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景象,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呆呆的望著這一幕,像是癡傻了。


    這不能怪他,任何人看到這樣的情形都難免失神,十幾顆大星連成一線,每一顆大星上都滿是宮宇,更加令他感到震驚的是,每一顆大星之間都有橫跨星宇的大橋連在一起。


    是的,大橋,像長長的手臂一樣,從一顆大星的腹地伸出,落在另一顆大星上,敗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看見,橋上有異獸奔跑,有戰車隆隆……


    周雁迴


    周雁迴被綁在馬背上,落在隊伍的最後,這一聲厲喝,便好似衝她來的一般,嚇了她一跳。


    轉頭一看,但見漫天青紫色晨光之下,一個女子鳳目圓睜、柳眉倒豎、馬跨金刀、飛揚絕塵而來。身後一襲大紅色的披風,在山風中獵獵作響,身前兩片觸目驚心的血跡,煞是駭人。


    周雁迴驚呆了。


    這是什麽人?


    真的是個女人嘛?


    來不及多想,這女子如風一般拂柳而過,空留一股帶著淡淡血腥味的糜麝清香。


    此時周雁迴才注意到,原來在她身後,還有兩人在追殺她。


    “站住!”


    眼看著前麵的那個女子離總瓢把子“小鷹王”越來越近,兩個追殺之人心急如焚,怒喝出聲。


    相視一眼,兩人自腰間抽出刀來,往馬臀上狠狠了一刀。


    總瓢把子就在眼前,若是不賣力點,以後還怎麽在鷹王會混下去?


    “嘶……”


    兩馬吃痛,瘋了似的撒開四蹄。


    距離在頃刻間拉近了。


    兩人飛快的挽個槍花,往那女子後心捅去。


    隻聽得耳邊唿唿風響,那女子吃了一驚,似乎沒想到對方竟能追上來。


    整個人在馬背上飛快的轉身,銀槍一橫,格開兩槍。


    但這兩槍借了奇快無比的馬速,往前直走,一捅一戳之間,得有多大的力道?


    那女子勉力格開,隻覺手臂一震,半個身子頓時麻了,手中長槍再拿不住,脫手飛出。


    兩人一擊得手,更不遲疑,迴槍卸力,兩點寒芒再度點向那女子心口。


    那女子心知無幸,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其中夾雜著悲憤與緬懷之色,轉頭望向前方幾人。


    這女子先前一騎絕塵,衝出樹林的時候,楊鳳看著她,臉上還露出一抹溫馨與笑意。


    隻是他沒想到手下人會如此賣力,此時場上形式變幻之間,楊鳳的臉色也隨之大變,不由驚唿道:“住手!”


    他心知此時救援也來不及,情急之下,用上了極為高深的音波功。


    這一吼之下,便如虎嘯一般,震得山林落葉漱漱直下,漫天風雨為之一滯。


    而馬匹對於聲音的敏感較人為高,在狂暴肆虐的音浪之中,場上的馬匹紛紛人立而起,馬上之人齊齊被掀翻在地。


    場上兩人也不例外,正要殺人,驚變陡生,下盤一個不穩,也被掀翻在地。


    那女子環顧四下,但見一片混亂,更不遲疑,拍馬上前,直取楊化而去。


    楊鳳眉頭一皺,也是拍馬上前,隻幾個唿吸間,便與那女子照了麵孔。


    便在此時,後方的周雁迴極力抬頭之下,終於看清這個小鷹王的長相如何,不由得驚唿一聲。


    但見他一頭金發,濃密而又卷曲,劍眉入鬢,星目炯炯,方口高鼻梁,正是先前逐虎過澗之人。


    這一瞬間,周雁迴忽然有些恍惚。


    這一晝夜來,經曆的實在太多,而樁樁件件似乎都與這小鷹王脫不開關係。


    難道是命數不成?


    場上,楊鳳稍稍眯眼,仔細打量那女子的麵龐,腦海中盤旋已久的輪廓與眼前的俏臉漸漸合在一起,不由得聲音發顫道:“可是楊鸞妹子?”


    那女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哥!”


