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姐刺殺了周沐琛,但卻沒有成功,匕首偏離心髒零點五公分,並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周天愛主動接近南小姐,南小姐已經知道她的孩子還活著,她很想見他們。昨晚周沐琛跟施家小姐見麵,兩人一起進了酒店的套房,一個小時後周沐琛從套房裏出來,匆忙迴了家,半小時後,他的助理嚴韜扶著他又從家裏出來,看他的樣子,像是被下了藥,嚴韜帶著他偷偷去了程子年的私人別墅,潛入了南小姐的房間……”手機裏人將重點的細節掠過,最後道:“今天中午12點,程子年請了醫生,南小姐因為身體太過虛弱,至今都昏迷未醒。”


    擎軒聽著他的敘說,黑洞一般的雙目逐漸爆出血絲,染血的麵頰用力繃出刀削的線條,再加上額前垂落下來的劉海在臉上倒出的陰影,他此時的樣子比魔鬼還要恐怖。而他拿著手機的手早就已經在發力。


    那麽硬的手機都哢啦哢啦的開始變形了。


    “軒哥……”長時間的沉默,讓你手機裏的人忐忑的叫了他一聲。


    擎軒再次開口:“給我繼續盯著,我會再聯係你。”


    “你已經脫身了嗎?”


    “嗯。”


    “你已經迴來了?”


    “正要迴去。”


    手機裏的人突然一陣恐懼。


    太異常了。


    軒哥竟然在聽到這些事後還能這麽的冷靜,還有耐心迴答他的問題。


    不過他也知道,有些人越是冷靜,就越是恐怖。


    “掛了。”擎軒低聲道。


    “好。”


    電話掛斷,擎軒一步後退,屈膝蹲在男人的頭旁。


    他垂目看著男人,男人的眼睛都被打出了血,視線模糊不清的盯著他,擎軒低沉的對他說道:“本來我還想饒你一命,但你的糾纏卻讓我多花了一天的時間,這一天我錯過了太多,所以我不能讓你活著,你必須死。”說完,他按了幾下手機屏幕,然後將手機放在他的耳邊。


    男人看不清手機屏,但聽清了他的話。


    “老爺……不會……放過你……”他好不容易說出這幾個字。


    擎軒卻沒有動手,站起身,大步走出莊園。


    十分鍾後。


    一輛轎車停在門口。


    駕駛座的人下車,將後車門打開。


    一個年過六旬,卻看上去不到五十多歲的男人下車,走到門口的男人旁,垂目看了看他,然後抬目順著被拖拉的血痕看向二樓。二樓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在這裏看守擎軒的保鏢,每個人都是大量的出血,昏死了過去,隻剩最後一口氣,若現在不及時送去醫院,一個小時之內都會一個接著一個的斷氣。這明顯是擎軒手下留情,因為他曾答應南諳,下手再重,也不傷人性命。不過,腳邊的這位……


    “老爺……”男人虛弱的叫著。


    “這些天辛苦你了。”老爺沉聲。


    “少爺……少爺他……”


    “少爺的表現超出了我的預期,這孩子真不錯,這七年我沒白培養他。”老爺不但沒有責備,反而讚歎不已。


    男人虛弱的還要說什麽,老爺故意先問。


    “少爺走了多久?”


    “十……十……”


    “十分鍾了?他這些天一直沒睡,以他現在的體力和腳程應該跑不多遠,但他的腦袋很聰明,恐怕是不好追會來了。”


    “讓……讓我……”男人還想爭取。


    老爺卻搖了搖頭。


    “你這幅樣子是不行了,我還是派其他人去吧。kj。”他叫道。


    “老爺。”剛剛開車門的人大步走過來。


    “少爺身上沒有任何證件,他想正大光明的迴國是不可能的,隻能走暗道。你通知那些暗道上的人,看到少爺,不用抓他,隻要拒絕他就行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有什麽辦法迴國。”老爺說的甚是愉快,甚至非常期待。


