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一事得以化解,林泉皇室趁此機會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這個林泉江湖收入囊中,經曆了數十年動蕩的林泉國終究是恢複了平靜的生活。


    這一天,林繼明提議開設大宴共祝這一舉國同慶的時刻,滿朝文武百官,甚是歡欣!


    對於這場罕見且熱鬧非凡的宴會,張緣一卻沒有選擇就此拋頭露麵,大展威風,而是一個人在皇宮後院閑庭信步,優哉遊哉。


    作為林泉國上百年斷代重啟且最年輕的國師,諸位大臣對於張緣一的麵容身份那是非常好奇的。


    而且這場大劫的平息,林繼明對外宣稱全是張緣一的功勞,一時間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對於這個神通廣大的潮湖書院來的新任國師,好奇之意更甚非凡。


    對於林繼明所做的這些,張緣一心中當然是明白的,林繼明想要將他留下,不願他就此離去,可是對於這些張緣一心中早就有所定奪了。


    皇宮大殿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後院安靜一片,寂靜悠然,張緣一手中輕輕碾動一片青翠的葉片,把玩著。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此刻月明星稀,時不時升上天空的爆竹璀璨而迷人,與星辰齊光。


    等到與林繼明告別之後,他打算再去天闕宮看望一下陳斷一老前輩,然後就是迴歸書院複命了。


    “如此值得慶祝的日子,國師為何獨自一人在此賞月折花呢?”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張緣一轉頭望去,林繼明身穿皇袍,逆著燈光,手裏拎著兩壺濁酒,也笑望著他。


    林繼明緩緩走上前來,隨手將其中一壺酒拋擲出去,張緣一抬手接住,也不客氣直接掀開泥封,小酌了一口。


    酒水才剛入口,張緣一眼神一亮,忍不住咳嗽一聲,嘖嘖稱奇道:“好家夥!好烈的酒啊!”


    林繼明拍了拍張緣一的後背,哈哈大笑道:“劍南春!我傳門派人從外麵高價購來,怎麽樣是不是很過癮啊!喝了這酒是不是有一種一步躋身大劍仙的恍惚感?”


    張緣一身子一震,氣息一沉,壓製住那股如劍氣一般衝上頭顱的淩厲酒氣,又猛地灌了一口道:“過癮!舒服!”


    壓抑了這麽久,總算是找到一個發泄的機會了。


    林繼明哂笑不已,“這可就是你不對了,喝酒怎麽還用上了功力,白瞎了一壺好酒。”


    張緣一撓撓頭道:“那有機會還是要給你嚐嚐咱們書院的冰闊落才行,那才真正的人間絕味啊!”


    對於潮湖書院的冰闊落,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林繼明雖然作為皇帝,對於江湖之事還是有不少向往的,怎麽可能不知道,他興奮道:“那你可別耍賴啊!”


    張緣一拍拍胸脯震天響,“必須的!”


    他又嚐試不用功力猛灌了一口酒,全身打了一個激靈,“娘咧!真的虎!”


    “在這裏喝酒終究是沒有感覺啊!”林繼明望了望四周,一個騰躍飛上一處皇宮屋簷,仰麵就躺下,望著天上碩圓的明月。


    張緣一搖搖頭,腳尖點地一步跟上。


    兩人晃晃悠悠搖著雙腳,賞月之時,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些什麽。


    過了許久林繼明驀然開口道:“林泉的江湖被我整頓了,沒了江湖,各路江湖人士紛紛抱怨不滿,更有甚者對我口誅筆伐,覺得我一下子將林泉國的生命掐斷了,整個林泉如今成為一潭死水,緣一你覺得呢?”


    白龍觀因為此次大劫徹底沒落,連帶著與白龍觀一處陣營的江湖門派都直搗黃龍,祖師堂被拆得七七八八,可以說如今大半座江湖都盡歸林泉皇室管理。


    至於幸存下來的江湖門派,也就是黑水山莊這般一開始就投靠了林繼明,在戰役之內立功出力極多的了。


    黑水山莊也如願以償得到了自己的武林盟主寶座,但實際上明眼人都明白,如今的黑水山莊不過是林泉皇室的一隻籠中雀罷了,表麵上風光無限,實際處處受限,掣肘極多。


    甚至還有不少人,直接將黑水山莊稱為林繼明的一處行宮,是江湖的背叛。


    所以林繼明說江湖沒了,實際上也不無道理。


    張緣一思量了一番道:“我無法迴答。”


    幻想去往江湖闖蕩,這本就是不少年輕人的夢想,林繼明這般作為當然會引起諸多的不滿。


    張緣一繼續說道:“但是我相信他們終究會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的。”


    這位新任登基的年輕皇帝,轉身笑望著麵前這位同樣年輕無二的欽天監國師,氣語平靜問道:“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霸,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王道與霸道,若是你,又將做何選擇?”


    國師捋了捋雕有遊龍鳧水紋樣的袖口,正身其言,“虛其欲,則神將入舍。萬般皆苦,你我皆是被拘押在凡間的遊魂。王道與霸道有區別嗎?”


