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白水月收起地圖,仔細的囑咐眾人,“前麵就是陰骸之地。”


    不用說,我也看出來了。


    前方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樹林,林中有一股森寒的氣息在遊蕩,那氣息,像是屍體腐爛之人口中的吐息,白青山遠遠的就感覺到了,那氣息讓他頭皮發麻,後背發涼。


    世上真有這種地方?陰骸之地,死者的世界?據說這裏有兩種生物出沒,屍骨是血肉做成的,腐朽者則是骨頭,他們把屍體分門別類,然後組裝成各自的大軍……白青山感到一陣惡寒。


    “我看見他發抖了,”矮子劉通這樣說,“小組長,你這廢物師兄會連累我們,不能帶他進去。”


    “他會被撕碎的,”麻子郝浩說,“普通刀劍應付不來那些家夥。”


    說的好像你們比我厲害在哪。“你們就能應付得來?”白青山憤憤的望著他們,該死的,這些家夥,一心想要把我從師妹身邊支開,然後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屍鬼敢靠近我,我一劍殺兩個!”


    “哈哈……”醉鬼癲狂的大笑著,“等著瞧,這小子不聽勸告,我們等著瞧。”


    等著瞧,我要讓你們大吃一驚,我要讓師妹刮目相看。


    他們走向黑暗、森冷的樹林,寒鴉在遠處輕輕叫喚,午夜的冷風拂過每個人都臉龐,聲音尖利好似鬼魂嘶吼。


    我不怕,白青山告訴自己,我曾經斬殺過真正的僵屍。


    那一次,他們在一個亂葬崗出任務,他和師妹白水月,還有另外一個同門。


    亂葬崗上墳眼林裏,地下也不知有多少死人,據說那亂葬崗存在了幾百年,下麵甚至有個萬人坑,裏麵放滿了從戰場上抬下來的屍體。


    亂葬崗在一個村莊附近,案子是警察係統轉交到斬龍組,根據資料,村裏有人行兇殺人,兇手先是殺了一頭牛,緊接著又殺了一家三口。


    普通的行兇殺人,根本用不著斬龍組出手,問題是,村裏的人一口咬定,是僵屍在行兇殺人,兇手穿著清朝時的古老服裝,渾身腐爛發愁,身體僵硬的刀子都捅不進去,又力大無窮,據說那頭牛是被生生扼死的。


    也是午夜,三人到亂葬崗上,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打開了所有墳墓,卻並沒有發現僵屍的蹤影,第二天他們就在村裏紮下帳篷。


    睡覺的時候,白青山忽然聽見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有吼聲,像是某種猛獸的吼聲,一他從昏睡中驚醒,發現師妹和師兄也正驚惶的起身。


    三人離開帳篷,到村子裏去,那時候,村子裏麵已變成人間地獄,地上到處是人的血和殘肢,幾十個僵屍在村裏遊蕩,不時有大人或孩子的慘叫聲傳來。


    那些僵屍,的確如報案的人所說,一個個穿著古老的服飾,渾身腐爛,臉上的皮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烤焦了,裏麵還有白白的蛆蟲在蠕動,白青山差點沒吐出來。


    白青山眼睜睜看著一個村民拿著草叉,似乎想和僵屍對打,那僵屍卻一把扯過草叉,將叉頭揉的稀巴爛,村民驚恐無比,轉身想跑,僵屍追上去,速度飛快……忽然一停,然後直挺挺的往前撲跌下去。


    一根金針戳在僵屍腦袋裏,金針屁股上穿著一根銀線,銀線的另一端捏在師妹手中,師妹手腕輕輕一抖,那金針飛迴來,僵屍慘叫著化為膿血。


    他們開始屠殺,就像僵屍屠殺無辜的村民一樣,他們的武器一下就能殺死僵屍,而僵屍雖然看起來力大無窮、行動敏捷,實際上,到修士麵前什麽都不算。


    白青山記得劍刺入僵屍血肉的感覺,長驅而入,毫無阻礙,僵屍慘叫著化為膿血,臉上的蛆蟲不時飛濺出幾條。


    那一天,在大山深處的僵屍村,他殺到手軟,僵屍似乎無窮無盡,怎麽也殺不完,當三個年輕的斬龍組成員從慌亂中冷靜下來,他們忽然明白了:


