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聖殿,後有雪山,陛下。”老鱒魚如此提醒。


    小鱷魚不禁笑了,老鱒魚喜歡揭他父親的短,這一點誰都知道。


    “都一樣,”父親笑著說,對於老鱒魚的戳穿不以為意,真的不以為意嗎?如今,小鱷魚細細迴想,父親可能隻是裝稱不以為意,“雪山是聖潔的土地,寒冷能毀滅一切汙穢不潔的東西。”


    “寒冷能冰凍汙穢的東西,”老鱒魚笑著說,“讓他們長久保存下來。”


    小鱷魚忍不住微笑。


    父親說雪山是聖潔的地方,小鱷魚一邊往山上爬,一邊這樣想著,可他自己又幹了什麽?在如此聖潔的地方,他卻想要進行汙穢的強bao,這難道不是一種玷汙麽?父親心口不一,向來如此。


    雪山是聖潔的,小鱷魚心想,白衣女子也是聖潔的,他又想到那一層薄薄的銀光,我不能讓他們被我父親玷汙。


    想到這裏,他不由加快腳步,竭盡所能的朝著父親發現冰窟的地方奔去,那是半山腰,他記得很清楚,因為父親不準他進去,他在外麵等,把周圍的風景看了個透徹。


    這時,他忽然聽見吼聲,又長又響亮,從半山腰的位置傳下來,他不由呆住了,這是怎麽迴事?為何會有吼聲?


    並且,這吼聲為何有些熟悉?


    小鱷魚能記住每一種聲音,並準確的在心裏為他們貼上標簽,下一次再聽到,他一下就分辨的出。


    是否隻有自己有這樣的能力?他不知道,或許所有人都可以吧。


    總之,他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是那頭狗熊,他告訴自己,那頭臨陣怯戰的狗熊,五年前諸王來襲,兩頭狗熊圍攻“錘王”,一頭狗熊腦袋被砸的稀巴爛,另一頭狗熊則嚇的不能動彈,以至於當“古王”命令他出手的時候,他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小鱷魚記得那頭狗熊,事後,父親告訴他,他能衝出重圍,到化龍關中開啟陣法,多虧了那頭怯戰的狗熊。


    他還記得父親對那頭狗熊的評語:“哪裏是熊?分明就是一條狗,狗才臨陣怯戰。”


    小鱷魚為此記住了那頭狗熊,他也記得那狗熊的聲音,此刻,當他聽到那悠長、響亮的吼聲時,他立刻辨認出:


    這吼聲出自那頭狗熊,那條狗。


    發生了什麽?那條狗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白衣女子怎麽樣了?小鱷魚心想。


    雪山忽然崩塌。


    皚皚白雪如巨獸般猛撲下來,一層又一層,卷動著,肆虐著,從小鱷魚的角度往上看,雪山像是一個穿了太多衣服導致臃腫的大家夥,正一件件的脫下身上的衣服……


    雪崩了……有那麽一瞬間,小鱷魚呆在那裏,怔怔的望著脫衣服的雪山。


    怎麽會這樣?雪山轟隆隆的怒吼,其中夾雜著狗熊漸弱的吼聲,小鱷魚忽然明白了,是那頭狗熊幹的好事!


    現在該怎麽辦?他抬頭望著脫衣服的大雪山,白雪狂怒的肆虐而下,像是傳說中巨佛狠狠拍落的手掌,一掌之下,任何生靈都難逃一死……


    他想逃,然而,那白衣女子還在半山腰的冰窟裏,她是否已遭父親的侵犯?冰窟在雪山深處,不大會受雪崩的影響……我是來救她的,倘若就這樣放棄,豈不是任由她被侵犯?


