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好像不在我應該關注的範疇。”


    薑靜扯出個尷尬的笑容來,低聲答。


    “不是吧?關之年這種天天惹事兒的事兒媽,你還不好好供著,他可是三天兩頭就需要律師出來幹活的人,你呀,就是一根筋。”


    傅信然似是也喝得有些迷了,話明顯比以前多了。


    這會兒正衝她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眯著眼睛搖了搖頭。


    “不是,我覺得還是遠離他比較好。”


    薑靜搖了搖頭,垂著腦袋解釋。


    “你倆,真有什麽事?”


    傅信然一臉好奇地看著她,“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喜怒不形於色,快跟我說說,之年敢欺負你,我去幫你討伐他。”


    “怎麽可能有事,就是覺得跟他有點關係的人都沒什麽安生日子,前輩,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哪裏有時間去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薑靜喝了一口酒,極為認真地對他解釋。


    傅信然聞言倒沒有多說,隻是讚同地點了點頭。


    “對了前輩,事務所的租金……”


    “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重新出發,走向人生巔峰,你不用在意,用著就是了。放心用!”


    薑靜為難地抿了抿唇:“我不太習慣欠別人的人情。”


    “這哪裏是欠?這是我給你的禮物!禮物知道嗎?小薑你有時候就是太過於頑固了……”傅信然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大聲強調道。


    “啊,吵死了!”


    伴隨著黎酒的一聲不耐煩的低吼,沙發上的抱枕就直接飛了過來。


    傅信然一個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著。


    “啊這丫頭真的是……”他撫了撫自己的臉頰,隨後將地上的抱枕撿了起來。


    “算了,讓她在這裏將就一晚,我就先迴去了。辛苦你了。”


    語畢,他朝薑靜揮了揮手,順手把抱枕扔在了黎酒的頭上,才笑眯眯地出了門。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幫黎酒把鞋子脫了,被子蓋好,才關了燈,去床上睡覺。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門外踢裏哐啷的聲音吵醒。


    出去一看,黎酒正一臉迷茫地坐在沙發上。


    “我在哪裏?”


    她啞著嗓子問。


    “你昨晚上喝多了。”薑靜說著,幫她拿了一瓶礦泉水打開。


    “啊,傅哥送我來的?”黎酒無語地嗤笑一聲,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睜著大眼睛打量著這裏,“從我家搬走之後,你一直住酒店?”


    薑靜垂著眸子沒說話。


    “我錯了嘛。靜。”黎酒忽地出聲撒嬌,“你不在我身邊,我也沒人說話,每天纏著傅哥,他都煩了。”


    “我已經買好房子了,最近請人在收拾,過兩天就可以搬進去了。”


    薑靜隨手將頭發束起,給自己燒了點熱水。


    “喔……也挺好。”黎酒點了點頭,隨即搖搖晃晃地起身,“那什麽,那我走啦,不好意思昨晚打擾你。”


    薑靜看著她瘦弱高挑的背影,默了默,終是在她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開了口。


    “一起吃個早餐吧,樓下有一家粥鋪不錯,我去叫果果起床。”


    黎酒腳步一頓,隨即扭頭衝她笑。


    “靜啊,好久沒跟你麵對麵坐著了。”


    樓下,黎酒乖巧地在她對麵坐著,有些浮腫的眼睛一直盯著乖乖吃飯的薑小果。


    “我好想你,好想果果。”


    “想我也沒聯係我。”薑靜一邊叮囑薑小果吃慢點,一邊給她夾著下飯小菜。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也沒臉聯係你。前幾天給你打了個電話,發現你也沒什麽心思理我……就算了。”


    黎酒漫不經心地攪著麵前的白粥,臉上帶著些落寞的神色。


    “不好意思,最近確實太忙了。”


    薑靜歎了口氣。


    “話說,那個王肖宇的事情,怎麽樣了?是我報警抓的他,有沒有民警聯係你?”