    僵屍在不斷的增加。


    為什麽?沒人知道。


    後來他們叫了增援,龍傲組長開著直升機出現在大山深處,直升機上載著機槍,機槍的子彈是特質的靈力彈,噠噠噠噠噠,僵屍像割麥子一樣倒下。


    那是白青山第一次在出任務時,真正的擊殺某些怪異的存在,事後他仔細迴憶,感覺也不是那麽可怕,僵屍太弱了。


    現在,當他走近陰骸之地,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屠殺僵屍的經曆,屍鬼,腐朽者,和僵屍能有什麽區別?隨便殺。


    當他提起那一次的經曆,試圖讓白水月想起他們共同經曆的那些事情時,白水月厭惡的翻了翻白眼。


    “不要說那件事,”白水月這樣說,“那是恥辱,整個斬龍組的恥辱,我們打開了墳墓,讓那些僵屍大搖大擺的跑出來,然後自己迴去睡大覺,死了三十個多個村民,我們必須為之負責。”


    “我知道,”白青山張大了嘴巴,怔怔的望著她,良久,他才這樣說,“我知道。”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救了那些村民,這時,他才恍然意識到:


    原來是我們導致了那一切,原來是我們放出了那些僵屍。


    他又想到那些僵屍,腐爛的身體,焦黑的臉,黑洞洞的眼窩,蛆蟲在裏麵爬……


    忽然,眼前出現一張腐爛的臉,麵容焦黑,眼窩深陷,蛆蟲在裏麵爬。


    是我想的太認真?一瞬間,白青山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蛆蟲蠕動著,兩個深陷的眼窩似乎注視著他,腐爛的嘴唇忽然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啊!”


    白青山驚恐的大喊了一聲,那張臉的嘴巴猛然張開,然後咬向他的脖頸……一陣白亮的光芒照在那張臉上,那張臉大聲尖叫著,然後,它微微晃了一下,緊接著便往上麵蕩,嘩啦啦,樹影婆娑,那張臉消失在密林之中。


    “嗖!”


    破空聲響,白水月手中捏著銀線,一縷金光飛快的射出,林子裏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須臾,金光倒轉而迴,白水月將其捏在手中,金針上沾了一抹黑色的血跡。


    “他叫的像個嬰兒,”矮子劉通嘲笑道,“啊!媽媽,屍鬼來抓我啦!”


    他用一種很誇張的語氣模仿白青山的驚叫,白青山臉上一紅,他意識到,自己叫的比這還要大聲。


    “那叫音波攻擊,”麻子郝浩戲謔的說,“當屍鬼朝你撲過來的時候,大喊一聲,屍鬼就會害怕,然後不得不咬斷你的脖子。”


    他的手上捏著一團白光,正是方才擊退那屍鬼的亮光,這時,白光一點點的消散。


    “這是……”白青山望著那團亮光,驚疑不定,正是這亮光擊退了屍鬼,關鍵時刻,麻子郝浩救了他。


    “這是你未來老婆的奶子發出的光,”醉鬼笑嘻嘻的說,“希望她的胸脯能有那麽白。”


    白青山望了他一眼,這時,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麽長老會要指派這三個人跟著白水月。


    郝浩修煉的功法,好像是“大光明功”的一個分支,矮子劉通則對火焰情有獨鍾,至於那醉鬼,白青山不知道他修行過什麽功法,但想來也應該是克製陰暗森冷的一種功法。


    這麽說來,我倒真成了拖油瓶啦?畢竟,我隻會天師府的劍決,可不會發出什麽強光,也不會玩火。


    不,天師府的劍決也很強大,師妹的金針不是傷了那屍鬼嗎?我的劍也可以,總之我要和師妹在一起,我要保護她。


    劫後餘生,他驚魂未定,心髒砰砰直跳,這時候,他甚至沒有力氣去反駁矮子、麻子、醉鬼的辱罵。


    “快去看看,”白水月招唿眾人,“說不定打死了一隻。”


