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諷刺,在大家經曆過從喪屍病毒出現,到爆發,到全線崩潰,這麽多的日子裏,反反複複由希望到失望,已經很少有人去在乎研究“怎麽把這個病治好”了。現在他們更多的傾向於“怎麽活下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思路竟然再次出現,擺在大家眼前的時機,竟然是在這個雞湯店裏,這場略顯荒唐的綁架案中。


    人一旦有了那麽一點點安逸,就會被溫水煮青蛙,這幾乎是一個舉世公認的真理。但是心驚過後,巨大的現實又會把他們拉迴到悲觀的清醒,罵一句綁匪“真是失心瘋了”。確實很多時候,現實就是悲劇本身嘛。


    在雞湯店外和雞湯店裏,張西重和遲鈺,同時開始觀察眼下的環境。從外麵看,其實這個布局和之前在火車站的鋪麵很像,張西重沒有記錯的話,這裏原來曾經很靠近一個地鐵線,同樣是在高層建築底下的一排門麵房,這個雞湯店在靠近轉角的地方,至少有一邊走廊是它的視線盲區,前庭狹窄,再往後就是安全區的內防線了,鋼筋混凝土堆積成的亂石廢墟,方便掩護是方便掩護,躲得進去也得出得來啊!再往後,就是前麵提到的城市區了,因為定時會派人來打薄喪屍密度,所以還不算難搞,所以其實主要的人手要麽在側邊,要麽在後麵半弧形清場,張西重這裏就帶了大毛小毛,還有宋金鱗和杜弈。是杜弈自己要來的,他說他們出這個任務他做前輩的不放心。


    張西重道:“放心,弈叔,我一定缺胳膊少腿的迴去,並且和家父登門道謝。”


    大毛和小毛一陣猛低頭,而我們的司機小宋已經練就了光張嘴不出聲的大笑,讓他看上去像個尖叫的世界名畫。


    第一通電話結束後,遲鈺這邊這也不約而同地對店內環境進行了觀察,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好觀察的,因為店落在街道的拐角處,所以整個店內布局也是依照拐角進行構建的,是半個“迴字”的結構,外圍采光好的兩大塊,用過道和小花牆分成用餐區,裏麵那個迴字的拐角則是吧台,後麵是廚房,再往後,就是衛生間和員工區,有牆分割,她和綁匪都不可能進入這個盲區的,雖然那裏應該有後門之類的出口。而側邊用餐區的門,一個被鎖住,一個趴著那個小黑,遲鈺在用餐區靠近外圍轉角的地方,店員和唐朋生離她不遠也不近。按照常理,後麵應該已經被派人包圍了,所以留給阿楚的機會就隻有有限幾個:要麽談判,要麽從正門出去。


    對於遲鈺來說,如何認清自己的位置是最重要的,她到底是人質,還是談判人員,這將決定她該用什麽樣的立場和阿楚對話。兩相權衡之下,她還是選擇斯德哥爾摩一點,先站在店員的立場上講話。她於是在第二次接通電話時說:“怎麽樣,你們能治嗎?”


    雖然是這個場合,張西重還是有點忍俊不禁,這語氣,太衝了,遲鈺要是不說前情提要,還以為是她綁架的喪屍呢!實際他該叫組內的談判專員來的,這年頭雖然綁架業務幾乎消失,但是人員配置一直還在,用會長的話說,“誰知道城市裏還有沒有幾個傷心的神經病呢?”這不說著了嗎。


    但是話說迴來,打電話的是遲鈺,這就讓他猶豫了一下,聽見是大家都能聽見的,如果是他本人迴複的話,應該能讓她安心一點吧。


    遲鈺第一時間想的其實是:“臥槽談判專家居然是張西重!他沒事吧真有點為他擔心!我還叫他司機小張不會伺機報複我吧嗚嗚嗚……”


    隻聽得電話裏麵,明明隻見過兩麵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說道:“人質你好,我們現在的醫療手段,不能治好小黑。”


    阿楚瞬間被激怒了,他的情緒在一驚一乍間已經拉到了邊緣,恐怕真的是這個房間裏除了他要戒備的人質和一個喪屍,還有一個溫和無害的傳話筒女孩子,才勉強讓阿楚的情感還有支撐點,就像肥皂泡泡攀緣擴大時,有底座可攀才能不爆破。


    遲鈺做了安撫的手勢,指著電話轉頭看向阿楚——此刻她已經全然算作同謀:“先聽他說。”


    張西重的話雖然不足以撫平情緒,但是他的觀點是記性的。他提議可以將小黑送入政府的特別科學實驗室收治,或者將它放歸到地麵城市中去。


    “絕不可能,我絕不會讓小黑離開我的!”阿楚嚷道。


    遲鈺心裏默默地想,如果之後玩手機,刷到哪個作者寫出這樣的網絡文學,一定要打個五星差評,這到底是什麽八百年前不離不棄的狗血虐文情節啊!出現在這個喪屍世界真的大丈夫嗎!


