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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蓁蓁垂眸,往賬目上掃過去。


    楚妙來她這裏‘學規矩,長見識’是太後提出來。


    表麵話說得好聽,不過是因為她在宮裏資曆最久又麵麵俱到,才放心讓楚妙跟著她開開眼界。


    可這後宮裏想要開眼界,長見識的嬪妃多了去了,是誰都有這個待遇的麽?


    不就是太後手裏預備著隨意覬覦她的權利的人?


    可這事兒祁瑛也點了頭,竟也沒有反對太後,想來是和太後達成了某種協議,如今看來,她這個貴妃之位,也不是來得無緣無故了。


    既然應承了下來,該教的還是要教的,但這些事講究的終究還是一個悟性,亦或是付諸出多於常人百倍的努力。


    既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郭蓁蓁心裏雖然不悅,卻並不如何煩躁不安。


    她手裏正握著支新得的玉簪在看,恰拿尖的一頭往賬本上點了點,又指向桌上擺著的另一本:“這一欄與這一欄是照應著看的,毫厘之間的差錯也是個功夫活,你先將這一項仔仔細細瞧清楚了,往後旁的賬目堆疊在一起,更是眼花繚亂的,不過也不著急,日子還長著,要學的也還多。”


    楚妙頷首應下,抬手揉了揉眼眶,這幾日看下來,眼睛著實是熬得有點疼,但她不敢不努力,青萍時時跟在自己身邊耳提麵命,太後的意思她不能時時聆聽,但青萍卻是能時時傳話的。


    楚妙大概知道郭蓁蓁走到如今這個位置有多麽不容易,不像她,前麵的日子沒經過什麽大的周折波瀾,更未曾親自見識過戰場的模樣,而今靠著太後,便步步輕巧的登了天,聽太後說要到賢妃這裏來學規矩長見識的時候,楚妙還很擔心了一下,怕郭蓁蓁明麵上瞧著和氣,但也跟慶妃一樣恨她入宮來就想把樣樣好都占了。


    畢竟,如今最接近皇後寶座的人,怎麽看都是郭蓁蓁才對。


    不過郭蓁蓁不是慶妃那樣的人,她得維持著自己賢良淑德的名聲,就算有些敷衍,卻還是算和藹,並沒有過於難為過自己。


    楚妙說不上郭蓁蓁到底有那裏不好,也沒被郭蓁蓁難為訓斥過,但跟在她身邊這些天,還是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不管怎樣都不能放開了手腳,甚至就連她端茶的小小動作都能讓楚妙繃緊了神經。