    楊鳳雙手一顫,柔聲道:“清瘦了些。”


    楊鸞拭淚道:“大哥卻是滄桑了許多。”


    楊鳳微微一笑,旋即又皺眉道:“你為什麽要出來?你不出來,我自然就當不知道你來了。”


    楊鸞哭著,聲音卻斬釘截鐵:“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楊鳳稍稍抬頭道:“他殺了我父親,逼死了我母親!”


    楊鸞聞言,又是“哇”的一聲,哭的涕泗俱下,身體劇烈抖動。


    她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義父身死而無動於衷,也不能阻止你報仇,所以你殺了我吧。”


    楊鳳聞言,不由得一呆,怔怔道:“殺你,那是為什麽?”


    旋即體悟到,對方話語中的兩難之意,實在是將自己當做了最親近之人,不由得搖頭,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道:“我殺你?”


    接著,他臉色一變,目光中透出一絲決然:“我殺誰都行,怎能殺你?”


    楊鸞豁然抬頭,看向那張七年不見的麵孔,心中忽然一驚,這才想起,眼前之人,早已是名震江淮的大人物。


    然而,不知為何,便在他說出那句“我殺你”之時,臉上仿佛又顯出了一絲當年的稚氣。


    一時間,恩仇情怨,種種多般,在心中百轉千迴,蕩氣迴腸。


    楊鳳道:“我放你走。”


    楊鸞道:“我說了不走,難道你要我背負上不孝不義的名頭?”


    楊鳳搖頭道:“我等俱是英雄兒女,豈能為一個死字折腰。”


    楊鸞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楊鳳成竹在胸道:“我叫你走,你就必須得走。”


    楊鸞搖頭道:“你逼迫我也沒用,你一放我走,我就立刻自絕。”


    楊鳳道:“我放了楊蛟,你帶他走。”


    楊鸞身軀一顫,道:“什麽?”


    楊鳳道:“你帶楊蛟走,那是為楊化延續一條血脈,以後便沒有人能說你不孝不義。”


    楊鸞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搖頭道:“那豈不是讓你更加難做?”


    楊鳳道:“我難做什麽?”


    楊鸞道:“你難道就不怕縱虎歸山?”


    楊鳳搖頭不語,拍馬而迴,來到楊蛟近前,信手一揮,手中方天畫戟落下,割破了楊蛟喉嚨的一層皮,流下細細的一道血線。


    楊化、楊蛟兩人被死死的製住,動彈不得,話也不能說,此時心緒正在絕望與憤怒之間徘徊。


    楊鳳看也不看楊蛟一眼,淡淡的開口道:“我給你個活命的機會,你要是不要?”


    旁麵的人察言觀色,適時的鬆放了楊蛟。


    楊蛟滿麵怒色道:“你殺了我,你看我怕是不怕!”


    楊鳳嗤笑道:“我殺你作甚?”


    楊蛟看了跪地在地的楊化,大聲道:“楊蛟功夫不如你,人品卻未必不如你!絕不苟活!”


    楊鳳搖頭道:“你要是不肯苟活,那為人就比不上我了。”


    楊蛟滿腔熱血為之一滯,愣神一二,道:“什麽?”


    楊鳳看了地上的楊化一眼,搖頭道:“當年他派羅明哲殺我時,我才十五歲。老仆戰死,父母殞命,舉目處天下茫茫。我為了報仇,不還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苟活了下來?”


    楊蛟道:“你要放我走?你放我走,將來我必殺你。”


    “將來我必殺你”六個字說的斬釘截鐵,令人為之動容。


    楊鳳哈哈大笑道:“你殺我?你盡管放馬過來,你看我怕是不怕!我楊鳳胸懷日月星辰,誌存高遠,若連你也應付不了,還談什麽將來!”


    這幾句話端的是狂妄無比,偏他說話時不藏不斂,聲音震蕩四野,眾人為之側目的同時,想到他出道以來種種事跡,不由得心神蕩漾。


    楊蛟也被他驚的呆了一呆,及至迴過神來,品悟出對方話語裏的輕視之意,一張臉氣的通紅,怒道:“好賊,我必殺你!”


