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盧鵬舉便將路生請到了許宅後院,將華辰、華仁兩兄弟喊了出來,命他二人分別於路生切磋。


    “路兄,得罪了。”華辰與路生站在後院正中,抱拳拱手。


    “賢弟請。”路生說著,伸出了手。


    話音落,兩個人插招換勢打了起來,一時間後院中塵土飛揚,盧鵬舉帶著華仁在一旁觀看,華仁看的是華辰的動作,盧鵬舉注意的是路生的雙眸。昨夜路生瞳孔周圍那一圈淺淺的紅色現在已經又加深了一些,而在路生發力的時候,那一圈紅色便會變得如鮮血一般鮮豔,盧鵬舉知道,這確實是習武之人的禁藥血瞳散所呈現出來的狀況。


    血瞳散極為兇險,此藥無色無味,可迅速溶於酒水,服用了血瞳散的人除了瞳孔周圍那一圈紅色之外,還可以短時間內增加力量和速度,但這會極大的消耗體力,可服藥之人並不會有任何不妥的感覺,這藥隻能維持十日,若十日之內服了解藥,那麽人還是可以活下來的,但由於透支了太多體力,身體會形成虧損,不出半月就會因為身體逐漸孱弱而一命嗚唿。所以這藥便成了禁藥,隻有不顧後果的亡命之徒才會服用,然後用強大的那十天,去完成一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心願。


    可路生為什麽要這樣?他已是聖上的貼身侍衛,既能活命,又為何吞服此藥,耗自己命數。難道他並不知情?盧鵬舉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可他也知道,這些疑問是沒有人可以給他答案的。


    正琢磨著,身邊的塵土漸漸迴落,華辰與路生已停手,對立而站,雙雙拱手:“承讓!承讓!”


    “盧爺,您這位徒弟功夫不錯啊。”路生盡量穩住自己急促的唿吸,華辰的功夫遠在自己之上,若不是自己拚盡全力,怕是早就被華辰打翻在地。


    “路大人過獎了。”盧鵬舉謙虛道,“路大人這邊喝茶,歇息片刻吧。”盧鵬舉看到了路生鼻尖上的汗,也看到了路生血紅的瞳仁。


    “也好,也好。”路生看了看一旁的華仁,決定還是先喝口水,緩一緩。


    盧鵬舉引著路生來到了一旁的涼亭,命華仁去起茶倒水:“路大人好身手!不虧是聖上的貼身侍衛。小徒剛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路大人海涵。”


    “盧爺客氣了,”路生接過華仁倒的水喝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刺激著味蕾,路生隻覺得渾身舒坦,“盧爺還是直接喊我路生吧,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大人二字實實的承擔不起。”


    “路大人謙虛了,”盧鵬舉喝了口茶,“路大人是出宮為聖上辦事的,大人二字擔得,擔得。”


    茶是盧鵬舉吩咐華仁特意沏上來的藥茶,對血瞳散有一定的解毒作用,盧鵬舉看路生人並不壞,而且日後這個人在宮裏或許還能對自己和秋棠有用,所以盧鵬舉決定救他一命。


    “盧爺,華辰和華仁的功夫都是跟您練的?”路生將手裏的茶一飲而盡,不知為何,今日的茶雖苦,但極對自己的胃口。


    “是啊,年輕的時候還能動,看這倆孩子命苦,就收養了他們,想著以後混口飯吃,就教了他們一些花拳繡腿,路大人見笑了。”盧鵬舉見路生對茶並不反感,稍稍安下心來,這說明路生服用的計量並不大,若是服用了大量的血瞳散,隻怕現在就會因為茶水而感到不適,進而懷疑自己下毒,與自己動手。


    “不不不,華辰的功夫極好,可見盧爺也是強手。”路生笑道。舉起茶碗,路生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獨自喝完了一整壺茶,“盧爺見笑,我這還真是渴了。”


    “不打緊,華仁,再去沏一壺來。”盧鵬舉笑道。


    見華仁離開,盧鵬舉看了看華辰,華辰會意,拱手告退,見四下無人,盧鵬舉壓低了聲音:“路大人可聽說過血瞳散?”


    路生對盧鵬舉的舉動充滿了疑惑,如今又問自己血瞳散,路生更是一頭霧水:“晚輩見識短,並沒有聽說過。”


    盧鵬舉見路生的樣子並不像說謊,將自己的茶碗遞到了路生麵前:“請路大人映著茶水看看自己的眼睛。”


    路生不知盧鵬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詫異的湊近了茶碗,低下頭,茶碗中映出路生血紅色的瞳仁,路生心中一驚:“盧爺,這是什麽?”