    “是。”kj領命,馬上執行。


    老爺笑著又看了看這裏。


    到處都是鮮紅的血液,到處都是血腥的味道,真是讓人不得不心情舒暢,但當他再次垂目的時候,放在男人頭旁的手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出手帕,潔癖一般的撿起手機,劃開屏幕後看到一張照片。


    擎軒最後竟然對著手機怕了一張自己的自拍。


    老爺看著他酷酷拽拽的樣子,嘴角愉快的笑了,但是當他看到他臉上凝固的一塊血漬,表情瞬間如魔鬼一般,神情跟擎軒剛剛一模一樣。


    他再看腳邊的男人,聲音滿是怒火。


    “少爺受傷了?”


    “……”男人明顯的驚慌。


    “傷的還是臉?”老爺再道。


    “……”男人的身體開始顫抖。明明已經沒有力氣,但抖的卻很來勁。


    “我跟你說過,你怎麽對待他都行,哪怕打斷他的手腳,我也不會怪你,但隻有他的臉,不能有一點點的傷。”


    “老……老爺……我……我……”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ag,把他給我處理掉。”


    老爺身邊的另一個貼身保鏢低頭領命:“是。”


    老爺的心情非常不好,丟掉手機,轉身上車。


    男人終於明白擎軒跟他說了那番話後為什麽沒有對他下手,他是想借他人之手將他除掉。男人用最後的力氣深唿吸,平靜自己的情緒,閉合自己的雙目。他沒有掙紮,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必死無疑。


    ……


    夜越來越深。


    天愛和天新一直守在南諳的床邊,四隻小眼睛都盯著南諳憔悴卻依舊美麗的睡臉。


    天愛的臉上滿是自責。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出的破主意,讓媽媽昏迷不醒到現在。


    天新的小嘴兒越撅越高。


    “姐姐,媽媽怎麽還不醒呀?”


    “媽媽太困了,要多睡一會兒。”天愛不想讓天新擔心。


    天新早就擔心不已了:“媽媽不會一直都不醒吧。”


    “瞎說什麽呢?媽媽一定會醒,媽媽馬上就要醒了。”


    “對不起姐姐,我說錯話了。”天新的聲音開始哽咽。


    “你不準哭,一會兒媽媽醒了看到你哭,會不開心的。”她總是會忘記,南諳根本就看不見。


    “哦。”天新撅起的小嘴兒用力收迴,忍著快要掉下的淚水。


    又過了一個小時,兩個小家夥的生物鍾到點了,眼睛疲憊的開始打架。


    南諳長長的睫羽再一次微微的抖動。


    她的意識漸漸恢複,但是她自己不願意睜開眼睛,她還是好累好累,累的不願意動彈一下,可是她也不想沉浸在睡夢中,因為她的夢早就被快樂拋棄,隻有無止盡的痛苦,無止盡的傷心和淚水。


    她的痛感也漸漸恢複,她又想起了昨晚,同時還想起了跟周沐琛的新婚之夜。


    “從今天開始,你就完完全全的屬於我了。”


    “誰屬於你?我是屬於我自己的。”


    “你就是我的,這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是在小看我?要不要試試?我敢保證,明天早上你睜開眼,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周沐琛將她緊緊的抱住。


    “老婆,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才做了一次,你就想拋棄我?”


    “誰讓你挑起了我的勝負欲。”


    “好好好,我認輸。”


    “這還差不多。”


    “南諳……”周沐琛突然深情的叫她。


    “嗯?”南諳應聲。


    “我的占有欲真的很強,非常非常的強,尤其是得到你以後,我絕不允許其他男人再碰你一下。這一生,這一輩子,你隻能屬於我一個人,隻能是我一個人的,如果哪一天你敢喜歡上其他的男人,如果你敢讓那個男人碰你,我一定會殺了他,親手殺了他,而你如果想從我身邊逃跑,我就算是把全世界都找一遍,找無數遍,也一定要把你找到,然後把你牢牢的鎖在隻有我能看到,能觸碰到的地方,讓你終生都隻能在我的身邊。”


