊的,若不是給沈從汧拽著,恐怕幾個偽軍分分鍾就得去見袁世凱了。


    偽軍走後,石柱說道:“俺小舅,這明擺著就是‘鴻門宴’,日本人肯定沒安好心,指不定會玩什麽花花腸子了!我看這頓飯,不吃也罷!”


    “來者不善啊,我何曾不曉得這頓飯吃不得,不過看日本人這架勢,咱不去恐怕是不行了!”祝廣連略想了想說,“這樣,明晚我帶懷慶過去看看什麽情況再作打算。鬼子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過諒他們也不會在飯桌上動手的!”


    “俺小舅,怎麽不帶我去啊?要是有點事情,我還能幫你招唿一陣子!”石柱有些不同意了。


    沈從汧在旁邊撲哧一笑,說:“柱子,你身手確實不錯,可就你這脾氣,你小舅是怕你到時候忍不住跟日本人動手,那就真麻煩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呆在家吧!”


    石柱這才沒有再說什麽,繼續和祝廣連、沈從汧商量商行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祝廣連帶著侄兒祝懷慶一起去往“雲台酒樓”,趕馬車的依然是老張頭。石柱雖答應祝廣連留在商行,不過他擔心出什麽事,所以就不聲不響地跟在了馬車後麵。時下還未出正月,一陣陣西北風吹來,讓人瑟瑟發抖。


    酒樓門口有幾個偽軍在站崗,這讓習慣了看國軍站崗的老百姓覺得氣氛非常詭異。


    不一會,海州一帶主要運輸行的老板們也都陸陸續續到了,“天行運輸行”的錢老板、“雲港貿易行”的張老板、“行遠商行”的馬老板等等自然皆在列。大夥一邊喝著茶,一邊都在小聲嘀咕著,生怕聲音大了會把酒樓的屋頂給掀翻。


    片刻之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到了酒樓前,後麵跟著一小隊二鬼子和幾個日本兵,把酒樓圍了個水泄不通。領頭的日本軍官帶著幾個貼身士兵就上了樓,後麵還跟著何文奎,一路點頭哈腰的。


    此時除了幾人“咯噔咯噔”的上樓聲以外,整個酒樓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那日本軍官一上來便端起了酒杯,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聽不懂的話,身邊的翻譯則用一口不甚標準的中國話說:“這位是我們的剛奇秀仲隊長,他現在負責連雲的治安、鐵路和港口運輸、建設,在座的各位皆是海州有名的運輸行,還望各位鼎力相助,為大日本帝國效力,為建設*****圈出力!”


    說罷,剛奇秀仲便幹了杯中酒。


    眾老板皆唯唯諾諾,點著頭應聲到:“一定,一定!”,唯獨祝廣連將手中的酒杯向桌上一砸,大聲嗬斥:“要我祝某人為日本人賣命,休想!”


    剛奇秀仲見狀,起先倒沒說什麽,隻是問了身旁的何文奎幾句話,而後對祝廣連說:“想必這位就是‘廣連商行’的祝老板吧!聽聞你們此前為在海州的中國駐軍運送過不少物資,既如此,自然是有實力的。如今諸位老板皆要為大日本帝國效力,你自然不能少!”


    隨後,剛奇秀仲左手一揮,幾個日本兵就會意地把祝懷慶押到了跟前。“他是和你一起來的夥計吧?”話剛說完,剛奇秀仲就已經掏出了手槍,子彈咵啦一聲上膛後便直指著祝懷慶的腦袋。


    祝懷慶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但他表麵上還是強作鎮靜,免得被日本人看扁了。不過祝懷慶可嚇壞了,日本人可是殺人不眨眼,他心裏擔心侄兒的安危,便站起來質問剛奇:“你想幹什麽?快放開我侄兒,有什麽事衝我來!”


    “放心吧,祝老板,今晚你們是我請來的客人,不會打死他的!”說罷,剛奇秀仲將槍口壓低,砰的一聲,徑直朝祝懷慶的小腿開了一槍。祝懷慶疼得大叫一聲,重重地坐倒在地,倚在了木柱上。


    在座的眾位老板被眼前一幕嚇得麵麵相覷,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隻有祝廣連慌忙跑上前,把自己侄兒扶起來坐到椅子上。


    這時“天行運輸行”的錢老板來到祝廣連跟前,說:“祝老板,我們做生意的,有錢賺就行,替誰做事又有何幹呢?還不都是一樣!想開一點吧,何必把事情搞成這樣?”


