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剛夫上次與哥哥談話以後,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仿佛一下子從密不透風的黑屋子裏走了出來,眼前頓然一亮。覺得以前實在是太糊塗太迂腐,也太幼稚可笑。真是白活了這麽多年,連一個買賣人都能悟清的道理都悟不過來。哥哥說得對呀,真的,身份、麵子……算得了什麽呢?隻要洪家璧肯幫忙,能重新出山報效國家,施展抱負,這才是最重要的。再怎麽說我和洪家璧也是結義兄弟,幫我這個忙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對他沒有任何損失。何止沒有損失,他舉薦我出去,對他來說是多了個幫手,對他也有好處嘛。這是雙贏的事,我還擔心什麽猶豫什麽呢?哥哥說得對,機會絕不能錯過,錯過會後悔一輩子的。對,這就跟他寫封信。

    秦剛夫覺得洪家璧十拿九穩會舉薦自己,心裏無比興奮,仿佛自己已經坐在某個政府機關的寬敞豪華的辦公室裏。

    秦剛夫剛寫完信,還沒有封口,張國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說:“老爺,陳村來人說,嘉木的老爺病了。”

    秦剛夫問:“厲害嗎?”

    張國賢說:“來人說挺厲害的,已經不能說話了。大家夥都慌了,叫您馬上去拿個主意。船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楊萼君正好進來,問:“嘉木外公病了?”

    秦剛夫說:“這不,剛送信來。”

    楊萼君說:“嘉木外公家沒有主事男人,你趕緊去吧,別叫他們著急。”

    “好。”秦剛夫看了看手裏的信,對楊萼君說:“我馬上去。萼君,這封信很急,麻煩你蓋上我的名章,派個穩妥的人趕快送去。”

    “好,給我吧。”楊萼君接過信,一看封麵上寫的是洪家璧啟,心中不由一怔,下意識地問:“洪家璧?你給他寫信?有事?”

    秦剛夫掩飾地笑笑,說:“也沒什麽要緊事,畢竟是結義弟兄嘛,不能太疏遠了。”

    楊萼君覺得秦剛夫的話也有道理,便沒有再說什麽。

    秦剛夫去陳村以後,楊萼君對梅心說:“快把老爺的印章拿來,趕快封好送出去。”

    梅心從抽屜裏拿出秦剛夫的印章,遞給楊萼君。

    楊萼君從信封內抽出信紙,剛要蓋章,董直樸和張輕雲走了進來。

    楊萼君把印章放迴盒子,站起來迎上去:“你們來了,坐,坐呀。”

    張輕雲一邊坐一邊說:“姐姐,我們住的時間不短了,想明天迴去。”

    楊萼君說:“急什麽,多住些日子吧。”

    董直樸說:“我們婚期已經定了,還有許多事要籌辦。”

    “這倒也是。”楊萼君點點頭,說,“你姐夫到陳村嘉木外公家去了,這樣吧,等他迴來以後,你們再走。”

    董直樸和張輕雲說:“好,就聽姐姐的。”

    董直樸看見攤開在書桌上的信,抬頭寫的是洪家璧,疑惑地問:“洪家璧?姐姐跟洪家璧……”

    楊萼君見董直樸誤會了,急忙解釋說:“不不,你誤會了。是你姐夫寫的,他們是結義弟兄,再怎麽著,也不能太疏遠了。”

    董直樸是個直性子,說:“勸姐夫還是少跟這種人來往。”

    “怎麽?洪家璧有什麽事?”楊萼君覺得董直樸知道些什麽,問董直樸。

    董直樸說:“這個人背景很複雜,跟日本人不清不楚,到處鼓吹攘外必先安內,聽說跟汪精衛還有來往。有人懷疑他……”

    楊萼君說:“是日本奸細?”

    董直樸說:“這倒不敢肯定,不過,疑點很多。”

    “喔?”楊萼君不由想起秦剛夫給洪家璧寫的這封信,秦剛夫和洪家璧一直沒有來往,怎麽突然想起給他寫信了呢?秦剛夫嘴上雖然說沒什麽事,但從他的的神情和口氣看,好象這封信很重要。楊萼君不由拿起信,一看,頓然大驚:“啊?!他……他怎麽能這樣?”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董直樸看到楊萼君情感變化,疑惑地問:“怎麽迴事?”

    楊萼君說:“肉麻!太肉麻了!真沒想到剛夫會寫出這樣的信!”

