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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風停搖晃了一下腦袋,以為是夢境,可觸在嘴唇上的淡淡的中草藥味兒是怎麽迴事?她總是迷迷糊糊的……不覺臉上一抹紅暈,迷醉了,像喝了一杯酒一樣,酒意漸暖。


    可是……正當她欣喜之時,又驀然瞥見傾水然和其他人在一起,其他人不是別人,正是烏無晴。


    他……會說些什麽呢?他們……還有她……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種事情,但是下一秒又利用理智思考,可能是劍客方麵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其他方麵的事情,零零碎碎,細微得不足論道。但是,第一時間的想法又經由第六感莫名竄出來,使她糾結混亂。是談論男女之事嗎?她已經和烏無晴……如若是他問起來,烏無晴如實迴答,那本來就是事實,無可掩蓋,可她真期盼他問起來的時候,烏無晴可以模糊其詞,或者幹脆否認……她懊惱不堪,她害怕他問起來,她真希望他沒問那個話題,他們之間隻是普通閑聊,那樣,她的心就能安安穩穩,無所動搖,寧靜地享受著這短暫美好的夜晚。


    可是她看到了傾水然的無所謂態度……他表麵上越是平淡,她就越是心慌,意亂……她害怕……傾水然終於和烏無晴進了屋,她好奇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那麽她便不用在這兒胡思亂想了。他們外表平靜如常,這簡直對她來說,是一種無形的折磨,從他們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緒。她真希望能夠發生點兒什麽事,他們其中一個要發泄就痛快發泄,不用藏著掖著……在這寂寥空氣裏沉默,壓抑至極,仿若她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一般,他們沒和她說一句話,有時候,她真懷疑這一群人都看不見她,她或許已經在某個孤獨的時刻魂魄出竅,變成了無所寄托的靈魂,還死皮賴臉地追尋著他們的足跡。


    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原點,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如死寂一般的沉默,人們常常說沉默是金,可她最痛恨的便是沉默與默默無聞的人,有時她也喜歡夜的寂寥冷清,因為這樣會讓她感受到與世無爭與安穩踏實,沒有獲得的也沒有要失去的,那是身處在皇宮裏,她常常有的想法,但她更喜歡的是陽光下的熾烈燦爛,就像初見時的少年,閃耀著迷人的吸引力,卻若即若離,時而和煦如清風,時而熾熱如煉鐵。她喜歡初見時的他,單純、純粹、懵懂、不羈瀟灑。與世無爭,卻為著自己喜歡的目標而不斷努力奮鬥。這就是傾水然,她喜歡擁有這樣可愛的模樣的他。他的微笑,時時刻刻在照耀她,讓她看到這個世界閃閃發光的東西,發現善良、可愛、自信、陽光、瀟灑、不羈。


    要是他沒有接觸她這個人,那麽,現在的他還是當初的他,沒有恨意。這個世界,一定是他眼中的美好,沒有被汙穢汙蔑。


    傾水然盯著葉風停看了半天,他們兩兩相隔。吳霜看向傾水然,一臉疑惑,不解其牽絆,心想,他們究竟……還有沒有牽連。如果沒有,他為什麽還對她目不轉睛。她心累,再也不敢相信他冠冕堂皇的話。


    葉風停歎了一口氣,握著剛才分發的幹糧,一口一口漫無目的地吃著,直到入眠,慢慢合上眼睛,不為外物所幹擾。“葉風停,看起來很累啊!這麽早,就入睡了。”許言靈道,看向石床上安睡的葉風停。而吳霜默默無言,這個晚上,一群“同床異夢”的人兩三相伴入眠。吳霜、許言靈、葉風停緊緊靠在一起,不留一絲間隙,隻為了抱團取暖。半夜,葉風停睜開眼睛,起初以為是別人,她凝眼一看,借著月光,原來是吳霜與許言靈。


    當睜開眼睛時,她還緊緊貼著一個身體,很溫暖,有種淡淡的迷迭香味道,不知不覺,她悄然醒來,睜開眼睛,才發現……是一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傾水然,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令她心一怔,她扭捏著眉毛,難道昨夜她跟……他睡了一晚上?躺在旁邊的……一直是他嗎?


    她火氣突然竄了上來,盡管她心裏——還停留著對他的幻想,她動手……觸了觸他,然後直立起上半身,搖了搖他的肩膀,小心翼翼開口道(緊憋著一口氣,懸著一顆心):“喂!”


    她瞧了瞧他,似乎沒有絲毫動靜,不會真的睡著了吧……總之,呆在這裏不安全,她才抬頭觀察到所有的人都走了,隻剩下他們兩人,她疑惑著,就連他們什麽時候動身的,她都不知道。她又迴頭看了一眼傾水然,風一般寂靜,他還淺淺的酣睡著。真是的,莫名其妙!見鬼了!


    他為什麽要和她睡在一起啊?經過她本人同意了嗎?


    算了,不理他了,葉風停慍色道,從他身邊脫離開,正要起身時,突如其來,猝不及防被一雙手給拉住,直直奔向他的懷裏,他睜眼,氣息逐漸均勻,似乎剛才真的還沉浸在夢鄉,他開口道,吐露著氣息,葉風停臉頰“唰”的一下微紅,忍耐著。


    他翕動薄唇,目光淺淺溫柔,聲音細如流水,“我喜歡你,我可以把你留下嗎?”


