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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啊!都天亮了……”傾水然甩身就走。


    “哦……”葉風停歎道,“生什麽氣嘛!”


    她心裏很苦惱,不過,經由這麽一吵,倒是輕鬆不少。


    “前麵有個石頭,小心看著,別絆住!”傾水然低頭道。


    “哦——好的。”葉風停心裏默默感動,他還是關心她。


    有那麽一瞬間,傾水然打算妥協,他真的一瞬間脫口而出即將說出那句話“我不介意你和其他男人有過一次,隻要你迴心轉意,我依舊守護在你的身邊。”


    但是下一秒,他就放棄了那個念頭,覺得自己愚蠢至極,天真可笑。


    他心裏亂糟糟一團,真想借個機會發泄一切幽怨,從來沒有什麽能讓他鬱結這麽久,可——她做到了,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他真想將她摧毀,那麽他——就不必自尋煩惱了。


    他真想從來沒有出現她這麽個人,那麽他依舊如初,風流瀟灑,玉樹臨風,是那個人稱夙城第一風流工子的傾二公子,在虛妄度日中享受男女歡愛,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無所畏懼。


    她跟隨著他走在身後,遠遠地觀望著他。覺察到他扭捏的眉峰,被風拂過的酥麻的感覺,他的鼻翼上的一縷發絲遽然掠過,額角一滴汗滴傾然而出。


    他吸了又吐,心中的不滿與怨氣。


    她想安撫他不斷皺起的眉毛,以及此起彼伏的心結。


    可是——她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不幹淨的被玷汙了的身軀,連靈魂與心靈也接著被汙濁侵蝕了,令他所不齒。


    “你在想什麽?”傾水然轉身側目而視,“你以為——我是為了那種事情才……”


    他走了過來,目光漸漸觸到她的眼睛,她的目光閃躲又遽然正視,他離她越來越近,不知不覺已走到她身旁,他倆一步之遙,葉風停心髒仿若驟然停止了跳動,隻聽得到她自己淺淺的唿吸聲,毫無思考的餘地,她怎麽還是這麽緊張?突然,傾水然將她往自己懷裏一靠,低身翕動嘴唇吻了她,他還是不由地情不自禁。他撫摸著她溫熱發燙的耳朵,帶給她此生最動人無憾的溫柔。


    “放手……”葉風停抬頭看他,淚光點點,唿吸著氣息,憋在心裏的話與感受無論如何好像一傾吐而出就可能成為他眼中的笑話。他溫柔的目光如水波粼粼上的銀輝一般灑落,他……在那一瞬間,真的打算——重新擁抱她,他可能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歡娛衝昏了頭腦,無法冷靜思考。他的恨不可能被一時的平靜衝淡,它還深深遺留在他的心底,從她和別的男人同床那一刻起。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在事實麵前,他無法妥協。他不願接受她已經被其他的人占有,他甚至覺得她有點髒。要是在大半年之後還好,為什麽在他那說出口的那之後,一兩個月之間,她就轉而像烏無晴投懷送抱了?未免也太快了……難道是從……以前起,他們就有什麽了嗎?榴花殤的那一次,不可能是偶然,她楚楚可憐、嬌弱的模樣在烏無晴麵前表露的畫麵如今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令他覺得惡心……


    每迴都是這樣,他眼裏的愛恨交織,無所止境。


    他冷笑一聲,歪頭道:“你,終究……還是愛我,一對你溫柔以待,你就投懷送抱,難道不是嗎?”


    “是的。”葉風停痛心而平靜地說,是的,麵對他的一顰一笑,她都無法逃脫,已然掉進他設計好的漩渦,她迴想道,本來他就沒許諾,他們可能根本不會走在一起,他“負心”一詞又何來?這時候,她更加痛心,揪扯著心緒,她抬眸不屈道:“也許——是我一廂情願,你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你……對吳霜難道不是那樣嗎?”


    她終究看清了他的真麵目,戳穿了他!


    “是啊!”他顫抖著聲線說道,握在手中的劍發抖,此時此刻他真恨不得殺了這個女人。


    葉風停才知道,她說錯了,他的痛心不可能是假,她再一次傷害了他,可還能補償嗎?因為這一句話,他可能永遠不會原諒她。


    現在,她連伸出手臂去攬住他的勇氣都沒有,他——可能覺得她不配吧!


    他們繼續走著,從來沒有如此冷漠難熬。


    千絲萬縷盡過,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麽……她好像是一個笑柄而已,最後停留在傾水然的心裏,也隻有她醜陋肮髒的一麵。


    “傾水然……”葉風停再次叫道,如果現在她從這懸崖峭壁跳下去的話,他會流淚不忍,會痛心挽留,會後悔遺恨嗎?他還是會不舍嗎?哪怕隻是一點而已啊……


    可她停駐了要往外踏出的一步,這樣做,隻會讓他可憐自己,並不會被他原諒。而她不屑於他的原諒與寬恕,她從來沒做錯過什麽……從始至終,她要的不就是一個男人的依靠嗎?就是那樣,他說對了,千真萬確,沒有絲毫差錯,她在心裏嘲笑譏諷自己的無能為力,她並不勇敢,連死都沒有勇氣,隻有對苟且偷生的渴望與對木訥、懦弱的憐憫與歎息。


    “哈哈哈……”她苦笑道,傾水然轉頭看她,此時此刻的她就像一個瘋子一樣……


    月夜漫長,他們仿若變成了自己都不認識的彼此。他們,又將何去何從。


    麵目清秀,雙目炯炯的身著黑衣,戴著黑色麵巾遮麵的隻剩下兩隻狐媚眼睛的黑夜暗月殺手——流星,出現在黑夜中,迷茫月色,蒼茫的天涯。如今,她終於可以脫離傾府府邸,自由閑散,無所忌憚,成為一個擁有自由主張的俠女。她,其實是——潛藏在傾府的無間道,臥底……烏無晴也與她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與瓜葛。


    “無雙……”流星轉眸叫道。


    無雙應聲。


    她望向流星,看她打扮得如此神秘,令她不可琢磨,她禁不住問道:“流星,我們為什麽打扮如此?”