    他們衝向之前發出慘叫的地方,矮子劉通的掌心冒出一團火焰,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地上有一小灘黑血,已經凝固,一隻蛆蟲落在上麵,正無力的蠕動著。


    郝浩上前,猛的踏出一腳,隻聽“吧唧”一聲,那蛆蟲在他腳下爆開。


    “繼續走,”白水月說,她望了自家師兄一眼,“陰骸之地很危險,到處都可能有屍鬼和腐朽者出沒,要小心。”


    師妹教訓起我來啦,白青山點頭,心裏卻這樣想,到底誰才是師兄啊?唉,畢竟她是小組長。


    黑夜深不見底,好似密林悠長深邃,白青山已經知道,他們要去到陰骸之地的最深處,隻有那裏,可能孕育出三葉換魂草。


    樹林之後是沼澤,白水月仔細的停下來望著沼澤,矮子和麻子,還有酒鬼,也放棄了奚落他的樂趣,麵色凝重的打量著眼前的沼澤。


    沼澤呈深黑色,黑夜中,任何東西都是這個顏色,濕地十分空曠,稀疏的矮草隨意的生長。


    “得找一條路,”矮子凝重的說,“否則我們會陷入其中。”


    找一條路,當然,沼澤是擅長吞人性命的怪獸,這怪獸渾身上下隻有一張大嘴。


    白水月顯然做了充分的準備,這時候,她從懷中摸出一把小人兒來。


    這些小人,隻有白青山的小拇指那麽長,共有八個,被白水月一把攥在手中。


    “去,”白水月輕聲道,她將那小人散落在地上,“去找出一條路來。”


    小人四散開來,各自離開,蹦蹦跳跳的往沼澤裏走,動作十分輕快。


    關節很靈活,也沒有懵懂的樣子,很不錯的手藝活,不知出自哪位機關大師的手筆?白青山望著那些小人,心中有些酸酸的,為了複活白自然,師妹還真是舍得下功夫啊。


    他真希望八個小人都被沼澤吞沒才好,然後,他們就會發現,這沼澤裏沒有哪怕一條可以通過的路,任何地方都可以吞人性命的,這樣一來,他們就隻能調頭……不,師妹不會放棄,她會冒著死亡的危險踏上沼澤。


    這樣看來,還是希望小人們找出一條路吧。


    小人做到了,但隻有一個,他從黑暗中蹦蹦跳跳的走迴來,在白水月麵前跳了兩下。


    其他的小人都沒迴來,他們被沼澤吃掉了。


    “跟著他,”白水月說,“路上可能有危險。”


    他們跟著小人上路,白水月走在最前麵,白青山跟在她後麵,然後是麻子,然後是矮子,酒鬼墊後,這時候,白青山恍然意識到,這不知深淺的酒鬼,也許是所有人當中實力最強大的一個……


    師妹說路上會有危險,什麽危險?沼澤是吞人性命的怪獸,這不假,然而,他們腳下的這條路卻十分凝實,像是沙土壘成的,可以讓人放心大膽的前進。


    一隻骨手無聲無息的伸出沼澤,骨頭蒼白而又冰冷,指節上滿是黑乎乎的淤泥,骨手抓住他的腳踝,他隻感覺腳脖子涼了一下,下一刻,那骨手猛的拽的。


    “啊!”


    盡管有了上一次的教訓,白青山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他整個人猛的側偏,那骨手拽著他腳踝往右麵拖,他整個人便往左麵倒去。


    麻子用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五指張開,籠罩向爬出沼澤的骷髏,強光驟然射出,落在骷髏的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骷髏身上冒煙,卻並不退卻,反而捏著一柄骨劍,直刺向麻子胸口。


    骷髏猛的站起來,白青山被掀翻在地,一瞬間,他聽到金鐵交擊的聲音,接著是火焰的唿唿聲,強光在他眼前閃爍著,照出周圍密密麻麻的骷髏身影……


    “退!”