    楊鳳斜視他一眼,心下暗喜,臉上卻沒什麽表現,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手臂一長,已經提了楊蛟的衣領,信手往後一扔。


    楊蛟一個一百幾十斤重的身軀,便好似個沙包一般,準確的落向楊鸞的馬背之上。


    楊鸞吃了一驚,伸手接住。


    “姐!”


    楊蛟痛哭一聲,不知如何自處。


    楊鸞輕撫他後背,稍作安慰,姐弟二人共乘一騎,俱是眼巴巴的看向泥水中的楊化。


    楊鳳眉頭一皺,喝道:“還不知足?再不走時,兩命俱亡!”


    可憐楊鸞與楊蛟俱是英雄兒女,義烈之輩,生死本來置之度外,但事情牽涉到對方的性命之時,誰也不敢保證別人真個一心求死,隻好齊齊悲喝一聲,楊鸞將馬頭一撥,灑淚而迴。


    楊鳳向著林中做了個手勢,意思讓林中埋伏的人馬不得阻攔。


    待兩人走後,楊鳳仰天舒了一口氣,看了地上的楊化一眼,卻又不由得咬牙切齒道:“來人,將這老賊五馬分屍!”


    被按在地上的楊化登時睜大了眼,喉嚨裏“嗚嗚嗚”的直叫喚。


    然,蛟王會眾人剛剛歸順新主,正要表功揚名,誰再去理會他想說些什麽?


    當時趕來五匹高頭大馬,就地以皮筋綁縛楊化雙手、雙腳、脖頸,連在五馬馬腿之上,在峽穀之中擺了個“大”字。


    其時旭日東升,朝霞漫天,東方第一縷金光越過漫天彩雲,投在梅花岩的峽穀之上,照亮了楊化的老臉。


    楊鳳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下最後處死的命令。


    在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陣遲疑。


    但他為了報仇,實在已等了太久,此時機會便在眼前,又怎會手軟?刹那遲疑之後,他立刻高喝一聲:“楊化老賊殺兇欺嫂,惡貫滿盈,今日楊鳳替天行道,行刑!”


    “駕!”


    “嘶!”


    皮鞭劃破空氣,帶起一陣爆裂的聲音,重重的抽打在馬臀之上。


    怒馬吃痛,哀鳴一聲,發了瘋的狂奔起來,馬上騎手怒喝一聲:“替天行道!”


    人喧馬嘶之間,繩子崩的筆直,楊化的麵龐被拉長的扭曲起來……


    “砰”的一聲悶響,峽穀內血肉橫飛,楊化的內髒飛了老遠,爆出一蓬鮮血,灑了楊鳳一臉。


    楊鳳自懷中摸出一塊手帕,將臉擦拭淨了,怔怔的呆了一會兒,而後淡淡的開口道:“賞。”


    不知為何,大仇得報,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喜悅。


    五人欣喜退下,沒有一人多看地上的殘肢一眼。


    此時東方日頭已然升起,紫氣東來,十裏長山無邊無際的山林之上,有千條瑞氣,萬道祥雲,徘徊不定。


    楊鳳搭了個手簷,向那祥雲、瑞氣看了又看,又看了一眼楊化的屍體,不由得長歎一聲。


    旁麵的左使騰彪道:“鷹王大仇得報,何故歎息?”


    楊鳳道:“大仇一報,心願已了。舉目茫茫,不知前路。”


    騰彪道:“鷹王此言差矣。好男兒自當翻雲覆雨。今鷹王有萬夫不當之勇,超凡絕世之智,何不縱橫天下七國,將我鷹王聖會發揚光大!”


    楊鳳默然不語,騰彪急了,慌忙跪下,抱拳道:“我等願牽馬墜蹬,效犬馬之勞!”


    他這一跪,峽穀裏的其他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也都嘩啦啦跪下一片:“我等願牽馬墜蹬,效犬馬之勞!”


    楊鳳哈哈大笑道:“都起來吧,大家大秤分金,大口吃肉便好!”