    “變態。”南諳笑著給予他精簡的評價。


    “沒錯,我也覺得自己很變態,但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這就是我要獨占你的欲望。”


    “你這個變態又在小看我了。”


    南諳在他懷中抬起頭,看著他的臉:“我是不會喜歡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是任何人,包括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我南諳這輩子就隻愛你一個人,隻讓你一個人對我做這種事,不論以後有什麽變故,哪怕是我恨你入骨,我也會深深的愛著你,絕不改變。”


    南諳想到自己說過的話,手指不自覺的觸動。


    天愛的手一直牽著她,她感覺到了觸動,立刻睜開眼困倦的雙目。


    “媽媽?媽媽你醒了?”


    天新被她吵醒,也立刻看向南諳,抓著她。


    南諳雖然聽不到她的聲音,但是卻感覺到了兩隻小手,這兩隻小手現在正緊緊的抓著她。


    她激動的睜開眼。


    天愛和天新開心的笑著叫著。


    “媽媽。”


    “媽媽。”


    南諳的耳朵隱隱又聽到了一些聲音。


    “天愛?天新?”她沙啞的喚著他們的名字。


    “媽媽,是我。”


    “媽媽,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呀。”天新的小嘴又忍不住的撅起,抽動,想哭。


    天愛這次沒有製止他,她想到南諳的耳朵聽不見,馬上在她的手心寫字。


    [媽媽,是我們]。


    南諳激動的雙臂用力,想要坐起來,卻又力量不足。


    天愛和天新一起扶她。


    小小的力量,大大的支撐,南諳慢慢坐起,還沒坐穩,就用雙臂緊緊的將他們抱入自己的懷中,臉上滿是喜悅的笑容。


    天愛和天新也咧著嘴笑著。


    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媽媽的擁抱,跟爹地那堅實的胸膛不一樣,軟軟的,暖暖的,好舒服好舒服,而且他們兩個終於有媽媽了,以後別人再也不能說他們是有娘生沒娘教的孩子,誰要是再敢在背地裏這樣說他們,他們不用惱羞成怒的動手,隻要把媽媽帶到他們的麵前就好。就憑媽媽的美貌,一定會讓他們羨慕不已。


    南諳不舍的鬆開他們,用雙手先是摸了摸天愛的臉,然後又摸了摸天新的臉。


    “你們兩個真的好像。”她笑著道。


    “當然啦,媽媽,我們可是雙胞胎呢。”


    “嗯嗯。”天新點頭應和。


    “媽媽,我跟你說哦,雙胞胎真的是太好玩了,隻要我換個發型,他們都猜不出我們誰是姐姐?誰是弟弟?有一次我還裝成小新的樣子去捉弄爹地,連爹地都沒看出來。當我跟爹地說我是天愛的時候,爹地的表情別提有多搞笑了。對了,你認識嚴叔叔嗎?他可是我們姐弟倆重點的捉弄對象哦。”


    “嗯嗯。”


    天愛吧啦吧啦的說了一堆,天新嘴笨的隻有點頭,還一直傻笑。


    南諳根本聽不清她說的話,不過她能想象到她活潑的樣子,也能想象到天新乖巧的樣子。


    她真的好開心,這七年她從沒這麽開心過。


    但也有不開心的。


    “天愛。”南諳抓著她的小手:“上次在洗手間,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天愛立刻搖頭:“沒有。”


    當時的確是被嚇到了,但是現在她已經明白了。不過她並沒有發現,洗手間的那件事不是別人告訴南諳的,而是南諳自己聽到了她的聲音。


    南諳還是聽不清她說什麽。


    天愛機靈的突然爬上床,雙唇撅起,在南諳的左臉上親了一下。


    南諳立刻就笑了。


    這丫頭真的太招人喜歡了。


    跟著,她又抓住天新的小手:“在店門口的時候我竟然沒認出你,你會不會怪我?”