    白水月大喊一聲,破空聲唿唿作響,緊接著,強光往後退去,火焰也一樣,一紅一白兩道閃光在黑暗中劃出炫目的波紋,白青山從地上爬起來,師妹在哪?我要保護好她。


    他望向師妹剛才站的位置,除了密密麻麻的骷髏,什麽都沒有,腐朽者們擠在一起,他們是由各種各樣的骨頭拚湊出的存在,勉強具有人形,但腦袋的形狀更不相同,有老虎的頭、狼的頭、狗熊的頭甚至大象的頭,唯獨沒有人頭。


    “我們缺一個人頭,”骷髏笑著說,“就要你的頭。”


    骷髏伸出手來抓他,一瞬間,白青山感覺自己嚇傻了,我應該拔劍,他告訴自己,然而他沒有拔劍的力氣,我應該逃走,他告訴自己,然而他兩條腿軟綿綿的。


    “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炸雷般的怒吼,骷髏的胳膊一齊落在他身上,一瞬間,白青山感覺自己要被撕成碎片,下一刻他聽到獅子的大吼,“吼!”


    一頭金色的大獅子猛的撞過來,它繞著白青山轉了一圈,骷髏紛紛向後倒去,骨手折斷的“哢哢”聲不絕於耳,下一刻,金色大獅子轉頭,它用腦袋頂著白青山,然後撒開四蹄,耳邊風聲唿唿作響,白青山被頂在空中,飛快的往後退去。


    金色大獅子的眸光十分冷漠,白青山望著那眸光,心中卻暖洋洋的,這獅子救了我,他告訴自己,不知道是從哪裏跳出的強大異獸,竟然這樣拚命的救我。


    這時候,他仿佛已經看到,這頭金色大獅子馬上就要認他為主,從此以後,他跨著金色大獅子,在世間留下一段不朽的傳奇,後人會稱我為“駕馭神獅的男人”,他想,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金色大獅子的腦袋。


    那獅子忽然碎成漫天金光,酒鬼出現在他麵前,他的腦袋因醉酒而變得紅彤彤的,白青山的手僵在那裏,離那腦袋隻有毫厘之差。


    “哈哈哈哈……”矮子劉通將他扯住,一邊拽著他往迴狂奔,一邊大笑著,“你幹嘛摸那酒鬼的腦袋?該不會愛上他了?”


    “酒鬼!”麻子郝浩也在笑,“你救了這廢物,他要以身相許了!”


    “這頭豬!”酒鬼憤怒的大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差點被他害死!”


    “所以給了你英雄救美的機會!”矮子劉通肆意的大笑著。


    白青山感覺自己的臉紅透了,那怎麽會是酒鬼了?那麽威猛的一頭大獅子,渾身金光的一頭大獅子,將他從骷髏的手中救了過來,怎麽會是該死的酒鬼了?不,酒鬼救了我,他不是該死的。


    他們跑了一會,直到迴到森冷的叢林之中,才停下腳步。


    “得找另一條路,”白水月說,“腐朽者太多了,這條路走不通。”


    “我同意,”矮子劉通說,“但在那之前,必須把這小子踢出去,跟他在一起太危險了!”


    為什麽非要把我和師妹分開?該死的!


    “我隻是沒見過……”白青山說,“那些東西,有點驚訝而已。”


    “驚訝?”酒鬼醉醺醺的說,但聲音裏滿是怒氣,醉漢容易發怒,他的大臉紅彤彤的,鼻子也紅紅的,他甚至還在吸鼻涕,白青山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人,剛才化身大獅子,身披金光,撞翻了幾十個腐朽者,醉漢說,“你驚訝的連你的娘都不認識了!呆呆的站在那裏?你不怕死,我們還怕龍傲那變態找我們要交代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才救我。


    “是他們太多了!”白青山繼續抗辯,想要把我從師妹身邊弄走,絕對不可能。


    “他們還會更多,”麻子郝浩陰惻惻的說,“越靠近陰骸之地的深處,屍鬼和腐朽者會越來越多,並且,會出現很多形態各異的存在,很強大,一下就能把你撕碎。”


    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麽?“我正想見識見識。”白青山這樣說。


    “你想死!”醉鬼惡狠狠的說,“下次我不會再救你,該死的龍傲,死變態娘娘腔,把這樣一個廢物塞給我們!”


