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通道十分漫長,他們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現嘩嘩的流水聲,能量通道消失,他們落入大河。


    小鱷魚心有猜測,多半是祭品被取走,冰封的聖殿就此崩塌,或者說,是因為癡呆人類白青山拿走了那柄劍,寒冰刺核心的殘餘部分就鑲嵌在那柄劍上,沒有神奇的力量維持,冰封的聖殿自然無法再冰封,一瞬間就朽滅在歲月之中。


    “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唉,陛下如此如此……”老鱒魚斟酌著,似乎不知該用怎樣的形容詞。


    “喪心病狂,”小鱷魚貼心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這個意思。”


    “沒錯,”老鱒魚點頭,“陛下居然如此喪心病狂,唉,他當初設計陷害我,我嘴上雖然罵他是小偷,奸惡之人,心中卻隻以為他是一時鬼迷心竅,向後或許還能有所改變。”


    他一直都是那麽喪心病狂,小鱷魚心想。父親可能會有所改變嗎?不可能,即便他真的有所改變,爺爺和母親的血也永遠都沾在他手上,無論何時都洗不淨。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老鱒魚接著說,“就是希望你能去查清真相,然後以兒子的身份去勸阻他,他可以設計陷害我,總不能設計陷害自己的兒子吧?我以為他會為你迴心轉意,放棄海靈水,沒想到……”


    為我放棄海靈水?小鱷魚感到一陣好笑。


    “不管怎樣,”小鱷魚這樣說道,“事情變成這樣,有因緣際會的成分,但大多還是我父親一人的邪惡念頭所致,如今他又迴來主政,隻怕這大河上下,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為王者若此,”老鱒魚痛心疾首的說,“的確是萬民之痛,萬民之恨。”


    “不過,”小鱷魚話鋒一轉,“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他死死的盯著老鱒魚,果不其然,老鱒魚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殿下說世界即將毀滅,那是怎麽迴事?”


    他知道什麽,但在跟我賣關子。


    “大人說黑夜將至,一個都逃不掉,這是什麽意思?”小鱷魚沒有直接迴答,這樣問道。


    “當我得知你被廢掉儲君的位置,生死不知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沒能勸阻你父親,所以我說黑夜將至,一個都逃不掉。”


    是這樣嗎?小鱷魚心中狐疑,僅僅是這個?不對,他說這話的時候,抬頭望天了。


    “大人不必對我有所隱瞞,”小鱷魚這樣說道,“大人如果真知道什麽,不妨告訴我,現在我要告訴你,為何此界將要毀滅,而我又是怎樣的需要大人的幫助。然而,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


    大鱷魚


    刑場上的人漸漸變多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仔細的觀察每一張臉,那是什麽表情?是對罪人的痛恨嗎?還是對罪人即將被砍頭的欣喜?不,不是,那是痛苦,是不忍,有的人不想讓老家夥死。


    這些叛逆種子,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老家夥是偷吃伴生靈草的罪人,被砍頭是罪有應得,至少在他們看來,事情應該是這樣,他們居然還不忍心,不是叛逆是什麽?


    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目光掃過全場,與他對視的水族紛紛低下頭顱,古龍王陛下默默記住那些臉上露出不忍神情的水族,這都是老東西的餘黨,他告訴自己,一有機會就可能站出來反對我,以後要慢慢收拾。


    刑場上漸漸嘈雜起來,宮殿裏每一個下人,守衛,近臣都出現在刑場上,水族們交頭接耳的攀談著,聲音不大,每個人都像是在密謀著什麽。


    他們中間有多少是我兒子的人?有多少是老鱒魚的人?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王者,萬民都為我臣服,他們隻是失敗者,不行,我一定要把他們的人揪出來,害群之馬,以後一定會破壞我製造海靈水的計劃。


    嗯,海靈水,沒錯,我要製造更多的海靈水,該死的人類江言毀掉了我的收藏,那是我存下的全部海靈水啊!該死的!


