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直樸說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別人,正是秦剛夫的結義弟兄洪家璧,這是秦剛夫萬萬想不到的,因為他好象聽說洪騏驤把洪家璧送去了日本,沒聽說他迴來呀?怎麽一下子成了政治鬥爭的受益者?大為疑惑地對董直樸說:“他不是在日本嗎?什麽時候迴來的?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董直樸說:“怎麽?你真的不知道?你們不是結拜弟兄嗎?聽說半年前就迴來了,一直跟著蔣介石,挺受器重的。”

    秦剛夫說:“我一直賦閑在家,幾乎與外界隔絕,這些,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據我所知,他和蔣介石並不認識,他怎麽一下子攀抱上了這樣的粗腿?”

    董直樸說:“我聽說,他原先並不認識蔣介石。通過他父親的關係,在中央政府給一位大人物當小秘書,也就是抄抄寫寫,沒什麽權力。”

    秦剛夫疑惑地問:“那他怎麽會受到蔣介石的青睞?”

    董直樸感歎道:“這小子運氣好,該著飛黃騰達,跌交揀了個金元寶啊!”

    秦剛夫來了興趣,催問道:“你快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董直樸講了他聽到的傳言。

    “巧!巧啊!好多事都出在這個巧字上!”董直樸一連說了好幾個巧字。

    原來,在蔣介石清剿共產黨期間,有一天,幾個小秘書忙完公務閑著沒事,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說著說著說起了清剿共產黨,大夥異口同聲都說早就該取締,不然養虎遺患,終究是個禍害。更有人說應當把所有共產黨人都殺光,一個也不留。有人卻說,殺光談何容易,共產黨人腦門兒上又沒刻著字,怎麽可能都都查得出來,難免有漏網之魚。有人說這容易,派部隊挨家挨戶搜查,不信搜不出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洪家璧,聽後撇了撇嘴,用嘲諷的口氣挖苦說:“婦人之見!純粹地婦人之見!”

    那個主張挨家挨戶搜的小秘書心中不服,說:“我婦人之見?你說,什麽是男人之見?”

    洪家璧說:“挨家挨戶搜,那得搜到什麽猴年馬月呀?叫我說,對付共產黨這樣的亂匪,絕不能手軟,隻有一個字——狠!”

    “你說,怎麽個狠法?”

    洪家璧說:“”別管他腦門兒上有字沒有,隻要有嫌疑,不用費工夫調查,一律抓起來殺掉!”

    “這……”大夥問頓時冷光了,訥訥地說:“那……要是殺錯了呢?”

    洪家璧說:“錯?錯什麽錯?怕什麽?大不了多死幾個人。可是,要是漏掉了共黨份子,那才是最大後患!所以,寧自殺錯,也絕不讓共黨份子漏網!”也該著洪家璧走運,他的上司正好打此路過聽到了。這位上司在一次清剿共產黨的會議上向蔣介石作了匯報。蔣介石如獲至寶,高興地對他的下屬們說:“大家都聽到了嗎?消滅共產黨是人心所向,代表了感到民眾的願望。那位同誌說得對,對共產黨就是要狠,不能心慈手軟,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掉一個!不能留下後患!”

    好家夥!這還了得!洪家璧受到蔣介石的讚揚,立刻被提升為副秘書長,主管幹部任免調動。一夜之間成了炙手可熱的顯赫人物。拍馬屁走門子的趨之若騖,絡繹不絕。

    “是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無論人品還是才學,秦剛夫壓根兒就沒把洪家璧放在眼裏。老天就是這樣不公,這樣的人居然成了氣候,而自己卻一落千丈,看不到出頭之日。所以,他聽了董直樸的述說,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酸酸的,有驚訝,但更多的是妒忌。

    “他雖然紅得發紫,”董直樸說,“可是,名聲卻不怎麽好……”

    秦剛夫問:“為什麽?”

    董直樸說:“他自己說在日本的一所私立大學上學,可是,同在這所大學上學的同學卻從來沒有看見過他。有人倒是見他經常出入陸軍本部。”

    秦剛夫說:“是不是懷疑他是日本特務?”