    年輕皇帝噗嗤一笑,“這龍椅都還沒有坐暖和呢,可別讓我來個人間不值得,何苦來哉啊!””


    林繼明又輕聲說道:“隻要百姓得樂,朕甘願去受那世間萬般苦。”


    張緣一笑笑,有如此想法,那就很好了。


    那他也不用再去過問先帝的死因,不再逼得林繼明下不了台,往事一筆勾銷。


    林繼明小聲問道:“國師當真要走?”


    張緣一點點頭,“是啊!早就決定了,陛下也應該知道的。”


    林繼明眼神惆悵,他當然心中明白,張緣一可以說是來自另個世界,他追求的是一個皇位,追求社稷安康,至於張緣一,隻在乎真相。


    兩人注定誰也不可能完全改變對方的軌道。


    望著這位年輕的皇帝,張緣一總是會恍惚般想起朱治文,那個在江湖上遊蕩的落魄皇子。


    比起這位登基上任肩負重擔的年輕皇帝,朱治文是否要活得更加愜意一些,是否真正地逃過一劫呢?


    張緣一深唿一口涼氣,站起身,向著林繼明作揖道:“緣一此生有幸能夠在此遇見陛下三生有幸,此番遠遊也算是不虛此行,咱們後會有期。”


    林繼明還來不及反應,張緣一已然腳踏屋簷,一個騰躍之間,消失在黑夜裏。


    夜晚的皇宮不管塞滿多少人,永遠都是清冷的,林繼明收了收衣襟,望著張緣一遠去的方向,怔怔出神,“這個家夥......”


    過了許久,林繼明恢複神色,眼底盡是寒冷,一步跨下屋簷,他大袖一甩,麵帶笑容再次加入盛宴之中。


    “今日不醉不歸!”


    “陛下好酒量!”


    ......


    夜晚的皇宮,永遠都不缺熱鬧。


    ————————


    一座遠離城池的豪閥府邸前,一位不知從哪裏來的麵容英俊的年輕人在外輕輕敲門,“有人嗎?有人嗎?我是過路遊學的學生,正要上京趕考,途中水囊中水喝完了,如今口渴的緊,可否允我進去賞口水喝。”


    一位老奴慢慢將門打開,透過門縫見眼前之人一表人才,看著也不是什麽壞人,放心讓其進門。


    老奴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年輕人恭敬有禮迴答道:“祖姓不足為奇,後來隨了師傅的姓氏陳,單名一個墨字,墨水的墨。”


    身在豪閥府邸,老奴也算是有些許文化,稱讚道:“陳墨,倒是一個好名字。”


    年輕人笑道:“確實不錯,我一直都很喜歡,畢竟是師傅取的嘛。”


    老奴攜著陳墨進裏屋取水,邊走邊說道:“聽公子三句裏兩句是師傅,想來公子的師傅定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對公子一定極為重要吧。”


    陳墨眼中閃過一絲迴憶徜徉道:“是啊!師傅對我有救命之恩,對我的意義不亞於再世父母。”


    老奴一聽這話,心中歎了一口氣,原來是個失去了雙親的苦命孩子,看著這麽年輕,竟然......唉!


    陳墨喝完了老奴遞來的一碗涼水,輕輕抹了抹袖子,笑道:“多謝老先生施舍。”


    他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這麽大一座宅子,怎麽不見其他人呢?”


    老奴笑道:“老爺一家人帶著小少爺去市裏遊玩了,還沒有迴來呢?”


    陳墨點點頭,又問道:“小少爺?這家裏還有孩子啊?”


    談到小少爺,老奴興致來了,“可不是嘛?老爺晚來得子,小少爺活潑可愛,聰明得很啊!”


    說這些話時,老奴眼中藏不住地喜愛,滿心歡喜。


    他突然歎了一口氣,說道:“雖然府邸大,但是讓公子說笑了,家族沒落,眼下老爺手下隻有我一個了。”


    陳墨擺擺手,“哪裏的話,誰又不經曆一些世事無常、家破人亡呢?”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門外傳來了聲響,“管家,開門啊!我們迴來了。”


    “誒!來了!”老奴急忙迴答,他對著陳墨說道,“老爺迴來了!公子你先坐會兒吧。”


    或許,在不經意之間,命運的齒輪已經緩緩轉動,老奴這一輩子兢兢業業,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為一位過路的讀書人打開了門。


    幾代人的宿命,終究還是在此糾纏在一起。


    老奴打開門,一位年紀偏大的老先生,見到那位站在自家庭院正中的翩翩英俊青年,記憶的洪流一股腦衝進時光的裂縫,將他帶入那個昏暗的黃昏,那一幕幕鮮血淋漓的畫麵。


    老先生顫抖著嘴唇,說道:“快......快逃!”


    可是真的逃得了嗎?


    ......


    “嘿!你們聽說了嗎?趙家出事了!”


    “就是那個昔年威風一時的武將之後趙家?”


    “可不是嘛!這都是第幾起命案了,沒完沒了了啊。”


    “聽說此人手段實在是狠辣,竟然連一個年僅三歲的小孩都不願放過,屍首分離,嘖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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