    天新有樣學樣,也爬上床,雙唇撅起,在南諳的右臉上親了一下。


    南諳再次將他們兩個抱入懷中。她此時好幸福,好似又找迴了七年前的那種幸福,而她也終於知道父親和母親為什麽會那麽寵她,自己的親生骨肉,怎麽可能不寵愛呢?這是一種天性,是在孩子降臨時自發出的本能。隻是可惜,她沒有辦法用自己的雙眼看看他們那可愛的臉,也沒有辦法在他們一出生時就陪伴他們成長。


    “媽媽。”天新竟然主動開口。


    天愛一臉意外的看著他。


    天新害羞的盯著南諳:“我在看到你照片的時候就很想跟你說一句話。”說著,他就用小小的手指在南諳的掌心寫字。


    [媽媽你好pl呀。]。漂亮兩個字筆畫太多,他用了拚音簡寫。


    天愛看著他寫的字,臉上露出大大的吃驚。


    可以呀。毛還沒長齊,就學會撩妹了。


    真是看不出來,平常一副膽小又怕事的模樣,骨子竟是個悶騷男,在女人麵前這麽會說話。


    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姐姐再也不用擔心你找不到媳婦了。


    南諳感受他在誇獎自己,蒼白的臉上透出點點紅暈。


    以往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誇獎,但是從自己兒子這裏聽到,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雖然她想在小孩子的麵前謙虛一下,可是她的性格是真的不允許:“那當然了,媽媽的這張臉可是繼承了外公和外婆的優良基因,漂亮必須的,現在還隻是素顏狀態,等我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迷倒萬千男女老少,絕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間車爆胎。剛剛我也摸過了你們的臉了,你們隨我,跟我一樣,繼承了我的優秀基因,等你們長大後,一定是美的天怒人怨,帥的慘絕人寰,讓人羨慕嫉妒的鬼哭狼嚎。”


    “哈哈哈哈……”天愛被逗的大笑。


    “嘿嘿嘿嘿……”天新其實沒太聽懂後麵的詞匯,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南諳摸著他們的頭。


    “你們以後就由媽媽罩著,誰要是敢欺負你們,你們就告訴媽媽,媽媽一定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她學著父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忽然又覺得不太妥當,跟著又低下頭,小聲道:“當然啦,使用暴力是違法的行為,如果他們肯及時認錯,我們還是可以原諒一下的。”


    “嗯嗯。”天新這次聽懂了,用力的點著頭。


    天愛卻狡猾的在南諳手心寫字。


    [那他們要是不認錯呢?]。


    南諳湊近天愛的耳朵,聲音又低了一些:“那就不用手軟,該出手時就出手。”


    “知道了。”天愛興奮的迴答。


    天新並沒有聽到南諳對天愛說什麽,小嘴兒鬱悶的揪著。


    “媽媽,姐姐,你們說什麽悄悄話呢?為什麽不讓我聽?”


    “因為你是男人呀。”天愛道。


    “男人?”


    “沒錯。女人之間的秘密,男人是不能知道的。”


    “我不要做男人了,我也想做女人,我也要媽媽跟我說悄悄話。”


    天愛聳聳肩:“這就沒辦法了,性別是天生的,你隻能讓爹地跟你說悄悄話了。”


    一聽到爹地,天新又慫了。


    “姐姐欺負人。”他嘟囔著。


    天愛很有耐心的將他們的對話寫給南諳,南諳知道後嘴角滿溢著笑容,寵溺的揉了揉天新的頭頂,然後對他道:“天新,我還沒謝謝你誇我漂亮呢,媽媽真的好開心呀,特別特別的開心,還有你能來找我,我也要謝謝你,你一個人走去那裏肯定很累很怕,不愧是男孩子,真是太棒了。”


    天新被稱讚後,竟然還謙虛了起來:“沒有啦。”


    “以後我會多陪你們,多跟你們在一起,你們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都要告訴我,我一定全部都幫你們實現。”


    “真的嗎?”


    “真的嗎?”


