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天氣,林泉下起了冰涼冰涼的細雨,絲絲粒粒的雨珠銜接成串,興許是天氣漸漸寒冷,臨近深冬的原因,雨水也憑空加重,打在泥濘的地麵之上激起高揚的水花。


    張緣一頭上頂著一隻粗糙的草帽,牽著白馬靜靜地走在鄉村的田間小路之上,他伸出手接住從天而降的水滴,感受著那一絲絲冰涼,小聲說道:“想來再過不了多久,下的就不是雨而是雪了吧。”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張緣一身旁,就會發現,白馬之上有一層氤氳迷霧,所有的雨滴仿佛被隔絕在外,蒸騰而上。


    不知不覺這馬兒已經跟了張緣一有些年頭了,擔心白馬受寒得病,張緣一刻意用靈力隔絕了雨水,就仿佛給白馬套上了一件暖和的衣服,不受寒雨的影響。


    張緣一此行的目的是去看望陳老前輩,但因為不急於一時也就沒有匆忙趕路,他打算隨便找一處地方先歇歇腳,等雨停了,在繼續趕路。


    馬蹄滴答滴答,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張緣一總算是望見了一處小村落。


    村落深處,一個年紀稍長的老婦人,正拎著一個同樣歲數中年男子的耳朵破口大罵,“王勇!你下次要是再敢說我老,再敢與那個老妖婆眉來眼去看我不收拾你!”


    那個名叫王勇的漢子,嗷嗷大叫,不斷拍打老婦人的手掌,“別揪了,別揪了!耳朵要斷了,痛的啊!”


    老婦人手上力道更重幾分,眼神一瞪,反問道:“痛!還痛嗎?”


    王勇木訥迴答道:“真的痛!”


    老婦人又給了他一腳,罵道:“痛,你也給我忍著!”


    不過好歹是鬆開了手。


    王勇內心叫苦別迭,小聲嘀咕道:“不就是去買豆腐的時候多看了那娘們一眼嘛,這家夥至於嗎,用得著這麽小題大做嗎?”


    都老夫老妻了,還在意這些有的沒的,稍稍看了一眼別的女人而已,還以為我不要你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家孩子都多大了,操這份心思。


    女人大多如此,永遠希望自家男人保留最初的感覺,不過過了多久都希望自己是最美麗最年輕,而男人大多是經曆時間之後,對於很多東西都不再一樣,覺得不必每一天都要全心全力愛一個人,會累。


    特別是男人在意一種平穩感,女人都希望不一樣的新鮮感。


    王勇捂著自己的耳朵,走到牆角根望著那個拿著一把小木刀,留著兩條鼻涕蟲的孩子麵前。


    小男孩懵懂無知問道:“爹!你不是說男人要有地位嗎?怎麽你一天到晚被娘欺負啊?”


    王勇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用袖子將他的鼻涕蟲擦幹淨,笑道:“那是對外人,在外人麵前要有氣勢,不能受欺負,但是自己人能夠讓一步就讓一步。家和才能萬事興嘛!”


    可偏偏有些人在外人麵前畏畏縮縮,對內卻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急忙要找迴自己的優越感,主次不分。


    小男孩認真地點點頭,“明白了,以後聽媳婦的話!”


    王勇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好樣的!有你爹我的風範!”


    房門那個中年女人,嘴角微微一笑,今天就賞你們倆一條新鮮的紅燒鯽魚吧。


    王勇從小男孩的手中取過那柄小木刀,比劃道:“刀子這個東西可是很危險的,你現在可以玩玩,但是以後可千萬別去沾染。”


    小男孩搖頭如同撥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那些江湖上的大俠多麽威風啊!我也要以後成為大俠幫助那些弱小的人!”


    王勇無奈笑道:“哪裏有什麽大俠的,都是書上騙人的,你可別聽那些滿嘴跑馬車的家夥胡扯啊!一個善使文墨的讀書人,可比一介武夫來得更能蠱惑人心!”


    小男孩興許是無法接受被人打破了自己的英雄夢,張牙舞爪道:“我不信!我不信!娘還跟我說過,爹以前是一位江湖上出名的大俠來著,你騙不了我!”


    王勇一把將小男孩抱起來,走向屋內,“那是你娘騙你的,你也相信這個啊!”


    “娘,你說話啊!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大俠的!”


    “哎喲哪裏有什麽大俠啊!娘那是哄你的,不過你爹在娘心裏那是真的大俠啊!”


    ......


    一家人真要開飯之時,王勇突然停下刨飯的動作,站起身來!


    小男孩仰頭望著魁梧的王勇,疑惑不解道:“爹怎麽了?”