    雪山嘯吼如雷,小鱷魚抬頭,巨佛手掌已逼近半山腰,倘若一頭衝進去……他忽然身化魅影,直衝向半山腰。


    快!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再快一點!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然而,他敢保證,比起父親全速前進的速度,他還要更快上幾倍不止,他已感覺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他仿佛變成了風,或者聲音,總之是某種虛幻的、速度極快的存在。


    那股黃色的能量徘徊在他周圍,空氣中似乎多出了一條通道,他穿梭在這通道裏,通道的盡頭就是半山腰的冰窟……等一等,我來救你了。


    要到了,要到了!那通道的盡頭就在眼前了!小鱷魚不禁渾身顫抖,再快一點,他告訴自己,再快一點!


    “轟!”


    通道忽然碎開,漫天大雪猛的砸落,不!這是小鱷魚唯一的想法,下一刻,大雪將他整個包裹,巨佛的手掌推著他,推著他,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白青山


    真有三葉還魂草嗎?白青山很是懷疑,一個隻允許治水境修士進入的秘境,怎麽可能有那種奪天地之造化的存在?


    據說,三葉還魂草堪比九轉金丹,可以招魂引魄,讓死人複活。


    有人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這是凡人的說法,事實上,對於修士來說,閻王的權威有時並不是那麽重。


    閻王要誰三更死,太上老君嗬嗬一笑,閻王隻能滿頭大汗的說:“您最大,您最大。”


    閻王要誰三更死,那猴子捏著棒子,冷冷的望著他,閻王隻能無奈苦笑。


    那麽多強大的存在,那麽多活在傳說裏的存在,比起他們,閻王或許隻是個不起眼的小官罷了。


    隻不過,強大的存在不屑為凡人們開口,除非是在某些話本傳說之中。


    死亡,隻是一場遊戲,按照天師府的秘本記載,生死之間沒有什麽大恐怖,死亡類似於人間的律法,凡人犯法,被法律製裁,而事實上,人人都有罪,死亡就是對有罪之人的審判,沒人躲得過,沒人逃得脫。


    照這麽來說,組長真是罪孽深重,否則,閻王爺怎麽這麽急著要審判他了?白青山充滿惡趣味的想。


    不過,如今白水月想把他拉迴來,唉,師妹呀師妹,天地規則自有其運行的規律,人死了就是死了,幹嘛還要拉迴來了?三葉還魂草,多麽渺茫的希望……


    他真希望把這些話告訴白水月,不過,他不敢,白水月會狠狠的咒罵他一頓,甚至對他動手,他毫不懷疑。


    不過,他又真的想把這些話告訴師妹,不要找什麽三葉還魂草啦,死了就是死了,哭也哭了,就隨他去吧!關注關注活人不行嗎?


    關注關注我不行嗎?


    師妹不關注他,她隻關注三葉還魂草,關注那個死鬼組長。


    這也難怪,畢竟他臉被打歪了,牙齒也幾乎掉光,斬龍組給他動用了最好的醫療手段,不過,也僅僅是把他的麵容稍稍的“迴正”了一些,江言那一拳太重了,把整個現代整容技術都打趴下了。


    他還記得,父親千裏迢迢的趕來看他,在醫院裏,當醫生給他拿下麵罩,父親幾乎嚇了一跳,他第一句話是個疑問句。


    “你是誰?”父親這樣問,語氣有些害怕,“我兒子了?”


    他那張臉,如今連父親都認不出來了,可以想象是怎樣的扭曲。


    師妹還喜歡我嗎?白青山心想,她一定還喜歡我的,她一直都很喜歡我,對於組長,她隻是崇拜,僅此而已,她喜歡我。


    他又想起剛進天師府的日子,他和師妹同一批進來,他們一起受訓,一起修行,後來一起加入斬龍組。


    有人說,男人不能愛上下山之後遇見的第一個小女孩,那樣顯得很傻。


    毫無疑問,白水月是他踏入修行道後遇上的第一個小女孩,白青山愛上了她,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傻的,師妹那麽漂亮,人又溫柔體貼,隻是偶爾會對他發脾氣,那又怎麽樣?打是親,罵是愛,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她一定是喜歡我的。


    否則,她現在就不會帶上我,是不是?尋找三葉還魂草是很重要的行動,據說得到了長老會的特別授意。該死的,長老們也很想讓組長活過來?真不知道白自然有什麽好的。


    不管怎樣,如今我和師妹在一起,雖然身邊還跟了其他幾個人,不過,師妹最在乎的一定是我。


    畢竟,無極門的劉通是個矮個子,師妹比他高半個頭,怎麽會喜歡他?