    雙胞胎不愧是雙胞胎,總是會心有靈犀,異口同聲。


    “我向你們保證,剛剛說的全部是真的。”南諳有些聽到了他們的聲音,順勢迴答。


    “太好啦,媽媽,我好困呀,今晚你抱著我睡好不好?”


    “我也要,媽媽,你也抱著我睡好不好。”


    他們兩個一左一右都貼著南諳,靠著她的肩膀。


    南諳明白他們的意思。


    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剛剛她手腕上的表震動了一下,說明已經是淩晨1點了。


    她抱著他們,慢慢的躺迴床上,然後雙手輕輕的拍著他們的身體,溫柔的說著:“睡吧,我的寶貝們,安心的睡吧,我愛你們。”


    天愛和天新閉上眼睛後很快就睡著了。


    南諳的嘴角一直沒有落下。


    有親人的感覺真好。


    如果爸爸媽媽能看到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如果,周澤寅沒死……


    如果,周沐琛沒有向她報複……


    那該有多好。


    這一夜南諳都沒有睡,一直享受著這得來不易的幸福,然而在天漸漸亮起的時候,她疲憊的閉合雙目,又昏睡了過去。


    “哢嚓。”


    嚴韜在門外守了一夜,直到早上八點接到周沐琛的電話,才將房門打開。


    他走到床邊,小心的拉開南諳的手,然後去拉她懷中的天愛和天新。


    天新睡的死,沒有醒,天愛卻迷迷蒙蒙的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著他。


    “嚴叔叔?你幹嘛呀?”她疑惑的問。


    “小小姐,我們該走了。”嚴韜道。


    走?


    天愛不情願道:“我不走。”說完她又抱住南諳。


    “小小姐,南小姐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你們在這會讓她的身體吃不消,琛總說了,等南小姐的身體好些了,會讓你們再過來的。”


    天愛還是不想走。


    “小小姐,我們走吧,別吵醒了南小姐。”


    “好吧。”天愛鬱悶的坐起身。


    嚴韜輕手輕腳的去抱天新。


    天愛不舍的看著南諳,貼心的為她蓋好被子,然後小心翼翼的下床。


    三人一同走出臥房,房門被輕輕關上。


    程子年早在一樓等著他們,應該說,從昨晚他就一直都坐在這裏等著。他知道南諳醒了,他很高興,但看到他們母子三人在床上幸福的樣子,卻又高興不起來了,也再也睡著了。


    孩子真是一個奇妙的物種。


    他可以將毫無幹係的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他可以化解一切的傷痛。


    他可以令人振奮。


    南諳跟周沐琛有兩個孩子。


    南諳跟他……什麽都沒有。


    “三少。”嚴韜不僅抱著天新,還抱著又睡著的天愛,雙腳停在他的身前。


    程子年抬頭看他。


    “昨晚打擾了,我們先走了。”


    “不送。”程子年聲音冷淡。


    嚴韜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大步離開。


    程子年又靜坐了一會兒,管家猶豫再三後向他走過來。


    “三少,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拿上樓吧。”


    “是。”


    程子年終於站起身,他走上樓,走去南諳的房間,坐在床邊看著南諳的睡臉。


    比昨天好了很多,沒有那麽蒼白了,氣息也平穩了,隻是天愛和天新離開後,她的眉頭又慢慢的蹙了起來,睡的越來越不安穩,雙手還動了動,似乎是在摸索著身邊的人,然而卻什麽都沒有摸到,最後她囈語著驚喜。


    “把孩子還給我。”


    “南諳。”程子年趕緊去抓她的手。


    “程子年?”南諳慌張的問。


    “是我。”


    南諳聽不清他說什麽,但卻認出了他的聲音,她緊張的問:“天愛和天新呢?我的孩子呢?他們去哪了?是不是周沐琛把他們帶走了?還是……”她隻是做了一個美夢?