    黎酒要了一大杯熱水一飲而盡,大大咧咧地擦了擦嘴,又說:“他那就是找死,跟我這種愛玩的約一約就算了,還把主意打到你頭上。”


    “我那天去醫院的時候,見他看你的眼神就覺得不對勁,真的是……”


    薑靜聞言隻是沉默著不答話。


    她還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杜文麗。


    昨天鬧成那樣,就算她心裏再委屈,那杜文麗也是她媽,還是個病人。


    如果她出麵執意起訴的話,王肖宇可能要麵臨刑罰。


    感覺到時候杜文麗會找她拚命。


    她跟杜文麗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她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隻堅持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從來不虛別人的流言蜚語。


    行的正坐得端,就不怕別人質疑。


    “看你臉色不好,煩什麽呢?”


    黎酒撐著腦袋看她。


    “沒,最近有點太忙了。”


    她隨意扯了個理由搪塞。


    “哎,你說你,這麽忙,還要一個人帶著孩子,要麽搬了新家,找個保姆算了呀,你到時候事務所忙起來,哪裏還有時間看孩子?”


    黎酒雖然任性妄為了點,但這會兒說的也還是有點道理。


    她也正考慮著找個靠譜一點的人,幫忙打點一下家裏。


    以前有杜文麗管著大大小小的事情,現在杜文麗都需要人照顧了,縱使她有三頭六臂,也沒法顧得了這麽多。


    “嗯,我知道了。”


    她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黎酒吃完早飯,知道她一天到晚很忙碌,便也沒再多做停留,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下午的時候薑靜接到了4s店打來的電話,說她的車修好了,她帶著果果去取了車,才送她去附近的繪畫班學畫畫。


    正在外麵等候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個座機號。


    “您好,請問是薑靜小姐嗎?這裏是城南分區派出所,關於網絡上流傳的事件需要得到您的證言……”


    “好,我知道了,我晚點過來。”


    她應了下來,甩了甩頭沒再想杜文麗歇斯底裏的樣子,等薑小果畫完畫,便直奔派出所去了。


    到的時候,王偉峰也在。


    薑靜有些遲疑。


    當著他的麵,好多話總不是那麽輕易能說得出口的。


    她被請到了一間僻靜的屋子,一位女民警正在對她進行一個口頭的詢問。


    “七日晚上,我們接到報警稱王某在網絡上直播對你下藥,並強行要對你進行猥褻,情況屬實嗎?”


    薑靜垂眸:“屬實。”


    “能具體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能。”


    她吸了口氣,隨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將事件的起因經過,以及關之年前來救她的結果都表述得清清楚楚。


    條理清晰,重點明確。


    “王某希望能與你見麵達成和解,請問你願意嗎?”


    “……”薑靜聞言默了默,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很多東西,好一會兒才抬起眼睫,淡淡地看著她。


    “我不和解。”


    良久,她低聲答。


    “好的。”


    對方利落地將她說的話記錄下來,隨後衝她職業地笑了笑,這簡短的訊問就算完了。


    薑靜出去的時候,薑小果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王偉峰孤孤單單地杵在走廊靠牆邊,一臉迷茫且沉重地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民警。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讓自己的兒子能少受點罪,能從輕處罰,他也不知道該找誰,才能更快更好的解決這件事。


    整個人看起來孤單,又無助。


    “您要迴去休息嗎?我開車送您。”


    她歎了口氣,靜靜地迎上。


    王偉峰迴過神來,衝她笑了笑,“我正準備迴呢,還是想著能看他一眼,說兩句話,但是今天好像不太行。”


    她心裏湧出一股子愧疚來,張了張嘴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迴去。


    帶著果果迴了醫院,專家正在給杜文麗問診。


    “您現在狀況良好,是做手術的最佳時機。”


    醫生柔和地說。


    “我不做手術。”


    杜文麗冷不丁地開口,把眾人都弄得一愣一愣的。


    “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我不想做手術了,我要出院。”


    “這……”


