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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的秋季,那個細雨紛飛的傍晚,風似乎比以往的秋季都涼。天空陰沉沉的,像是為上海籠罩上了一層悲傷。空氣沉悶,令人感到窒息。


    身負重傷的畢世儒慢慢清醒過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傷口還很疼痛,他皺緊了眉,目光模糊,落在坐在病床邊椅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穿著一身墨綠色軍裝,那張白皙幹淨的臉上滿是疲倦。


    畢世儒心中霎時一陣欣喜,努力睜眼去看清身旁的人。看清的一瞬,眼中少有的欣喜在一瞬消逝,於是又緩緩移開了目光,轉過頭去。


    不是她……


    “你醒了?”女子輕輕打了個哈欠,然後站起身。起身的時候,推動了身下的椅子。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響。


    聞聲,畢世儒重新看向身旁的人,眼睛驀地就紅了。張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輕喚她一聲:“安捷……”


    “我去叫醫生。”安捷說著,便打算轉身離開。


    看著安捷的背影,畢世儒猶豫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聲:“安瀟呢?”


    安捷停下腳步,目光在一瞬黯淡,也不迴頭看他,輕輕開口:“死了。”


    安捷的語氣甚是輕鬆,輕鬆到讓人不禁去懷疑她是不是在玩笑。


    於是畢世儒微微起身看著她的背影,帶了期望問道:“你在開玩笑對吧?”


    安捷沒有迴頭,也沒有迴答。


    沉默是最好的迴答,畢世儒知道,她沒有開玩笑。


    “對不起。”畢世儒的眼依舊通紅。


    安捷微微迴頭看他一眼,冷笑一聲,語氣卻是驚人的平靜:“對不起?說對不起人就能活過來麽?”


    語畢,大步流星走出了門。


    看著門被輕輕帶上,畢世儒無力地重新躺下,淚水一下就從眼角流了出來。


    很快,醫生進來了,安捷卻沒有進來。


    待醫生為他檢查了身體,畢世儒沙啞著聲音問道:“安瀟呢?”


    “安瀟?”醫生卻不解地看他。


    “跟我一起的。”畢世儒說著,情緒慢慢有些激動,“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子,她怎麽樣了?”


    “您是說……”醫生看一眼門外,又看著畢世儒,問道,“門外那個?”


    “不是她!”畢世儒感覺唿吸有些困難,肺腑一陣難受,有些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也受傷了!她現在怎麽樣?”


    看著情緒有些激動的畢世儒,醫生忙彎下腰去,跟著護士一起將打算從病床上蹦起來的畢世儒按在病床上。


    “您不要激動,有什麽事慢慢說。”醫生安慰道。


    “跟我一起入院的那個女子。”畢世儒紅著眼看著醫生,由於情緒太激動,導致傷口重新裂開,疼痛使得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現在怎麽樣?”


    其實畢世儒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到醫院的,隻隱約記得在閉上眼的前一瞬,兩個人在他眼前,不斷搖晃著他的身體,不斷喚著他。


    隻是安瀟和他在一起,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記得她也受傷了。畢世儒覺得,他們會將自己送到醫院,也一定將安瀟送到醫院了。


    可是……


    醫生和護士對視一眼,然後搖搖頭,看著畢世儒,道:“可是當時送來急救的病人就您一人。”


    “不對!”畢世儒的腦海裏迴想起最後看見的安瀟的笑容,輕吼道,“不對!一定是你們忘記了!”


    “怎麽會。”護士的聲音響起,“當晚確實就您一人被送來了。”


    畢世儒一時覺得腦袋一陣眩暈,醫生和護士的聲音慢慢變得遙遠,近在耳畔的,卻是安瀟含笑的聲音:“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安捷,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她……”


    安瀟的聲音也慢慢變得遙遠,那般縹緲,宛若遠在雲端,讓人想要抓住,卻什麽也抓不住:“答應我……”


    病房內很快響起醫生和護士焦急的聲音。


    “病人的傷口又大出血了!”


    “快!搶救!”


    “……”


    畢世儒再次昏迷過去的前一秒,看見門口出現一個著一襲綠色軍裝的女子。


    女子一臉擔憂,畢世儒卻露出欣慰的淺笑。他以為,那是安瀟。


    “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莫雯帶著哭嗓的聲音將畢世儒從迴憶裏拉迴現實。


    畢世儒抬眼,看見一個白大褂上沾上鮮血的醫生被莫雯緊緊拉住了衣袖。


    “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醫生道,“不用太擔心。”


    莫雯鬆了一口氣,鬆開醫生的衣袖後,身體一下子癱軟下去。司戩見狀,忙抱住她,向醫生道了謝。


    醫生迴謝後打算離開,畢世儒忙問:“安捷呢?”