    這時在雲台酒樓外頭待命的老張頭和躲在一旁的石柱皆緊張了起來,他們在下麵皆聽得真真切切,槍聲一響,便知道是自家出事了,於是不約而同地往樓上跑去,門口幾個偽軍攔都沒攔住。到了樓上,兩人趕緊替祝廣連扶著祝懷慶。


    石柱看到祝懷慶小腿上的血從傷口嘩啦啦往下滴,地板都被染紅了一大灘,頓時火冒三尺,意欲赤手空拳上前教訓那些個日本人,也顧不得他們手裏有槍了。好在老張頭眼尖,一把把石柱拉住,對著石柱輕輕搖了搖頭,不然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把石柱拉住後,老張頭就對祝廣連說:“東家,好漢不吃眼前虧,何必跟日本人在這裏較勁呢!現在救人要緊!”


    祝廣連想了想,又看了看臉色發白的侄兒,方對剛奇說:“要我幫你們運東西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們不能幹涉我的工作,用什麽人、怎麽搬,都得我們自己說了算!”


    剛奇秀仲略停頓後說道:“可以!不過祝老板到時若要偷奸耍滑,休怪我不客氣!”言罷,剛奇秀仲用生硬的中國話對在座的諸位老板說:“我還有些事情需要離開,各位請自便!”


    “祝老板,趕快把你侄子帶去看大夫吧!”待日本人和偽軍走了後,錢老板對祝廣連說,“這幫狗日的,總有一天咱中國人要把他們給滅掉!呸!你說,其實誰想給他們賣命啊?不過這年頭,能保住性命才是要緊的!”


    隨後,祝廣連趕忙把祝懷慶拖往趙氏醫館,路上祝懷慶幾近昏厥。


    至於酒樓那邊,錢老板說大夥既然來了,一桌桌菜不吃也是浪費,於是就招唿大家吃飽再走。當然,酒是沒有喝了,大家都知道,今晚這頓飯,菜可以吃,酒是斷然不能喝的。


    到了醫館,趙大夫好一陣忙活,總算是把子彈給取了出來,血也給止住了。


    “趙大夫,我侄兒的傷怎麽樣了?”


    “祝老板,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及要害,放心吧,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子彈打到了骨頭,位置有些特殊,隻恐怕今後會落下點殘疾......”


    聽趙大夫這麽一說,祝廣連心裏又喜又憂又自責:喜的是自己的侄子沒什麽大礙,自己也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憂的則是祝懷慶今後腿腳可能會有所不便。畢竟這事皆因自己而起,雖然侄兒是日本人打傷的,自己確有推卸不掉的責任,自責自不必說了。


    想到這些,祝廣連又對趙大夫說:“趙大夫,你可是墟溝一帶最有名的大夫了,請你一定要幫幫忙,把我侄兒的腿傷給治好!醫藥費不是問題!”


    “是呀,我老表平時跑路飛快,要是腿留點殘疾,恐怕對他是致命打擊!”石柱也在一旁說著。


    這趙大夫確實不是一般的市井醫生,醫術出奇地了得,而且與祝廣連私交甚好。他對祝廣連說:“祝老板,你我這麽些年的交情,我肯定會盡力而為的,隻是,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這樣,我試試給他外用祖傳偏方‘續骨膏’,內服‘九味續斷丹’,臥床靜養個把月,興許能好個十之八九!”


    “那就多謝趙兄了!”祝廣連忙向趙大夫作揖道謝。


    幾日之後,趙大夫見祝懷慶傷勢已明顯好轉,氣色也好了許多,便對祝廣連說:“祝老板,我看你家侄兒恢複得不錯,明天就可以迴家靜養了,不必再住在醫館裏,隻需按照我說的來調養即可!”


    第二天,祝廣連便讓石柱和老張頭把祝懷慶接了迴去,暫時安頓在西園的宅子裏。


    當晚,祝廣連就讓石柱喊來了沈從汧,說道:“大爹呀,我打算把懷慶送到鄉下去靜養,雖說那邊條件不比這裏,但是我大哥大嫂都在家裏,而且月雲和春桃她們也都在老家,照顧起懷慶來要比我們這裏方便很多。我這次迴祝莊不知道要呆幾天,商行的事情就有勞大爹你多費心了!”


    “大侄女婿,放心吧,商行那邊暫時主要是著手把炸塌的牆給砌起來,交給我就好了。等你把家裏事情安排停當了再迴來......”