    王勇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搖搖頭道:“沒事,你先和你娘去裏屋,爹去辦點事情。”


    他又向女人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之下,將小男孩抱進裏屋。


    外麵的大雨還在持續不斷地下著,並且有著愈演愈烈地勢頭,王勇獨自一人走出門外。


    剛一打開門,就見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牽著一匹白馬,躲在他家屋簷之下,抖摟著身上的雨水。


    王勇半掩著門,透過門看著這位男子,問道:“這位先生從何而來啊?”


    青衫男子作揖行禮道:“在下正要趕路去往北方,可是好巧不巧,突然遇到大雨,道路泥濘,走不好路了,也就到這裏來躲躲雨,若是多有打擾實在是抱歉!”


    王勇再次仔細打量起這位青衫儒生,心道:“奇怪明明沒有一絲靈力波動,為何剛才會感受到那般強烈的感覺?”


    他把門打開,邀請道:“外麵天冷,倒不如隨我去往屋裏坐一坐吧,等雨停了再走也不遲!”


    一襲青衫的儒生張緣一心中欣喜,作揖道謝:“多謝多謝,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王勇憨厚一笑,“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這些遠遊讀書人才是真的辛苦啊,四處奔波,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最敬佩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了。”


    張緣一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一件,套在白馬的背上,將它綁在一棵老樹之下,隨著王勇進屋了。


    王勇望著對方給白馬套衣服的動作,鬆了一口氣,心道:“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吧。”


    張緣一進入屋內,往空蕩蕩的屋內,擺著的一桌美味佳肴,問道:“家中人正在吃飯呢?”


    王勇說道:“先前還在吃飯,你說巧不巧正好先生來之前,有急事出去了,我也就是負責收個尾罷了。”


    他整理出一張凳子,問道:“若是先生不介意,加雙筷子,與我小酌幾杯?”


    張緣一搖搖頭,剛要說話!


    “砰!”大門被人一腳踹飛,在大雨之中如同一葉扁舟,急速飛過來!


    張緣一被王勇猛地一把推開,一拳將巨大的木門擊碎成一片片爛木頭屑,濕淋淋的木屑如同飛劍一般,四射開來!


    失了大門的台階之上,一位樣貌英俊的年輕人,撐著一把油紙傘,麵帶笑意,緩緩走來。


    年輕人伸手接住從油紙傘邊流溢下來的雨柱,語氣悠然道:“想不到堂堂天地盟分舵主的王勇將軍竟然躲在了這麽一個小地方,養老嗎?聽說你要加一雙筷子,何不再多一雙給我呀。”


    王勇快速將張緣一拖到身後,望著這位在大雨中撐傘的年輕人,嚴肅地說道:“你是何人?”


    剛才他就感受到一股氣息,原本以為是身後這位儒生的,沒想到另有其人。


    那位年輕人迴答道:“不知道王勇將軍是否還記得當年寧家?”


    王勇瞳孔猛地一縮,寧家?怎麽可能還有活口?


    他趕緊小聲與張緣一叮囑道:“小友,這是我的個人恩怨,對方來者不善,等下我和他注定要有一場大戰,你一定要趁機逃走。”


    也不管張緣一聽到了沒有,王勇一步走到屋外,在大雨中淋著雨,大喊道:“不管你是誰,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不要傷及無辜。”


    那位年輕人將手中的油紙傘緩緩收起,輕輕放置在一旁,反問道:“不要傷及無辜,那請問什麽是無辜?將軍一家三口算是無辜嗎?”


    先前在油紙傘的遮掩下看不清麵容,如今沒了油紙傘,王勇總算是看清了對方,他驚愕許久,最終歎氣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年輕人笑容邪魅,指著偏房一角,突然麵目猙獰,怒吼道:“我也要你嚐嚐喪親之痛!”


    年輕人一步跨出,身形瞬間消失!


    王勇腳下猛地一跺,向著年輕人衝去,大吼一聲:“你們快逃!”


    可是他的境界畢竟比不上年輕人,速度也是被拉下來一大截,竟然連對方的衣角都難以觸碰!


    他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前去,可沒有抓住年輕人一絲一毫,腳下一個踉蹌,一路翻滾摔倒在水坑之中,眼見著年輕人手中的長劍就要刺破房門,王勇絕望大喊道:“不要啊!”


    他的眼角充溢滿了淚水,仿佛即將見到此生最不想見到的一幕。


    他的眼前倏忽閃過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隻清瘦的手臂,虛空一攝,年輕人的長劍再也無法前進絲毫!


    那位站在大雨之中,風雨自行退散的年輕人,雙指夾住那柄長劍,輕輕一折,長劍驟然斷裂!


    “年紀輕輕殺念這麽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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