    安暇宮不算熱鬧,至少。。沒有楚妙想象的熱鬧。


    昭貴人倒是來過幾日,旁的人,除了晨昏定省時便沒怎麽見過了。


    這兩天郭蓁蓁似乎特別喜歡找敬妃過來說話,方才又差招元去請了,敬妃一來,兩人就會到對麵的榻上去敘話,郭蓁蓁不這般僵直的盯著自己,楚妙也能鬆口氣。


    隔著珠簾和三道小門,明明也就十來米的距離,楚妙卻怎麽也聽不見一丁點那邊談話的內容,抬眼望去,那邊熏鼎裏的煙總是嫋嫋。


    不過敬妃的眼神總有溫度,來的時候會特意來自己這裏瞧瞧,同她也說上幾句。


    雖然很簡短,但字字是感受得到的關心和善意。


    雖說洛姑姑和青萍都一再強調,不要跟後宮宮妃走得近,不要對任何人懷揣期盼善意,尤其是敬妃,太後非常不喜歡。


    但楚妙就是忍不住自己喜歡和敬妃說話的心情。


    招元去請人,她心裏多少是有些期盼著的,連帶著緊張的心情似乎也放鬆不少。


    臨近太後壽辰,郭蓁蓁找的理由也不算太勉強,說是體諒她遠從東曙過來,免不得不清楚太後喜歡什麽,故與她商議合計,辛苦她多往安暇宮來幾趟。


    薑婉沒有拒絕的理由,也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拒絕的。


    安暇宮她從前倒真是沒怎麽來過,這幾日裏裏外外看了好幾遍,竟然也熟識了。


    楚妙被太後安排在郭蓁蓁身邊的事,薑婉是知道的,一進門,便先扭頭尋楚妙的身影,見她還是一個人埋頭皺眉看賬本,不由得心裏歎氣。


    賬本這種東西,看記錄好的數字,是看不出什麽東西來的。


    更別說學到什麽,她前兩日來的時候便看過一眼,這些還都是前兩年的賬本了,與如今數額相差甚大,記錄方法也和如今大有不同,這種細致的事情上,非得上手不可,但郭蓁蓁顯然沒有這樣的意願。


    她剛往那邊看了一眼,楚妙便像是知道她來了一般抬起眼來。


    薑婉對她頷首笑笑,見楚妙眼睛裏的光亮亮的,似乎很期盼自己過去同她說話,正要往那邊去,就被郭蓁蓁伸手拽住了。


    她神情清冷的瞄一眼楚妙,楚妙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收斂不少,眼神也閃躲開來,最後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薑婉側目看向郭蓁蓁:“淳嬪也在,一塊兒過來說說話吧。”


    楚妙或許說不上來為什麽不喜歡郭蓁蓁,但薑婉知道,她是怕郭蓁蓁刀尖一樣審視自己的目光。


    剛進宮的楚妙,雖是太後的棋子,但如今依舊還是白紙一樣的人兒,薑婉瞧著她,心裏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姑娘,她唯一還能做的,就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宮裏,給她一點點的溫暖和善意了,或許幫不了她什麽,也不可能改變她必須往前走下去的命運。


    但薑婉盼著,將來某一日,哪怕隻是一瞬間,絕望或是崩潰的瞬間,楚妙也能想起來,這宮裏曾經有那麽一個人,也溫和的同她笑過,同她說過幾句話。


    在這沉溺窒息的宮廷裏,有一點點的慰藉和喘息。


    顯然,她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心與心之間的溫度,都是能夠感覺到的,至少楚妙看見她的時候,眼裏有光,會對著她笑,哪怕站在她身後的青萍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楚妙依舊沒有掩飾自己的這份單純的心思。


    再往後,恐怕就看不見這樣好的笑意了。


    薑婉覺得惋惜,所以下意識開口,想讓楚妙也跟過來坐會兒。


    郭蓁蓁的視線從楚妙那裏收過來,落在薑婉臉上的時候,即刻就鬆了手背身往另一邊走:“淳嬪瞧賬本呢,正是專心的時候,咱們不好打斷她,敬妃,過來坐吧。”


    薑婉又看了一眼楚妙,她果然沒再抬頭,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郭蓁蓁方才的話。


    “昨兒我同你說手裏正好有一尊血玉珊瑚,我原本覺得很好,本來已經算是定下了,可慶妃喜歡那東西,昨晚上聽說我讓給你了,巴巴到我跟前來鬧了好半響,她那性子便是那樣,早前因著些小事,還同我別扭了好幾日,眼下都伸手要到我跟前來了,我自然也不好拒絕,不過你千萬心裏別多想,她就是這般大大咧咧的,並非是故意要和你過不去,你心裏千萬別不高興,不然反倒是成了我好心辦壞事了。”郭蓁蓁領著薑婉坐下來,剛給她倒了一杯水,便開口說到了這件事上。


    郭蓁蓁一心要給薑婉安排個‘好東西’免得宴上難看被太後刁難,大家都知道祁瑛寵愛敬妃,她這般大度做派,像極了‘正宮’作風,薑婉自然也順著她,聽聽看她到底想幹什麽,實際上宋玉嬌從東曙帶來的好東西也不好,她並不怎麽需要郭蓁蓁‘好心的施舍接濟’,還沒解除禁足的時候,就已經選好給太後的賀禮了,所以慶妃突然攔截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對薑婉來說都隻當是聽個樂子而已:“東西是貴妃的,貴妃願意給誰,都是應當的。”


