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屬於我的個人隱私,跟你們沒什麽好說的,也沒有義務向你們交代。”


    薑靜腳步一頓,一字一句說得義正言辭。


    “嘁……”


    宋伊人聞言捂嘴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鄙夷的笑意。


    “人前總是一副正義天使的模樣,這人後,爬上委托人的床,毫無職業道德可言,你也是夠厲害了。”


    本來宋伊人剛離了婚,又有一部新片要開拍,本身就是記者們爭相跟隨的對象,這會兒有人眼尖地看見關之年的前妻和現緋聞女友碰到了一起,更是來了勁了。


    瞬間如同鬣狗一般圍了上來。


    想想都火爆。


    “宋伊人小姐,我想你大概是忘了。”


    薑靜淡然地轉過身,挑眉看她。


    “主張離婚的是你,拒絕庭前調解執意要賠償的是你,說我跟關先生關係不正常的是你,官司輸了的,也是你。”


    宋伊人聞言,眸色頓冷。


    “說起來,韓律師是你前夫,我還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聯合起來搞我呢。畢竟,以前可是睡在一張床上……”


    薑靜無語地嗤笑一聲,正準備出聲駁斥她,一個記者就擠了上來。


    “宋伊人小姐,請問是有什麽大家不知道的離婚內幕嗎?”


    “對啊宋小姐,能不能跟大家說一說?”


    宋伊人聞言,倨傲地抬起了下巴,驕傲得像一隻美麗的孔雀。


    “沒什麽,隻不過,我的律師是這位薑律師的前夫,我的前夫,是這位薑律師的緋聞對象而已。”


    “所以離婚官司是有什麽隱情嗎?”


    薑靜聽著他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正要上前去說個清楚明白,就被趕過來的記者給圍住了。


    不遠處,一襲黑衣的關之年正慢悠悠地進了門。


    “關先生,靜姐咋在這呢?”


    林肖眼尖地發現了人群中正被記者團團圍住的薑靜。


    “天呢,宋伊人小姐也在,想必是又要為了您大打出手了。”


    關之年聞言順著林肖的視線掃了一眼,薑靜一襲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工作裝,這會兒正被記者各種拍懟臉照,表情很是不好。


    “關先生,您還是上去,解個圍吧?”


    林肖一臉探尋地看他。


    本來昨天他們二人大吵一架之後,關先生的心情一直到現在都不是很好,這會兒他的臉色如同冬日裏的寒霜,大概率還在生氣。


    “請問薑律師這會兒來這種場合,是受到關之年先生的邀約嗎?”


    “二位的關係到哪一步了?是否真如宋伊人小姐所說的,二人在打官司期間就已經暗生情愫……”


    “煩人。”


    關之年輕嗤一聲,目光淡淡地縮在薑靜的身上,頗為不悅地翻了個白眼,才邁開步子,大步流星地朝那邊走去。


    薑靜繃著臉,眉目間盡是不耐煩的神色。


    正要開口懟迴去,就感覺腕間一緊。


    “薑律師是我的貴客,請問各位有什麽意見麽?”


    顧辭遠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


    “……請問顧先生跟薑律師……”


    一位記者正要發問,就對上了顧辭遠淡漠的眼神。


    “所以我們的私事都要向你們記者匯報嗎?還是,你在教我做事?”


    他嗓音沉鬱,帶著些讓人無法反駁的力量,身上散發的無法忽視的氣場讓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記者瞬間噤了聲。


    “顧總,這是……”


    宋伊人顯然也沒料到這麽個情況,美目眨了好幾下,才喃喃地開口問。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忙,沒來得及過來接你。”


    顧辭遠堵住了悠悠眾口,沒有迴答她的話,隻是衝薑靜笑了笑,低聲致歉。


    薑靜搖了搖頭,沒說話。


    “過來坐。”他伸手將她引導到前麵地理位置很好的座位旁,紳士地請她坐下。


    “孩子呢?”她剛坐定,就聽得他問。


    “我媽心情不太好,果果在醫院陪她。”


    薑靜說著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裏坐了好些個經常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名流和明星,甚至連關賢和林清漫也來了。


    “可惜了,今天現場的明星很多,小家夥肯定喜歡。”


    顧辭遠幽幽地歎了口氣,唇角帶笑。


    “再次感謝你的邀請。”薑靜話還未說完,就見顧辭遠悠悠地站起身,與前來的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握手閑聊。


    她噤了聲,垂著腦袋坐在座位上。


    滿腦子都在想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麽。


    寒暄了好一會兒,前來打招唿的人送走了一茬又一茬,顧辭遠才有時間坐下看她一眼。


    “不好意思。”他低聲道歉,卻見她目光慢騰騰地落在一邊還在接受記者采訪的宋伊人身上。


    “沒想到你倆能碰上。”他冷不丁地說。


    薑靜迴過神來,有些懵地眨了眨眼,“誰?”