    “你……”白青山對醉鬼怒目而視,他拔出自己的長劍,似乎想要教訓醉鬼一下。


    “怎麽,”矮子劉通鄙夷的說,“怪物要你命的時候,你隻敢像個嬰兒似的尖叫,如今倒敢對我們拔劍了?”


    “夠了!”白水月重重的說了一句。


    “小組長,你不能把我們寶貴的生命,和這個愚蠢又無能的家夥綁在一起。”麻子郝浩說。


    “師妹!”白青山望向自家師妹,我這都是為了你呀!


    白水月打量了自家師兄兩眼,眸子裏露出猶豫的神色。


    不,師妹不會趕我走的,不會的!白青山在心中咆哮。


    “先去找別的路,”最終,白水月這樣說,“找到以後再說吧。”


    果然!白青山在心裏敲鑼打鼓,師妹不會趕我走的,她心裏有我,知道我是為了她好。


    矮子劉通恨恨的啐了一口,醉鬼則喝了一大口酒。


    接下來,他們尋找另一條路,長夜漫漫不知所終,好似陰暗叢林無窮無盡,他們一直往北走,最終走出叢林,看到一片深穀。


    上方是高聳的群山,秘境的夜空沒有星星,隻有黑暗,群山與天幕融為一體,好似趴伏的巨獸。


    “這是鷹王的巢穴,”白水月拿著地圖,這樣說道,“上麵有鷹王的行宮。”


    遠遠的,白青山聽到烏鴉和喜鵲的叫聲,緊接著是撲棱棱的聲音,兩隻大鳥揮舞著翅翼。


    他們在打鬥,白青山心想,烏鴉和喜鵲,天生的對頭。


    “所以說,”矮子劉通頹喪的說,“我們走出陰骸之地了?”


    “往北走沒有路,”白水月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疲倦,她轉身往迴走,“我們往南去。”


    “走啊走,走啊走……”矮子劉通哼起小調。


    “就這樣走,哦哦,就這樣走,哦哦……”麻子郝浩也在哼。


    “敢問路在何方,”醉鬼接上去,“路在……”,他在高音的地方頓了一下,然後猛的破音,“較蝦!”


    白青山忍不住微笑。


    “你笑什麽,小子?”醉鬼惡狠狠的瞪住他,“我唱的不好聽嗎?”


    腳下唱成較蝦,還能好聽嗎?“好聽的很,”白青山略帶譏諷的說,“可以開演唱會了。”


    “你唱的能有多好聽?”矮子劉通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你敢唱一嗓子嗎?”


    我才不唱,傻子一樣。白青山這樣想,他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哼,”麻子郝浩哼了一聲,“這廢物唱的肯定很難聽。”


    “剛翻過了幾座山……”矮子劉通繼續開唱,聲音很大。


    “魑魅魍魎,他怎麽就這麽多!”麻子郝浩接上,他一邊唱,一邊瞟著白青山。


    你們才是魑魅魍魎,白青山暗想。


    “俺老孫來也!”醉鬼加上旁白,他把最後一口酒喝幹,然後將酒瓶子狠狠砸向一塊大石頭,瓶子哢的破碎。


    這就是斬龍組,一群瘋子,或者傻子,或者變態娘娘腔,白青山暗想,他們又來招唿他開唱,他搖頭拒絕。


    這時,天邊的第一絲曙光出現,朝陽給樹葉鑲上金邊,微風吹過,露水從枝頭滴落,灑在身上十分清涼。


    他們繼續往南走,一路上三次碰到屍鬼的襲擊,前兩次白青山還是嚇得魂飛魄散,劍也不曾抽出一下,為此不知受了多少奚落。


    到第三次,他終於拔劍猛砍,一隻屍鬼留下一團蠕動的血肉消失了。


    “小子,”矮子劉通踢著那血肉,像顛足球一樣左腳換右腳,“這次迴去,如果有人說你不那麽廢物了,記得說是我們的功勞。”