    葉風停疑惑、呆滯,甚至於木訥。


    他的話語好像晴柔的目光照進她的心房,甜言似蜜,用他的雙臂懷抱著她的身軀,格外的溫柔涓涓流進她的身體,像一隻夢幻的蝴蝶“噗通”一聲竄入她的心髒。她明明知道他在欺騙她,還極有可能是報複,但理智還是戰勝不了情感,經由她心的淪陷,淺淺依偎,任由他的懷抱禁錮著,理智已蕩然無存,飄忽成風,隻剩下沒有絲毫戒備心與防備的天真無邪,青澀懵懂。他吻上了她的額頭,那一刻,他懷著邪惡的報複與嫉恨,一步一步將他們送入深淵,可他……喜歡這種折磨人的滋味兒,痛快淋漓,肆意又曖昧的快感。他這樣欺騙著自己,她隻不過是他用來發泄的工具罷了……他還是記得以前那個葉風停,喜歡的是那時候的葉風停,隻對他一人微微淺笑,一顰一蹙,吐露一情一意,而她——隻不過是虛偽美麗的一張麵具與臭皮囊,任由男人蹂躪與霸占……可她還是葉風停不是嗎?他心裏糾結不堪,都因為如今的她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純潔無暇的葉風停,懂得如何運用手段去勾引男人,連烏無晴、墨顏都為她傾心。或許她,從始至終,就一直是……


    隻不過他被欺騙蒙蔽了雙眼,他難得去思考那麽多,幡然起身,英俊陽光微笑著的模樣又轉變為冷漠,冷峻如劍鋒,屹立於孤冷巔峰,寒風掃蕩,隻剩蕭條敗落。


    “……”葉風停爬起身來,吊著嗓子道:“傾水然,你為什麽撩完我就走?”


    傾水然轉身,終於將心裏的怨氣發泄出來,他不禁脫口而出:“隻有你知道……你為什麽要和烏無晴那個家夥行——‘房帷之事’,你想要……我也可以給你啊!而且隻要你想要,我們隨時隨地都可以!我盡量滿足你……的需要。”


    這番話說得葉風停難以自已,羞愧無比,激動、熱淚盈眶、聲線顫抖、珠鏈垂落(遲遲不肯掉下來,似乎依戀著眼眶裏的溫度,不願沾染這世俗的塵埃)。明明是他先放手,打算拋棄她,如今卻要義正言辭地罪怪她?她有什麽錯……是他先……傷了她的心,她以為他們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牽絆,所以她放手,踏出一步,去追尋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可結果,她發現她錯了。她心裏還是停留著他,而“他”終究成了泡影……他們美麗純潔的外表被揭開,都是一張自私、充滿色欲、被誘惑所吸引、被迷夢所禁錮的醜陋肮髒的麵孔。她撕扯喉嚨喊道,淚水一下子傾瀉而出,再無流動,又一次被壓抑迴了滄桑疲憊的心底,埋藏在深厚的土壤裏。


    無聲勝有聲,傾水然的心裏蕩起一層漣漪,是的,他也反思到了自己的錯誤,在世俗麵前,他們終究抵不過現實,麵對他喜歡的人,他變得那麽軟弱懦弱、退縮畏難、沒有勇氣,他就是一個偽君子而已!但並不是懦夫,他並不願意承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過錯,終有一天,他會扳迴來這局,讓上天為他所下的賭注感到自慚形穢。


    而他選擇放棄,隻是不想在得到她的時候失去她,因為他愛上她的時機根本不恰當,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愛上別人的權利,而他天性放蕩自由,肆無忌憚,天不怕,地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根本沒想到有愛情這迴事,“喜歡”隻是他用來哄騙女孩子的慣用伎倆罷了,逢場作戲,自娛自樂,這就是他無聊的樂趣。他和公孫楊柳自小定親,這是一門冠冕堂皇的夙城數一數二的舉世修好的家族聯姻,這樣,隻要他對葉風停放手了,他還能繼續一點點前進……在追尋她的途中,不至於有人一開始就察覺,加以阻擋破壞,他僅僅是想和她安穩平靜地生活在一起,在她沒離開他之前,他以為隻需要兩三年就夠了,他還是天性未改,隻要他膩了,煩了,他就可以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她甩掉,冷酷而絕情,就連迴頭望一眼都懶得轉身,留戀,但是——一當他親手葬送了這一切之後,他才發現痛楚已經在慢慢深入他的五髒六腑,使他茶不思飯不想,他的骨髓已經折磨入疾,使他輾轉難眠,在夜晚的冷風戚戚中,他雙腿顫抖,緊閉著心門,不願去想,不願去揣摩,再領略這一番苦與酸澀的滋味兒。


    他已經不知不覺的動了情,在某一時刻被她悄然無息、溫柔而沒有威脅脅迫地種了愛情甜蜜酸澀的蠱,可他不知道原來如此溫婉可人的蠱蟲也是擁有殺傷力的,一經牽動,發作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使他全身都不好,想痛發一瀉。


    他們默然無聲,將此時的悲傷沉浸在靜寂的空氣中。那一刻,他竟然也落淚了,一滴,已經足夠沁入心底,痛徹心扉。她望向他的淚滴,晶瑩剔透,閃耀著,是此生鐫刻不上碑石的最美的心碎與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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