    眾人站起,楊鳳令眾人安排好一應歸降事宜,依舊望遠不語。


    騰彪性格直爽,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道:“鷹王若是看誰的腦袋掛脖子上不舒服,老騰明日便將他取來!”


    楊鳳聞言,不由一笑,道:“你這樣天天喊打喊殺的,豈不是真把我鷹王會弄成了匪類?”


    騰彪哈哈一笑,看著楊鳳,也不答話。


    楊鳳知道瞞不住他,遂指著那天邊的祥雲道:“天下雖大,我等卻隻是井底之蛙,一輩子隻能在地上蹦躂,不知那雲端之上是何等滋味。”


    騰彪一驚:“難道鷹王想要修仙?”


    楊鳳點頭道:“不錯,這個世間真正的主人,是那些飛天遁地的修士。不為修士,如何能翻雲覆雨,縱橫天下?鬧騰的再兇,終究是別人眼中的夏蟲罷了!”


    騰彪默然良久,道:“那些人把控著修道要用的資源與功法,我們這些野路子出生的凡人,想要踏上這一條路,實在是難!”


    楊鳳喟歎一聲,再不多言。


    雖然他已向往了太久,但任他有天大的智慧與才情,也想不出該如何踏上這一條修行路。


    便在此時,三個嘍囉推著周雁迴來到二人麵前。


    “快走!”


    “別耍花招!”


    楊鳳仔細打量了周雁迴一眼,卻發現對方也在看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奇異物品一般,看的他一陣頭皮發麻。


    騰彪道:“怎麽迴事?”


    一個嘍囉道:“迴左使!這是在蛟王會眾人手中發現的,這村姑說她是於台縣令周易的女兒,屬下怕有什麽不對,拉過來請鷹王發落!”


    周雁迴被擒之前,衣冠整齊,但被冷雨淋了一晚上,心情又兼悲痛,臉色便憔悴許多,加上身上髒兮兮的,嘴裏還塞著抹布,就不免與村姑掛鉤了。


    “蛟王會帶來的?”騰彪眉頭一皺,看向另一個蛟王會嘍囉。


    蛟王會嘍囉道:“迴左使!這女子在安下營寨,我等過路之時,將他們一鍋端了。隻留下這個女子,是我們……是楊蛟要留下做壓寨夫人的,一直帶到了這裏。


    騰彪迴頭看向楊鳳。


    楊鳳摸摸鼻子,對麵那女子的眼神實在令他消受不起,揮了揮手,示意將她嘴裏的東西弄出來。


    “呸……”


    “唿……”


    嘴裏的東西一弄出來,周雁迴立刻狂吐口水,而後大口喘氣,烏黑的大眼睛卻一直滴溜溜的盯著楊鳳直轉。


    不知怎地,楊鳳見了她這樣子,就莫名的想笑,大仇得報的複雜之情一掃而空,開口嘲笑道:“一大早就碰見個蛤蟆,真惡心!”


    周雁迴正吐口水了,聞言瞪大了眼,道:“你說誰是蛤蟆?”


    楊鳳道:“自然是說你。”


    周雁迴滿臉奇異,用手指指著自己,道:“你為什麽說我是蛤蟆?”


    楊鳳道:“你不是蛤蟆,吐什麽口水?”


    周雁迴張牙舞爪的衝了過來:“你們這些亂法之民,舔血賊子,竟敢用抹布堵我的嘴……”


    騰彪想要上前,楊鳳使個眼色製止了他,卻就洋洋然伸出一隻手,掌根抵住了周雁迴的額頭。


    前衝的勢頭被阻,還是以一個如此羞恥的姿勢,周雁迴連忙收力,然而楊鳳多高的功夫,力道一伸,手臂一長,周雁迴重心不穩,身體就收不迴去。


    這下好了,任她如何左突右衝,也脫不開那一座五指山。


    折騰了半刻鍾,周雁迴帶著哭腔道:“你放開了我!”


    楊鳳隻做沒聽到,自顧自問:“你是什麽人?”


    周雁迴好不懊惱:“你聾嗎?他不是說了,我父親是於台縣令,周易。”


    楊鳳道:“他還說你是村姑,難道你也是村姑嗎?”