    專家正一臉蒙逼地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一扭頭就見薑靜過來了,隻得把薑靜請到外麵細談。


    “她最近在跟我鬧別扭,所以才不想做手術。”


    薑靜擰著眉,已然快被杜文麗給搞瘋了。


    “還是盡快與病人溝通吧,她要是不同意手術,我們也沒有辦法,哪怕現在是最佳的時期,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惡化。”


    “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薑靜歉意地垂眸。


    專家們走了許久,她還杵在過道發呆。


    等了許久,她才迴病房看她。


    杜文麗沒理她,這會兒王偉峰不在,她隻有那些護工照顧,看起來心情也不是很美。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在這看著。”


    她翻了個身,冷聲道。


    “作為我媽,你真正在乎的又是什麽呢?”


    薑靜看著她的背影,低聲問。


    杜文麗冷哼一聲,不理會她。


    她自嘲地笑了笑,直直地杵在病床前,牙關緊咬了好幾次,又緩緩鬆開。


    “父親詐騙入獄,我被取消了獎學金,我被所有同學恥笑,我迴鄉也會被扔雞蛋。


    “曉東做生意需要錢,我把我賺的除了基本生活的費用剩下的全給他開店,我從沒有一句怨言。曉東出了事之後,我帶著果果重新開始,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


    “被韓立背叛,打官司輸了,那是我的錯嗎?我才是受害者!因為韓立不介意果果,我才跟他在一起,這都是我的錯嗎?


    “包括這一次,王肖宇給我下藥,這是我的錯嗎?我不願意和解我就是個不孝女了?為什麽,您從來不會站在我這邊,為我考慮哪怕是一分鍾?”


    “明明做錯的不是我,為什麽承受您怒火的永遠是我?”


    她一字一句說完,語氣裏不帶一絲溫度,也沒有一絲委屈,平靜得像是個局外人似的。


    “你不想見我,我可以走。但王肖宇的案子,我不會和解。”


    語畢,她牽起薑小果的手,便頭也沒迴地出了病房。


    果果感受到她的情緒不對,隻是乖巧地跟著她,沒有開口說話。


    從醫院出來,她也沒閑著,去看了一下新家,都收拾完了,毒也消了,換了各種新的家具。


    她直接去了酒店,將自己寥寥無幾的行李搬了過來。


    忙活了一下午收拾東西,鋪床洗衣服,整個人累得不想說話。


    手機在桌上響著,果果一溜煙地把手機遞給了她。


    “媽媽,是關叔叔的電話!”


    果果看了一眼來顯,喊。


    她擰眉想了想,本不想接,薑小果卻動作飛快地摁了接通鍵。


    “……”她無語地歎了口氣,拿過手機,“怎麽?”


    “你媽吵著要出院,什麽情況?”


    關之年在那頭劈頭蓋臉的問。


    “她要出院就別攔著她,”薑靜揉了揉有些清痛的眉心,“我也是夠夠的了。”


    “行了,再怎麽吵,別拿生命開玩笑,專家說了可以做手術了,鬧這麽一出幹什麽?”


    “你又知道什麽了?”薑靜敏感地發現他話裏有話,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什麽事不知道?剛跟你媽吵架了?為了那個欺負你的毛頭小子?”關之年在那頭‘啪’的一聲點上了一支煙,慢條斯理地問。


    薑靜默了默,沒答話。


    “哭了?”


    沒得到她的迴應,關之年又問。


    “沒有。她執意要出院我可以幫她去辦出院手續,不用強求。”


    薑靜收起心神,淡淡地應了一句,本想掛電話,就聽得薑小果扯著嗓子在喊:“關叔叔關叔叔,果果好想你!”


    “行了,把電話給小不點,你該幹嘛幹嘛去。”


    關之年在那頭不耐煩的命令。


    看著薑小果亮閃閃的眸子,薑靜真的不知道小孩子怎麽可以誰都喜歡。


    明明前天還在小智家裏玩得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轉眼還能在關之年這裏撒嬌。


    薑小果這魚塘,可真夠大的,養的還都是些大魚。


    將手機給了薑小果,她才準備去把自己的書房收拾一下。


    “關叔叔!”


