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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吃過晚飯,伊祁婉兮和伊祁蔓草一起迴閣院。天下著雪,婢女為她二人撐著傘。


    伊祁婉兮問起伊祁蔓草與司瑜的婚事,伊祁蔓草有些嬌羞,卻也大方承認。


    伊祁婉兮本以為伊祁蔓草會稍微否認一下,畢竟當初她對司瑜還是一口一個“姐夫”。不料她承認得這般直接,伊祁婉兮有一絲絲意外。意外之餘,更多的是失望。


    伊祁婉兮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麽。司瑜本就與伊祁蔓草有婚約,且自己也從來覺得自己和司瑜不可能。


    其實細想,自己並沒有失望的理由,也沒有失望的資格。相反,自己應該覺得高興,畢伊祁蔓草,是自己的妹妹。


    “三姐,你會祝福我吧?”在伊祁婉兮閨苑門前,伊祁蔓草停住腳步問她。


    伊祁婉兮微微愣了一愣,繼而淺淺一笑,語氣柔和:“你是我妹妹,我自會祝福你。”


    “是麽?”伊祁蔓草的笑容中透露出幾分苦澀與懷疑,微低了頭看一眼地麵,繼而笑道,“那就好,我以為你會生氣。”


    “你們本就有婚約,我為何生氣?”


    “那我的婚禮,三姐會在吧?”伊祁蔓草的語氣帶了幾分試探。


    伊祁婉兮的表情僵了一僵,心裏隱隱作痛,卻柔柔笑道:“會。”


    “我就知道三姐最好了。”伊祁蔓草的笑容依舊愉悅,語氣輕快。


    伊祁婉兮隻淺淺一笑,道:“天色不早了,外麵冷,早些迴房吧。”


    於是伊祁蔓草向伊祁婉兮道了別,轉身,邁著歡快的步伐與亦允離開了。伊祁蔓草離開後,伊祁婉兮讓送自己的婢女也離開了。


    伊祁婉兮緩緩關上門,背靠在門上,仰頭試圖讓眼淚不往下流。可眼淚控製不住,於是她閉上了眼。


    晚風夾雜著細雪,落在伊祁婉兮臉上,刮得她的臉一陣疼痛。可伊祁婉兮卻如沒有感覺般,靠著門緩緩往下滑,蹲下了身。


    淚無聲地流著,寒風中,她緊緊抱住自己。


    過往之事一點點在伊祁婉兮腦海裏浮現,伊祁婉兮緊緊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得本因寒冷而發紫的手指慢慢發白,又漸漸泛紅,最後皮膚破裂,流出鮮血。


    鮮血滴落在白雪地上,慢慢暈染開來,鮮紅的一點,卻很是刺眼。


    鮮血越流越多,可伊祁婉兮宛如感覺不到疼痛,還緊緊咬著自己的手指。


    她記得,他說過:“若是你的世界一片黑暗,從此,讓我成為你的陽光。”


    她也記得,他說過:“我從來不會做浪費時間的事,你是我要娶的人,等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事,我會等你,等你好起來,等你接受我。”


    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芥蒂,於是鼓起勇氣迴來找他。可是,他卻並沒有等她。


    夜色漸晚,伊祁婉兮哭得有些累,於是倒了下去,靠著門,側躺在雪地上。


    與此同時,樹林的草叢裏,衣著黑衣的人隱匿於夜色之中。北風唿嘯,使得空氣更是緊張。


    一男子從後方慢慢爬到司瑜身旁,輕聲問道:“少將,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等信號。”司瑜的目光緊緊盯著前方,麵色凝重。


    男子沒再說什麽,重新迴到自己的位置。


    司瑜微眯了眸注視著前方炮樓的動靜,忽地感覺到肩被輕輕拍了一下。司瑜心下一緊,緊接著聽見一個帶笑的聲音:“喂。”


    司瑜暗自鬆了口氣,迴頭,看見安捷的側臉,於是微皺了眉,輕聲問她:“什麽事?”


    “你覺得,我和伊祁蔓草哪個比較好?”安捷也不看他,語氣始終輕鬆。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安捷說著,帶了輕鬆的笑迴頭看一眼司瑜。


    “你是我搭檔。”司瑜看她一眼,又注視著前方,輕道,“我當然覺得你比較好。”


    “好了多少?”安捷的語氣依舊輕輕的,帶了幾分玩笑。


    司瑜卻鎖緊了眉,嚴肅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好了很多對吧?”安捷卻沒有管他,自言自語般說著,“在你心中,伊祁蔓草根本不能跟我比吧?”


    安捷的聲音近在耳側,可司瑜沒有迴答。


    沒有得到司瑜的迴答,安捷卻並不意外,像是一開始就沒有問他,又道:“我喜歡你那麽多年,你知道吧?”


    聞言,司瑜的眉又鎖得更緊了幾分,語氣不由得有些嚴厲:“安捷!”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安捷無視了他的怒氣,語氣依舊,“你喜歡婉兮小姐,我也蠻喜歡婉兮小姐的,所以我不跟她搶。但如今是伊祁蔓草,你不喜歡她對吧?”