    周雁迴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恐嚇道:“待會兒要你好看!”


    不知為什麽,在蛟王會眾人手中時,她嘴上雖然厲害,心中卻害怕的很。


    而眼前這人不知比楊化父子厲害多少倍,又親手降服了蛟王會,然而在這人麵前,她卻一點兒也不害怕,好像認定了對方不會拿自己怎麽樣。


    想了一想,周雁迴道:“你囉囉嗦嗦的,到底想把我怎樣!”


    一旁的鷹王左使騰彪嗬斥道:“大膽,便是你父親,也不該與我家鷹王如此說話!”


    周雁迴嗤笑道:“我父親也不敢跟他嗆聲?我告訴你,你別看他這麽厲害,我父親一隻手就能把他拍土裏出不來!”


    騰彪大怒,還想說什麽,卻被楊鳳攔住。


    楊鳳上前,伸手挑了周雁迴下巴,看了一眼,道:“周易竟有這麽俊的一個女兒,真不愧是千萬凡人中跳脫出來的那一個,端的有靈性。”


    周雁迴又羞又怒,滿麵通紅,道:“住手!你這登徒子,我還道你是什麽英雄好漢,原來也與那楊蛟一般,是個醃臢!”


    楊鳳鬆了手,哈哈大笑道:“我哪裏是什麽英雄,不過一匪類,比不上你父親,上承王命,牧守一方,那是大大的英雄!你說的對,他若在此,一巴掌便拍死了我!”


    周雁迴見他如此坦誠的示弱,一時間不知怎麽答話。


    又聽楊鳳道:“蛟王會事了,騰彪,你帶著弟兄們,去把蛟王會在江東的產業收拾一下,留下一般給他們,其餘一半我們拿著。”


    騰彪拱手道:“領鷹王命!”


    抬起頭來,看向周雁迴,道:“鷹王,這女子……”


    楊鳳道:“於台縣在淮揚府治下,周易是梁中台的膀臂,梁伯於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不能負他。是以,我親自送她迴去。”


    曹吞


    “好吧,雖然不敢恭維,不過得承認,這是最好的辦法,”沉穩的聲音中夾雜著無奈,“那麽,法元珠了?”


    “在這裏,父親叫我送來八十一顆,是‘和園’的所有儲量了。”


    “這麽多?用不完用不完,給老爺子省省吧。”渾厚聲音憨厚的開口。


    “全部填入‘陣眼”吧,要遮蓋住全部的動靜與痕跡,開辟一條一千米的通道,這樣的‘吞噬’法陣,需要的能量可不少啊。”青年修士慨歎道,似乎極為期待。


    “不會被京師方麵察覺?咱們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渾厚聲音沉聲道。


    “京師的人不會覺得我們敢如此大張旗鼓。”


    “誰來背鍋?”


    “諸神降臨的人前幾天殺了靈寶閣的幾個弟子,他們會來背這個鍋。”


    “都是在翻新大樓的時候就準備好的嘛?那麽龐大的陣法,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完成的吧?”


    “不,二十年前就已經在準備這件事了。好了,陳叔,我迴去了。”


    二十年前?曹吞睜大了雙眼,旋即畫出一道符篆,整個人消失在原地。


    “好。這裏交給我。”渾厚聲音不自然道。


    “嗯。”青年修士準備往迴走。


    “少主,”渾厚的聲音再度傳來,似乎有些激動。“屬下定會盡心盡力,使老爺子千秋不老,萬古長存!”


