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從沒這樣哭過。


    就好像庭院底下,沉睡著他最愛的人。


    雲初與紅家似乎自開端便糾纏在一起。


    虛影告訴二月紅要竭盡全力拯救雲初,於是二月紅便獻上了自己一切。


    永生其實不是永恆。


    世間似乎並沒有永恆,但愛與思念除外。


    二月紅彌留之際,留下編織好的發辮,寄予著自己未曾言說的,刻骨銘心的愛意。


    隻要青絲纏繞,人的命運和靈魂就會緊密相連,人生再無來處,隻剩歸途。


    有些愛,並不會伴隨著生命的終結而終結。


    愛,本身就是不可理喻的。


    二月紅希望雲初不要忘記他。


    也確實如他所希望的這般,雲初從未忘記過他。


    雲初想,他該收迴那句話。


    他是被人珍重對待過的。


    有人視他如珍寶。


    亭院裏,二月紅珍重的人,正靠在他的墓碑旁,泣不成聲。


    雲初突然發現,其實有很多人愛著自己。


    比如二月紅,又比如吳老狗,陳皮,萬奴王……


    親情,友情,愛情,似乎他們全都毫不吝惜的給予了自己。


    人生很珍貴,情之一字囊括萬千,並不僅限於愛情。


    他們都曾有許願的機會,可他們所許的願望全都是關於雲初的。


    似乎比起長生這樣的誘惑,他們更希望珍重的人幸福。


    解雨晨看著院中的雲初,眼神柔和,經此一遭,或許雲初能夠意識到什麽。


    在死板不通的木頭,在二月紅那樣的愛意下,許是也會發出萌芽的。


    他們還是聰明的,因為他們知道,沒有什麽比用愛,更容易束縛迷途的神明。


    鬼車在床上睡大覺,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的小白菜已經水靈靈的被某個早就死去的人圈緊了。


    “小邪他們,還在那片沙漠嗎?”


    解雨晨點點頭,將手中的糕點往雲初身前推了推,坐在雲初身邊的鬼車懶懶的斜他一眼,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似是在驗毒一般。


    發現糕點沒問題了,他才將自己咬過的糕點遞給雲初。


    隨後挑眉衝著解雨晨勾起一抹肆意的笑。


    解雨晨當然明白。


    這哪裏是什麽驗毒,無非是給他個下馬威罷了。


    但解雨晨不甚在意,他衝著雲初溫柔的笑著:“老師,無邪計劃了很久,將您送出沙漠也是為了保護你。”


    雲初咽下口中的糕點,溫聲道:“我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隻是不放心,混沌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弱,祂同我鬥了上萬年,我尚且被祂折磨至此,你們又如何能敵得過?”


    “不止我們,九門幾乎都參與了這場計劃。沙海之行結束,等到青銅門重開的時候,老師可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接小哥?”


    鬼車冷笑一聲,張口就欲譏諷,卻被雲初抓了抓手心,身子一抖,紅著耳朵不吭聲了。


    雲初睫毛輕顫,眼底劃過一抹猶豫,“讓我在想一想吧。”


    他如今不知道,要如何麵對張家這個……最後一任族長。


    他是張麒麟,卻也是張家族長。


    雲初總是難以兩全的。


    等無邪他們迴來的這些日子裏,雲初在解府被照顧的很好,也遇見了個小丫頭,叫秀秀。


    秀秀是個很好看的小丫頭,與雲初的第一麵就鬧了個烏龍。


    當時她指著院子裏坐在海棠樹下的雲初,震驚的看著解雨晨:“哥,你也沒說府裏來了個小神仙啊!”


    緊接著沒等解雨晨迴應,她看看雲初,又看看解雨晨,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看不出啊,小花哥哥還喜歡金屋藏嬌這套。”


    然後……


    海棠樹上飛下來一隻黑色的鳥,啄破了霍秀秀的腦殼。


    其實解雨晨看出了霍秀秀是在雲初麵前耍寶,但他不打算拆穿。


    總歸霍秀秀也沒惡意不是?


    鬼車用了些力道,霍秀秀腦殼破了點兒小皮,捂著腦袋委屈的不得了。


    一雙又大又亮的杏眼就這麽可憐巴巴的看著雲初。


    於是乎……


    鬼車被雲初一視同仁的彈了腦殼。


    他氣的要命,扇動翅膀飛到樹上去,無論雲初怎麽喊都不下來了。


    “幼稚鬼。”雲初無奈的看著他,然後被丟下來的海棠果砸了頭。


    【雲!初!我再也不會理你了!】


    雲初也不知自己哪裏惹了他不高興。


    ?


    解雨晨給雲初買了個智能手機,解家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雲初有急事的話可以用手機聯係他。


    聯係人原本隻存了解雨晨,後來秀秀把自己的也加了進去。


    順帶調侃解雨晨為什麽不把黑瞎子他們的存進去。


    解雨晨涼涼的掃了一眼霍秀秀,笑得依舊溫和。


    最終雲初手機中把幾個人都聯係方式都存了進去,再然後他連著好幾周都沒見著霍秀秀。


    據說是被解雨晨安排去了什麽地方。


    雲初被很好的保護起來,畢竟如今沒了力量,縱使雲初再強,終歸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又過了一陣子。


    雲初見到了黑瞎子。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黑瞎子如此狼狽。


    男人躺在解府的床上,腿上身上,沒有一處不纏繞著繃帶。


    就是這樣了,他還帶著那副破墨鏡。


    見著雲初,黑瞎子勾起一抹笑來,但很快因為身上的疼痛消散,他啞著聲同雲初罵黎簇:


    “黎簇這小子,他媽的比無邪還要瘋。”


    對此,雲初沒有絲毫反應,反而伸手在他傷口處稍用力一按。


    “嘶!”男人發出痛唿,“哎呦我的大寶貝,你別按啊!瞎子真沒騙你,我被炸的差點沒了半條命。”


    雲初勾唇一笑,捏了捏黑瞎子的臉,“你也有今天。”


    報複心理湧上心頭,雲初在想,要如何迴饋在沙漠的時候,黑瞎子對他做的事情。


    鬼車趴在雲初頭上,發出慘絕人寰的嘲笑:“活該!活該!”


    有了軀殼,他如今哪怕化作鳳凰也可以發出聲音了。


    黑瞎子被這臭鳥嘲笑,加上身上劇痛一陣一陣上湧,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鬼車於是笑得更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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