    郭蓁蓁勾了勾唇角,對薑婉的迴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她抬眸,輕聲道:“你一向是好性子,不常與人相爭,說起來,你剛進宮的時候我是忙著敬憲孝皇後的事沒能顧得上,底下人做事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倒顯得咱們不那麽親近了,妹妹你如今多得皇上看重和恩寵,背靠東曙,將來必然也是皇上身邊的貼心知己人,咱們相處的時間還長得很,我倒是盼著你能常來我宮裏坐坐,每迴都讓招元去請,旁人還當我拿捏架子。”


    敬憲孝皇後幾個字從郭蓁蓁嘴裏說出來,讓薑婉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盯著郭蓁蓁的眼睛,幾乎沒有多想,故作好奇脫口問道:“我倒是聽宮人們提過幾句,貴妃與敬憲孝皇後感情甚好,是先皇後身邊最信任之人,我到大晉時間不長,卻也未曾聽說先皇後有何惡疾,早年能征善戰的人兒,怎麽會就那般去了呢?”


    靜月站在一旁,被薑婉這樣大膽的試探驚了一下,她這一瞬間倒真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宋玉嬌般,說起自己的事來坦然又帶著幾分好奇,順著郭蓁蓁拋來的橄欖枝順勢落下些戒心詢問,顯得非常自然,靜月的視線從薑婉臉上挪到郭蓁蓁臉上,兩人視線交織,如有火光碰撞,比起薑婉的輕鬆,郭蓁蓁臉色一瞬間的僵硬後微笑,眸子裏麵的冷色都變得有些重了。


    “誰知道呢。”郭蓁蓁輕歎了一聲,好像真是心痛又惋惜,“也怪我未曾早些發現娘娘似有心結,整日忙於後宮瑣事。”


    說罷,她抬手輕輕在眼角擦了擦並沒有的淚光,語重心長道:“隻是妹妹莫要在皇上麵前提及敬憲孝皇後,與我說說是無所謂的,皇上追憶皇後,眼見著這幾日才要好些,說起來,妹妹這般恬淡的性子,倒的確有幾分像敬憲孝皇後的。”


    薑婉微不可見的挑眉。


    這若是真換做宋玉嬌,怕是要被郭蓁蓁這一個接連一個的軟炮彈氣死了。


    先是暗戳戳的挑唆她慶妃故意與她作對之事,現下又暗諷她的得寵是有幾分與先皇後相似,偏偏人家態度極好,語氣懇切,自己若是發作起來,倒顯得無理取鬧又小家子氣。


    太後的壽辰郭蓁蓁布置得麵麵俱到,非常看重,如今她與太後的矛盾與爭端越來越多,背地裏的小動作不斷,明麵上的周全卻是越做越細。


    薑婉將郭蓁蓁那點微妙的小表情都看得清楚,因為太熟悉了,所以連她怎樣的動作透著不耐和煩躁,怎樣的語氣藏著欺瞞和謊言,薑婉竟然都能一一分辨清楚。


    好似人重活了一迴,精明聰慧也跟著再疊了一層般。


    郭蓁蓁沒繼續往下說,話題又重新迴到給太後選壽禮之上,正好血玉珊瑚慶妃要去了,薑婉就著這事兒順便告知郭蓁蓁自己已有準備不必再費心。


    郭蓁蓁聽過以後還很高興,說壽辰就是要熱熱鬧鬧的,隻要太後高興了,大家今年的心都能吞一半迴肚子裏。


    就著這高興勁兒,郭蓁蓁似乎也想起了還在那邊默默看賬本的淳嬪,望一眼外頭的天色,定要把兩人都留下來在自己宮裏用膳。


    郭蓁蓁拽過薑婉的手腕,神色親昵,可手上的勁兒很大,像是怕薑婉跑了一般,臉上的笑容看上去也透著幾分淩厲:“我這兒小廚房有道極好的拿手菜,淳嬪也勞累一日了,迴去還得等著傳膳,不如一並就在我這裏用了,你方不是說還想跟淳嬪說說話的麽?”