    “陳叔,你的忠心,父親都看在眼裏的。”青年人語氣果決,再不停留,大步轉身離去。


    才下了兩層樓,青年修士忽然感覺空氣像是水波一般微微晃動,腦後拂來一陣微風,他來不及運轉真氣,護住腦後,一隻肉掌已經重重的劈了上來。


    隻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青年修士張大了嘴,翻著白眼,劍眉立起,竭力的想要轉頭。


    他意識渙散,勉強的張了張嘴,想引來樓上那一位“陳叔”的救援,但卻沒能發出一點兒聲音,終於腳底一軟,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至始至終,此地都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空氣蕩漾的越發厲害,曹吞一步踏出,用力的搓了搓手,審視著麵前暈倒的青年修士。


    “從頭到尾,你一句話也沒提到那棟大樓裏的普通人,他也沒有。我真想現在便殺了你,但我不會,我要讓你死在無盡的不甘與憋屈之中。”


    “嗖”


    一道流光,劃過昏暗的樓梯間,變幻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軌跡,凝成一張白裏泛黃的符篆。


    這是一張略顯暗淡的符篆,它漂浮在虛空之中,微弱的光芒照出曹吞沒有表情的麵龐。他捏起那張符篆,在黑暗中俯視著那個青年修士,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門主,出了點事,薑易下樓時被一個散修給捉了。”頂樓,金絲眼鏡急匆匆的趕來匯報。


    “散修,”中年男子正手執一柄青金長劍,毫無章法的舞動著,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劇變,驚疑不定的踱了兩步,自語道,“散修也知道這裏的事,難道是白葬天派人來了?”


    金絲眼睛驚愕,他深知眼前之人乃是一方大員,人主近臣,更兼一派之主,威嚴深重,向來沉穩,很少露出這種驚疑不定的神色,難道那個小小的散修竟有極大的來頭不成?


    金絲眼鏡小心翼翼的問道:“門主,那散修身在築基之境,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還望門主明示。”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心浮氣躁,來迴走了幾步,竟然擺手道:“隨他去吧,就當沒看到。”


    金絲眼鏡驚呆了,答應一聲,就要轉身離去,卻又折迴來行禮,道:“門主,屬下有話要說。”


    中年男子神情浮躁,眉頭緊皺,眼皮上翻,斜睨著金絲眼鏡。大片的眼白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他不耐煩道:“快說。”


    金絲眼鏡連忙道:“門主,薑易公子可不能在我們的地盤上出事啊!否則京師那邊的壓力......”


    “夠了,就這些嗎?難道我自己想不到?”中年男子粗暴的打斷道,那眼白越發的大了,像是要炸開一般,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青金長劍微微顫抖,鋒銳無匹的劍尖不自覺的對準了金絲眼鏡。


    金絲眼鏡惶恐,從來沒見過中年男子這副模樣,看著那微微顫動的青鋒,他語氣發顫,生怕中年男子一個不高興砍殺了自己,連忙道:“還有,門主,那個散修既然來頭不小,我們何不驅狼吞虎,在大樓裏搞出一點兒動靜,讓陳其野去做惡人了?日後若真有人追究起來,便叫薑老爺子頂缸。”


    金絲眼鏡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臉都憋紅了,他雖是修士,到底不能在一位元嬰境界高手的壓力下吞吐自如。


    誰知此話一出,中年男子思索之後,身上的氣勢一變,霎時間疾風無影,驟雨無蹤,烏雲推開,天光映射,使人有暖洋洋如沐春風之感。


    “好呀,是我糊塗了,想到了那個人,就方寸大亂,連這樣的計策也想不到了。此舉可行,事成之後,本座記你一功,賜你靈丹百粒!”中年男子心情大好,平複心緒,為了麵子著想,果斷許以重利。


    “門主,那屬下這便去辦了。”


    金絲眼鏡恭敬行禮,轉身離去。


    “注意點,”中年男子低喝,令金絲眼鏡剛剛平複的心再一次狂跳了起來,“不要被陳其野發現我們的存在,我們還要借他之手開辟通道了。”


    “是,屬下明白!”


    樓梯間,曹吞正扶著那昏過去的青年修士緩慢下樓。


    “啊呦,怎麽這麽不小心,走道也能把自己撞成這樣......”


    這當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否則若令他拎著個大活人走出市政府大樓,那畫麵太美不敢想象。


    “這叫什麽事,我光明正大的坐電梯下去不就行了!”走著走著,他忽然重重的一拍額頭,自語道,“不對,我現在是超人,跳樓說不定更快......算了還是坐電梯吧。”


    曹吞轉身,正想搭個電梯,便在此時,一道雄渾的法力波動,風暴般的席卷了過來,巧妙的避開曹吞,帶著青年修士的一縷氣息,如波濤般向樓上滾滾而去。


    曹吞臉色一變,清晰的感到了法力波動的雄渾,一瞬間,他做出推想:“出手之人境界比我高,這棟樓裏還有其他勢力的人,他們想要借刀殺人!”