    “不不,可不敢隨便說。”董直樸連連擺手,說,“不過,他的背景確實很複雜,撲朔迷離,叫人猜不透。他確實也有不少日本朋友,很讚賞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主張,特別崇拜汪精衛,說汪精衛是中國第一個明白人,最是識時務顧大局,隻有他才能真正拯救中國。他在日本期間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一直是個謎。”

    秦剛夫聯係自己的遭遇,感慨萬端,陷入沉思。

    在此之後不久又發生了一件事,給了秦剛夫更大的刺激。

    一天上午,秦剛夫楊萼君夫婦正和董直樸、張輕雲在涼亭喝茶閑聊。

    張國賢拿著張名帖進來,說是有位叫王和齋的先生來訪。

    秦剛夫和楊萼君都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王和齋?”

    楊萼君接過名帖,邊看邊想,突然想起來了,驚訝地說:“我想起來了,那個搶輕雲的無賴王易的父親就叫王和齋!”

    “啊?!”秦剛夫和董直樸、張輕雲都吃了一驚,“他?他來作什麽?”

    秦剛夫沮喪地說:“肯定是為他兒子的事,看來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

    “哼!”董直樸憤憤地說,“他兒子橫行不法,難道還有理了?我去見他!”

    “迴來。”楊萼君叫住董直樸,說,“是在我家,他是衝我們來的,你和輕雲都不能見他。”

    楊萼君轉對秦剛夫說:“既然找上門來了,怕也沒有用,躲也躲不過。”

    秦剛夫一臉無奈,對張國賢說:“把他請到閑雲堂,就說我馬上去。”

    “是。”張國賢傳話去了。

    楊萼君對董直樸和張輕雲說:“理在咱們這邊兒,沒什麽大事,你們先避一避。”

    董直樸和張輕雲很過意不去:“給你們添了這麽多麻煩,真是……”

    “自己姐妹,不許這麽說。”楊萼君打斷他,對秦剛夫說,“走,去會會這個有權有勢的民國要員,看他要使什麽手段?”

    秦剛夫對楊萼君說:“他要說些難聽的話,你去反而不好。我去就行了。”

    正好秦錦夫走來,秦剛夫對他說:“你來的正好,陪我去見一個客人。”

    秦錦夫說:“什麽客人呀?我認識嗎?”

    秦剛夫說:“認識不認識沒關係,我要是跟他談崩了,你就打打圓場。”

    秦剛夫不由分說,拖著秦錦夫去見王和齋。

    可是,他們想錯了,王和齋不但不是來興師問罪,反而是來求秦剛夫幫忙的。

    秦剛夫和秦錦夫聽王和齋說請秦剛夫幫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麽可能呢?王和齋是堂堂民國要員,秦剛夫不過是個平民百姓,民國要員請平民百姓幫忙,這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秦剛夫以為這位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在耍弄自己,便說:“王先生說笑話了,您是政府大員,我不過是個無職無權的小老百姓,您讓我幫忙?真是天大的笑話。”

    王和齋態度卻極為嚴肅認真,說:“不,秦先生,我真的有事求你呀!您一定得幫幫我呀!”

    “這……”秦剛夫茫然不知所措,說,“我能幫你什麽?”

    王和齋說:“隻要您肯,您一定能幫的!”

    秦錦夫說:“王先生,您先說說,叫我弟弟幫您什麽忙啊?”

    “哎哎,好好。”王和齋說,“那……我就不顧這張老臉,直說了嘞。”

    秦剛夫說:“不客氣,您請講。”

    王和齋咽了口吐沫,說:“秦先生大概已經聽說了,眼下,唐化鈞倒了黴,被罷了職,正在隔離審查,估計是翻不過身來了。跟隨他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個都吃了掛落,審查的審查,撤職的撤職,開除的開除,坐牢的坐牢。我雖然算不上他的親信,跟他也沒有太深的交情,但畢竟出自他的門下,算是他的學生,也被停了職。現在,洪家璧正在得勢,掌管著幹部調派任免大權,隻要他一句話,我就可保住原來的職位。對他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算不得什麽;對我卻關係到一生的前途。我知道秦先生和洪家璧是盟兄弟,親如手足。秦先生若能在洪家璧那裏替在下美言幾句,保住在下的職務,在下永遠不會忘記秦先生的恩情啊!求秦先生啦!”