    老醫師被乖兒子殺了,他想,但製造黑手的秘方已然留下,這件事誰都可以去做,但讓誰做了?他掃了一眼身旁的守衛甲。


    以前倒真沒看出來,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這五大三粗的家夥做起事來還真有一套。


    不久之前,他交代守衛甲去做的三件事,包括發布詔書,和準備祭祀用的供品,守衛甲都辦的很漂亮,最關鍵的是供品,那玩意涉及到大河流域各個不同的地區的特產,自然,如今是非常時期,大河流域的王者甚至已經做好磕磕絆絆的準備了,但他新任命的近衛軍統領很有手段,成功的弄來了所有的祭品。


    或許,海靈水的事情也可以交給他去辦?大河流域的王者暗自琢磨著,嗯,不錯,他是個很有執行力的人,雖然不具備老泥鰍的知識,但隻要找一個沒被殺掉的藥童從旁協助就好了……


    天色漸漸晦暗下來,宮殿中的時序與外界相同,有四季輪轉,有日升月落,這時正是下午,日頭漸漸沉西,觀邢之人越來越多,聲音嘈雜沸騰,仿佛有一萬張嘴在說話,大河流域的王者的思緒被打斷,他莫名的感到一陣煩躁,這時候,他真想大聲喝罵,讓所有閉嘴才好,然而,他不能那麽做,我是王者,王者就要有風度,要寬宏大量,讓這些人的嘴巴說去吧,遲早我要把他們的舌頭都拔掉。


    他忽然感到一陣不對勁,他看了看天色,然後轉向自己剛任命的近衛軍首領,“怎麽迴事?”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不耐煩的問道,“老鱒魚了?你的人是幹什麽吃的?”


    新任近衛軍統領低下腦袋,“陛下請稍安勿躁,臣這就去催。”


    “快一點,”大河流域的王者沉聲道,“我坐在這裏快要發黴了。”


    新任近衛軍統領帶了幾個人離開,當他們穿過人群的時候,大河流域的王者聽到,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噓聲。


    他們在為老鱒魚鳴不平,大河流域的王者麵色晦暗的思索著,所以才會對我的近衛軍統領如此不敬,該死的。


    哦,老鱒魚,為何那老家夥就有那麽大的人望?該死的,過去兩年了,我給他安的罪名又是那樣的大,為何這些賤民們還是忘不了他?


    他想起上次見到老鱒魚的情形,在昏暗的地牢中,老鱒魚發出一種沙啞恐怖的聲音,那時候,他真以為對方已經失去說話的能力,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還為那老家夥感到一絲不忍。


    他是騙我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該死的老家夥,故意蒙騙我,又策反我的乖兒子,哦,當初我是哪根弦搭錯了,竟然把我的乖兒子送到地牢裏?沒錯,我的確早就有這個想法,但我要是知道那老家夥一直都保有說話的能力……我早就殺了他了。


    老鱒魚是他最忠實的手下,這一點,他毫不懷疑,或者說,至少曾經是這樣。


    他們一起經曆過太多,老鱒魚輔佐過他的父親,但當他的父親失蹤時,老鱒魚還隻是個小夥子,他們是好朋友,於是他順理成章的邀請老鱒魚輔佐自己,從那以後,他們平定過螃蟹一族的叛亂,擊碎過兩次針對大河流域的陰謀……


    可是他後來開始反對我,在海靈水那件事情,該死的老家夥,他怎麽就不明白海靈水對我的重要性?我要成龍,我要成為敖伽那樣的真龍,我要去搏擊更廣闊的世界!海靈水能幫我做到這一切,而我偏偏又是大河流域的王者!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忽然唾手可得,他怎麽就不明白?他非要阻止我!


    馬上就要見到他了,我該跟他說些什麽?問問他近來可好?告訴他他必須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我們決定整修地牢,所以清空裏麵的罪犯?


    我最好一言不發,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訴自己,那樣賤民們就不會把老家夥的死怪罪在我身上,他們總是這樣,永遠不會思考一件事的幕後推手是什麽,他們隻會想著怎麽撕碎那個行刑的工具人。


    不,還是說一點吧,或者做點什麽?把他的嘴巴直接攪爛怎麽樣?防止他在眾人麵前大喊大叫,老天爺!我怎麽忘了這一茬,該死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身邊的近臣和守衛立刻吃了一驚,“陛下,”一個近臣說,“怎麽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沒有說什麽,古龍王陛下伸出手,對一個守衛招了招,那守衛小跑著過來,大河流域的王者對他耳語了幾句,守衛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神情,“要保密,”大河流域的王者輕聲囑咐,“快去快迴。”