    程子年快速在她手心寫字。


    [他們走了,但他們還會再來。]。


    “還會再來?真的嗎?”南諳並不相信。


    程子年點了一下她的手心。


    南諳還是一臉的失落。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醒來的時候身邊空落落的隻有孤獨的自己。明明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明明應該隨時都可以見到,可是她卻隻能祈求周沐琛,祈求他能大發慈悲的施舍她多見見她的孩子。


    下次……


    會是什麽時候?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後傳來小葉的聲音:“三少,早餐拿來了。”


    “進來吧。”


    房門打開,小葉推著餐車走到床邊。


    程子年告訴南諳:[吃點早餐吧。]。


    “我不餓。”


    [你昨天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你醒來後一定要吃些東西。]。


    “我真的不餓。”


    [隻有盡快養好身體,才能再見你的孩子,你也不想讓他們看到你病怏怏的樣子。]。


    南諳被說動了。她伸出了手。


    小葉趕緊將粥碗和勺子放在她的手中。


    南諳拿著勺子,挖了一勺放進嘴裏,程子年夾了一小塊鹹菜放在她的勺裏,南諳將鹹菜也放進嘴裏,食之無味的咀嚼吞下。


    程子年再夾一塊:“多吃點。”


    “我自己來。”南諳拒絕他的幫助。


    程子年有些失落,放下手中的筷子,將早餐放在小葉支好的小桌子上。南諳隨意的夾著,夾到什麽就吃什麽,夾不到就多喝一口粥。她將整碗粥都喝下,但是臉上卻沒有一點點感到好吃的表情。


    程子年也隨意吃了一點。


    小葉將早餐收走後,房內隻剩他們兩人。


    南諳知道他在。


    她想起前天那一夜,就渾身不舒服。


    “程子年,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必要再繼續住在這,我想迴我的公寓。”


    “你要走?”程子年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


    “等一下我換身衣服就會離開。”


    程子年趕緊去拿她的手。


    [別走]。


    “我不想住在這。”南諳直白道。


    [你的身體還沒好]。


    “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你現在很虛弱]。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這麽多年我都是一個人過的,我不會讓自己有事。”


    [手術還沒做]。


    “手術的事可以先等等。”


    [不能等。藍圳說,如果不盡快做手術,你的耳朵會永遠都沒有辦法恢複]。


    “……”南諳突然猶豫了。


    程子年趁機又寫:[做完手術,我就讓你走]。


    南諳還在猶豫。


    她不想留在這,她不想每天都見到他,她更不想睡這張床,但是她又很想恢複聽力,如果她的耳朵能夠聽見聲音,她就可以跟天愛和天新說很多很多的話。


    可是……


    “我們交易是你幫我接近周沐琛,並沒有其他的。”


    [我什麽都不要,隻想治好你的耳朵]。


    “我不想虧欠你。”南諳很執著。


    [你不虧欠我]。


    南諳微微側頭,想不太懂他的話。


    程子年寫道:[當初若不是你,我現在隻是程家的一個野種。這次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報恩]。


    報恩?


    南諳早就把他們初初相遇的事情給忘了。


    不過,這確實是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好,那就盡快安排手術吧。”


    程子年放開她的手,臉上沒有喜悅,隻有沉痛……


    ……


    兩天後。


    “爹地,我要見媽媽,我要見媽媽。”


    “別吵。”


    “爹地,你說話不算話,你說會再讓我去看媽媽的。”


    “我是說過,但沒說是哪天。”


    “你……你騙人。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夠了。”周沐琛的耳朵都被她吵的嗡嗡直響。


    “不夠。”天愛頂嘴。


    “你再鬧我就真的把你關起來。”


    “你關吧,反正你也關不住我。我知道,你這是報複,我不就是忘了在媽媽麵前說你的好話嘛,你至於這麽小家子氣嗎?”


    “你說對了。我就是報複,我就是這麽小家子氣。”周沐琛竟然承認了。


    天愛有點吃驚。


    爹地也有這麽幼稚的時候?


    不行,得換個策略。


    “爹地,這次我一定在媽媽麵前說你的好話,一定幫你說很多很多的好話,把你誇的天花亂墜的,你就讓我再去看看媽媽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不行。”周沐琛毫不動搖。


    天愛氣的想要揍人,但又打不過。


    周沐琛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反而心情舒暢了起來,他故意道:“讓你去幫我說話,還不如我自己出馬。”


    天愛瞪大眼睛。


    “你要親自去找媽媽?”


