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逸,字思賢。當朝太師之孫,祖父盧文是當今陛下的授業恩師,學識淵博,很得陛下敬重。可其父盧宣卻沒有繼承祖父的優良傳統,文不成武不就。要說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寵妾滅妻”,家裏妾室一大堆。盧俊逸的母親頗有家世和手段,從不與其父服軟,以致夫妻感情越來越差,連同坐一席都難。他從小見慣了母親總是暗自垂淚 姨娘們總是囂張跋扈。他在心裏是厭惡這些以色侍人的女子的。


    從小祖父就對他非常嚴格,母親也時常教導他,作為嫡子,要發奮圖強,要優秀,至少要比其他庶子優秀。在這樣的環境下,他自小勤奮好學,學業上小有成就,在帝都頗有才名。但是心裏對這些以色侍人女子的厭惡,不僅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亡,反而像是有一隻魔鬼住在心裏,越演越烈。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秦樓楚館讓女子們愛上他,得到她們的身體,然後拋棄,曾有女子為他跳水自盡。他知道消息後,不僅沒有悲傷,反而暗自得意,心中那抹報複的快感讓他無比興奮。麵上還裝作悲傷難受,博人同情。在別人的印象裏,他依然是那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而那些女子則被他們稱為賤人,想攀上豪門的無恥之人。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那些居高臨下的人,對待女子,對待貧民,弱者,總是有著如此深的惡意。


    其實他第一眼見到牡丹姑娘的時候,確實驚豔於她的容顏,被她身上清冷的氣質吸引。但當他多方打聽知道牡丹原來是一個青樓花魁之後,他的心裏開始發生變化。他認為越漂亮的女子越會騙人,也會成為家裏那個囂張跋扈的姨娘。這三年來,他故意接近牡丹,可是不管是他使用金錢誘惑,或者柔情攻勢,牡丹都沒有對他親近一分,即使偶爾眼神的變化,卻也立刻又能變成堅冰。這實在激起他的變態的勝負欲,他總是告訴自己:“獵物隻有抓的過程越久,抓到才會越有樂趣。”昨天他的小奴告訴他,牡丹姑娘答應和他遊湖,他還以為勝券在握,可是剛剛牡丹的態度,讓他心裏忽的沒了底。對於牡丹他實在沒有耐性了,如果今日不成,他不介意換個卑鄙的計劃。


    落梅扶著牡丹走到船上,上麵已經聚集了一些人,有各樓的頭牌姑娘,有清州的權貴豪紳,學子雅士。有外地來此做生意的富商。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家都各自聊得其樂融融。看見正主上來了,都紛紛過來和盧俊逸打招唿。有人還故意調侃道:“思賢兄果然魅力非凡,牡丹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請得到的”。盧俊逸麵上不顯,心裏卻十分得意。“吳兄說笑了,牡丹姑娘從未厚此薄彼,今日剛好有空,是盧某的幸運”。有個穿著學子服的人拱手道:“聽聞盧兄才名久矣,卻不得見真章,不知在下今日能否有幸見見盧兄墨寶”。盧俊逸見著難得露臉的機會,也不願錯過。他轉身看向牡丹,帶著征求詢問的眼神。其餘人秒懂,立刻向牡丹姑娘開口調笑:“原來盧大才子也有害怕的人,牡丹姑娘,您趕緊同意吧,大夥都想見見盧兄的文采”。


    麵對這樣的誤會,牡丹雖心裏不喜,但也不好駁人麵子,而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隻能點頭。眾人看這兩人的反應,都以為他倆已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學子又說:“盧兄大才,比詩詞歌賦難免尋常,想讓兄長畫美人圖一幅,若是畫得好,就掛於文人雅士聚集地“博雅軒”,讓來往的文人學子鑒賞。“博雅軒”非大才者不得進入,非優秀文章詩句圖畫不能懸掛。多年來,也隻有兩幅圖,一幅前朝才子明朗所畫“秋郊飲馬圖”,一幅當代大儒顧千之的“寒梅圖”。可見其地位。若能有美人圖懸掛於上,此美人定能聲名遠揚,對畫圖之人和被畫之人來說,都是一次揚名立萬的好機會。盧俊逸是心動的,他的畫工不賴,如若成功,名聲大噪,不僅能讓美人傾心,而且對他的仕途大有裨益。就算將來有心人以此做文章,別人也隻會看見他的才華,稱他一聲“風流才子”。至於會給這個女子帶來什麽後果,他不在乎。於是他故作為難的說道:“在下不才,但願意一試,隻是這美人”?人群裏有一個聲音大喊:“清州最美女子非牡丹姑娘莫屬”。他迴過頭,躬身向牡丹行禮:“姑娘可否賞臉,入在下之畫”。人群都起哄喊著“牡丹”“牡丹”……


