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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前的事,底下人向來是一知半解,海安道:“嚴重不嚴重,哪裏肯讓奴婢們知道。”


    青橙起了身,隨手將針線擱在案上,邊扭著扣子,邊往西屋換衣,道:“去預備轎子,我去趟養心殿。”


    海安道:“太後特意下旨讓舒主子侍疾,主子平白無故的過去,怕是不妥。”


    青橙腳上一跺,道:“什麽妥不妥的,我既知道皇上病了,哪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海安聽青橙言語中滿是焦躁,不敢多勸,奉命而去。


    宮街上寥寥無人,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直落到甬道盡頭。抬轎太監腳下生風,不足半柱香時辰,便已行至養心門門口。青橙下了轎,正欲往裏走,後頭忽有一聲喚:“蘇貴人,請留步。”


    青橙迴身一望,卻是高妃扶著陸嬪款款行來。


    高妃自被降了品級,已有好些日未曾露麵,此番前來,青橙也猜不出是何意味。她屈膝請了安,陸嬪虛扶一把,道:“起來吧。”又勾唇道:“你來得倒是巧。”


    高妃掃了青橙一眼,冷聲道:“既然撞上了,就一齊進去吧。”


    青橙畢竟位階低,隻得附和道:“是。”


    吳書來遠遠就看見一簇人湧來,忙迎至滴水簷階下,請了安,道:“各位主子來得不巧,皇上已經歇了,明兒再來探望罷。”


    高妃素來驕縱,道:“你別在我跟前糊弄,才見景桃端了茶進去,你要是不去通傳,呆會子我告你個欺上瞞下的罪名。”


    吳書來眉上一挑,道:“高主子嚴重了,皇上聖躬違和,此時並不見客,高主子請迴去吧。”


    高書瑤是非見不可的,還想再說,卻被陸嬪扯了扯袖袍,低聲耳語道:“高主子,想是裏頭有人哩,咱們此刻闖進去,沒得冒犯了聖駕,不如明兒再來罷。”


    高妃聽不進勸,朝吳書來問:“聖躬違和,是什麽時候的事?裏頭誰在伺候?”


    吳書來迴道:“皇上晨起時有些不適,午時讓太醫來診脈,說是中了暑氣。”旁的也不肯亂嚼,暗施強硬道:“主子明日再來罷。”


    青橙原本就是來探病的,到了門前豈有迴去的道理,便道:“勞煩吳公公通傳通傳,皇上病了,我心裏不安,好歹見一麵。”


    旁的人可以不給臉麵,蘇貴人卻是眼下皇帝心尖上的人,吳書來見多識廣,其中利害通曉得很。他笑道:“不是奴才攔著,皇上剛才下了旨意,不見任何人...”


    話猶未落,聞見景桃端著朱漆茶盤立在廊下道:“皇上請三位主子進去。”如此一說,吳書來舒了口氣,側過身,張開左臂,躬身道:“各位主子,請!”


    進了殿中,並未放置冰磚,四下的窗戶皆敞開著,暖烘烘的熱氣將簷下的花蕊幽香吹拂而來。皇帝一身厚實的明黃鍛袍,肩上還披著墨藍金絲綴暗紋的褂子,盤膝歪在炕桌上看奏折,見青橙進來,直了直腰,道:“可是有事?”


    眾人忙屈膝請了安,舒嬪在旁側伺候筆墨,亦向高妃福了福身。青橙心裏千言萬語,礙著有旁人在,未能太過表露,輕聲問:“可好些了?”


    她是極忍耐著,可話一出口,還是叫人聽不順耳。


    皇帝並未看她,道:“你們不必擔心,朕並無大礙。”又道:“都坐吧。”


    高妃在說什麽,青橙竟是半句也沒聽進。她隔著陸嬪凝視著皇帝,他麵色略略顯得蒼白,也不似平日那般威武,但黑珍珠似的一雙瞳孔依然風采奕奕,叫人見而忘俗。他扔了手上的奏折,他眉頭微微蹙起,他太陽穴上爆出青筋,他唇角緊抿,他怒極了...


    皇帝低沉喝道:“大膽!”