    把老鱒魚大人的嘴巴攪爛,這是他下的命令,賤民們或許會為之憤怒,並且炮製種種說法,然而,又能如何了?他們不會有證據,我們可以說老鱒魚大人在地牢裏受了折磨,自己撞爛了自己的嘴。


    這真是個好主意啊……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


    然而,他什麽都沒等到,既沒有被攪爛嘴巴的老鱒魚,也沒有任何一種老鱒魚,新任近衛軍統領空著手迴來,臉上的神情像是吃了一斤蒼蠅。


    賤民們歡唿起來,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一瞬間,他的臉色陰沉如冰凍。


    新任的近衛軍統領走過來,單膝跪地,“陛下……”他說,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又說不下去,總之,言有盡而意無窮。


    “什麽意思?”大河流域的王者麵色陰沉的發問,“人了?讓你帶迴來的人了?”


    “沒了,”新任的近衛軍統領說道,“陛下,人沒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幾乎能感受到,當新任近衛軍統領說出“沒了”這兩個字後,空氣都凝結了,周圍人的嘴巴在一瞬間張大,仿佛有人施法,否則他們的動作怎會如此一致?


    “沒了,”大河流域的王者目光凝結有如冰凍,“沒了是什麽意思?說啊!沒了是什麽意思?”


    “消失了,”新任近衛軍統領擦了一把汗,說道,“我派去兩個守衛帶他過來,兩個守衛也消失了,不見蹤影,人間蒸發,陛下,小臣失職。”


    人群中傳來叫好聲,一瞬間,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怒火沸騰,不,不隻是心中,那怒火從腹腔內生出,一直往上,一直往上……“吼!”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聲,然後,他張開大嘴,朝天噴出一大團火焰。


    人群一下安靜,身邊的近臣和守衛齊齊單膝跪地,“陛下,”他們山唿陛下,“請息怒!”


    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目光掃過遠處的賤民,有那麽一瞬間,真的有人和他對視,然而,就在大河流域的王者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賤民們也跪下了。


    “人犯走失,暫停行刑,”大河流域的王者站起身來,這樣宣布,“近衛軍,還有寡人的臣子,速去宗廟等我。”


    眾人麵麵相覷,眸光中滿是驚疑不定。


    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管那麽多,拂袖而去。


    在古龍殿中,他把大門關好,又把窗簾拉上,室內頓時一片昏暗。


    窗簾是剛剛上好的,為的是防止有人在外麵偷窺,受之前偷窺事件的影響,大河流域的王者甚至命人把外麵的海藻花砍光了。


    他開始察看監事水晶,從地牢直到刑場,一路上所有的監事水晶,他一一倒放。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要一拳把巨大的藍水晶打碎,為的就是讓自己兒子的身影消失。


    但他忍住了,直到兒子的身影和老鱒魚的身影,還有那個被打暈的守衛的身影一起消失,他才把目光從巨大的藍水晶上挪開。


    大河流域的王者站起來,他緩緩邁開腳步,一步,兩步,三步,終於,他將所有的怒火都收了起來,開始冷靜的思考。


    救走老鱒魚,他想,好家夥,我的乖兒子還真是不簡單啊,一下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老鱒魚是我的心腹大患……他想到刑場上的情形,賤民們都很敬重老鱒魚,倘若老鱒魚登高一唿,有多少人會揭竿而起?他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自然,倘若僅僅是老鱒魚一人,再怎麽登高一唿,也不會有人跟他造反,畢竟,大河流域被豬婆龍一族統治了上千年,豬婆龍一族才是正統,人們隻會追隨正統。


    問題是他的乖兒子跟老鱒魚湊到了一起,這樣一來,他們既有了足以讓人揭竿而起的聲望,也有了正統的大義名望,想到這裏,大河流域的王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該死的,好兒子,你真要跟父親爭權奪位?我會把你撕碎的。


    我得盡快召集兵馬,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龍蝦一族,肥鰱魚一族,這是大河裏最主要的兩大族群,我需要他們的兵馬。