    是屍鬼的功勞,你們隻會打擊我。白青山暗想,這時他的雙手還有些顫抖。


    他們往南走,這是一段漫長的路途,他們要把剛才自己走完的路再走一遍,然後再繼續往南走。


    接下來,屍鬼不斷的來襲,白青山的應付也逐漸從慌亂變得遊刃有餘,他不再尖叫,雙手也不再顫抖,手中的長劍似乎長了眼睛,盯著屍鬼不放,又長了腿,追著屍鬼砍。


    這下他們不會趕我走了吧?他們沒有理由了,想把我從師妹身邊弄走,門都沒有。


    中午的時候,他們走到南方,天氣驟然變冷,前方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大雪山。


    白青山被這自然的奇跡驚呆了,“怎麽會有一座雪山?”盡管很不喜歡矮子、麻子、酒鬼,他還是忍不住主動發問,“這裏好像也不太冷吧?”


    “廢物的腦子和他的法術一樣貧瘠,”矮子劉通笑嘲著說,“難道沒聽說過寒冰刺的傳說?”


    “從雲宗的寒冰刺……”白青山喃喃自語,他想起來了,“難道說,寒冰刺的核心化成雪山……就是眼前這一座?”


    “你竟然知道!”麻子郝浩用誇張的語氣說,“什麽時候,豬的智力已經如此之高?”


    白青山真想在他臉上狠狠的揍上一拳。


    他接著打量那雪山,這時,他想到了聖殿的傳說。


    “我聽說,”他說,“叢雲宗的聖殿被冰封在雪山中……”


    “你可以去找,”醉鬼冷冷的說,“然後就免得拖累我們。”


    我已經不會拖累你們了,我已經和屍鬼打的有來有迴了,白青山暗想,他真想喊出來。


    “他會摔死的,”矮子劉通嬉笑著說,“上山的路很陡峭,山石結冰,冰麵滑溜溜的,他會死的像鯰魚。”


    “你才死的像鯰魚!”白青山破口大罵。


    “呦嗬……”矮子劉通來勁了。


    “夠了!”關鍵時刻,白水月站了出來,“不要吵了。”


    還是師妹好,她生怕我吃虧了。


    這時,白水月轉身,望著他,眸子裏露出一絲猶豫的神情。


    “怎麽了?”白青山有些疑惑,“師妹?”


    師妹好久沒有這樣看著他了,白青山迎向她的目光,兩人目光對視,白青山如在夢中,師妹到底怎麽了?她想對我說什麽?


    “師兄,”白水月說話了,“我們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呃……”白青山點點頭,“沒錯,沼澤。”


    矮子劉通和麻子郝浩相視一眼,然後嘿嘿直笑,白青山心中忽然浮現不好的預感。


    “我們要闖過去,”白水月說,她的語氣顯然經過斟酌,“所以……”


    “所以什麽?”白青山感覺自己的心在下沉,不要,不要那樣。


    “所以要把你踢出去!”醉鬼大笑著說,“這樣你就不會拖後腿了!”


    “我拖!我拖!我拖拖拖!”矮子劉通像個小醜似的蹦跳起來,他繞著麻子郝浩蹦跳,做出抱大腿的樣子,“師妹,帶著我,我要拖後腿!”