    “宋伊人。”顧辭遠坦然地說,隨即衝她笑了笑,“她是我公司的藝人。”


    “……啊,原來是這樣。”薑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讓你不便了?”顧辭遠微微偏著頭打量她,“畢竟大家都那樣說。”


    薑靜淡然地笑了笑,“我從來不會在意這些沒有證據的無稽之談,沒關係。”


    “那就好。”


    顧辭遠沒再說話,跟秘書耳語了兩句,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慢條斯理地朝著自己過來了。


    “顧先生,你好。”


    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薑靜摳著手指的動作忽地一頓。


    關之年正笑眯眯地佇立在顧辭遠的麵前,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觸到她驚詫的目光之後,又忽地收了迴去。


    “你好。”


    顧辭遠毫不在意上次吃飯的時候鬧的不愉快,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與他交握,隨後又想起什麽似的,低聲笑了笑。


    “對了,現在網上關於您的傳言不少,我替我公司的藝人宋伊人提前給你道個歉。”


    關之年聞言,臉色有一瞬間的不悅,但還是飛快地隱匿在了不羈的笑容背後。


    “沒關係,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他說著,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薑靜,“那就不打擾二位了。”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悠悠然地在距離二人不遠的地方落座。


    也是開場之後,薑靜才知道這是個什麽聚會,好像是關景厲舉辦的,前來的都是海市比較有影響力的人物,當然,這些人中,就數關家人的麵子最大。


    所以來的人很多,比上次林清漫那個小型的拍賣會要熱鬧得多了。


    她有些格格不入,坐在座位上聽著一堆聽不明白的致辭,覺得很是無聊。


    因為關景厲剛剛竣工了一處樓盤,顧辭遠很給麵子的訂了一套獨棟別墅表示支持,薑靜不是很懂他們之間的彎彎繞繞,便找了個空子到一邊的過道透氣。


    “你說的是真的嗎?這,這我怎麽敢開口?你自己跟關先生說!”


    她正仰頭看著天上的一輪彎月,就聽得林肖打著電話過來,一臉的焦慮和不滿。


    “掛了!我還想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


    他低吼一聲,剛掛斷電話,就看見薑靜正一臉不解地看他。


    “……靜姐。”


    他抿了抿唇,乖巧地叫了她一聲。


    薑靜本想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想了想,還是噤了聲,點了點頭,算是迴答了。


    “沒想到你跟顧總還認識。”


    林肖尷尬地收起手機,找著話題跟她聊。


    “嗯,相過親。”


    薑靜倒也直白,一句話把林肖給驚呆了。


    “……真的啊?顧總那人,還不到需要相親的地步吧?那,那這事兒,關先生知道嗎?”


    話說出口,他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上次兩人鬧得那麽難看,她相不相親,好像跟關先生沒有一丁點關係。


    “對不起,我沒反應過來。”


    “沒事。”薑靜衝他笑了笑,淡淡地答。


    “那個,您撞傷的地方沒事吧?上次流那麽多血,嚇死人了都。”


    林肖說著,探詢地看著她的臉。


    “好了,就是流了點鼻血而已,沒關係。”


    “那就好。那什麽,關先生那邊最近不太好,出了點事,我得先去處理了。靜姐,您先忙著,我們有機會再聊。”


    林肖終於是待不住了,衝她擠出個笑容來,便急匆匆地離去了。


    薑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淡淡的歎了口氣,找了旁邊的一個長椅坐下,玩著手機發呆。


    不一會兒,顧辭遠那邊發消息過來了。


    她才收起手機,迴到大廳等他。


    “我先送你迴去。”


    顧辭遠看起來像是喝了點酒,麵色有些微紅,這會兒在秘書和司機的陪同下,紅光滿麵地出來。


    “沒事,我可以自己打車迴,您先迴吧。”