    青橙胸口倏然一緊,仿佛從夢裏驚醒,再看高妃、陸嬪,都已跪至地上。


    高妃聲聲篤定,道:“此事千真萬確,臣妾將那紅棗糕交予禦醫院的吳大人瞧過,確實含了紅花,絕沒有冤枉嫻妃。”陸嬪從沒曆經如此陣仗,早已膽顫心驚,惶恐道:“臣妾覺得棗糕太酸,才沒有吃完,當日若是全吃完了,真是連證據也沒法找,手段實在高明!”


    舒嬪頭一次撞見聖怒,滿殿的人都跪著,她亦跟著跪下。


    過了半會,才發覺蘇貴人還淡然坐在高杌上,仿若無事一般。她小小年紀,平白受了委屈,甚感忿忿不平,又不敢擅自站起,便對青橙生了股莫名的嫉恨。


    皇帝渾身酸痛,嗓子燥得發疼,他揚了揚臉,嘶啞道:“倒碗茶來。”


    所有人都跪著,沒人在跟前伺候,青橙遂起了身,從青玉案上倒了碗清火藥茶,呈予皇帝。殿中很靜,日光稀薄,裏裏外外跪了滿屋子的人。


    皇帝看了看青橙,低聲道:“你來瞎攪和什麽?”


    青橙睨了他一眼,微不可聞道:“我擔心你呀。”


    弘曆本在氣頭上,底下的人越是唯唯諾諾,越是讓他火冒三丈,都說讓他保重聖躬,保重聖躬,可沒一個人消停。忽而見青橙嬌言軟語,烏目朱唇,心尖上一酥,不由臉上也跟著緩了七分顏色。


    皇帝潤了喉,道:“皇後躺在病榻上還未好,切不可去驚擾她,免得落下病根。”


    高妃聽得皇帝語氣不似先前,輕籲了口氣,道:“臣妾謹記。”


    皇帝道:“既然你已牽扯到此事,就交由你去查罷。”


    高妃欣喜,還未謝恩,皇帝又道:“一不允用私刑,二得顧著嫻妃身份。”


    高妃叩首,恭謹道:“臣妾明白。”說了半會的話,動了氣,皇帝疲乏難忍,腦中似有數根琴弦撩動,抽抽的疼。他撫了撫額,道:“都退下吧。”


    眾人起身,皆道:“臣妾告退。”


    青橙亦卻身而退,至門檻邊,迴轉時稍一抬眼,皇帝已讓人搬了炕桌,往枕上倚靠,舒嬪一陣手忙腳亂,抖開綠貢緞被,替皇帝腋實。


    一直到萬壽節,龍體方痊愈。宮裏上上下下皆是喜氣洋洋,皇帝大早起身去太和殿受百官朝拜,至夜裏才稍稍得了閑空。皇後滑胎體弱,精神不濟。


    嫻妃被禁閉在景仁宮,殿門不出。高妃又愛咋咋唿唿,粗心大意,宴席之事竟隻能交由順嬪籌備。故而萬壽節一過,皇帝就賜了順嬪協理六宮之權。以她嬪位之尊,算是大喜。


    皇後出了小月,青橙坐了轎子去探望。


    隻是皇後心情甚為悲苦,誰也不見。到了垂暮時分,因是海常在芳誕,青橙命人煮了長壽麵,親自提著送往鍾粹宮。院子還是以前的院子,一點未變。


    她扶著海安熟門熟路的往裏進,相迎的卻是臉麵陌生的宮人。


    角門當值的太監海壽連滾帶爬的溜上前,打了個千秋,堆笑諂媚道:“蘇主子,原是您來了,怎麽不提前通傳一聲,好叫奴才到宮街上迎接您。”


    青橙念著舊情,讓海安抓了把銅錢給他,逗得他愈發麵皮子皺到了一塊,連小眼睛都遮沒了。


    青橙問:“海主子呢?”