    隻要兵馬在手,他們就沒辦法和我對抗,更何況,有了大龍蝦和赤練蛇王助拳,就算乖兒子如今有些手段,也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關鍵的問題是,赤練蛇王會怎麽選?他會站在哪一邊?那家夥對製造海靈水的計劃很不滿意……幸好大河裏沒有赤練蛇這個族群,赤練蛇王是個光杆司令,否則他早就站起來反對我了。


    如果他被我的乖兒子爭取過去……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禁感到有些害怕,該死的,真希望那赤練蛇死了才好。


    不管怎樣,現在最重要的是召集兵馬。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訴自己想,肥鰱魚一族和大龍蝦一族一向忠心王室,如今肥鰱魚雖死,但他的繼任者多半也會效忠於我,隻要這兩家在手,我便能牢牢的把控住大河流域的一切資源……


    他轉身,關上巨大藍水晶,他走出古龍殿,朝著宗祠走去。


    宗祠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死亡氣息,建築材料都是死灰色的石頭,石頭表麵有許多腐爛的坑洞,宗祠地上還長著許多死靈草。


    大鱷魚不喜歡這個地方,但無論他有多麽不喜歡,這地方還是緊緊的靠著他的寢宮,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他試圖動用手中的權利把宗祠遷走,毫無疑問,此舉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對。


    按照大河流域的習俗,活人和死人的房子靠在一起,代表對逝去之人的敬重,不敬重死亡,就無法敬重生命,這是大河流域的傳統觀念,他雖然貴為大河流域的王者,但也無法輕易改變這種習俗,如果他強行改變,能否成功還是兩說,但一定會留下殘暴不仁,不仁不義不禮的罵名。


    現在,大河流域的王者踏著死靈草,走進這個自己一向討厭的宗祠,“將軍,”他對上來迎接的新任近衛軍統帥說,“有個任務交給你。”


    “陛下請講。”統領幹脆的迴答。


    “老鱒魚被謀逆者救走了,這個謀逆者,”他頓了一頓,欣賞著統領眸子裏的茫然和驚訝,“就是我兒子,現在他們一定在密謀推翻我,我要你幫我去召集兵馬,肥鰱魚一族和大龍蝦一族的兵馬,我要他們立刻來勤王。”


    新任統領愣了好一會,才迴過神來。看的出來,他對自己接收到的信息感到不可思議。


    “陛下是說,”他用一種斟酌的口吻說,“王子殿下救走了老鱒魚,然後和他一起密謀推翻您?”


    總結的很好,”大河流域的王者沉聲道,“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他已經不是什麽王子殿下了,他被我廢了,如今他就是個叛逆者。”


    “是的,陛下,原諒小臣的失語,”統領頗為惶恐的說,“那麽,小臣這就去了?請陛下放心,小臣一定盡心竭力。”


    “肥鰱魚一族的統領已經死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說道,“所以你要親自去肥鰱魚一族的領地,讓親信去龍蝦一族的領地。”


    “我相信,陛下,在這種時候,肥鰱魚一族和龍蝦一族的首領,一定會拜伏在真正的王者腳下,然而,請容許我這麽問,陛下,假如他們當中竟有一人生出忤逆之心,陛下,請您指點我。”


    “碰到什麽事情自行裁決便好,你帶上我的一道手諭,上麵有我的一道法力,凡事便不用擔心。”


    “卑職明白。”新任近衛軍統領大步離去。


    這小子還不錯,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可堪重用,最關鍵的是,這小子和我那乖兒子素有嫌隙,不可能倒向乖兒子那一方。


    迴來之後,他查看了監事水晶一番,看見了守衛甲和守衛乙同小鱷魚發生爭執的場麵,他問過新任近衛軍統領,甲告訴他,那是他們侮辱了王子殿下之後,王子殿下威脅要殺掉他們。


    隻要把肥鰱魚一族和龍蝦一族牢牢捏在手裏,那逆子便不可能叛亂成功,望著守衛甲點兵離去的身影,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下稍安。


    “陛下,”一位近臣前來報告,“祭祀用的供品都已準備好,請您登台主持。”


    大河流域的王者點了點頭,他轉身登上一條緩緩上升的木質樓梯,走到花梨木打造的高台之上,他踩著紅鱈魚柔軟的厚皮,來到祭壇之下。


    比起冰封聖殿中的祭壇,這個祭壇實在要小的多,然而,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裏也有十個圓形的小祭壇,拱衛著中間的一大圈牌位。


    大河流域的王者盯著自己父親的牌位看了又看,腦海中浮現出父親躺在地上垂死掙紮的情形,父親啊父親,他在心裏問候自己那早已死去的老父,你是否已經看到這一幕?你一向以身為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脈的一員而感到驕傲,死後卻要被驅逐出宗祠,倘若您在天有靈,估計又能被氣活一次吧?