    安捷說著,偏頭看一眼司瑜,見他緊抿著唇,輕笑一聲:“你的想法,又怎麽會瞞得過我。”


    司瑜沒有說話,抬起手準備發起攻勢。


    “誒。”安捷握住他的手,“如果這次我們能活著迴去,你娶我吧。”


    像是肯定是話語,帶了疑問與試探。


    司瑜驀地一怔,沉默幾秒,輕輕開口:“好。”


    聞聲,安捷的臉上多了欣慰的笑。


    鮮血染紅白雪,夜色之中人影如魅。步伐無聲,隻在雪地上流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槍聲響起,廝殺聲打破夜晚的沉寂。北風唿嘯,似戰鼓敲響,使得將士們勇往直前。


    雪下得越發瘋狂,擾了這安靜的夜,像是攜了夜幕一齊在為即將到達的勝利而狂歡舞蹈。


    伊祁婉兮在雪地裏躺了一夜,一宿未眠。清晨,前來服侍丫鬟艱難地推開門,看見蜷縮在一團的伊祁婉兮,被嚇了一跳,還未去試探她是否還活著,就急忙跑開通知伊祁明誌和王氏去了。


    很快有婢女將奄奄一息的伊祁婉兮抬迴了房裏,很快大夫趕來,替伊祁婉兮診治。


    伊祁婉兮的房門外,伊祁明誌著急地來迴踱步,找出昨夜送伊祁婉兮迴房的婢女,命人拖下去杖罰了一頓。


    可懲罰婢女隻不過消除了伊祁明誌內心的憤怒,絲毫沒有減淡他內心的擔憂。


    本來正因伊祁婉兮的事而焦頭爛額,又有小廝前來通報:“老爺,太太,有消息說未來的四姑爺受傷了,人在醫院,生死未卜。”


    “什麽?!”伊祁明誌霎時暴跳如雷,心中甚是煩躁,氣息不由得紊亂與沉重了不少。


    良久,伊祁明誌平複了情緒,急忙問道:“怎麽受的傷?”


    “據說是昨夜執行秘密任務,被**炸傷了。”見伊祁明誌生氣,小廝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


    “叫四小姐過來。”伊祁明誌緊鎖了眉,厲聲道。


    “老爺,四小姐她……約了朋友出去玩。”小廝害怕地開口答。


    “去哪了?”伊祁明誌問,沒有得到迴答,於是用手杖猛地一拄地,憤然道,“讓人不省心的東西!”


    旁邊的王氏和李氏皆是一震,麵麵相覷,繼而紛紛低下了頭。


    這邊伊祁婉兮命懸一線,那邊司瑜又受傷。姑且不說伊祁婉兮命懸一線,伊祁蔓草該在家。就說司瑜生死未卜,於情於理,伊祁蔓草都該去醫院探望,卻約了朋友出去玩。也難怪伊祁明誌會這般生氣。


    王氏與李氏皆想安慰伊祁明誌一番,卻誰也不敢開口。畢竟她們沒有誰希望伊祁明誌遷怒於自己。


    與此同時,南京路。


    兩個衣著摩登的妙齡少女從有軌電車上下來,感覺到有些冷,於是前麵的往手裏哈了口熱氣。


    “一大早出來……”後麵的輕聲抱怨著,追上她,抬頭看一眼麵前的鍾表店,又問道,“蔓草,你要買表?”


    “送人。”伊祁蔓草淺淺一笑,往店裏去了。


    友人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撓了撓額頭,而後跟了上去。


    另一邊,醫院。


    “夫人,你別太擔心。”病房外的長椅上,司戩安慰著坐在身旁的莫雯。


    “都怪你!”莫雯的聲音輕輕的,卻滿是怒意與責備,“他可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麽可以讓他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


    “他是一名軍人。”司戩的語氣有些堅定,到底因為惹了自家夫人而有幾分心虛。


    “阿瑜要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莫雯說著,又有新淚流出來,於是抬手用手帕擦拭著眼淚。


    “你別擔心,阿瑜會沒事的。”司戩說著,彎了腰,將雙手手肘搭在大腿上,十指相扣。


    莫雯不再說話,隻無聲地流淚,不住用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


    二人沉默之際,一名著一襲軍裝的男子從外麵迅速跑來,見二人,忙停下,朝司戩規規矩矩行了個軍禮:“司令。”然後又看向莫雯,“夫人。”


    司戩點點頭,起身,攬住來人的肩,讓他坐到自己身旁,道:“世儒,你可算來了。”


    “我剛忙完。”畢世儒這才鬆了口氣,問司戩道:“少將和安捷沒事吧?”


    “還不知道。”司戩說著,鬆開畢世儒,輕歎一口氣。


    “但願不要有事。”畢世儒說著,低下頭去,用雙手抱住腦袋,語氣滿是自責,“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


    看著自責的畢世儒,司戩安慰道:“這不怪你,畢竟當時你也不在現場。”


    “安瀟是因為我才……”畢世儒欲言又止,抬起頭來,“她走之前,叮囑我千萬照顧好她妹妹,要是安捷有了什麽三長兩短,我……”


    司戩擔憂地皺了眉,抬手輕輕拍了拍畢世儒的後背,沒有說話。


    往事在腦海裏浮現,使得畢世儒的心一陣一陣痛,欲哭卻無淚,於是又緊緊抱住腦袋,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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