    “安捷?”醫生有些疑惑地看他。


    有些熟悉的表情,有些熟悉的語氣……


    恐懼在一瞬籠罩畢世儒的心,那一瞬,他慌忙想要逃離。卻聽見司戩的聲音:“就是跟我兒子一起的那個女孩。”


    “哦。”醫生恍然,語氣輕鬆了不少,“她隻受了些皮外傷,現在在病房養傷。”


    畢世儒突然心安,眼眶也在一瞬通紅,握緊了醫生的手向他道謝,又打聽了安捷的病房,向司戩和莫雯道別後便離開了。


    “不過……”在司戩和莫雯安心之際,醫生的麵色突然變得凝重,遲疑著開口,“令郎傷得實在太重,不知什麽時候能醒來。就算醒來,他的腿……也可能沒辦法跟正常人一樣……”


    氛圍在一刻變得沉重,片刻之後,莫雯猛地推開司戩,輕聲哭道:“都是你的錯!阿瑜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可怎麽辦!”


    看著莫雯,司戩隻覺得無奈,見莫雯險些摔倒,又一把扶住她,問醫生道:“那……會落下殘疾嗎?”


    醫生一臉難為情地看著司戩,良久,才開口,用讓人心安的語氣道:“我們會盡全力醫治。”


    司戩連連道謝,醫生又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醫生走後,莫雯無力地拍打著司戩的胸膛,說著責備他的話。司戩隻穩穩扶著她,沒有閃躲,也沒有說話。


    不管是作為父親還是上司,司戩都很是心痛,亦愧疚。可司瑜是軍人,司戩自知自己不能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而心軟。


    事情已然發生,司戩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事情不要進一步惡化。


    亂世之中,不幸隨時會降臨。司戩相信,在此之前,司瑜一定已做好了麵臨不幸的準備。


    與此同時,伊祁府。


    伊祁蔓草迴到府上時,已時近午時。本該去用餐,卻打聽了一下伊祁婉兮的狀況,徑直去了伊祁婉兮的閨苑,甚至也不讓亦允和紀姨跟著。


    大家都好奇地討論著伊祁蔓草,卻不是好奇她一迴來首先去了伊祁婉兮的閨苑,而是好奇:四小姐懷裏抱的用布包著的東西是什麽?


    “三姐?”伊祁蔓草輕輕推開伊祁婉兮的房門,被屋內本為伊祁婉兮擦手卻突然抬頭看自己的婢女嚇了一跳。


    見伊祁蔓草被自己嚇到,婢女霎時覺得惶恐,忙起身去向她行禮:“四小姐。”


    見隻是一個婢女,伊祁蔓草舒了口氣,將懷裏的東西往背後藏去,然後叫她出去。


    婢女有些為難地看一眼床上還在沉眠中的伊祁婉兮,怯怯開口:“可是……老爺叫奴婢好好照顧三小姐。”


    伊祁蔓草臉上顯出不悅,皺了眉問道:“你的意思是,我照顧不好三姐?”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婢女有些慌張,想要解釋,被伊祁蔓草打斷。


    “出去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伊祁蔓草的聲音冷冷的,婢女也不好與之僵持,將毛巾放到了地上的水盆裏,端起水盆打算告退。


    “留下。”伊祁蔓草道。


    婢女遲疑了一下抬頭看一眼伊祁蔓草,見她看著自己手中的水盆,於是會意,放下了盆,而後低著頭退出了房間。


    見房門被輕輕帶上,伊祁蔓草舒一口氣,將藏到背後的東西拿到身前,放在旁邊的桌上,慢慢打開包裹的布。揭了一半,目光落在床上安睡的伊祁婉兮身上。


    “三姐嗬……”伊祁蔓草輕笑一聲,停下手中的動作,起步走到床邊。


    伊祁蔓草坐到床沿,彎腰從盆裏提起毛巾。擰幹後,替伊祁婉兮擦著手,輕聲自言自語道:“三姐啊,你不是說我和他本就有婚約,你不生氣麽?怎麽這麽糟蹋自己?你這樣一鬧,若是他誤以為是我逼你的,那我該怎麽辦?”


    伊祁蔓草說著,看著伊祁婉兮的睡顏,像是期待她的迴答。


    可她到底沒有說話,於是伊祁蔓草又露出淺笑,輕道:“不過三姐,其實你知道你的身體已經不大行了吧?所以你才一直不同意和他在一起。”說著,又彎腰洗了洗毛巾,輕輕擦著伊祁婉兮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生病都這麽好看,難怪他會喜歡你。”


    “但是你陪不了他。”伊祁蔓草的聲音依舊輕輕的,臉上的笑容不自覺深了幾分,“我的就是三姐你的,三姐你的,自然也是我的。既然你陪不了他,那就由我代勞吧?三姐你不會有意見對吧?”


    伊祁蔓草端詳著伊祁婉兮翹長的睫毛,像是期待她睜眼迴答自己的問題,可她終是沒有睜眼,亦沒有迴答。


    伊祁蔓草又道:“三姐還有什麽放不下的麽?其實你不用放不下。因為,你還有我啊。”伊祁蔓草的眼中含了笑,語氣更柔和了不少,“任何東西,隻要是三姐你珍惜的,我都會替你去珍惜。”


    替伊祁婉兮擦了臉,伊祁蔓草將毛巾輕輕放迴水裏。看著伊祁婉兮安靜的容顏,輕歎一口氣。而後起身,輕步走到桌邊,抬手緩緩揭開包裹著東西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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