    還有,三花派的侯中是個酒鬼,即便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滿身酒氣,他曾經不止一次的被抓住酒駕,如果不是斬龍組的身份,早就被扣了駕照啦,師妹肯定不會喜歡他。


    還有地靈宗的郝浩,這家夥名字的拗口程度,比我臉的扭曲程度還要更勝一籌,就更不要說他一臉麻子……


    總之,在白青山看來,雖然他的臉蛋扭曲的他老爸都認不出來,但他還是這一群人中最英俊瀟灑的男人,白水月一定最喜歡他。


    為了尋找三葉還魂草,他們五人同行,矮子,酒鬼,麻子都是長老會指派的人,白水月負責領導他們,隻有白青山,一個勁的非要跟來,說是要保護白水月。


    “人家用得著你保護?”來的時候,龍傲惡狠狠的訓斥他,不知為何,白青山覺得,從龍虎山下來之後,小組長仿佛變了個人,不像以前那麽娘娘腔了,“我看你是饞人家身子,小子,撒泡尿照照鏡子,別去惹人厭煩!”


    我再怎麽醜,也比你好看,臭娘娘腔。


    他真想抬頭看看龍傲的臉,看看彪型大漢的臉塗脂抹粉之後到底能有多醜,那一定可以幫他重拾信心,不過他不敢,沒人敢看龍傲的臉,除非你不怕當場嘔吐。


    他一度感到懊惱,小組長不會放我走的,他想,他要去追捕那逃犯,而我要配合他。


    逃犯,他又想到江言,想到打歪自己臉的那一拳,該死,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要先保護好師妹,看看她身邊都是什麽人,矮子,麻子,酒鬼,她會遇到危險的。


    不過,讓他感到驚喜的是,在狠狠的斥罵了他一頓後,龍傲竟然同意了他的請求。


    “去吧,”龍傲這樣說,好像巴不得他離開,“追捕行動有我們就足夠了,那逃犯在劫難逃。”


    龍傲很有信心,為什麽?白青山不知道,總之,在把他踢出任務之後,龍傲甚至還表示:


    “尋找三葉還魂草……你們人手還夠不夠,要不要再給你們兩個?”


    看來他也想複活白自然,白青山憤憤的想,那死鬼究竟有什麽好?


    白水月婉拒了龍傲,於是,最終隻有他們五人踏上了程途。


    “哪裏有三葉還魂草?”在路上,白青山這樣問道,他走在白水月身旁,這句話自然是在問自己師妹。


    然而,白水月沒有迴答,她低頭看著那張地圖,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好像根本沒聽到他說話。


    “醜八怪,”矮子劉通笑著說,“你隻要跟在我們屁股後麵,不拖後腿就行了,管那麽多幹嘛?”


    看不起我?“你什麽意思?”白青山沉下臉,冷冷的瞪著他,“我會拖你的後腿?”


    “哎呦,醜八怪生氣了,”郝浩露出驚恐的神情,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白青山,“好恐怖呀,這張臉簡直要嚇死人啦!”


    他們針對我。“你看你那一臉麻子,”白青山瞥了郝浩一眼,“還好意思說我?”


    “麻子算什麽?”郝浩大笑著說,“我的臉又不歪,不像你,臉像是被車軲轆軋過一樣,嚇死人了。”


    “你……”怒火在胸膛中升騰,白青山臉都氣紅了,他將目光掃過矮子和麻子,“我因公受傷,這是榮譽,你們憑什麽取笑我?”