    薑靜禮貌地迴道。


    “今天帶你來,又沒照顧到你,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顧辭遠有些內疚地向她道歉。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來海市沒多久,就有這麽多人想跟他攀關係,一晚上幾乎都沒能陪她說上幾句話,一直把她晾在一邊,讓他很是不好意思。


    “您先迴去休息吧,這些都不是事兒。”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後衝他揮了揮手。


    直到他上了前麵的商務轎車,她才退後兩步,目送著車子離開。


    “真是了不起。”


    身後傳來關之年戲謔的嗓音。


    她沒理會,連頭都沒迴,便準備去前麵的大馬路上打車。


    關之年並未追著她嘲諷她,而是嗤笑一聲,便上了車,一聲轟鳴,車子如疾馳的箭一般駛過她身旁。


    薑靜沒急著打車迴去,而是漫無目的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邊溜達。


    反正,迴醫院了也不能放鬆片刻,倒是現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能覺得耳根清淨一點。


    沿著長長的街道一直走,聽著身旁情侶的嬌笑,看著人們閑適地遛狗散步,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累。


    上一次晚飯後這樣散步,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兩年前?三年前?還是自己大學沒畢業的時候?


    這麽幾年她幾乎一直是公司,家裏,兩點一線,果果上了幼兒園,就是三個地方來迴地跑。


    除了加班什麽的,就是在家裏陪果果。


    大部分時間在加班,就為了在法庭上能打個漂亮的仗。


    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慢下來了。


    長長地舒了口氣,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才順著一條近道往醫院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杜文麗的電話打來了。


    她的頭有些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迴來!”


    杜文麗就兩個字扔給她,沒等她迴答又掛了電話。


    打了個車迴去,杜文麗正板著臉坐在床上。


    王偉峰不在。


    “您要是想跟我說王肖宇的事情,基本可以不用談了。”


    她開門見山地說。


    “那你想怎麽的?你王叔叔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想把他從局子裏弄出來,可是人家民警說了,除非受害者願意和解!”


    薑靜被她吼得頭疼。


    “我不會和解。如果那天他犯罪的對象不是我,也會有別的女孩子遭殃,他應該深刻地意識到他的行為是犯罪,而不是讓我看在誰的麵子上放他一馬。”


    “你!”杜文麗被她氣得眼睛一瞪,“你這麽大的人了,跟個還在讀書的學生計較,再說了,你也沒什麽損失,不是被關先生給救了麽?逮著不放幹什麽?他知道錯了不就行了?”


    “這種對社會有害的人,不受到應有的懲罰,他是不會反省的。”


    薑靜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說著,險些把杜文麗氣得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你是要做到這一步是吧?你就已經鐵石心腸到這種地步了是吧?好啊,我看我這個媽是死是活,你也不關心了是吧?”


    “一碼歸一碼,您要是沒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非要拿自己的身體來威脅我的話,我真的無話可說。”


    薑靜的脾氣也上來了,眉頭微凜,話語間沒有絲毫的退步。


    “你!”


    杜文麗氣結,抬手操起旁邊的水杯,就朝她扔了過去。


    她沒有躲閃,杯子險險地擦過她的臉頰,砸到了她身後的牆壁上,“砰”的一聲摔成了碎渣。


    果果本來在一邊乖巧地畫畫,被這一聲巨響嚇了一跳,癟著嘴就開始哭了起來。


    “薑靜,我有你這麽個女兒我遲早氣死!我死得早我!”


    杜文麗氣衝衝地衝她大吼。


    “你這是幹什麽啊!”


    王偉峰剛一推門就看到這一幕,嚇了一大跳,一邊質問著氣得臉色發青的杜文麗,一邊手忙腳亂地將正直直地杵在原地的薑靜給拉到了病房外麵。


    不一會兒,他又進去把薑小果給抱了出來。


    “靜靜啊,實在對不起,因為叔叔的事,給你添堵了。”


    王偉峰麵帶歉意,低聲給她道著歉。


    薑靜抬眸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這兩天看起來老了許多,鬢角多了不少白發,看起來確實因為王肖宇的事情操了不少心。


    她收迴目光,沉默不語。


    “別聽文麗的。”王偉峰尷尬地擠出個笑容來,“真是打死我都沒想到肖宇居然背地裏做出那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他受法律的製裁是應該的,真的,不要顧及叔叔的麵子,哪怕,我哪怕當做沒這麽個兒子,我也不要他以後出來,禍害社會!”