    海壽啪的重重拍在光禿禿的前額,笑道:“是奴才疏忽了,竟沒能早些告訴您——眼下這屋裏住的是新入宮的武常在,海主子呀,已經搬到那屋去了。”他遙遙一指,青橙順勢望去,是糊著薄紗鑲著半塊玻璃的方格明窗,在夕陽下折著華光,灼人眼眸。


    不是旁的,正是她以前住的房間。


    海常在得了信兒,從青綢簾子裏鑽出,幾步迎下階,笑道:“虧你還記得我壽辰。”她欲肅身行禮,被青橙一把攔住,道:“免了罷,你我二人,守著虛禮做什麽。”


    海常在早些待青橙就好,如今是更好了,客客氣氣親親熱熱的挽住青橙手臂,邊往屋裏走,邊道:“滾熱的天,人都要曬焦了,難為你還來看我。”


    青橙道:“我也是等著太陽快下山了才敢出門,實在太曬人了。”


    芷煙識得大體,將前兒海常在去陸嬪屋裏請安時得的幾樣精致點心和瓜果都從井裏取了來,分成兩份,一份擺在廳中桌上,一份悄悄兒塞給了海安。海安在翊坤宮什麽好東西沒吃過,不過憐惜芷煙忠主之心,便收了。


    青橙問:“你什麽時候挪地方了?”


    海安笑道:“不瞞你說,你走了後,我就一直疏通關係往你這兒搬。別說地方比我原先那兒寬敞透亮,就是風水也要好多了——我是想沾一沾你的貴氣。”


    青橙倒不計較,端著茶抿了口,隨意道:“哪裏有什麽貴氣...”


    兩人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合吃了長壽麵,快到落鎖了方起轎。內侍抬著轎子在甬道上走,月高天黑,海安提著玻璃燈籠打前,不知從何處傳來“嘎吱”一響,猛然紮在人心頭上。


    有人嗚咽喊道:“蘇貴人,蘇貴人...”


    宮裏陰氣重,時不時流傳著鬼怪傳言。那女聲似似而非,在漆黑夜裏幽幽蕩漾,實在恐怖,唬得眾人皆停了腳步,跺腳不前。海安不信鬼神,她抬了抬燈,看見旁側的朱漆角門敞開著,便厲聲喝道:“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小心我叫人割了你的舌頭!”


    頓了片刻,從漆黑裏緩緩走出一人,穿著灰色長袍,麵容枯槁,實在像個女鬼。到了光亮處,海安端詳許久,才遲疑道:“采...悠?是采悠嗎?”


    采悠驚惶跪下,道:“主子,求主子救救奴婢。”


    青橙心裏一驚,掀簾看去,道:“怎麽迴事?”


    采悠哭訴道:“奴婢在辛者庫日夜糊飾掃塵,打水洗衣,還要受嬤嬤責打訓罵,實在是捱不過了。下午奴婢晾曬時不小心掄壞了誠貴人的寢衣,吳嬤嬤說要把奴婢送到慎刑司去....”說著,豆大的淚就淌了滿臉,又道:“求主子看在奴婢伺候一場的份上,救救奴婢罷。”


    青橙才從鍾粹宮出來,心裏早有惦念起采悠,那時遭受冷落,處處求人辦事,多虧有她四下看顧照料,那份情誼自比眼下的阿諛奉承要來得珍貴,略一思索,便道:“你先迴辛者庫,免得落了鎖,失了宮規罪加一等。明兒大早我會叫人去辛者庫說話,你先別怕,總不過一件寢衣,並不算什麽事。”


    采悠猶不肯走,聲聲泣語道:“主子,當日是奴婢鬼迷心竅,吃了豹子膽,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知道錯了,求主子原諒。奴婢還想迴主子身邊伺候,求主子格外開恩,跟皇後說一聲,帶奴婢迴翊坤宮罷。”


    海安見采悠得寸進尺,便道:“宮裏有宮裏的規矩,你要是真心向著主子,就不該為難主子。”


    青橙百般不忍,念著舊時的情分,采悠若不是陰錯陽差侍了寢,此時自己身邊的頭等宮女必然是她無疑,隻是世事沒得後悔藥吃,她道:“你是受過封的人,我豈敢再用?你且迴辛者庫去,我與內務府的人商議商議,給你換個清閑的地兒當差。”稍頓,重了語氣道:“要是再不肯,我也沒得法子了。”


    采悠知道青橙的性子,下定決心的事,天塌下來也不見得會迴頭,遂磕頭謝恩,忍著淚道:“謝主子。”青橙點了點頭,道:“天色已晚,你快迴辛者庫吧。”


    采悠跪了安,徐徐往角門退下。迴到慶雲齋,海安伺候青橙盥洗換衣,道:“主子真要幫采悠?”