    他轉過目光,掃視眾人,賤民和下人不允許被進入宗祠,在這裏的隻有近臣和守衛。


    “今日,本王召集你們前來祭祀,為的是將本王父親的牌位移出宗廟,至於原因,我相信諸位已然知道了一些,寡人的詔書上也寫的很明白,諸位覺得了?”


    “陛下!”有近臣大喊,“萬萬不可呀!太上皇畢竟是您的父親,還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脈的成員,所謂死者為大,他就是犯了再大的錯,也不能從宗廟中移出去啊!”


    有人反對,果然有人反對,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無比陰沉,該死的,真想把這些不開眼的東西都殺個精光啊!


    不過,想歸想,他可不會那麽做,他雖然是王者,卻也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世上哪裏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人了?即便是修為通天徹地的神仙聖佛,也有自己的無奈,更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王者。


    “陛下,”另一個近臣道,“按照大河流域的傳統,敬重死者才能善待生者,這生宅和死宅既然連在一起,其中的意思,陛下比誰都明白啊!老臣懇請陛下收迴成命!”


    已經是成命了,怎麽還能收迴?這些迂腐的老家夥,從來都隻會勸我、阻攔我、幹涉我,而我還必須要對他們解釋每一件事!該死的,若我不那樣做,我的統治就會不穩固!


    如今我更要哄著他們,否則他們就可能會倒向我兒子,該死的,倘若我今天執意要把我父親的牌位遷出宗廟,他們會怎麽議論我?這會不會是他們倒向我兒子的借口?或許我該把這件事放一放……


    大河流域的王者轉頭看向父親的牌位,轉眼之間,父親那張麵孔再度出現在眼前,一瞬間他仿佛置身宴會之中,敖伽太子坐在客座,父親坐在主位,他陪在下首,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不久前剛剛搶走自己一直等候的機緣的強盜在酒席間談笑風聲,而自己還必須對他舉杯,因為那是父親的命令。


    父親,該死的,一瞬間,大河流域的王者感覺自己腦袋發熱,他轉過目光,瞪住幾個反對自己的重臣。


    “來人,”他聽到自己這樣說,“把黑手弄上來。”


    幾個守衛將早已準備好的黑手抬了上來,刺刺球渾身烏黑,鐵刺上帶著可怕的倒鉤,堆在那裏仿佛一座刀山。


    台下的近臣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是唱的哪一出,那兩個出言反對的近臣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看好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說,“這就是黑手,當年被我父親培育出來的好東西,諸位是否還記得這個?當年這玩意兒肆虐大河流域的時候,十室九空啊諸位。”


    他用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近臣們紛紛偏轉目光,沒有一個敢和他對視,他們在恐懼,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訴自己,他們在害怕,很好,我要的就是讓他們害怕。


    “陛下,”一個近臣開口,或許是那堆長滿倒鉤的刺刺球的原因,這條大鯉魚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說實話,微臣對陛下的某些說法,實在是……實在是無法信服……”


    “說話就說話,不要這麽緊張,”大河流域的王者寬慰道,“鯉愛卿,你對本王的哪些說法感到無法信服?不妨說出來聽聽嘛,讓大家做個評論。”


    “是關於太上皇的,”鯉魚身上發了一身冷汗,這時候,他大汗淋漓的說,“眾所周知,太上皇是擊敗黑手的大英雄,這傳說在大河流域已經流傳了幾百年了,可是陛下在詔書裏說……說太上皇竟然是製造黑手的元兇巨惡……這……這實在是令人無法信服啊。”


    “不錯,陛下,”另一名近臣也壯著膽子說,“您要給幾百年前的事情翻案,總得有個……有個證據吧?您雖然是大河流域至高的王,但所謂……所謂空口無憑,您總該讓我們看到一些證據,我們才好相信您的說法啊。”