    “這是血瞳散。”盧鵬舉歎了口氣,這是他已經確定路生這是被人暗算了。不過也好,這就給了他機會,把路生變成自己人的機會。


    “盧爺,這血瞳散會……”路生從盧鵬舉的歎息聲中敏銳的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這時他已無心喝茶了。


    “會死。”盧鵬舉又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盧鵬舉要的就是路生的恐懼,他要讓路生的恐懼到達頂點,然後再出手相救,這樣,路生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


    “盧爺救我!”果然,盧鵬舉凝重的神色和深沉的歎息讓剛剛死裏逃生的路生再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懼,路生咕咚一下就跪在了盧鵬舉麵前。原本路生作為許瀚允的家奴,為主子出頭頂罪赴死,路生覺得都是應該的,可這次路生有一種被人算計陷害的感覺,他路生好歹是個習武的漢子,他不要這樣去死。


    “我已經在救你了。”盧鵬舉將路生拉了起來,“給你喝的茶水裏就是緩解的解藥。”


    “是誰?誰要害我?”路生眼中充滿了殺氣。


    “按照血瞳散的藥性,麻煩路大人迴憶一下您到這裏之前吃過什麽,喝過什麽?”盧鵬舉安撫道。


    “我想想……”路生皺著眉頭陷入沉思,“聖上召集我們,讓我們出宮招兵買馬,十日之內必須迴去,我不知去哪兒,就直接來找老東家了……難不成是老東家給我下藥?”路生的拳頭都快攥出血了。


    “許三爺?許三爺為何要給你下藥?況且昨日你在這裏吃的飯菜我們大家都吃了。”盧鵬舉聽到聖上讓他們十日之內必須迴去的時候,盧鵬舉就明白了下藥之人是誰,可他不能說。


    “那還會有誰?”路生此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逼人的殺意。


    “在許三爺這裏吃飯之前你還吃過什麽?或者喝過什麽?”盧鵬舉一點一點引導著路生。


    “皇宮距離這裏不算遠,我中途就沒停過腳……”路生停住了話頭,他想起來了,出宮之前,他喝了聖上一碗酒。


    “路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麽?”盧鵬舉發現了路生的異樣。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路生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應聲裂開一道縫。


    盧鵬舉看著無處瀉火的路生,知道他已經知道給自己下藥的人是誰了。這個人將他從死囚牢裏撈了出來,又命宮廷武師教他習武,還分發腰牌讓他為自己出宮辦事,現在又給自己下了必死的藥。盧鵬舉知道路生現在幾欲崩潰。


    “盧爺,我就是個傻子。”半晌之後,路生苦笑一聲。


    “沒有人喜歡被利用。”盧鵬舉也不反駁,隻是不鹹不淡的說話,倒茶。


    “可我又能怎樣?在他麵前我不過是個隨手就可以被捏死的螻蟻。”路生看著茶碗裏的茶搖了搖頭。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螻蟻也有不可小覷的力量。”盧鵬舉將茶碗往路生手邊推了推,示意他繼續喝茶。


    “盧爺,何苦呢,這條命被他算計,注定是活不了了,還喝茶做什麽。”路生眼裏充滿了絕望。


    “若是習武之人身體好,或是有什麽機緣巧合,也不一定就會丟了性命。”盧鵬舉看著路生。


    “盧爺,您能救我?”路生眼中一閃一閃,不知是淚還是希望。


    “我也隻能盡力一搏,若要真的活下來,還要路大人配合。”盧鵬舉想了想。


    “配合……”路生不傻,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救自己的性命,盧鵬舉這是在跟自己談條件。所謂的配合或許就是要自己為他做些什麽難辦的事。


    “路大人不必擔憂,我盧某人不會強人所難。”盧鵬舉笑了笑。


    “盧爺您說。”路生不管了,既然這條命已經被人往死算計了一迴,不如再讓盧爺往活算計一迴,或許真能活下來。


    “我救你性命,你帶華辰和華仁進宮,為他二人在聖上麵前多美言幾句,除此之外別無他求。”盧鵬舉看著路生。


    路生愣住了,他沒想到盧鵬舉開出的條件如此簡單,而這也是聖上讓自己做的事,自己幾乎沒有額外的付出,他盧鵬舉為什麽又要救自己呢?路生沉默半晌:“盧爺,您還是再提個條件吧。”


    “路大人這是怎麽了?”盧鵬舉嗬嗬笑了。


    “盧爺剛才所說本就是聖上此次派我等出宮所要辦妥的事,並非額外條件,這樣的條件在晚輩看來不足以請得動盧爺出手救我。”路生一臉嚴肅。


    “既然路大人喜歡兩不相欠,那不如路大人就再為盧某人做一件小事。”盧鵬舉思忖再三,終究還是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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