    董直樸拿過信,看,漸漸念出了聲:“家璧盟弟:多日不見,思念至甚。知你在危難之時,肩負起黨國重任,憂民族之危難,救民眾於水火,忠心可嘉,政績顯赫。上得黨國器重,下受百姓擁護。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董直樸讀到這裏,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用嘲諷地口吻說:“忠心可嘉?政績顯赫?為百姓擁護?百姓擁護……真是太絕妙啦!絕妙無比呀!一個搞所謂曲線救國、與日本人關係曖昧的準漢奸,居然成了忠心可嘉?百姓擁護?真是絕妙至極呀!”

    董直樸繼續看信,恍然大悟:“喔?我說怎麽這樣肉麻地吹捧呢?原來是為了得到洪家璧的舉薦。我真不敢相信,這是秦剛夫寫的。這難道真是當年那個收買威脅都不怕、帶頭在知識界發起反對袁世凱複辟倒退的秦剛夫嗎?這怎麽可能呢?為了能得到舉薦撈個一官半職,居然曲意吹捧,違心胡說,連起碼的人格臉麵也不顧?天呐!我一直視他為榜樣,佩服他崇拜他,怎麽會是這樣呢?真是可悲、可笑啊!這……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啊?”

    董直樸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楊萼君急忙叫住他:“直樸,直樸,你等等,迴來。會不會你姐夫不知道洪家璧的這些情況?”

    “不知道?”董直樸說,“接風那天,我都親口對他說了,怎麽會不知道?”

    “啊?”楊萼君聽董直樸說秦剛夫完全知道洪家璧的情況,這不是有意而為之嗎?楊萼君下決心嫁給秦剛夫,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佩服秦剛夫的氣節。如今,秦剛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立即垮掉了。這一打擊對楊萼君來說太大了。一時支撐不住,身體搖搖欲倒,秦剛夫寫給洪家璧的信從手中飄落下去。她覺得渾身無力,神情恍惚,董直樸和張輕雲什麽時候走的,她一點也不知道。

    黃昏時分,秦剛夫從陳陳村迴來。見楊萼君躺在床上,以為她病了:“怎麽?身子不舒服?別起來,躺著吧。”

    楊萼君掙紮著坐起身子,問:“怎麽快就迴來了?老太爺的病好了嗎?”

    秦剛夫說:“這個老爺子,根本就沒什麽病。為宅基地的事,跟鄰居吵了一架。鄰居仗著在縣黨部有親戚,蠻橫不講理,老爺子氣得死了過去。經過紮針吃藥,我趕到時,已經蘇醒過來。嘉木在他姨那裏挺好的,胖了許多。”

    楊萼君說:“雅芝非常愛他,嘉木跟著他,受不了罪。”

    秦剛夫驀地看見桌子上的信還沒有送走,疑惑地問:“誒?怎麽還沒送出去?我不是囑咐立刻送出去嗎?”

    楊萼君說:“剛夫,你先別急,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麽話?”秦剛夫一臉的不悅。

    楊萼君說:“我看,這封信還是不送的好。”

    “為什麽?”秦剛夫不耐煩地問。

    楊萼君語重心長地說:“剛夫,你別不愛聽,家璧跟咱不是一路人。”

    秦剛夫故作大度地說:“萼君,這我可要說你了,過去的事不能總揪著不放,應該往前看,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處事不能太固執、太古板。再怎麽說,我們也是結義弟兄……”

    楊萼君不等他說完,接過話茬,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這不假。可是,得看是什麽朋友?”

    秦剛夫不客氣地說:“什麽朋友?結義弟兄!這還不算朋友?”

    楊萼君說:“可是,家璧已經不是以前的家璧了,他在日本到底在幹什麽?誰也說不清楚。迴國以後,又與日本人關係曖昧,暗中來往。他的背景這麽複雜,你通過他介紹工作,能有什麽好?他要真是漢奸特務,你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啊!”

    “怎麽?你偷看我的信來?”秦剛夫臉色很難看。

    楊萼君並不示弱,說:“偷看?你的信沒封,是你讓我替你蓋章的,怎麽是偷看?再說,我們是不分彼此的夫妻,我看看你的信,有什麽關係?值當的這麽急嗎?”

    “住口!”秦剛夫有些氣急敗壞,說,“夫妻的信不經允許就可是偷看嗎?果然不是出身大家,連起碼的教養也沒有!”

    “啊?!”這句話對楊萼君刺激太厲害了,不由被激怒,也說起狠話,說,“不錯,我確實出身卑下,缺少教養。可是,我還不至於為了求得別人舍施,當個一官半職,腆著臉低三下四地去求洪家璧這樣的小人!難道你就不覺得……”

    秦剛夫氣得渾身發抖,咬著牙問:“不覺得什麽?”

    楊萼君說:“不覺得臉紅、害臊嗎!?”