    薑婉迴頭看了一眼已經聽快步過去的星月說了用膳事情的楚妙。


    她似乎很高興,一下子站起身來,又用亮晶晶的目光看著薑婉。


    有些不忍心,薑婉深吸口氣,心想那麽多人,應當無妨,便點頭應下:“貴妃的拿手好菜自然是要品嚐的,隻是不知道是什麽稀奇的吃食?”


    郭蓁蓁抿嘴笑起來:“隻是魚而已。”


    ·


    陶元一直被關押在丞相府後院的荒僻廂房中。


    剛到這裏的時候,他便計劃著一旦他們解開自己嘴裏的東西,就立刻咬了自己的舌頭,就算死不了,也能徹底的失語,讓他們根本沒有審訊自己的機會。


    那是陶元第一次見江莠。


    或者說,隔著提前搭好的屏風,見到了傳說中丞相的朦朧身影,聽到了丞相的聲音。


    他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他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江莠也根本沒有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


    當時布下此局的時候,江莠就已經篤定了上鉤的必然會是郭蓁蓁的人。


    這是她自己與自己的默契,並沒有告訴旁人的必要,因為她有信心能夠拿到足夠的證據佐證自己。


    最開始有這個想法並真正懷疑到郭家的頭上,是因為靜月曾告訴過她,薑婉重生於屍身尚未下葬皇陵的時候,昭貴人在她被薑婉要至梅惜宮伺候的頭兩日,與她說了祁言之死或許跟郭蓁蓁有關的話。


    就是昭貴人的這番話,引發了之後所有的猜疑和查證。


    薑婉和她會采信昭貴人的話,也是因為昭貴人跟在郭蓁蓁身邊的時間不短,其家族更是郭坤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昭貴人母家的榮辱,全都維係在郭坤的一句話上。


    所以昭貴人必須依附在郭蓁蓁身邊,而能夠得郭蓁蓁信任多年,昭貴人自然是心思細膩且謹慎的性子。


    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找靜月說這樣沒有把握的話,以先皇後的死接近先皇後的首席宮女,唯一說得通的理由,便是昭貴人對郭蓁蓁,已經有了恐懼和策反之心。


    薑婉的死刺激到了昭貴人,她為何會受刺激以至於如此害怕?必然是因為跟在郭蓁蓁身邊,或多或少知道,郭蓁蓁曾經對皇後做過什麽。


    她怕自己活在郭蓁蓁身邊的時間太長,一旦她站上了權力的巔峰,就會毫不留情的清除掉她這個定時炸彈和她的母家。


    為了自保,更為了防患於未然,昭貴人踏出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向江莠傳遞了她的反心。


    昭貴人的宮宇靠近梅惜宮,必然會作為郭蓁蓁的眼睛監視著受寵的敬妃。


    祁瑛和薑霆夜故意露出來的破綻,便是給這些眼睛看的。


    會得到消息的人,隻有郭蓁蓁,能派出行動的人,也隻有郭蓁蓁。


    所以第一次見陶元,江莠便隻說了一句話:“你若死了,賢妃危矣。”


    她沒有問陶元任何事情,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什麽也不會說,她隻是要他心甘情願的活著。


    陶元在聽了這句話以後沒有做出任何極端的舉動,也反映了江莠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心甘情願的替郭蓁蓁辦事,不僅僅因為她是他的主子,更是因為他對郭蓁蓁有著別樣的感情存在。


    一個人隻要有了感情,動了心,就決不可能像是死士一樣決然。


    他有了弱點,也有了顧慮,就一定會有渴望,也有私心。


    今日再見,他雖吊著一口氣,卻頹然消瘦了不少。


    這是他第二次見江莠,陶元沒想到會過去那麽久,江莠他們比他想象中更有耐心。


    江莠坐在他的對麵,依舊隔著屏風,輕聲道:“陶元。”


    “或者,我應該叫你郭元?”


    陶元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見了什麽。


    裏麵沒有迴應,江莠也沒有等待他會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陶元不自覺的發起抖來:“接下來我要跟你談談,但是兩個人之間的是需要資本的,否則就隻能被動選擇,你覺得,你有籌碼可以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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