    “醜不是你的錯,”劉通大喇喇的說,“嚇人就不對,我說,你這丟盡斬龍組臉麵的廢物,究竟為什麽要和我們一起?長老會指派了我們,可不曾指派你啊!”


    為了我師妹。白青山真想這樣說,不過,他不能這麽說,師妹很嬌羞,這麽直白,她會生氣的。


    “組長,”麻子郝浩也在幫腔,“你這師兄就是個廢物,剛才在漏鬥那裏,把我們斬龍組的臉都丟光了,我們為什麽要帶著他?”


    “我隻是水性不好!”白青山爭辯,他的聲音有些異樣,被兩個人輪番擠兌,他有些吃不消了。


    “不要找借口,”矮子瞪著他,眼珠裏滿是嫌惡,“差勁就是差勁,你是斬龍組最廢物的一個,你跟著我們,會拖我們的後腿。”


    “我不會!”白青山憤怒的大喊。


    “你說不會就不會?”醉鬼忽然說話了,他的聲音昏昏沉沉,像是還沒睡醒,“告訴你……”酒精讓他舌頭打結,“三葉還魂草……長在陰骸之地……”


    “陰骸之地?”白青山驚呆了,怎麽會是那種地方,“死者出沒的地方?死亡之地?”


    眾生有生有死,世界有陰有陽,秘境也一樣,死寂之物們聚在一起,形成“陰骸之地”,其中死者出沒,充滿著各種恐怖的危險,對於生人來說,那裏是當之無愧的“死亡之地”。


    白青山聽過陰骸之地的說法,不過,他從未去過,然而,自從聽人說過陰骸之地的可怕後,他就在心裏下過決心,絕對不會到那種可怕的地方去。


    現在他們要去陰骸之地?他不禁額頭冒汗,心髒砰砰直跳。


    “怕了吧?”矮子劉通嘲笑著說,“你這種廢物,估計到了裏麵,立刻就要嚇的不敢動了,屍鬼從樹上撲下來,不等你拔劍,一下就摘了你的腦袋!”


    “還有腐朽者,”麻子郝浩用一種恐怖的語氣說,“白骨架子,手中拿著骨兵,力大無窮,刀槍不入,最喜歡占據活人的血肉,他們會把你殺了,再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抽出來,讓你的血肉變成衣服,然後一下子鑽進去……”


    屍鬼,腐朽者,白青山感覺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試圖反駁,但他實在害怕,連勇敢都裝不出來。


    “組長,”醉鬼嘟噥著,“看看這家夥,光是說說就把他嚇得不行了,待會要是到了陰骸之地,他一定會被嚇死的,我們還要救他……”


    白水月不得不表態了,她皺眉望了白青山一眼,臉上的神情遲疑不決。


    “師妹,”白青山用一種央求的語氣說,事實上他想喊“水月”,但自從上次喊完被臭罵一頓之後,他就不敢這樣喊了,“我可以的。”


    “可以個屁!”


    “別讓他拖後腿!”


    “會害死我們的!嗝……”


    白青山不再反駁,隻是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的師妹。


    “給他個機會吧,”最終,白水月這樣說,“天師府劍法很厲害的。”


    不錯,我劍法很厲害,白青山在心中大喊,師妹遷就我了!師妹想和我在一起!她一定不想和矮子、麻子、酒鬼在一起!


    矮子和麻子悻悻的點了點頭,酒鬼則打著酒嗝,又開了瓶酒。


    三葉還魂草為何會長在陰骸之地?一路上,白青山漸漸明白了原因。


    三葉還魂草擁有極強的生命能量,它生長在死寂之地,從它發芽開始,死寂就在掠它的生命能量,三葉還魂草必須不斷的抗爭,直到長大,才能擁有起死迴生的藥效。


    死寂之地中孕育還魂之草,毒蛇出沒的地方往往有解毒的草藥,生與死對立統一,大道玄奧便在此間。


    他們一直向東,黎明還未降臨,寒夜蕭索,陰風漸起,白青山打個寒戰,然後,他緊了緊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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