    “對。”


    “不帶上我?”


    “不帶。”


    “你忍心?”


    “忍心。”


    “好。”


    天愛的小脾氣上來了,不吵也不鬧了,小腳走去房門口,對著一直站在門口不敢言語的天新道:“小新,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大人醜陋的嘴臉。隻不過是忘了幫他說句好話而已,他就這麽惡毒的報複我們,欺負我們,摧殘我們,虐待我們……”她越說越離譜:“你一定要給我記住了,長大後絕對不能變成像他這樣的人。”


    天新瞄了眼周沐琛。


    若是以前,他可不敢迴應,但想想那天早上他醒來後竟然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他連一句拜拜都沒跟媽媽說上。


    瞬間,他的勇氣衝上腦門。


    “嗯。”他用力的點頭答應。


    哎呀?


    周沐琛看著天新那怒氣的小模樣。


    這小子見了一次南諳,膽兒就變肥了。


    “好樣的。”天愛誇獎他,並繼續道:“下次我們見到媽媽,你也要像現在這樣,不畏懼,大膽的告訴媽媽,爹地這些年是怎麽嚇唬你,恐嚇你,羞辱你的。”


    “嗯。”天新再次點頭答應。


    “好,我們走吧。”


    “好。”


    天愛將房門打開,一隻小腳剛剛邁出門外。


    “等等。”周沐琛突然叫住她。


    天愛的嘴角得逞的勾起,但她的小腳卻沒有停下,繼續拉著天新離開,並得意的搖晃了一下自己的頭,那囂張的後腦勺,好似在對周沐琛說:來呀,來求我呀,快來求我呀。


    周沐琛眼看著他們離開,內心還真有那麽一絲絲的後悔。


    隨後嚴韜走進來,站在他的身前。


    “琛總。”


    “說。”


    “程子年這兩天頻繁的跟藍圳接觸。”


    “藍圳?那個醫生?”周沐琛留意過他,記得他。


    “是。”


    “他們都做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特殊的,吃喝玩樂,跟以前一樣,不過他們去的地方都很吵鬧,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周沐琛垂目思忖。


    南諳和程子年到底在籌劃什麽?那天晚上他們要偷偷的去哪?會跟這個醫生有關係嗎?


    他忽然串聯到了一些線索。


    “16號晚上,藍圳有沒有去程子年的別墅?”


    嚴韜趕緊拿出手機,查閱備份的文檔,然後迴答:“沒有。”


    “這麽說他們有可能就是去偷偷找這個醫生,他們偷偷摸摸的找醫生幹什麽?難道……”南諳的耳朵果然能聽見了?他們是去治病的?可是張院長說南諳的耳朵沒有辦法治愈。張院長不可能跟他說謊。或者是這個年紀輕輕的醫生能力非凡,他有辦法治?耳科和不是他的專業啊。他忽然又想起文件上寫著關於這個醫生的傳聞。


    邪門。


    這兩個字很有意思。


    他真的有那麽邪門?


    “找個人給我盯緊了這個醫生,再查一下他的詳細資料。”周沐琛嚴謹的命令。


    “是。”嚴韜領命。


    “還有件事我要你現在就去做。”


    “您請吩咐。”


    周沐琛對他抬了下手。


    嚴韜一步走近,彎腰側耳,靠近周沐琛。


    周沐琛小聲的吩咐後,嚴韜又一次道:“是。”


    “出去吧,把車鑰匙留下。”


    嚴韜從西裝口袋拿出車鑰匙,放在桌上,然後轉身離開。


    周沐琛拿出手機,撥通程子年的號碼。


    “喂?”程子年的聲音充滿敵意。


    “三少的火氣可真大。”周沐琛倒是語氣淡淡。


    “找我有事?”