    薑靜聽著他的話,垂著眼瞼不答話。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真的無法想象,這種事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得受多大的打擊。


    “對不起王叔叔,據我了解,肖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不是我,還會有更多被他坑害的女孩子出現,到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是是是,我知道,靜靜,你不用為難,不用多想,該告就告,該判刑就判刑,我,我沒關係的!是我教導無方,教出這麽個禍害來。”


    王偉峰連連點頭,渾濁的眸子裏泛著些許的水光,臉上雖然對她賠著笑,卻好像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還有,我要替他給你道個歉,對你做出這種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我我都沒臉見你了。”


    “別這樣說,王叔叔,您對我媽好,我非常感激您這段時間的照顧,但,法是法,情是情,遵紀守法,是最基本的。”


    薑靜說著,始終沒有抬眸去看他的眼睛。


    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心軟了。


    “是,你說的對,照顧你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喜歡她才照顧她,你不用在意這些,哪怕肖宇結果不好,我也依舊會照顧她的。快帶孩子迴去休息吧,把孩子都嚇壞了。”


    王偉峰衝她笑了笑,隨即哄勸似的拍了拍薑小果的肩膀,“小寶貝別哭,媽媽帶你迴家去,好不好?”


    “那,王叔叔再見。”


    薑靜躬身抱起已經哭得滿頭大汗的薑小果,心事重重地下了樓。


    “媽媽,奶奶兇,奶奶兇。”


    果果抱著她的脖頸,抬手摸了摸她的臉,“媽媽,奶奶打人,痛不痛?”


    “媽媽沒事,沒有打到。”


    薑靜衝她笑了笑,抬起右手來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果果嚇壞了吧?奶奶隻是心情不好,嗯?”


    “嗯……”


    果果點了點頭,隨即掙紮著要從她懷裏下來。


    “媽媽,果果自己走,果果現在是大人了。”


    薑靜看著她一臉天真的樣子,一直酸澀的心髒才忽地感覺到了一點溫暖。


    迴了酒店,哄睡了果果,她坐在外麵的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換著電視頻道,沒什麽心思看,最終扔下了遙控器,起身去酒店的小冰箱裏找了幾罐酒。


    剛打開酒,手機像有感應似的響了起來。


    一看來顯,居然是傅信然。


    “小薑,在幹嘛?”


    他那頭很吵,一聽就是在外麵還沒迴家。


    “我,我剛把果果哄睡著。”她放下手中的啤酒,默了默,說:“您這麽晚了,找我有事嗎?”


    “在哪兒呢?還在住酒店?地址給我一個。”


    傅信然那頭劈頭蓋臉地就問。


    她很少見他這樣。


    他在她麵前,總是溫文爾雅,偶爾帶點小俏皮,但一直非常地有禮貌,像這樣大晚上的二話不說就要她地址的,還真是頭一次。


    “呃……我發您微信上吧。”她想了想,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她發了個消息過去。


    半小時後,門鈴聲響了起來。


    傅信然扛著已經喝得爛醉的黎酒,過來了。


    “……”


    薑靜看著他一把將正在胡言亂語的黎酒扔在了沙發上,疲憊地叉著腰喘粗氣,下意識地擰開一瓶礦泉水給他。


    “謝謝。”他接過水喝了一大口,才順過氣來。


    “坐會兒吧。”


    薑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他也確實累了,從酒吧裏把這個死丫頭扛迴來,簡直已經超越了他的體力極限了。


    安頓好了他,她又忙著去把黎酒扶正,還幫她墊了個枕頭在腦袋下麵,免得她被自己嗆到了。


    “我真的要瘋了。”


    傅信然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掃了睡得四仰八叉的黎酒一眼,無語地搖了搖頭。


    “怎麽了,前輩。”


    薑靜在旁邊坐下,扯了兩張紙巾給他擦汗。


    “這丫頭,大概就是來折磨我的。”


    傅信然疲乏地揉了揉眉心,歎道。


    “……”薑靜尷尬地笑了笑,沒接話。


    看到桌子上擺著幾罐啤酒,還有一罐開著,傅信然幽幽的掃了她一眼,又問:“你一個人在喝悶酒?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沒。”薑靜尷尬地起身就要收起啤酒,卻見傅信然長臂一伸,已然拿了一罐到手,“啪”地一聲打開了,仰頭就先喝了一口。


    “正好,我也愁得要命,我來陪你喝兩口。”


    薑靜見他好像真的有些煩,便沒再多說什麽,找了個矮凳在茶幾前坐下,拿起剛才打開的酒也跟著喝了一口。


    “最近不太開心吧?”


