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鱗一直憂心忡忡店裏麵的情況,連黑喪屍被控製住了都沒有把他給從車裏叫出來,在監控麵前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又看了一遍大毛和小毛整理的通話記錄,企圖研究到底張西重在裏麵發現了什麽,居然什麽都沒跟他們商量就改變了營救方案,這也太危險了,太衝動了,遲鈺還好說,另一個被持刀挾持的人質的生命安全怎麽保證呢?另一個人質他……


    他突然哽了一下,垮起個臉。怪不得,宋金鱗終於明白了,他咳了咳,清清嗓子,打開耳機:


    “少爺,你還好吧?”


    巨大的聲響是之前那個“正道的光”打在了遲鈺腦門上的那小夥子搞出來的,張西重從正麵進入雞湯店,他奉命從原本不是視線盲區的另一側摸近,因為店員一直處於對張的戒備,精神高度集中,突然“哢嚓!”一下子人就是懵的,他們等的就是這一瞬間,短暫的腦子反應不過來的混亂時差,擊垮綁匪,解救人質。


    本來應該是解救人質,擊垮綁匪的,誰讓情況有一丟丟特殊呢?出來之後,遲鈺果不其然看見了張西重的好哥哥,辛德瑞拉司機小宋,看見他們特別高興,都顧不上張少爺一身的消毒噴霧的刺鼻味兒,就激動地擁抱住了他,兩腳離地,鎖死肩頸,一股濃濃的聯歡晚會味:“想死我了。”


    張西重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他就又就著抱他的勁兒跟遲鈺打招唿:“遲小姐,又見麵了,怎麽次次都有你啊?”


    遲鈺立刻臉上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是啊,想想這一天天的,淨給人添麻煩了,是不是她出門又沒看黃曆。想到這兒,她突然又記起了什麽,趕快拉了拉被抱著一動不動的張西重張先生,磕磕巴巴向人家道謝,下次一定注意,不會再讓他救到了。


    張西重:“……”


    遲鈺:“什麽聲音?”


    司機小宋:“心碎的聲音。”


    當下誰都沒管麵如死灰的一位手上被綁著蝴蝶結的人質,由著他披上了小毯子被醫護人員強行抬花轎(他不肯躺下因為覺得自己沒有受傷)抬上課救護車。遲鈺、張西重、宋金鱗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兒,各自都有想問但又有些問不出口的事,比如,對於遲鈺來說,就算她再姓遲鈍的遲,也琢磨出來為什麽每次她在外麵出事,都會有張西重及時出現,從超市地麵打喪屍,到她第一次昏倒,到她家的拖拉機,到這個綁架案。有些事確確實實是有因有果,但是眼下這件事到底跟他有什麽關係啊,富豪的副業是兼職打工嗎?遲鈺一想就琢磨出來了,不對啊,我當時打電話求助的可是市政廳辦公室啊。


    她還沒問出口,那邊先開口了。“我說小遲鈺啊,你是怎麽搞的,上次你相親來吃雞湯方便麵,這次你相親又來吃雞湯方便麵,”宋金鱗笑吟吟的,“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麽祖訓家規,吃不完這碗雞湯的就不能娶遲家的小姑娘。”


    張西重臉色一變:“真,真的嗎?”


    遲鈺趕緊道:“別迫害阿楚了!他已經被咱倆打暈了!”她一人推了一把,讓這不靠譜的哥倆快別開她的玩笑了,但是為著什麽,她又不好明說,之前張西重問她在哪找的工作,遲鈺沒有告訴他,為的就是兩個人沒必要這麽多聯係,再者說了,她帶唐朋生來這個雞湯店還有點私心……


    宋金鱗還在不依不饒為什麽,張西重卻換了一副嘴臉,啊不是,麵孔,看著遲鈺,笑著說:“她是想嚇人。”


    女孩瞬間滿臉通紅。


    “上次來這個店,我說喪屍有什麽好害怕的,迴頭就被這玩意嚇得不輕,她看了笑話,這次還想看,”張西重眼神往救護車那裏一遞,“怎麽,他招惹你了?”