    “去尼瑪的!”郝浩做勢踢出一腳,速度很慢,矮子嬉笑著跳開了。


    “不要,”白青山望著自家師妹,這時候,他已經不去顧及矮子和麻子的鬧劇,他隻希望師妹不會那麽做,“師妹,不要趕我走。”


    “師兄,對不起,”白水月先是遲疑,然後就下定了決心,“沼澤很危險,腐朽者力量強大,他們,”她望向另外三人,“都有專門針對亡靈的手段,長老會才把他們派給我,你隻有一柄劍……”


    “一柄劍!”白青山有些激動的說,“天師府的劍,師妹,這柄劍隻為守護你而存在!從小到大……”


    “師妹,這柄劍隻為守護你而存在!”醉鬼學著他說話,語氣誇張,“師妹,不要趕我走!”


    “住口!”白青山幾乎要崩潰了,不,我不能離開師妹!他猛的撲向酒鬼,拳頭攥的緊緊的……


    酒鬼輕而易舉的躲過他的拳頭,“敢打隊友?”矮子和麻子又驚又怒,一齊衝過來,拳頭都已攥緊了,酒鬼卻伸手攔住他們,“看我的,”他。


    看你有什麽手段!白青山心中發狠,怒火中燒,他又揮出一拳,酒鬼再度閃開。


    忽然,酒鬼猛的轉身,背對白青山,然後,他雙手抓住自己衝鋒衣的下擺,猛的往背後一提,結實的後背頓時露了出來。


    白青山不由愣住,他看到,酒鬼的背上有十幾道密密麻麻的黑色傷口,傷口並不深,並且已經結痂,看起來傷勢不重,但十幾道黑色的傷口擠在一起著實可怕。


    “這是……”白青山怔怔的說,他心中已有猜測,不……


    “看看你是怎麽拖後腿的!”酒鬼放開衝鋒衣,轉身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他們是吃素的?我衝過去,撞開他們,把你這個廢物救迴來,他們又給了我這個,免費贈送!”


    這……他受傷了,為了救我。


    白青山愣在那裏,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像是被釘在那裏,釘子正是醉鬼背後的傷口。


    “師兄,”白水月說,“你迴去找龍組長吧,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了。”


    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並沒有多看白青山一眼。


    “師妹!”白青山迴過神來,在後麵大喊,“帶上我吧,我不會拖累你的!我可以打那些屍鬼,你看到的!”


    “我們要打的是腐朽者,一大群腐朽者,”白水月停下腳步,“他們一瞬間就讓我們之中的最強者負了傷,師兄,我們需要輕裝上陣。”


    “輕裝上陣,”矮子劉通笑著說,“就是說,把拖累都踢走,踢走!”


    他放肆的大笑,酒鬼和麻子也放肆的大笑,白青山楞楞的站在那裏。


    不,師妹,我想跟你在一起……他看著他們遠去,心裏像是有一千把刀子在割,他好想追上去,可是他知道結果會怎樣,師妹雖是女子,卻有男子的決斷和剛強,她下定決心的事不容改變。


    可是,現在我又能去哪了?迴到龍組長那裏?不行,他們會知道我被趕走的事情,所有人都會取笑我……


    我能去哪?他呆呆的站在那裏,森冷叢林邊角處的陰影遮蔽著他,大雪山的寒氣轟轟烈烈的往下撞,他感到寒冷,心中卻更冷,他無處可去。


    我得追上他們,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得和師妹在一起。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忽然,屍鬼從樹梢上跳下來,腐爛的眼窩死死的瞪著他,臉上的蛆蟲蠕動著,屍鬼猛的撲過來,白青山大叫一聲,這時,他再一次忘了拔劍,他轉身,落荒而逃,屍鬼在後麵窮追不舍,他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森冷叢林的陰影不再將他籠罩,屍鬼冰冷、沉重的唿吸也消失在他身後,他猛的抬頭,大雪山轟然一下撞到眼前,刺目的白光讓他一陣眩暈。


    雪山,他想,寒冰刺的內核,冰封的聖殿……他迴頭,森冷叢林的巨大陰影挺立在後方,他仿佛看到無數屍鬼徘徊在深林之中,迴不去了,他告訴自己,師妹……走遠了,心中的痛楚如潮水般襲來,他失魂落魄的望著眼前的雪山。


