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殿內,數十名穿著繡滿雲朵與花鳥的華服舞姬翩翩起舞。


    在樂師的演奏中,時而輕盈靈動,時而婉轉悠揚。


    燭光搖曳,光影在舞姬們優美的身姿上流轉,那些精致的刺繡仿佛在光影中躍然而出。


    雲朵似乎在飄動,花鳥仿佛在歌唱。


    宛如一群踏霧而來的仙子,在凡塵中灑下了一片清麗脫俗的詩意。


    主位上,穿著黃色金龍常服的劉宏端起玉杯,仰頭將甘醇的酒水一飲而盡。


    麵對殿中的繁華妖嬈,他卻是無心觀賞。


    眼下的形勢不容樂觀,雖然身為帝王,但是這其中的無奈,也隻有劉宏自己才知道了。


    “父皇。”


    十歲的劉辯恭敬的走到案前,躬身行了一禮。


    看著這個十分乖巧的長子,劉宏眼中閃過一絲慈愛之色,不過轉瞬即逝,隻是平淡的點點頭。


    “嗯,坐吧。”


    劉辯又拜了一次,然後跪坐在左下方的軟墊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劉宏先是對著下方殿中的人揮了揮手。


    舞姬們停了下來,樂聲也戛然而止。


    接著她們齊齊行禮退了出去,殿內隻剩下了父子二人。


    劉宏微微皺眉看向劉辯,開口問道:“辯兒,有大臣上書說讓朕赦免盧子幹,你以為如何?”


    劉辯一個激靈,突然想到今日午時太尉楊賜曾來找過他。


    若是父皇問起盧植之事,希望自己能夠幫著求求情。


    在猶豫了幾秒鍾後,劉辯認為既然是楊師的囑托,那肯定有其深意。


    而且盧植在他心裏,確實是忠臣良將的典範,於是便鼓起勇氣站了起來。


    “兒臣……兒臣以為,盧中郎乃我朝忠良,屢立戰功,父皇若是將其治罪,著實不妥。


    父皇英明神武,切莫聽信小人讒言,寒了滿朝忠臣的心。”


    “忠臣?”劉宏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直勾勾的盯著劉辯,攝人心神。


    小黃門左豐是自己派去的,一舉一動自然也是他授意的。


    誰是忠臣,誰是小人,在劉宏心裏一目了然。


    劉辯被嚇得一動不敢動,隻是愣愣的站在原地,頭又低了幾分。


    “這話誰教你的?”平淡而威嚴的聲音在耳畔環繞,劉辯額頭冷汗直冒。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惹得父皇不快。


    “你是不願說,還是不敢說。”見劉辯不迴答,劉宏便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心中卻是冷上幾分。


    對於盧植,自己已經做了決斷,這些所謂的忠臣竟然敢利用他的長子來公開反對。


    偏偏他還不能多說什麽,隻能忍耐下去。


    “兒……兒臣所言,無人教授,皆是兒臣肺腑之語。”壓力消失後,劉辯才終於開口迴了一句。


    雖然語氣帶有幾分驚恐,但是劉宏聽得出來這話確實是出自他的內心。


    隻是這樣的劉辯,在劉宏心裏的地位又下降了些許。


    雖然純良心善,可他日後能駕馭得了朝堂上的牛鬼蛇神嗎?


    沉默了一會兒,劉宏眼神又變得柔和,十分疲憊的長出口氣。


    語帶期盼的叮囑道:“記住,沒有誰是真正的賢臣,賢與不賢也由不得他們。


    賢時便用,不賢便黜。


    朕降罪盧子幹,並不是因為他賢或者不賢。


    而是他與黨人有勾結,朕為了大漢江山的穩固。


    隻將其下獄,已是念他多年勳勞不忍加罪了。


    汝既是朕的長子,豈能輕易為外人言語所動?”


    “兒臣……兒臣明白。”劉辯戰戰兢兢,冷汗已是前胸貼後背。


    沒想到自己無意間,竟然觸動了父皇的逆鱗。


    楊師這是在利用自己嗎?不,楊師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踏踏踏!”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廊外響起。


    一個身穿內侍常服,相貌陰鷙的中年宦官規步走了進來。


    其麵白膚細,一雙狐眼長而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陛下,戰報到了。”非男非女的聲音好似鬼哭,聽得劉辯有些不寒而栗。


    此人名叫張讓,現任中常侍,為劉宏身邊的親信宦官之一,後世稱為“十常侍”。


    十常侍共有十二人,分別是: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


    其中以張讓和趙忠最受到劉宏的信任,甚至曾言: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


    幼年時,劉宏作為傀儡被竇太後和大將軍竇武立為新帝。


    朝政由外戚大將軍竇武,士人代表太傅陳蕃,大宦官曹節把持。


    麵對三方強敵,為了奪迴政權,劉宏不得已重用宦官。


    在暗中謀劃下,竇武與陳蕃被曹節殺死。


    前朝一些擅權幹政的宦官如王甫、侯覽、管霸等皆被處死。


    最後,大宦官曹節也被老天收走了,二十五歲的他終於成了這個帝國真正的主人。


    幼年繼位,一直到今天,其中的苦楚卻又有誰能夠看見。


    張讓將裝著書簡的盒子擺到劉宏麵前,然後低著頭為他倒了一杯酒。


    劉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左手將盒子打開,翻開裏麵的書簡。


    看著上麵的文字,劉宏微微眯起了眼睛,接著又翻開第二卷書簡。


    原本平淡的神情,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


    “哈哈哈哈。”劉宏合上了書簡,“皇甫嵩倒是聰明,竟敢與朕討價還價。”


    張讓心中疑惑,將頭低的更低了一些,細細思量劉宏語中的深意。


    對於自己的身份,他是看的很清楚的,沒有劉宏,他們什麽都不是。


    隻有借著當今天子的威勢,十常侍才是人人懼怕的閻王。


    因此,迎合天子的心意,是他們在如深淵一般的朝堂上生存的法則。


    尤其是說話的時候,更要小心謹慎。


    一個不注意,便是殺身之禍。


    “罷了,幫朕迴書,告訴皇甫嵩,朕可以給他時間,讓他莫要辜負了朕。”


    劉宏不屑的冷視了一眼下麵的張讓,讓大臣聞之色變的宦官,在他眼裏不過是一條蟲子罷了。


    對於皇甫嵩的縱容,也是看在其確實是當朝良將。


    雖然是由此人提議解除黨禁,但黃巾未平,也隻能暫時妥協。


    “唯!”張讓再次發出鬼哭似的嗓音,背著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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