    他本來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青年修士帶出去,如同昨晚一般審訊一番,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後再殺人滅口,假扮青年修士的模樣再來這裏發號施令,為所欲為。


    顯然,計劃流產了,有別的勢力插手,他將青年修士整個人攔腰提起,快步向著電梯走去。


    雄渾的法力波動,帶著薑易的一縷氣息,一個唿吸間就來到了七十二樓,卻又瞬間變得弱小許多,叫人看來感覺就像是有氣無力的築基修士發出的一樣。


    陳其野此時正將一顆顆法元珠填入吞噬法陣的陣眼之中,想到自己即將做成的大事,他雙手都微微顫抖,口中喃喃自語:“造化......永生......”


    法力波動有氣無力的席卷過他的全身,繼續向上拂動,若清風拂柳樹一般。


    他猛的跳起來,手中的法元珠落在地上,雙目噴火的低喝道:“少主!”


    旋即,他渾身綻放出青光,金丹修士的雄渾法力波動噴湧而出,將那股弱小的法力波動撕的粉碎,截取到那一縷氣息後,他雙目中神芒大放,金光懾人,盯住下方某處。


    “賊子,安敢如此!”


    陳其野出離了憤怒,眸光湛湛,冰寒刺骨。


    “砰”


    他一腳踏出,整個人淩空而起,倒掛身子,攀附在大樓牆麵之上,“嗖”的一聲,整個人化成黑影,猶如壁虎般疾速攀緣而下,幾個唿吸間就來到了曹吞所在的樓層!


    “嗡”


    電梯門緩緩閉合,曹吞扶著薑易,混在一群人當中,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麵的玻璃牆。


    “噔”


    電梯門閉合的一瞬間,金丹修士陳其野到了,他張口吐出一道精氣,橫擊攀附的玻璃牆,頓時,猶如冰雪消融般,建築安全層次最高的玻璃牆,於刹那間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陳其野躍將進來,右手上金芒綻放,就要一拳轟爆電梯那厚重的鐵門,卻又猶豫道:“我這一拳下去,這電梯固然廢了,那賊子也必死了,隻是萬一將少主也打死,那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處,他稍一猶豫,便聽得“嘩啦啦”聲響,吊索已將電梯放了下去。


    他再不猶豫,一拳轟出,厚重的鋼鐵門便跟紙糊的一般,整個倒飛出去,撞在電梯井上,發出一聲巨響後,又重重的砸在向下行駛的電梯之上。陳其野一步踏出,整個人飛身而起,躍入電梯井,拉住吊索,鬼魅般落在電梯之上,睜開神眼冷冷的注視著下方。


    電梯之中,一群人體弱篩糠,抖個不停,接連的巨響,嚇得他們幾乎精神崩潰!


    “刷”


    眸子中金光閃爍之下,陳其野終於找到了曹吞,但他的目光被昏暈過去,猶如死人的薑易吸引住了!


    “賊子,我必斬你!”


    金丹修士怒吼,聲音迴響電梯井內。


    曹吞心中惶惶,暗暗詛咒:“媽的,誰在坑我?惹出這麽大個的來!”


    “轟”


    一聲巨響,金丹修士陳其野探出右手,五指張開,猶如鷹爪一般,將電梯上方的鐵皮撕碎,抓向曹吞的腦袋。


    曹吞側身躲過,千鈞一發之際,手中火光符一閃而過,直射陳其野眉心!陳其野低喝一聲,翻手鎮壓而下。


    “鳴!”


    火光符熾熱,與金丹修士強橫的肉體撞在一處,竟發出猶如火凰浴火的鳴叫之聲!