    青橙用淡鹽水漱了口,道:“畢竟主仆一場,竟然她來求我,豈有不幫的道理。”


    海安輕歎,道:“主子就是太心軟了些,她那時候做的事兒,可沒想過主仆情誼。”


    青橙淺淺一笑,道:“榮華富貴觸手可得,有幾個不動心的?不過剛巧讓她撞上了罷。”又問:“今兒皇上掀了誰的牌子?”


    海安道:“聽說是去了長春宮。”見青橙目光垂落,似有悵然之色,便問:“主子可要安寢?”


    青橙轉了身,道:“我再臨摹幾個字。”


    次日大早,青橙親自去延禧宮探望誠貴人,說了采悠之事。誠貴人年方十六,承寵不過數日,才入宮時,連皇帝的麵都沒見著,就聽聞聖駕帶著蘇貴人去了行宮。


    此時蘇貴人親自為舊婢求情,她自然沒得推辭的道理,反笑道:“我也不是計較的人,讓底下的人來告訴一聲便是了。日灼天熱,難為蘇主子還親自跑了一趟。”


    青橙道:“誠主子客氣了。”又寒暄幾句,便起身請辭。誠貴人直送到宮街,才折身而返。巧遇同宮而住的鄂貴人,兩人尋了背陽陰涼處負喧閑話,鄂貴人道:“她來做什麽?”


    誠貴人彎唇一笑,道:“說是她先前的舊婢在辛者庫當差,弄壞了我的寢衣,讓我饒了那奴婢,不要追究。”鄂貴人手裏搖著一把緙絲鳥雀紋檀木柄圓扇,淡淡笑道:“她聖寵正渥,往辛者庫說一聲,誰敢違抗不成,還裝腔作勢來向你求情,實在居心叵測。”


    誠貴人望著碧藍無邊的天際,冷聲道:“不就是為了個好名聲罷。”話鋒一轉,盯著鄂貴人發簪上的一顆東珠,笑道:“皇上新賞了東西給你?可把舒嬪給比下去了。”


    鄂貴人臉上紅了紅,道:“哪敢跟舒嬪比,是前頭皇後賞的。”誠貴人嗯了一聲,傾耳道:“舒嬪不見得有多得聖心,隻是她家世好,皇上沒能怠慢她。”


    鄂貴人道:“千萬別說這樣的話,叫人聽見,傳到舒嬪跟前,依著她的性子,哪能讓咱們好過日子。”誠貴人自知失言,忙笑道:“多謝提醒,是該警惕些。”說完,兩人便議論起旁的無關緊要之事,到了響午,陽光愈烈,才散去。


    皇帝散了朝,已是日落天黑。經過數月的商議研討,今兒皇帝終於排除眾議,下了諭示:準許民人置買公產旗地。龍心甚悅,坐了暖轎,一徑往翊坤宮去。


    青橙早已候在翊坤門,見聖駕臨幸,忙屈膝請安。皇帝親自將她扶起,攢著她的掌心,信步往庭中走。


    青橙笑道:“皇上何事高興?”祖製在前,後妃不得幹涉朝政。


    皇帝施施然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膩聲道:“瞧你,連朝廷的事也敢問了。”


    青橙恍然一驚,知道自己多嘴了,忙道:“臣妾不敢。”


    皇帝並未生氣,一笑,道:“又來了!”


    進了屋,沒得多話,皇帝就抱著青橙往西屋寢殿,手忙腳亂,腦袋直往她胸前拱。青橙招架不住,小手沒輕沒重的往外推,道:“呆會洗漱了...”