    “我不找你,我找南諳。”


    “……”程子年沉默。雖然他不語,卻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周沐琛依舊淡淡道:“我知道她不方便接電話,你幫我轉告她,等一會兒我會去接她。”


    “你又要帶她去哪?”


    “這是我的事。”


    “我不會再讓你隨便把她帶走。”


    “跟不跟我走是她的選擇,不是你能決定的。”


    “周沐琛,我不允許你再傷害她。”


    “我現在就出發,記得幫我把話轉告給她。”


    “周沐琛——”


    周沐琛在他吼之前掛斷電話,然後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趕去程家。


    ……


    南諳在知道周沐琛要來接她後,就換了身衣服,站在程家的大門口等候。程子年要陪她一起,卻被她拒絕了。這兩天她一直都很抗拒他。


    車子緩緩停下。


    周沐琛下車走到南諳的身旁,伸出手,牽住她的手。


    南諳立刻抽迴自己的手。


    “周沐琛?”她道。


    “是我。”周沐琛故意用嘴迴答沒有動作,並緊緊盯著她,看著她的反應。


    南諳空洞的雙目看著前方,眉頭微微蹙起,再次問:“周沐琛,是你嗎?”


    周沐琛沒看出什麽異常,再次伸出手,卻是拽著她,將她拽到車旁,塞進副駕駛。這樣粗暴的舉動讓南諳立刻確信,他就是周沐琛。


    周沐琛坐迴駕駛座,將車開走。


    南諳一路都沉默著,沒有驚慌,沒有好奇,也沒有一句話。


    周沐琛側頭看了她許多次。


    她的麵色已經恢複了,但是卻瘦了一圈,看上去像是沒有病的樣子,但從細微的動作和反應上可以看出,她在硬撐。她總是在硬撐。


    車子開了快半個小時,終於緩緩的停下。


    周沐琛極為紳士的為她開車門,南諳剛一下車就聞到一股百合花的香味兒,香味兒很濃,似乎是一整片的百合花園,跟著她向前走了快100米,腳尖踢到了台階,她上了3節台階,走進正門,然後又走了36步,又上了台階,這個台階就有些奇怪了,先是直的,然後是弧形的,好像是個y形的樓梯,直的12節,弧的也是12節,上了二樓後左轉,走了11步,忽然一陣清風從側麵吹過。


    南諳猛的停住雙腳。


    周沐琛嘴角笑著:“感覺到了嗎?這裏是什麽地方。”


    南諳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脫離周沐琛的攙扶,伸出手,摸索著,迎著風的方向走進一扇門,然後她邁出5步,手指精準的落在鋼琴鍵上。


    “do……”


    琴聲隨著風,好似能傳到每個房間。


    南諳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裏……是她的家。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


    這個房間是爸爸特意給她騰出來的琴房,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周沐琛也走進琴房,站在南諳的身後,他也伸出手,落在南諳的手上,然後手指壓著她的手指,輕輕的按動著琴鍵。


    “dodo,solsolla,sol……fafa,mimi,rere,do……”


    南諳的手指抖的越來越厲害,音都有些跑了。


    這是她父親教她彈的第一首曲子,最簡單的曲子,《小星星》。她那時才兩歲,明明是不記事的年紀,但她卻記得非常清楚。就如同剛剛周沐琛的動作,父親就是那樣手把手教她彈的。至今她還記得爸爸的手,又大又暖,纖細,修長,有力,又嚴格……


    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


    他這個殺人兇手,他怎麽有臉帶她來這裏?


    南諳想要抽迴自己的手,但卻又留戀於這熟悉的曲子。


    “solsol,fafa,mimi,re……solsol,fafa,mimi,re……”


    “dodo,solsolla,sol……fafa,mimi,rere,do……”


    簡短的曲子很快就結束了,但是周沐琛一直壓著尾音不願放開,南諳也完完全全的沉靜在曾經的迴憶中。


    忽然,周沐琛的手鬆開,同時……


    “小諳。”


    南諳空洞的雙目震驚的瞪大。


    這個聲音……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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