    “啊?!”秦剛夫沒想到楊萼君會這樣嘲笑和羞辱他,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頓時失去理智,“放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說著,掄起右手摑了楊萼君一個耳光。

    秦剛夫的這一舉動,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都怔住了。

    “啊?!”楊萼君眼含熱淚,嘴唇瑟瑟發抖,但她沒有哭,用手捂著被打的臉,快步跑了出去。

    梅心對發怔的秦剛夫說:“你?你怎麽可以打夫人?”

    跑出去追楊萼君。

    “啊?!我……”屋裏就剩下秦剛夫一人,這時,他才如夢方醒,“我這是怎麽啦?我……”

    張國賢進來,對秦剛夫說:“老爺,您是太過分了,再怎麽著,也不能打人呀?您還是給夫人賠個不是去吧?”

    秦剛夫想去給楊萼君賠禮道歉,但他沒有去。因為他覺得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等自己有了出頭露麵的那一天,一切都會煙消雲散,說不定她比自己還高興呢?秦剛夫想到這裏,心中的擔憂和怒氣都沒有了。坐在書桌前在信上蓋上自己的名章,用糨糊封好,對張國賢說:“國賢,你親自去送一趟吧,務必要把它送到洪家璧手裏。”

    張國賢說:“哎,我記下了,明天一早就動身。”

    秦剛夫說:“能當時得到他的答複最好。路上別耽擱,越快越好。”

    張國賢說:“哎,我知道。”

    自從這次秦剛夫打了楊萼君以後,二人的感情蒙上了一層令人窒息的陰霾。楊萼君雖然想盡快叫它成為過去,使二人的感情恢複到以前恩愛樣子。但是,她總是做不到,打不起精神,情緒緩和不過來。

    秦剛夫千方百計想法討楊萼君好,他寄希望於洪家璧能幫忙,自己有了出頭之日,他和楊萼君的關係也會恢複如前。

    這天黃昏,楊萼君百無聊賴躺在床上假寐。秦剛夫從街上迴來,走到楊萼君屋門口,正好使女鶴意端著一參湯走來。

    秦剛夫為了緩和與楊萼君的僵冷關係,對鶴意說:“給我。”

    鶴意把手裏的碗遞給秦剛夫。

    秦剛夫接過參湯,走進臥室,來到楊萼君床前,楊萼君臉朝裏躺著,秦剛夫輕聲叫道:“萼君,來,喝了這碗參湯。”

    楊萼君沒有動。

    秦剛夫耐著性子說:“來,喝了,別耍小孩子脾氣。”

    楊萼君說:“謝謝你,我不喝。”

    秦剛夫笑著說:“怎麽?還生我的氣?”

    “我敢生誰的氣?”楊萼君的臉仍然沒有轉過來。

    秦剛夫把參湯碗放在桌子說,賣著關子說:“你想不想知道黃皆令的消息?”

    “黃皆令怎麽啦?”秦剛夫這一招果然靈,楊萼君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急切地問,“皆令妹妹怎麽啦?”

    秦剛夫說:“喝了這碗參湯,我就告訴你。來,趁熱喝了。”

    秦剛夫要喂楊萼君,楊萼君推開秦剛夫的手,自己喝下去。

    楊萼君喝完參湯,說:“說吧,皆令怎麽樣了?”

    秦剛夫說:“這是個苦命女人啊!她和楊世功結婚,借了不少債,結婚以後日子過得很苦。聽說,最近世功去了東三省。”

    “什麽?這時候他去東三省?”楊萼君大驚,“那裏不是早就被日本人占了嗎?他到那裏去幹什麽?”

    秦剛夫說:“他聽說東北的馬能做軍馬,能賺大錢,就……”

    “哎呀!”楊萼君急得直跺腳,“這個世功!現在去那裏不是送死嗎?黃皆令也是,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麽能讓他去呢?”

    “楊世功是瞞著黃皆令偷著去的。”秦剛夫說,“為這事,黃皆令哭了幾天幾夜。她的日子太苦了,我想給她送一些錢去。”

    楊萼君搖搖頭,說:“皆令的脾氣我知道,連父母的錢都不要,更不會接受別人的施舍。在姐妹當中,我和皆令最好,這時候她最需要人安慰,我想到嘉興去看看她。”

    秦剛夫說:“你身子這麽弱,怎麽能去?叫梅心去一趟吧。”

    楊萼君說:“也好,就叫梅心去一趟吧。”

    轉眼間,張國賢去給洪家璧送信已經半個多月了,秦剛夫天天盼著他迴來。

    這天,天氣格外好,藍天如洗,麗日高照,閑雲堂前樹上的鳥兒叫得格外起勁,聲音也格外清亮悅耳。秦剛夫心想,莫非今天有好事?國賢要帶迴來好消息?