    牡丹有一種騎虎難下之感,手裏捏著藥瓶,用力攥緊,她實在不想攪入此事。可現在要是不答應,不僅拂了盧公子的麵子,掃了大家的興,也會讓她處境更艱。盧俊逸可是知州都要奉為上賓的人,如果開罪他,哪怕他不計較,知州,金媽媽也不會饒了她。在落梅的賣身契沒拿到之前,萬不可節外生枝。即使美人圖可能給自己招來更多的嫉恨,但是,為了落梅,她也不得不做。在落梅的自由和她的平安之間,她選擇了前者。她淡淡點頭道:“能入公子之畫,是小女子之幸”。牡丹走到船邊坐定,有小斯燃起了一炷香……


    落梅打著傘站在牡丹身後,她心裏突然有點兒不滿,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個盧公子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溫文爾雅。至少,不應該讓姐姐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別人評頭論足。一炷香燃盡,隨著盧俊逸身邊圍觀者的驚唿,一幅美人圖出現了,隻見畫中美人,貌若天仙,身子微傾,眉頭微蹙,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讓人情不自禁想憐惜。她身後的大江,岸邊的蒹葭楊柳,無一不襯托出女子的嬌弱之美。實在堪稱好畫。身邊恭維之聲不斷。提出建議的學子,向盧俊逸拱手行禮,甘拜下風。圍觀者中有一外地富商,他說他願出千金買此畫,卻被盧俊逸拒絕。盧俊逸繼續拿筆題字:“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識字的人都知道什麽意思。


    畫雖然很好,牡丹看見不得不佩服盧俊逸的畫工,但是,裏麵的情意卻並不能打動她。盧俊逸走到牡丹身邊,接過落梅的傘,親自為她撐傘。這若是其他女子,早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可牡丹隻起身說了句“謝謝”,就帶著往船艙走去。見此情景,盧俊逸憤恨的捏碎了傘柄。迴過神來發現,大家都忙著欣賞美人圖,無人注意他的動作,他深唿一口氣,看來,他必須實行另一個計劃了。他要把牡丹從天上拽下來,在狠狠揉進泥裏,要看著她卑微求饒。他喚來小斯,讓他拿著圖畫掛到“博雅軒”去。還喚了另一波人,這些人跑向了茶樓酒肆的說書人。


    牡丹帶著落梅進了房間,趁著落梅關門的功夫,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落梅接過來一口氣喝了,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上,正準備罵罵剛剛的人。忽然覺得肚子裏像有一團火在燒,然後就是腹痛,她坐不穩的摔倒在地。牡丹心裏一驚,雖然她也想象過這個場景,但真實的發生在眼前,她還是忍不住心疼。牡丹起身打開門,哭著喊道“來人呐”“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人們隨著聲音跑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剛剛還健健康康的侍女,現在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雙手不停的抓著肚子外麵的衣服,場景實在太過駭人。膽子小的女子嚇瑟縮在男子的懷中。盧俊逸趕緊叫人喊來醫女,醫女號了脈,看了看舌頭,沒有異常。又問牡丹吃了什麽喝了什麽。牡丹用手指著桌上的茶水,哽咽的說道:“隻是喝了幾口茶”。醫女迅速用銀針查探著茶水,可銀針並未變色,她嚐了一口,茶水正常。醫女四處檢查,一無所獲。既然不是毒,那就是病,盧俊逸趕緊讓下人把船靠岸,讓人去請大夫。他倒不是多關心小婢女的生死,隻是不想影響以後遊玩的心情,而且船上要死了人,也不吉利。也能順便向牡丹姑娘表表衷腸。有些客人已經拉著女伴離開了,落梅的動靜越來越大了,就差抓破衣服。牡丹一臉擔憂和焦急,就在此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讓我看看”。寧玉把手搭在落梅脈搏上,片刻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取藥塞進落梅嘴裏,落梅的掙紮聲慢慢小了下去。“這是什麽”?牡丹疑惑的問。寧玉來得突然,動作突然,喂藥突然,牡丹都沒反應過來,藥就喂到了嘴裏。寧玉的小斯墨雨迴道,“這是公子隨身攜帶的“解毒鎮痛丸”,價值千金,公子都沒有幾顆,倒是便宜她了”。“墨雨”,寧玉出聲製止了他。“謝謝你”。牡丹真誠的道了謝。


    柳兒給的藥丸雖然無毒,但她也說過“身體會奇癢難耐,伴有腹痛”,能緩解疼痛也是好的,至少落梅可以少受點兒罪。“公子,船已經靠岸”,盧俊逸的小斯來稟。“好,你來背她,趕緊送到最近的醫館,告訴大夫,多少錢都不打緊,給我把人救迴來”。此言一出,向來清冷的牡丹都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牡丹的冰冷堅硬的心,有一角開始融化。盧俊逸也鬆了一口氣,還好人沒死船上,不然多晦氣。看見牡丹看他的眼神變得溫情了一點兒,他內心竊喜,一把扶起牡丹,手若有若無的環著她,跟在後麵下了船。這些小動作並沒有逃過牡丹的眼睛,但是她沒有像以前一樣拒絕,她願意給他,也願意給自己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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