    祝廣連又對石柱說:“柱子,你也看到了,日本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替日本人做事,難免會落得個被人罵成‘漢奸’的下場。我這個老板是沒有辦法脫身了,但是你不一樣,還年輕,絕不能在我的商行裏為日本人做事。這次你也要和我一塊堆迴去,念書也好,種地也罷,反正不能再留在商行了。我跟板浦醋廠汪老爺有些交情,我去看看能不能在他那邊給你謀個好差事!”


    “俺小舅,實際我也不想在商行給日本人做事情,就是怕你說我撂挑子,才沒說。這下好了,正好可以先迴去了。以後去哪邊,我先跟俺老奶商量商量,我想先辦件事情!”見祝廣連也不願讓自己替日本人辦事,石柱心裏似乎有些歡喜。


    “好!事不宜遲,我明早就把懷慶送到祝莊......”


    翌日清早,祝廣連即準備動身,把祝懷慶抬上馬車後,一行人便出發。路上難免有些顛簸,祝廣連特地囑咐老張頭,把馬車趕得慢些,還讓石柱給祝懷慶多墊幾床被子。


    這天天氣還不錯,隻是太陽一會出來,一會又躲進雲層裏,給人一種陰晴不定的感覺。到了祝莊,已是下午時分,這次從墟溝過來比平時多用了近一倍時間,不論是趕車的還是坐車的都累得夠嗆。最難受的當然要數祝懷慶了,經過這一番顛簸,腿似乎更加難受起來。


    總算將祝懷慶安頓好以後,祝廣連便當著大哥大嫂、老母親、自己女人以及其他眾人的麵自責了起來:“唉!都怪我,要是那天晚上不帶懷慶去酒樓,就我一個人去,也就不會出這個事情了。雖然我請了墟溝最好的大夫,不過還是擔心懷慶的腳會留點殘疾......懷慶媳婦還沒娶,要是因為這個事情娶不上媳婦,恐怕我這輩子都不安生的.....唉~~~”


    待祝廣連歎息之際,石柱說:“俺小舅,這事怎麽能怪你呢,都是絕種日本鬼子幹的!”


    “是啊,他小爺,這事也不能全怪你,也許是我家懷慶命該如此吧!”祝廣連的大哥祝廣辷也在一旁安慰著自家小弟。祝廣連大嫂祝侯氏則坐在一側哽咽著,幸有婆婆和妯娌等從旁安慰。


    如此一番之後,眾人方才散去。祝侯氏到房裏看著兒子纏著紗布的腿,心裏更加難過起來。


    到了晚上,沈月雲讓春花陪著小孩睡覺,把春桃則喊到了堂屋來。隻見祝廣連和沈月雲兩人端坐在堂屋大桌子兩旁,氣氛看起來非常的嚴肅,春桃似乎也能猜到點一二三來。


    沈月雲見春桃進了堂屋,便說:“春桃,你先坐下吧,老爺有話想跟你說......”


    “還是你來說吧!”祝廣連對沈月雲說。


    “好吧!”沈月雲繼續說,“春桃,你說老爺和我平日裏對你如何?”


    “老爺和太太對俺恩重如山,猶如再生父母......”


    “是啊,雖說當年你是我們買來的,不過平日裏我和老爺並不把你當下人使喚,我們都拿你當自家的孩子......現在有件事情,算是我和老爺求你了,隻是實在有些說不出口啊......”


    “太太可是想把俺許配給祝懷慶?!”春桃看沈月雲說話吞吞吐吐,不似平日,又想到白天祝廣連所說的那一番話,此時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就說嘛,春桃這丫頭聰明!”此時祝廣連接過了話茬,“春桃,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直說了吧。你到我們家也有不少年了,我們一直把你當自家人看待,本來我和月雲商量著,你跟柱子和懷慶兩人關係都好,想讓你自個兒挑選嫁給誰的。可如今,老爺我......出了這事,我真的過意不去,隻能委屈你,打算把你許配給懷慶了......”