    皇帝急不可耐道:“別管那些——你飯吃得少,力氣倒是不小,別礙手礙腳的,硌得朕難受。”他的話低柔淺軟,隻顧得手上窸窸窣窣,宮錦衣上的扣子精致繁複,他扯了半會,也隻露出肩鎖,青橙沒得法子,隻得自個一粒一粒扭開。


    皇帝卻已等不及,就著衣裙哆哆嗦嗦的往裏鑽。


    直折騰到半夜,青橙已然經受不住,道:“皇上卯時就要起身視朝,該歇息了。”


    皇帝卻依舊翻身在上,咬在她耳垂,戲謔道:“你不是想要個孩子麽?朕是成全你。”


    青橙頰上紅得通透,嚶嚀著不說話,忍不住朝皇帝翻了個白眼。


    皇帝逗得哈哈一笑,道:“你越是這樣,朕越是沒法放手。”到了月垂星落,裏頭方喚海安伺候,床笫狼藉,看得一眾的宮婢麵紅心跳。


    因著永璉偶染風寒,皇後顧不得大病初愈,衣不解帶的守在阿哥所伺候。太後疼惜,下了旨意將永璉送迴長春宮療養,皇後感激涕零。數名子女當中,唯永璉是嫡子,皇帝看重,早已下了密旨立他為皇太子,聽聞他生病,聖心頗憂。


    再說高妃一直追查皇後滑胎之事,綁了數十名景仁宮當值的宮婢內侍,在慎刑司日夜拷問許久,仍舊一無所獲,連她自己也漸漸迷惑起來,又驚恐皇帝對自己疑心,下手越發刑重。


    至一日半夜,拷打許久,才有廚房當差的奴婢鬆口,說嫻妃確實往棗糕中放了紅花。


    她得意洋洋跑去景仁宮耀武揚威,卻不料嫻妃竟一口應承下來,道:“紅花是散瘀通血之藥,我那時才小產不久,太醫給我開的保養方子裏就有紅花。我當日並不知皇後有孕,隻能算無心之失,並不是有意而為。”頓了頓,又道:“就算鬧到太後跟前,我也不怕。”


    太後與嫻妃的關係,高書瑤心裏明白得很。聽著嫻妃辯駁,她已然悔恨,悔恨當日不該聽陸嬪挑撥,沒事觸了太後黴頭。但事已至此,她無路可退,便道:“我並不是要針對你,說到底,是皇上命我查的。”又起了身,道:“我去養心殿一趟,自有皇上處置。”


    嫻妃目光冷徹,玩弄著指尖的鑲金護甲,道:“高妃可要看清形勢,別糊塗了。”


    高書瑤見她氣焰囂張,冷笑道:“我要看什麽形勢,不過依命而為。”嫻妃卻不再多說,盈盈含笑而望,眼底卻沒有一絲歡喜,使人毛骨悚然。


    皇帝從乾清門聽政迴來,看著青玉大案上堆山似的奏折,連茶都沒喝一口,就坐下批閱。不過多時,舒嬪便款款而來,自上迴皇帝生疾,她就一直在禦前伺候筆墨。


    皇帝見她進屋,笑道:“大熱的天,往後不用來了。”


    舒嬪麵上微微一滯,道:“臣妾不覺辛苦。”說著,往縷空花盒中舀了半勺蘇合香,放入香爐鼎裏。霧氣彌散,她淨了手,揮退磨墨的內侍,纖手執起龍紋墨錠,輕巧研磨。


    皇帝不再理會,頷首沉思。


    高妃換了身月牙白的銀絲暗紋鍛袍,綰著扁髻,額上兩側各簪兩朵粉白牡丹,雲鬢花顏,襯得臉如瑩月。入了暖閣,見獨有舒嬪在跟前伺候,愣了愣,才行大禮。


    皇帝賜她坐了,頭也未抬,隻盯著折子批閱。高妃心中忐忑,尋著皇帝綴墨的空隙,道:“萬歲爺,臣妾有一事相稟。”


    皇帝唔了一聲,往折子上寫了長串的批錄,方道:“你說吧。”


    高妃斟字酌句,細聲細語道:“昨晚上,景仁宮廚房裏當差的宮人招了,說嫻妃確實往那棗糕裏添了紅花。”她瞧著皇帝麵露慍色,越發小心翼翼,道:“嫻妃說她當時是用於通淤調血之用,且並不知皇後有孕,是屬無心之過。”停了停,方輕聲道:“臣妾不敢擅專,請皇上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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