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人群的縫隙,時柒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韓市長。


    應該是燕城政府部門組織了相關的活動,許多達官貴人受邀出席,紛紛來了南山寺。


    時柒收起了好奇心的同時,也收迴了目光,轉身往側殿去了。


    ……


    遠處。


    有人問了句:“陸總沒來嗎?”


    韓市長:“他身體沒好,昨晚迴燕城後住院了。”


    “又住院了?”


    “我記得半個月前徒步走了南山寺就病了住過一次院,還沒好全嗎?”


    “陸總來南山寺做什麽?”


    “當然是祈福了。”


    “沒看出來陸總還挺信神佛?是打算求什麽?徒步走至寺廟大殿,這麽心誠,佛祖應該能大發慈悲讓他如願。”


    聽到這句話,韓市長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崎嶇的步行青石台階。他和陸淮年認識十年了,早在對方來燕城發展之前,在倫敦的證券交易投行就見到了這位戰公館培養出來的最得意的人才。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在韓市長記憶裏,陸淮年始終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是無神論,從來不相信任何鬼神傳說,更加不信佛祖菩薩能實現人的願望。


    別的老總請人布置辦公室,擺了無數飾品,調整方向,搞風水招財。


    他就一套辦公桌椅。


    家具公司的人怎麽擺進去的,他就怎麽用,一點都不挑。


    跟他關係稍微好點的圈內合作人,都知道陸總無欲無求。信佛的人多多少少心底都有著沒實現的心願,陸淮年沒有。


    如今不同了。


    陸總都開始徒步走南山台階祈願了。


    他在期許什麽?


    旁人不知道,韓市長倒是清楚一些皮毛。前兩年他結婚了,韓市長問過他生活有什麽不同嗎?他說沒有,跟以前差不多。過了半年多時間,他說有了些不同:“總擔心她出門磕著摔著,明明她也不是什麽粗心的人。見到新奇的東西,也想買迴去讓她看看。”


    曾幾何時,韓市長都覺得他被緬甸臥底詐騙了。每天早早地下班,過了晚上7點的局,他一律都不應約,說是要早點迴家,跟妻子一起吃飯,和她一起散步,聽她說她這一天見到聽到的趣事兒。


    漸漸地。


    兩人私下接觸的時候,談的話題從千篇一律的公事,變成了家常。他總說:“時柒和我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你問他到底哪不一樣。


    他說不知道。


    但就是不一樣。


    韓市長還開過他一句玩笑,“這世界上就時柒最好,好過你的親姐姐了?”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無法做比較,一個是由我沒見過麵的父母為我選擇的親人,一個是我自己選的家人。”


    兩人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阿姐若是還在,他會做她強有力的娘家,為她提供最好的物質支撐,就像少時她幫助他那樣。時柒不同,隻要想到未來她能牽著他的手一直往下走,他就覺得人生有了許許多多新的盼頭。


    新西蘭南島他去過多次。


    與時柒一起去的那段時間體驗感完全不同,就好像他重新活了一次,和她看過每一處風景,都有著別樣的新意。


    “我記得陸總以前身體很好啊,閑暇的時候就去徒步登山,南山寺的台階有點陡峭,但也不至於爬一趟就病了吧?”


    “而且這病的時間也忒長了,八月初就聽說去澳洲出差感冒了,現在都快十月了怎麽還沒痊愈。”


    聽著幾人的討論,知內情的韓市長歎了口氣。


    抽取骨髓的副作用可大可小。


    有人沒事。


    有人危及性命。


    陸淮年低燒了半個月,康複後身體還在療養期,醫生說讓他少運動,腦部供血不足容易暈倒。


    之前他就建議那廝不要徒步上南山寺,但他沒聽。他說結婚兩年時柒為他求了兩個平安福,雖然是在給她父親求平安的過程中順道給他求的,那也是實實在在求了。如今她離開,他也找不到能為她做什麽的機會,隻能祈禱她平安,為她求個平安福。


    -


    時柒在偏殿為老爸求了一個平安福。


    她沒多待。


    沿路返迴下了山。


    期間她給時父撥了一通電話,說是今晚能迴家,可以煮她的飯。結束通話,時柒加快了步伐。


    “我上次來南山看到有人暈倒了。”


    “在正殿門口暈倒的。”


    “全寺廟的保安都出動了,感覺很嚴重的樣子。”


    “聽說是徒步走完所有台階上來,身體沒抗住暈過去的。”


    “這人估計是有個病重的家人,為家人求平安才一步一台階走上來求佛祖的。哎,希望他能如願吧。”


    時柒聽了幾句八卦,下意識抬眸望了眼已經遠去的寺廟大門。身體不好還從山腳走至山頂,青石巷台階陡峭又崎嶇,這人真有毅力,也能看出他所求之人在他心裏的分量。


    時柒收迴視線。


    繼續邁開步子走自己的路了。


    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人相繼放棄了步行的念頭,半道改去坐纜車了,悠長的九曲小道僅剩她一個人。秋日午後的陽光柔和,落入林間,斑駁地映照在時柒身上。


    十七烘焙坊的店長給她打來電話,說今日生意比昨天試營業的時候更好,奶油蛋糕非常暢銷,桂花糕也賣得很不錯。


    時柒點開微信的工作群聊,正準備發個紅包慶祝,手機就進入倒數一分鍾,黑屏沒電了。


    她又走了一段路。


    聽見了山腳下救護車的聲音,想必是來救徒步上寺廟暈倒的那位。伴隨著這警鈴聲傳來的同時,還有一道踩中落葉的腳步聲。


    後方有人喊住了她:“時柒。”


    嗓音也很熟悉。


    熟悉到這聲音落進耳朵裏的那一刻,時柒拔腿就跑。怎奈兩隻腳敵不過十幾隻腳,眼前忽地躥出五六個魁梧的男人,將她的前路擋得嚴絲合縫,迫使她停了下來。


    秦夜不慢不急地走下台階,走到高她一級的位置停下,伸手扼住了她的胳膊,陰冷道:“你是想我把你打暈,還是給你注射一支安眠劑?”


    -


    時柒是被打暈的。


    後脖子猛地遭受重擊,人就失去了意識。醒來時隻覺得晃悠,顧不上頭暈目眩帶來的不適感,她坐起身,環顧四周,發覺這是在一艘輪船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門這時被推開。


    秦夜雙手環抱在胸前,倚在房門口盯著她,來迴審視了好幾遍,“沒我想象中那麽嬌滴滴,醒得還挺早。”


    他把手裏的麵包和牛奶扔了過來。


    落在床褥上。


    “我這裏隻有這些,餓了就吃,不吃就餓著。”


    “你抓我幹什麽?”時柒沒去看對方投擲來的東西,注視著眼前的人,失去了寰宇企業執行長的光環,此刻更像個流痞。


    “引陸淮年啊。”


    “我和他早就離婚了,一個月前我就離開了燕城,我都沒見過他。”


    “可是他日日去海城見你呢。”秦夜反複看著床上女人微白的小臉,幾番過後也沒找出有什麽吸引人的亮點,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放心,我從來不對人質動手。遊輪明天抵達公海,陸淮年收到信息趕過來上了船,我弄死他,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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