    該死的東西,是我對他們太仁慈了嗎?還是我很久沒有殺人了?他們怎麽敢如此的質疑我?問我要證據?好,我就給你證據,但在那之後,哼哼……


    大河流域的王者盯著兩位近臣仔細的看了一番,直到看的兩位近臣渾身發毛、兩股戰戰、低下頭去,才終於開口:


    “愛卿要證據,很好,寡人就給你們證據。”


    說著,他從身上摸出一張動物毛皮製成的薄紙,對一眾守衛和重臣說道:


    “這個,是我在我父親的遺體上發現的,這裏麵講述了黑手的製造方法,字裏行間,還要我父親的批注,你們或許還記得我父親的字是怎麽寫的,你門要證據,就拿去看一看嘛!”


    說著,他把手中的皮紙往前方一扔,那皮紙本來極薄,禁不起微風一吹,但被他一拋,竟就似飛刀一般旋轉起來,刷刷刷速度飛快,轉眼間撕破空氣,直飛向那鯉魚。


    一眾近臣臉色皆變,毫無疑問,大河流域的王者在趁機展示武力,這一扔之,遞出的絕不隻是證據,還有威脅。


    那皮紙飛過去,鯉魚伸出魚鰭去接,那紙去忽然一個轉彎,竟直接撞在那鯉魚的鱗片上,下一刻,鯉魚怪叫一聲,直挺挺的往後倒,那皮紙也隨之落下,蓋在鯉魚的臉上。


    鯉魚痛唿著,哼哼唧唧的,他小心翼翼的抓住臉上的紙,從地上爬了起來,旁麵的近臣頓時都湊到他身邊。


    “這……這真是太上皇的字體!我家裏還有他曾經寫過的一封詔書!”一個近臣隻看了幾眼,就如此驚唿道。


    “不錯,我家裏也有太上皇留下的筆墨,我以前經常拿出來玩賞,的確是這個字體。”另一名近臣說道。


    如此一來,近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齊轉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彎腰行禮:“陛下聖裁。”


    現在知道說我聖裁了?剛剛不是一個個喊的兇嗎?好,我就聖裁給你們看看。


    不過,這些家夥畢竟都是手握權柄的臣子,若是我手段太激烈,這種時候,難保他們不會生出二心,倒向我兒子……罷了!


    盡管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大河流域的王者還是決定顧全大局,暫時不動用太過激烈的手段,反正到底是哪些人故意跟他唱反調他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到一切都安定下來,再做計較也不遲。


    “既然如此,”大河流域的王者說道,“諸位可同意將我父親,也就是釀成黑手慘禍的元兇巨惡的牌位,從大河流域王者一脈的神聖宗祠中移出去?”


    “這……”近臣們麵麵相覷,交頭接耳,似乎想要討論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


    我要失去耐心了,綿羊們,大河流域的王者一邊按捺自己的怒火,一邊這樣想著,倘若你們再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就讓你們知道什麽叫王者的怒火。


    “陛下,”一個近臣說道,正是此前就出言反對的那一個,“正如微臣方才所說,死者為大,太上皇縱然有大錯,但他畢竟曾是統治大河流域的王,按照規矩,他應該享祀宗祠,陛下,若是開了這個頭,隻怕以後……”


    開了這個頭,這是在威脅我,我可能會背上什麽千古罵名嗎?嘿嘿,我可不怕。


    “還有什麽別的想法嗎?”大河流域的王者點了點頭,這樣說道,“諸位可以暢所欲言,該說什麽就說什麽,本王絕不阻攔。”


    快說吧,我要把你們這些嘰嘰歪歪的家夥們一網打盡,說,暢所欲言。


    “陛下……”果然,見他這麽說,立刻便有近臣站了出來,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我覺得這樣不妥……”


    “陛下……”


    “陛下……”


    一瞬間,竟然有四位重臣站了出來,表達自己的異見,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眸光已然凝如冰凍,他靜靜的聽完所有人說的話。


    “我父親造了這個東西,”大河流域的王者開口道,他指著身後的黑手說,“殺了許多水族,我想要治他的罪,可惜他已經死了,我隻能想到將他的牌位移出宗廟的法子,你們又來阻攔我,那麽,請諸位告訴我,是要讓我對我父親如此深重的罪孽既往不咎嗎?”