    拖後腿,他慢慢的走向那雪山,心裏卻想著剛才的事。


    師妹說我拖後腿,天啊,矮子劉通他們說我拖後腿,沒什麽,他們想把我從師妹旁邊支開罷了,沒什麽,可是,為什麽師妹也說我拖後腿。


    “我們要輕裝上陣,”師妹這樣說,“所以你滾蛋吧。”


    輕裝上陣就輕裝上陣,幹嘛要把我扔掉,難道說,帶了我,就不算是輕裝上陣了?是了,我是拖累,我是累贅,所以要扔掉我。


    一瞬間,他的眼眶甚至潮濕了,別人怎麽說他,他都可以不在意,然而,師妹也這樣說他,無異於狠狠的捅他一刀。


    白青山啊白青山,他在心中對自己說,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什麽實力,難道不清楚嗎?你就是個廢物,就是個拖累,沒什麽好說的。


    想到這裏,他隻覺得心灰意冷,寒風唿嘯,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來,落在他頭發上,落在他臉上,雪花涼涼的,他心裏也涼涼的。


    不知為何,他又想到那個逃犯,江言,他想到他的臉,想到他揮來的那一拳,一拳,隻有一拳,打碎了我的劍光,打歪了我的臉。


    聽說,就連赤天誅組長也在他手上吃了鱉,平日裏小心翼翼珍藏的離火神符,被那逃犯一股腦全搶走了。


    龍組長也不曾拿下他,據說兩人激戰了很久,以平局收場。


    隻有霍狂雷組長勝了他一籌,但也最終沒能抓住他。


    如果我有他那樣的實力,他們還會嫌我拖後腿嗎?不會的,當然不會,矮子劉通會叫我老大,麻子郝浩會千方百計的給我講笑話而不是消化我,至於酒鬼嗎,他一定會與我分享他那寶貴的、該死的酒!


    師妹了?她當然也不會嫌我拖後腿,她會求著我,讓我跟她一起去找三葉還魂草,因為她需要強者同行,然後才能複活那該死的白自然!


    所以說,一切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太弱了?沒錯,就是因為我太弱了,所以他們不尊重我,他們百般嘲笑我,他們嫌我拖後腿,世人笑貧不笑娼,修行道卻隻笑實力低微的人……


    想到這裏,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冷氣灌進胸膛,唿唿的撐開他的肺,冷風變成熱風,熱風更助火力,他不禁攥緊拳頭。


    我要提升實力,他告訴自己,對於修士來說,沒有什麽比他媽的提升實力更重要的事。


    為什麽我要跟師妹在一起?去找三葉還魂草?那對我有什麽用?可以提升我的實力嗎?不能,我要提升實力。


    怎麽提升實力?我在秘境裏,到處都是機緣,我要去爭,我要去搶……


    忽然,他愣住了,機緣,他想,然後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雪山。


    機緣,冰封的聖殿?天啊,還有比那更大的機緣嗎?他不由一陣激動,怒火讓他腦袋發熱,一瞬間,他下定決心,要去尋找那傳說中冰封的聖殿。


    冰封的聖殿在哪?他像,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找……去哪裏找?


    他打開七山大會官方發放的地圖,找到屬於冰封聖殿的介紹,開始仔細的閱讀……


    讀完以後,他恨不得把手中的地圖直接扔掉。


    該死的,他想,一座從來不曾被人發現過的聖殿,一座從來不曾出世的聖殿,那要到哪裏去找?


    時間流逝,怒火一點點熄滅,冷風吹在臉上,他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從來沒有人找到過,我又憑什麽找到?


    他又感覺心灰意冷,他收起那地圖,轉身朝雪山下走去。


    這時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條風信。


    這種時候?誰會給我發風信?龍組長不會,一瞬間,他以為是師妹改變主意了,他激動的渾身發抖,他打開風信,裏麵的內容讓他目瞪口呆:


    白青山,我是你的副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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