    說完之後,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也似乎變得異常凝重,隻有屋外的風還在嗚嗚吹著。“老爺、太太,這事全憑你們做主,我願意......”瞬間的安靜後,春桃即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迴答,隻是兩隻手把衣角抓得緊緊的。


    對於春桃來說,祝家上上下下沒有把她當成下人使喚,已經是很幸運了。她自己對祝懷慶本來也略有好感,隻是相比而言,她心裏更喜歡石柱。但是春桃心裏也知道,雖然老爺和夫人還是以商量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決定了,隻是希望自己能親口答應而已。


    春桃也自知祝家對自己不薄,但自己終歸是祝家的丫鬟,此番祝廣連並未把自己許給不喜歡的人,能許給祝懷慶,已經很滿足了,畢竟自己對祝懷慶還是有些好感的。如今祝廣連對祝懷慶受傷一事感到萬分愧疚,最擔心的就是祝懷慶以後的婚事,自己此刻答應祝廣連,也算是給祝家報恩了。


    聽春桃這麽一說,祝廣連和沈月雲心裏頓覺大喜,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


    “春桃,有你這句話我們心裏自然高興。不過你也不用這麽快就答應,可以再好好想一想。”祝家畢竟沒把春桃當外人,春桃雖答應了,沈月雲還是繼續說,“你一定要明白現在的情況:墟溝最有名的趙大夫那都說了,懷慶可能會落下殘疾。如果沒有,則皆大歡喜,如果落下了,你可是要受一輩子的啊!”


    “太太,春桃已經想明白了!老爺和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就行,況且俺本來對祝懷慶就有些好感,不管怎樣,俺都願意,這事不用再考慮了......”


    祝廣連此時才高興地說:“好,好啊!這樣最好了!我們明早就把這個喜事告訴大哥大嫂!”


    第二天一早,祝廣連夫婦便帶著春桃到了大哥祝廣辷家裏,將這消息告訴了兄嫂。祝廣辷夫妻二人皆高興得不得了,當場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既然兩家大人都答應了,那我們趕緊把這消息告訴懷慶吧!”祝廣連對大哥祝廣辷說道。


    “他小爺,我看這事還是妯娌倆帶著春桃去說吧,畢竟女人家去說比我們好!”


    “還是大哥考慮得周到,你看我一高興,把這茬都忘了!”


    祝侯氏三人到了裏屋,將這門婚事跟祝懷慶一說。眾人皆認為祝懷慶會滿口答應的,誰料祝懷慶卻說:“你們都走吧,我不同意!”


    祝侯氏急了,說道:“你這孩子怎不曉好歹呢!人家春桃長得俊,人也賢惠,配你這樣,還不是配過頭了啊!”


    “我不要你們可憐我!......”


    這時春桃上到跟前,邊哽咽邊對祝懷慶說:“咋是可憐你呢?我可是真心實意想嫁給你的!你是不是嫌我是個丫鬟的命,配不上你?”


    “春桃,你快別哭了,我哪是那個意思啊!你看我腿都這樣了,萬一落下殘疾,你跟著我可是要受累一輩子的呀!我實在是不想拖累你!......”


    “我不怕,就算受累一輩子,我也願意!”


    聽春桃這麽一說,祝懷慶沒有繼續吭聲,隻是把頭掉向床裏,一言不發。


    看到這情況,眾人心裏也有數了。沈月雲便對祝侯氏說:“他大媽,既然懷慶也答應了,那這事就這麽定了!迴頭,等懷慶腿好了,咱就選個好日子,把這樁婚事給辦了!”


    隔了一日,祝廣連差人去看了祝懷慶和春桃的生辰八字,結果為平,但算上“女大三抱金磚”,這也算是一樁好婚姻了。月餘後,祝懷慶的腿傷終於好得七七八八了。趙大夫果然有些本事,祝懷慶的左腿雖然沒能完全恢複如初,但是平時走起路來並沒有異樣,隻是跑動起來會有些吃力,想必再多加訓練,會恢複得更好。


    祝家人見祝懷慶腿傷已近痊愈,便選了三月十六這天舉辦婚禮。


    婚禮當天,著實來了不少賓客。這祝莊人本就沾親帶故的,一旦遇到紅白喜事,大半個莊上的人都會來隨禮,再加上祝廣連手裏頗有些財產,平時不大來往的人此番皆也抱著阿諛奉承之心前來祝賀了。


    跨火盆、扔銅錢、拜堂、道喜等程序自不會少,祝廣連也把春桃當自家女兒出嫁一般,準備了許多嫁妝,把春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及至一切禮儀順利結束後,親朋好友方才入席就坐。


    席間,祝廣連對前來喝喜酒的石柱說:“柱子,板浦醋廠那邊我都說好了,這幾天我就帶你去拜訪拜訪汪老爺,幫你安排個事情做!”石柱並沒有即刻答應祝廣連,而是說道:“俺小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我想先去辦件事情,等事情辦完了,我再和你去板浦......”