    工夫不大,張國賢果然迴來了。

    秦剛夫雖然老成持重,心還是止不住怦怦狂跳: “啊?!國賢迴來了?快,快進來。”

    張國賢風塵仆仆地走進來。

    秦剛夫破例迎上去,問:“迴來了?累了吧?擦擦汗,喝口水。”

    秦剛夫說著,遞給張國賢一杯水。

    “謝老爺。”張國賢接過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秦剛夫問:“信送到了?見到洪家璧沒有?”

    張國賢說:“見到了,我把信當麵給了他。”

    秦剛夫急切地問:“他看信以後說什麽來?反應如何?有沒有帶信迴來?”

    張國賢說:“他沒想到您會給他寫信,臉上的表情挺驚訝的。看過信以後,笑著對我說,大哥還沒忘記我這個小弟,我真的很感動。你先住下,有空我親自給我這位可敬的好大哥寫迴信。”

    秦剛夫聽後大喜,高興地說:“他真是這樣說的?”

    張國賢說:“沒錯,確實是這樣說的。”

    秦剛夫一顆懸著的心瞬間落了地,舒了一口氣,說:“看來,他還沒忘記結義情分。他寫迴信了沒有?”

    “寫了。”張國賢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交給秦剛夫。

    秦剛夫接過洪家璧的迴信,拆開,抽出信瓤,急不可待地看信上寫的什麽?越看越激動,興奮得拿信的手瑟瑟顫抖起來,高興得大聲喊叫起來:“啊!?真沒想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跟原先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簡直有天上壤之別!先前的那些擔心、顧慮,全都是多餘的!杞人憂天!庸人自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洪家璧不是我們想的那種小人!完全沒有忘兄弟情義!”

    張國賢有話要說,但秦剛夫神情亢奮得手舞足蹈,他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秦剛夫抓住了有把的燒餅,高興地喊著:“萼君!萼君!”興衝衝地向楊萼君的屋子跑去。

    秦剛夫跑進楊萼君屋裏,抖著手裏的信,不留蓋口連珠炮似地說:“萼君!萼君!快來看!你快來看呀!洪家璧迴信啦!你的擔心、顧慮,完全都是多餘的!我說你庸人自擾你還不高興?家璧壓根兒就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是很重感情很念兄弟情義的!你瞧瞧,在這兒,我給你念念:‘剛夫大哥,收到您的信,既高興又愧疚。高興的是,大哥還沒忘掉小弟,還記得當年的情義,使小弟激動不已,感慨萬分。愧疚的是,本當小弟先問候大哥,沒想到卻讓大哥搶了先,顯得小弟太傲慢太生分了!’你聽聽,多懂事!你再看,這兒:‘在子寒我們三人中,大哥的才學、誌向、人品,都在我二人之上。眼下國家正處多事之秋,時局艱難,內憂外患,令人擔憂。急需有識之士挺身奮起,力挽狂瀾。像大哥這樣的難得人才,怎能長期隱匿鄉野、棄置民間?不僅對大哥不公,更是國家的極大損失,人才的極大浪費!小弟早有請大哥出山之意,隻因不知大哥心願,故而未與大哥聯係。今從信中得知大哥有出山報效國家之藝,十分高興。像大哥這樣的人才,眼下非常缺乏,文化、教育、新聞、宣傳……等等方麵的部長、次長,都有空缺。待我與有關方麵溝通以後,親自去請大哥前來履任!’你聽聽,多麽誠懇!我們是不是冤枉了人家?當初我多虧沒有聽你的,要是聽了你的……哼!”

    楊萼君一時被弄糊塗了,喃喃地說“這……這太出人意料了?他怎麽變得這麽大度了?真……真讓人難以相信?答應得這樣快,簡直……”

    “你還簡直什麽?”秦剛夫瞪了楊萼君一眼,拍打著信紙說,“白紙黑字,還會有錯?真是!固執!沒見過你這麽任性性的!”

    張國賢早就跟了進來,一直插不上嘴,趁秦剛夫喝水的機會,走上前去怯怯地說:“老爺,您……”

    秦剛夫放寫水杯,對張國賢說:“這裏沒你的事了,你路上辛苦,迴去休息吧。”

    張國賢囁囁地說:“老爺,您……”

    秦剛夫見他吞吞吐吐,說:“你怎麽了?有話就說。”

    張國賢鼓了鼓勇氣,說:“老爺,您……您上當啦!”

    秦剛夫和楊萼君同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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