    陳其野變色,感到一股熾熱的高溫,急欲收手,卻隻聽見一陣“嗤嗤”之聲,旋即傳來一陣糊肉的味道,他慘叫一聲,撤掌細看,隻見掌心肉已盡被燒糊了。


    金丹修士站在電梯外,一手拉住吊繩,一邊對著被燒焦的手掌吹個不停,心中不由得一陣悸動,這是什麽符?竟能以強擊弱,燒焦自己的肉身?


    曹吞心喜,沒想到這火光符如此厲害,竟能灼傷金丹修士!


    “小賊,不過依仗外物,看我擒你!”


    陳其野深吸一口氣,另一隻手隔空拍來一掌,勁力無匹,靈力無雙,強烈的波動猶如猛虎下山般鎮壓而來!


    曹吞心驚,電光火石間扔出一張雷光符,一條條的紫色的電蛇化形而出,纏住那頭猛虎,撕咬個不停。


    “老東西,我隻是路過,人還給你,你放我走如何?”


    “晚了!你冒犯我蓬萊派威嚴,偷襲我派少主,百死難贖,今日定斬不饒!”


    “媽的,老梆子,給你臉了!”


    曹吞無奈,憤然大罵,對方無所顧忌,認為吃定了自己,令他一陣火大。同時,內心深處傳來一陣心悸,覺得自己有可能真被斬殺於此,金丹修士的威能太過強大,那隻下山猛虎已經張口咬死了一條電蛇!


    “嗖嗖嗖”


    “嗤啦!”


    眼看著又有一條電蛇喪身虎口,曹吞甩手再度扔出三張電符,從中疾射出八條電蛇,竟爾搖頭擺尾的與先前的電蛇融為一體!


    “昂吼!”


    十條電蛇糾纏在一起,刹那間化作一條粗壯的紫色蛟龍,周身電芒流轉,一隻獨角晶瑩剔透。


    龍虎爭霸!


    一瞬間,電梯裏電芒閃爍,能量炸開,各種儀器與屏幕上都冒出黑煙。


    “你瘋了嗎?你會電死這些凡人!”陳其野大喝,他不想殺掉這些人,因為,那動靜太大了,會直達京師,同時,他暗暗心驚,眼前之人明明隻是個弱小的築基修士,卻能憑借符篆以強擊弱!


    “那就放他們出去!”


    曹吞低喝,刹那間又打出兩張火光符,熊熊的火焰被陳其野精純雄厚的靈力包裹住,竟形成了一個火紅的小球,煞是可愛。


    隻是那火紅色的小球散發出的熾熱高溫,卻將電梯中的普通人熱的近乎休克!


    “好,放他們出去!”陳其野高喝一聲,一隻腳蹬入電梯的隔板,金丹修士強橫的肉體竟爾生生的止住電梯!


    “嘶”


    吊環哀鳴,突如其來的急刹車令它不堪重負。


    陳其野一腿卡住電梯,整個人便倒掛而下,雙拳緊握,橫在前方,借著一蕩之力生生將電梯門轟破。


    “轟”


    厚重的鐵門倒飛出去,這一層是辦公區,眼看著鐵門要一路摧枯拉朽的掃將過去,曹吞將手一指,那個小火球飛將出去,追上電梯門,霎時間將其熔成一團鐵水。


    “還不快走!”


    曹吞高喝,自己卻搶身在前,拉著薑易飛奔向外麵。


    “敢爾!”


    陳其野怒喝,腳下金芒閃爍,速度也不知比曹吞快上多少!


    “唿”


    隻覺得背後風聲響起,一股淩厲至極的勁力向後心湧來,曹吞想轉身抵擋,卻發現,自己太慢了!


    “砰”的一聲巨響,曹吞被打的橫飛出去,躺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但他還是拽著薑易,沒有絲毫的鬆放。


    “嗖”


    金光燦燦,陳其野又跟了上來。


    “你敢來,我就玉石俱焚!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言


    赤天誅從暗處走了出來,離火門天才弟子身材高大,滿頭紅發,他冷冷的瞪視著江言,然而,不知為何,江言竟從那目光中看到一絲躲閃。


    為什麽?


    江言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薑杏若會在斬龍組的人手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也許要大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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