    張西重則不為所動,這裏引申義為——不為人質的人身安全所動,再次向綁架犯阿楚重申:“希望你考慮一下,我們也可以盡力收治,也可以放它走。”


    “放我們兩個都走!”


    “不行,地麵城市已經被喪屍占據,你也進去的話,沒人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那又怎麽樣,”阿楚說,“反正我總是會死的,我要和小黑一起走。”


    熟悉的指甲聲再次敲響,其實遲鈺的處境很危險的,她隻能單方麵向張西重傳遞信息,外麵的人就算是用同樣的九鍵密碼傳輸迴來,她也很難及時破解,這個時候,多餘的動作和神情越少越好,張西重甚至希望她保持靜默最好了。


    新的信息隻有兩個字,內容也和兩有關,“兩次”。兩次什麽?


    張西重沉吟一番,決定放棄談判這條路,他把外套脫了,一邊走一邊把袖子給擼上去,走下指揮的小黑車,找一個裏麵能看到他的地方站定,打了個電話:“我現在要進店,跟你們交換個人出來。”


    綁匪當然不同意,一個訓練有素的強勢者,哪是把遲鈺給換出來,簡直是獅子直接入侵了小花豹的領地,但是張西重顯然是個別出心裁的霸道總裁,想出來的驚喜一套一套的。


    他說:“我把小黑給換出來,讓它通過外防線出去,全程可以給你看無人機錄像,快開門兒。”


    就差把“傅文佩”三字寫在他那張英俊的狗臉上。


    阿楚:“等等我還沒有做好決定你不能……”張西重已經開始了,老年輕富豪的傳統藝能了,“女人,聽我的,我給你選的這個最好。”


    阿楚:“……我是男的。”


    唐朋生,我們的小人質又是一陣歎息。完了,這個綁匪沒救了。先被遲鈺pua,再被外麵那個張什麽pua,這是什麽百分之百專門被說服(忽悠)的人物性格啊!能飼養喪屍的果然是人格上的變態嗎,變態還有什麽奇怪的傻白甜分支嗎?


    張西重先是很有禮貌地跟趴在門口的黑喪屍打了招唿,這玩意還知道抬手迴應。恐怖穀效應不是蓋的,饒是最膽大包天的宋金鱗也看得汗毛倒豎,他老大倒是能淡定地推門,淡定地被撲出來的喪屍小黑撲在身上,淡定地將它扶起來。要不是提前讓埋伏的人全部收槍,就剛剛那一串動作看下來,好家夥,別管張西重是灰樓的少爺了,他就是玉皇大帝,也得和這個喪屍混一塊被目睹的槍手打成篩子。


    “勞駕,借過,”他拍了拍小黑的肩膀,扶它靠著玻璃門貼好,終於進入了雞湯店內,先看了看綁匪和他根本不想理會是死是活的人質,再看了一眼遲鈺,然後點了點頭。


    “你進來幹什麽?”


    張西重迴答:“我說了,我來換小黑出去,你的小黑。”


    遲鈺:啊啊啊啊快停止用你的低音炮重複這麽羞恥的中二台詞行為!


    “小黑又不是人質!它要和我一起出去!”


    “你出不去了,因為你要死了,對嗎?”


    張西重輕描淡寫地說道,低著頭把被弄髒的袖子再卷上去,然後抬眼看著麵色慘白的店員,那個遲鈺告訴他,叫阿楚的人。


    “你被你養的喪屍咬了,你當它是人,它當你是食物。你被感染了,而且很快就感覺到了症狀,店鋪每天都會接受到市政府衛生部門的健康手冊,你一定能得到一些前期的信息,放在門口報刊欄的這些就是證據。”


    遲鈺也轉頭無奈地看向阿楚,她也猜到了,這不難推理,所以她傳達了那樣的信息。兩次提到“我要死了”,並不是抽象上的死亡,而是近在咫尺的現實,還是會讓人希望破碎、執念也破碎的真相。


    那個真相就是,小黑真的不是人,它真的死了,它真的會吃人,真的會傳播病毒。


    那些來店裏鬧事的,蠻不講理的市儈市民,恩將仇報的,趨利避害的醜陋嘴臉的人,說的是對的事情。


    張西重說:“接受我的條件,我們放小黑走,你跟我走,我帶你迴去治療。或者別的什麽東西,你自己選。”他指了指坐著的遲鈺,點了點自己的袖口,“這個人我要帶走。”


    唐朋生震驚:“我呢?”


    阿楚也震驚:“他呢?”


    遲鈺和張西重異口同聲:“隨便!”


    突然側邊一聲巨響,阿楚一愣,然後就什麽豆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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