    果果軟軟糯糯地喚他。


    “嗯,果果現在在那裏?”


    “在家,新家!關叔叔媽媽帶我搬了新家!”


    果果興奮地向他匯報。


    “薑小果。”薑靜忍不住探出頭來製止她。


    果果這才放低了音量,捂著嘴跟關之年說悄悄話。


    十幾分鍾後,這兩人才跨頻道聊天結束,薑靜點了個外賣迴來吃,坐在餐桌邊的時候,又突然在想杜文麗這會兒也不知道消氣了沒有。


    唉。


    人生真的好難。


    她又不敢去死。


    “媽媽,吃過了飯,我們可以去樓下溜達嗎?”果果撅著小嘴,攪著碗裏的飯,“我今天一直呆在家裏,有些悶悶的。”


    “行,正好媽媽要去超市采購。”


    薑靜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吃過了飯,她帶著薑小果溜達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日用品,還給薑小果買了個小甜筒,二人沿著街邊又準備溜達迴家。


    因為這裏是很有名的學區房,安保係統做得還可以,進小區院子就需要保安再三確認,還要用自己的門禁鑰匙才能開門,所以經常會有人因為忘帶鑰匙被拒之門外。


    “這位先生,您不能進去。”


    薑靜遠遠地看見保安又攔住了一個身高腿長的男子,遂彎腰對果果說:“你看,以後去做什麽都要做好完美的準備,不要丟三落四的哦。”


    “知道了媽媽,你是在說,關叔叔喜歡丟三落四嗎?”


    薑小果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不遠處正被保安攔住的男人。


    薑靜:“……”


    她剛才沒看清楚,那身形,那吊兒郎當的站姿,除了關之年,還有誰?!


    正在她擰著眉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顯,正是關之年。


    她沉下臉,直接給掛斷了。


    “你又想幹什麽?”


    她冷聲問。


    關之年聞聲轉身,大步流星地踱步到她麵前,然後當著她的麵,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拿出個便攜的行李袋來。


    “我現在無家可歸了,要在你這裏住。”


    薑靜:“???”


    “我說真的,你不是這麽沒良心吧?你落魄的時候我可沒嫌棄過你!”


    關之年俊臉一沉,眉頭緊緊蹙著,看起來倒不像是在撒謊。


    她想著那天林清漫撂下的狠話,還有昨晚傅信然給她透露的信息,猜想他應該十有八九真的被家裏給趕出來了。


    但……為什麽要跟她一起住?


    “我可以借錢給你去住酒店,要多少?”


    薑靜打開微信,說著就要給他轉賬。


    “我證件被沒收了,要麽你拿你身份證去開。”


    關之年扔下行李袋,歪著頭看她。


    多大個人了,還被家裏趕出來,還被沒收證件?!


    薑靜自然是不信的。


    “靜姐,是、是真的……”


    林肖忽地從車上探頭喊。


    “關先生的房子,車子,證件,銀行卡,名下的醫院股份,動產不動產,全都被關夫人沒收了……”


    薑靜眉頭一擰,一臉狐疑地看他。


    “按道理來說,他們無權沒收你的個人財產,想騙人拜托也騙得合理一點。”


    “我的房子車子財產都不是我的,我隻是幫他們用著而已,自然是他們一張嘴就能收迴去了,怎麽,你在無視我嗎?”


    關之年倨傲地抬著頭,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也就是說,其實你一無所有?”


    “是啊,關先生說白了隻是個打工仔!我還沒能在海市買房子,他嫌跟我睡一張床好惡心,靜姐,就拜托你了!這車子我還得馬上給人家開迴去呢!”


    林肖連車都沒下,扔下一句話,就一溜煙開車走了。


    薑靜看了一眼關之年,又看了看他麵前的行李,擰著眉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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