    “太上皇……呃……太上皇既然已經身死,那麽……”一個近臣遲疑著說,“人死了賬……”


    “是啊,是啊……”


    ……


    好幾位近臣表示讚同。


    “這麽說來,”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說道,“在你們看來,無數無辜水族的血債,就這樣輕飄飄的了結了?嗯,你們畢竟不是受害者,無法對那些死於黑手的無辜之人感同身受,沒關係,現在你們有的是機會。”


    他望向那小山似的一堆刺刺球,然後又望向那幾位近臣。


    “陛下!”一位近臣直接被嚇的臉色煞白,渾身發抖,“您在開什麽……玩笑……”


    我才不會開玩笑,現在知道怕了?


    “開玩笑?”大河流域的王者笑著說,“我隻是想讓你們對那些可憐人受的傷害感同身受而已,怎麽就輸開玩笑?你們想要包庇我父親,替他輕飄飄的償還血債,哪裏就有那麽容易?來人,把幾位大臣架起來,扔在刺刺球上!”


    現場頓時嚷亂起來,十幾個守衛立刻衝了上去,兩三個對一個,輕描淡寫的將四個近臣抓了起來,然後拖向小山似的刺刺球堆裏。


    “陛下……”有近臣試圖為同袍求情。


    “誰敢求情,”大河流域的王者將目光輕輕一掃,看遍了所有重臣,“就是和他們一樣,也想替我父親還債,那我也不介意讓他嚐嚐,那些無辜水族遭受過的痛苦!”


    “呃……”


    此言一出,求情的話頓時煙消雲散,剩下的重臣們乖乖的閉了嘴。


    於是,在四位重臣的慘叫聲中,大河流域的王者將自己父親的牌位從供桌上取了下來,丟垃圾一樣隨手扔在地上。


    “祭祖!”


    做完這一切,大河流域的王者輕喝一聲,早有守衛準備妥當,將供品放入十個小祭壇中,然後投入火把,一瞬間,火焰熊熊燃燒,燒焦的肉味刺鼻無比,肆虐著衝向四周。


    大河流域的王者輕輕皺眉,從小到大,祭祀都是他最不喜歡的一個環節,充滿死氣的宗祠,焦肉的惡臭味,以及繁複難記的禱詞,都讓他無比的厭惡。


    然而,在這一刻,他的心中隻有勝利的快感,父親,你看到了嗎?你的牌位被扔出宗廟了!


    “祭河神!”


    火焰勢頭漸小,大河流域的王者輕喝一聲,早有守衛準備妥當,將另一大堆祭品倒進祭壇之中,點起火來,火焰熊熊燃燒,這一次燒焦的是水草和藻類,氣味不再那麽難聞,反而有些香甜的氣息。


    “祭天!”


    當水草燒盡,大河流域的王者再度輕喝一聲,早有守衛準備妥當,將另外的一些祭品倒進祭壇中,點起火來。


    這一次的火焰簡直要把祭壇吞沒,可以清晰的看到,火焰中出現一些虛影,似乎是野獸的形體,又像是古老的神人張開翅翼的樣子,影子一閃而過,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柱衝天而起。


    就這樣?真是可惡的浪費,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


    前兩次燃燒的,實在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但最後一次祭天所用的東西,卻是真正的靈物。


    大鱷魚讓新任的近衛軍統領去準備供品,其中最重要的供品就是第三次祭天所用的供品,因為祭天必須用靈物。


    大河流域王者一脈的藏寶庫中,本來藏著許多靈物,但如今都被那個該死的江言洗劫一空了,大鱷魚親眼看到之後,盡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還是差點沒氣的背過氣去。


    無奈之下,他隻能向手下的近臣們伸手。


    近臣們又哪裏有靈物?他們的修為也就是普通修為,仗著平時掌握著一點權利,偶爾也能弄到一些靈物,這一次便截下靈物的一些邊角來祭天。


    若非如此,這祭祀還真的進行不下去。


    衝天而上的光束漸漸淡去,大鱷魚正要宣布祭祀結束,忽然,一個虛淡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間更值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巨魔野獸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巨魔野獸戰並收藏人間更值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