    “我不想興師動眾,打草驚蛇。”流星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無雙問,“……我們不是夫人和老爺托付來……照顧少爺的嗎?”


    她淩厲的眼神冷酷無比,無聲卻勝有聲。


    “你為什麽要這樣神神秘秘,到底要幹嘛?你究竟要做什麽?”無雙終於說出口,從少爺臨近入山之時,她就察覺到流星有點兒不對勁。


    “我要奪迴——傾水然。”流星道,“我一直認為他是我的,誰也奪不去,搶不走。”


    無雙詫異地看向她,眼前的這個人真的不可琢磨。


    “吳霜,葉風停,都不是我的對手!”流星道,“終有一天他會愛上我,隻要我……堅持不懈,不擇手段……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妨礙我,或者阻礙我在這條路上通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無雙震驚呆愣住,她真的認為流星是一個瘋子,一個魔女,一個冷酷不眨眼的殺手,眼神和心裏都潛藏著冷酷、絕情、血與恨、愛與仇。


    真是世道艱險,人心險惡。而這種人也終究不是她的對手,因為一個已經被愛衝昏了頭腦的人是無法明辨是非,冷靜分析的。到頭來,結局一定是兩敗俱傷,而她坐收漁翁之利,笑到最後。


    “我會把她們都給殺了!”流星道,轉眸道:“以後我會一點一滴詳細和你解釋!”


    無雙接觸到她高傲嬌縱的目光,心髒莫名發顫,她真的懷疑她不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丫鬟而已。她以為的“殺”隻是下毒藥或者是栽贓嫁害。


    “走吧!”無雙道,持著一把劍,“我們抄近路。”


    無雙愈發疑惑了,流星什麽時候會武功的?她的那把劍好像是失傳已久的“折劍”,她有聽聞老爺提起過,一般時候為了便於攜帶,會把劍身折疊成短劍形狀甚至於更多形狀,變化為多種兵器,以便進攻殺人,或防護禦敵。還有……她究竟是怎麽知道通向幽魂穀是有近道的,這一點也隻有老爺和夫人知道,也隻是這次少爺入山之時,他們才告訴她的,好讓她安全抵達那個號稱“仙境”的地方,那裏是所有劍士俠客都向往的天堂。


    滿樹銀花,一片繁華,燦如煙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是一幕怎樣的景象啊!


    枝葉茂盛,猶如覆霜蓋雪,清麗宜人。流蘇花開,千年之秀,煞是好看,而不僅僅是一句好看所形容到的一番景色與氣派。風起時飛揚、飄舞,令人賞心悅目。樹覆一寸雪,香飄十裏山。天地廣闊,萬裏無雲。


    傾水然與葉風停趕到這裏,隻見烏無晴等人依舊駐足於參天樹冠之下,遮蔽成蔭,鳥兒啼鳴,山泉激蕩,風兒搖動,宛如人世仙境,於世無擾,與人無紛,葉風停望向傾水然,好想接近他的手,可這次咫尺相隔,卻猶如萬丈天涯。


    心與心的連接,隻剩下沉默寂靜,無聲無息。


    無一事物可以打破彼此這種默契,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從一而終一直僵持下去的契合。


    “……”她想開口,卻又悄然憋了迴去,悶悶不樂,鬱結於心,風曬著大地,陽光吹拂著她的臉龐,不知哪裏來的風,哪裏來的陽光,她還帶著往昔烏無晴親自給她戴上去的紫藤花案護手,當作一個紀念,人總是要有一個發泄的渠道,不是嗎?她好痛,心卻已經木訥了,隻剩下五髒六腑裏的機器做的的齒輪在日複一日地轉動,沒有任何愛與不愛。


    要是,有一天,她跟他說——她是一個機器人,他或者說他們,會如何反應?


    因為從她六歲那年起,她已經陷入病魔的魔掌,是一位人,一位不知名的人,利用玄幻之術將她救活,就像哪吒死後被太乙真人塑造真身一般,她奇跡般地在留有最後一絲喘息之際重獲生命了,至今,她還以為是夢境。直到今日,她的身體才慢慢恢複,不過——不能夠像普通人一般生子,她永遠不可能與任何一個人擁有愛的結晶,倦然之意襲上心頭,就像漫天覆蓋飛舞的雪花一般——那是流蘇飄落的花穗,這段迴憶似乎從六歲那年起,就被她莫名地塵封在記憶的土壤裏了,可不知道今天,這段似夢非夢的記憶又為何突然躥上心頭,那麽真實,依稀可見,浮夢一般,落定塵埃。


    她哭了,她痛恨這塵世,絕不隻是一句恨所能了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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