    看來,王和齋很在意保住官職,說得情真意切,眼裏湧出了淚水,連連施禮不迭,恨不得要給秦剛夫下跪。

    上次,董直樸說起洪家璧正在得勢,但秦剛夫並沒有想到洪家璧手中的權力居然如此之大,驚訝地說:“洪家璧真有這樣大權力?”

    王和齋說:“當然是真的,都什麽時候了,我還會騙您?”

    此時,秦剛夫腦子裏想的,已經不完是王和齋的事了,似答非答地:“喔……”了幾聲。

    王和齋以為秦剛夫答應幫他,千恩萬謝:“太好嘍!謝謝,謝謝!我一定不忘秦先生對我的好處!那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王和齋滿意地辭別而去。

    王和齋離去之後,秦剛夫感慨地對秦錦夫說:“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要不是親耳聽見,我怎麽也不會相信洪家璧會成為如此風光體麵的人物。”

    秦錦夫說:“王和齋跟你有過節,他能冒著碰壁的風險來找你,說明什麽?說明洪家璧絕不是一般的風光體麵,而是大權在握,手眼通天,炙手可熱。誒?剛夫啊,你跟大哥說實話,你真的不打算出去謀出入了?甘心這樣在鄉間待一輩子?”

    “這……”秦剛夫眉頭緊蹙,沒有迴答。

    秦錦夫接著說:“在你們三個結義弟兄中,洪家璧一步登了天,春風得意,前程無量,自不必說。就是沈子寒也當了兵,大小是個軍官,也很風格體麵。原先你比他們都強,現在卻落到如此地步。論資曆學問,幹練穩重,他們哪個比得了你?就真的甘心這樣下去?”

    秦錦夫的這番話戳到了秦剛夫的要害處,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哥,你別看我又說又笑,又是娶妻又是飲宴歌舞縱情山水,好象很得意很快樂。可是,弟的心裏苦啊!憑你弟弟的人品、才學、資曆、能耐本事,哪點兒比他們差?別說洪家璧,唐化鈞也不在話下。你弟不到二十歲就在國民政府任職,官雖然不大也是個副科長。他們呢?那時候他們還屁都不是。如果不是唐化鈞這個老混蛋,我就是再沒出息,熬也熬出個局長、廳長的吧?可是現在?哼!什麽都不是,平頭百姓一個。看到別人青雲直上,誌滿意得,風光快活,我的心比刀割錐刺還難受啊,哥!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唐化鈞是個官油子不倒翁,誰倒了他也倒不了,他在台上,我就永無出頭之日。”

    秦錦夫說:“這迴,他不是倒了嗎?你應當高興才對。”

    “唉!”秦剛夫情緒依然很低落,說,“唐化鈞是倒了,可是又上來個洪家璧,我們雖說是結義弟兄,你也知道,已經搞僵了,心裏的疙瘩很深。”

    “不就是因為楊萼君嗎?”秦錦夫說,“我看,為了一個女人,他不會那麽記仇的。”

    秦剛夫頭搖得象撥浪鼓,連聲說:“不不不,不象是你說的那樣簡單。這個人我了解,心胸非常狹窄,特記仇,得罪了他,他會記一輩子的。”

    秦錦夫說:“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了。不管怎麽說,你們畢竟是燒了香結拜過的,當初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嘛。再說,他剛得勢,正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你是兄長,能不記前嫌主動去找他,是看得起他,是他求之不得的。”

    “這……”秦剛夫有些心動,仍然擔心地說,“聽說他在日本時關係複雜,上台後又非常賣力地鼓吹攘外必先安內的主張,名聲很是不好。”

    秦錦夫說:“我看呀,你是書讀得太多了,前怕狼後怕虎,顧這顧那。你隻是通過他進入政界,他名聲好不好關你什麽事?聽哥的,馬上給洪家璧寫封信,先探探他的口氣,在決定下一步。”

    “不行。”秦剛夫說,“他是弟,我是哥,我低三下四求他,傳揚出去,我麵子上過不去。”

    秦錦夫說:“我真沒想到,你現在這樣迂!我是生意人,做事隻看有利無利,壓根兒就不考慮什麽麵子不麵子,麵子有什麽用?能當飯吃當錢花?再說嘞,你是兄,他是弟,你去找他,是看得起他,是給他臉,有什麽麵子不好看的?我可告訴你,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要是錯過了,你可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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