    傅信然拿起她準備喝酒的小零食吃了一口,問。


    “沒,我就是突然有些迷茫了。”


    她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有些話也沒人可以說,卻又不吐不快。


    還不如跟他說來得痛快。


    “為什麽?”傅信然慢騰騰地問。


    “前輩,你說,雖然我知道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情和理,又沒法兼顧,所以於情於理的界限,又是什麽呢?”


    薑靜語速很慢,眉頭緊緊地蹙著,說著又給自己灌了一口。


    “法律的產生是用來約束人類的行為,那當然是將行為人的行為控製在無害安全的範圍之內,一旦越界,那就肯定會造成一定的傷害,情和理,當然是理在前咯。”


    傅信然夾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嘎嘣一聲咬碎,隨後又抬眸看她。


    “我知道你在煩惱,萬一看在情麵上辦事又不合法,依法辦事又傷感情,該怎麽辦,其實好辦的很,做人最基本的底線,就是法律。”


    “連底線都沒了,還跟他講什麽情麵呢?”


    薑靜聞言,偏著頭想了許久,才抿了一口酒,默默地點了點頭。


    “做你覺得對的事情。我們這個職業,本來就是有爭議的。你說,殺人犯是壞透了吧?可是殺人犯也有辯護律師啊,那站在情的角度說,殺人犯辯護律師就助紂為虐了?”


    “當然不是了呀,隻是人家殺人犯也有自己的基本權益可以爭取,你不能拿情去衡量這些東西,對不對?”


    傅信然一張嘴很是會說,薑靜原本被杜文麗吼了一頓還險些砸傷,心裏難受極了,被他這樣三言兩語一開導,倒是忽地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


    “對。”


    薑靜點了點頭,附和道。


    “先講道理,再看情麵,道理都講不過去,那得有多大的臉麵才說得過去呢?”傅信然說著,舉起啤酒衝她晃了晃,她跟著端起酒與他碰杯。


    “說起來,跟我的小徒弟喝酒聊天還是第一次哈。”


    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滿足地喟歎。


    “以前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堅硬,很有韌性,身上有股子不服輸的氣質,很適合做這一行。還記得你那時候抱著一堆簡曆,大中午的在我樓下啃麵包……我當時就覺著,隻要給你個機會,你肯定會特別珍惜。”


    薑靜被他帶著一起想到了這些遙遠的往事,忍不住低下頭,抿唇笑出了聲。


    那時候她大學剛畢業,因為顧釗的媽媽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鬧得很不好看,那時候沒有一家事務所要她,遇到傅信然的時候,她已經是一上午的第五次被趕出來了。


    她不信邪,蹲在路邊啃麵包,啃完了準備去下一個事務所麵試。


    那時候正好遇到個男人從傅信然的事務所出來,與正要跟他離婚的老婆扭打在一起。


    她幾乎想都沒想地上去護住了別人。


    說了一堆大道理,還險些被男人拉著一起打。


    “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我好像有一種多管閑事的本能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


    “不,那是正義之光。”傅信然頗為浮誇地說著,爽朗地笑出了聲,“我當時就想著,這麽個小姑娘,敢用自己學的那些死板的知識上前去理論,也算是個英雄好漢了。”


    薑靜跟著吃吃地笑,儼然像是喝得有點多了。


    “你又笑了,可真好啊,那時候給你一個小小的機會,你就這樣笑。是不是覺得,走的路長了,覺得沿途的風景也不那麽美了?”


    她抿著唇,默了默,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能迴到隻需要一頭往前衝的時候,多好啊,人生太辛苦了。”


    “誰的人生不辛苦呢?我攤上這麽個死丫頭,我也辛苦啊,就連之年那個倚著金山銀山出生的富二代,也辛苦啊。”


    傅信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抬手打開一瓶酒。


    “說起來,之年這次可得吃吃苦頭了。”


    薑靜默了默,沒打算接話。


    “我父親迴來已經跟我透露了,說關太太已經收迴了他各種實權,還明令禁止我幫他,搞不好,他馬上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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