    聽這麽一說,祝廣連想起來,在那天晚上商議將祝懷慶帶迴老家養傷時,石柱似乎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隻是當時光顧著自己侄兒的傷勢,並沒有在意外甥想要去辦哪件事情。今天又聽石柱這麽一說,祝廣連立馬明白了。


    於是,祝廣連對石柱隻簡單地說了一句:“柱子,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吃完酒席後,石柱並沒有和祝家本家親戚一道留下來等到晚上去鬧洞房,而是到他舅奶那邊坐了會,隨後就直接迴了家。


    石裕氏此時正和羅二奶在納鞋底,石柱正好把中午婚禮上得來的喜糖拿了些給羅二奶。羅二奶一邊吃著喜糖,一邊對石柱說:“柱子,這喜糖真甜呐!啥時候能吃到你的喜糖啊?”


    “羅二奶,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我呀,還早著呢......”


    一陣笑聲後,羅二奶見天色不早,便也迴家去了。


    到了晚上,石裕氏對石柱說:“柱子,雖然下午時你羅二奶和你說的是笑話,不過你確實也該去芒碭山底看看你媳婦去了。一晃都過了十二年了,也不知道季家現在怎麽樣!”


    “俺老奶,你就放心吧,到時候我自然會去的。不過我還是想先給俺老爹報仇,不殺掉劉伏龍,我也不打算娶媳婦了!”


    “柱子,你這是要把我給氣死呀!娶了媳婦,不是照樣可以報仇麽!”


    “俺老奶,你就別勸我了。這次你說什麽都沒用的,我已經打聽到劉伏龍就在東北,等過幾天我就打算去趟東北,把這件事情給了了,不然我做什麽心裏都不安生!”


    “不行,不許你去!你一個人去東北找劉伏龍報仇實在太危險了!報仇的事等以後再說!”


    ......


    如此幾次三番下來,石柱和自己老奶皆不相讓,意見愈發相左,以至於兩人平生第一次互相生對方的悶氣,在鬱悶中各自睡去。


    接下來幾天時間,石柱故意成天在家默不作聲,不理自己老奶,以至於石裕氏實在鼓不住了。這天乘著石柱在看書,她說:“柱子,你翅膀拐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歲數也大了,也管不了你多少年。你要是執意去東北,那就等到你老爹周年,給他燒點紙錢,再等收完麥子後,再去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俺老奶最疼我了!”聽石裕氏這麽一說,石柱高興得直跳了起來。


    這一年,過了端午後沒幾天時間,小麥也基本收完了,石裕氏便準備著石柱去東北的事情。此時天氣已愈發炎熱,隻需帶上幾身單衣即可,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在收拾期間,石裕氏忽然先朝門外望了望,而後把院門關了起來,石柱也不知為何,隻是感覺有些神神叨叨的。


    到了裏屋,石裕氏從床底下搬出來一個赭黃色的小壇子,揭掉壇蓋後,便從裏麵拿出一疊用紗布包裹嚴嚴實實的物件。等打開後,石柱湊上前一看,方才認出來,原來裏麵收著的竟是當年在芒碭山所斬黑蟒的皮。


    當年老石頭把這蟒蛇皮要了下來,定然是有原因的,隻是一般人並不知曉。


    石柱也不解,隨口問了句:“俺老奶,你拿出這蟒蛇皮幹什麽的啊?”


    “柱子,你有所不知,萬事萬物本皆有靈性,這黑蟒雖然是個毒物,但也有些道行。它的皮可是個好東西,用來包著東西,水滲不進、火燒不動,帶著它,一般的蚊蟲蛇蟻,甚至是山間的豺狼虎豹皆不敢靠近。我用它縫個小挎包給你帶著,去東北會方便一些。”


    石裕氏又繼續叮囑石柱說:“柱子,這件事情可不能跟別人說起,更不能在旁人麵前顯擺,不然定會招來無妄之災!”


    石柱起初並不相信這麽邪乎的事,直至石裕氏用水、火證明後,他才相信世間真有此寶物。


    此次去東北,除了打探劉伏龍消息並伺機報仇外,石柱心裏還惦記著另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把戴大眼和章狗剩的遺物一並帶到他們鐵嶺龍家堡的老家。石柱看著手裏的幾件遺物,又傷感了一番,方才包好放進蟒皮挎包裏。


    諸事皆準備停當後,石柱便告別了老奶,隻身一人踏上了前往東北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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