    小姑娘哼了一聲,也不告訴他,看樣子是氣得不輕。但是隨即她臉上又開始懊惱了起來,眼睛也躲躲閃閃的,低著頭不看他們了。張西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遲鈺心裏壓力肯定很大了,他很想安慰,但又覺得好笑,超級無敵好笑,遲鈺怎麽會這麽會搞出來生活的樂趣。於是他整個人皺著眉,嘴角卻忍著笑,就他這樣下去擰巴五官,眼霜塗滿臉都救不了了。


    在給他們辦手續的時候,遲鈺卻突然反將了他一軍,好像要找迴場子:“別笑話我了,你呢?你今天怎麽會在這,是跟市政廳辦公室的人過來,順路看我笑話的?”


    張西重的笑容像煮了六分鍾的水煮蛋蛋黃,半凝固在臉上,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市政廳辦公室?”


    “對呀對呀,這次不就是他們來救我的。”


    張西重扭頭,宋金鱗馬上會意,招唿上大毛小毛就去把剛準備收拾東西走人的工具人杜弈杜秘書給抓了迴來,公文包給他收繳了,“恭恭敬敬”、“夾道歡迎”地帶到了他們麵前。張西重隨口笑道:“來認識一下,這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本次行動的指揮官,杜弈,杜先生。”


    遲鈺立刻站了起來,深深給一臉懵逼的杜弈鞠了一躬,然後同他握手,連聲感謝,用的詞匯都比剛才感謝熱心市民張先生的高級。杜弈這輩子沒見過這麽滑稽的場麵,在文學史上僅次於福爾摩斯在教堂裏被拖過去給艾琳和她的律師未婚夫證婚。他就像那個迷茫的福爾摩斯一樣,漂亮的女士在對麵感激他,宋金鱗在左麵為他鼓掌,張西重在右麵向他致以敬意,一開口就是老陰陽人了:“老大,下麵還有什麽指示?”


    誰告訴他白崇信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是繼子啊?孩子他媽搞錯了吧!一模一樣啊!救命啊!


    杜弈現在就是後悔,他後悔啊,他漲紅了臉,裝作一副真的很急的樣子,一隻手握著遲鈺的小手,一隻手拍了拍左邊宋金鱗的肩膀,又拍了拍(微微顫抖)右邊張西重的肩膀,以資鼓勵,啊,後生可畏,我先告辭了再也不見。


    遲鈺也不能理解為啥她走了沒兩步小黑車裏就爆發了經久不衰的大笑聲,聽起來過於經典甚至能流傳三千年。走著走著本來做完筆錄就想和唐朋生一起迴去的,但是經他提醒才發現,雖然圍觀群眾都散了,警察叔叔也都陸續離開,但是“市政廳”派過來的人卻零零散散地收拾著東西,卻沒有走的意思。尤其是小黑和阿楚,小黑被一堆防爆盾牌懟著動彈不得,阿楚則被手銬背銬著,昏迷不醒,就在這大太陽地底下,在門前的地上躺著。


    雖然說已經入秋了吧,還不至於到虐待嫌疑人的程度,但是把他扔這兒算怎麽迴事呢?而且他們都知道了,阿楚已經被咬過,感染了病毒,遲鈺有點兒想知道到底他們會怎麽處置他。她看向了張西重呆的車,猶豫要不要去問一問,為什麽,人家怎麽就什麽都能知道,什麽都能參與,為什麽,她就是一個會害的身邊的人跟著倒黴的小弱雞。


    不過,說曹操,曹操就來了。就在遲鈺天人交戰的時候,她突然發現好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情,然後轉頭一看,張西重啊宋金鱗啊那幾個人也都下車了,跟在杜弈的後麵,經過他們的時候還點頭打招唿。他們走到躺在地上的阿楚那裏,繞著他,仿佛在商量著什麽。過了一會兒,那個市長秘書似乎同意了,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就離開了,隻剩下張西重那幾個還在看。


    突然,遲鈺被人拍了拍肩膀,她迴頭,是一個板寸頭的小夥子,穿著工服的。“那邊,張工叫你。”遲鈺不敢置信,果然看到她一直偷偷瞄的地方,有個高個子的竹子正在向她招手,心情一下雀躍了起來,跳下救護車就跑了過去。


    張西重笑道:“想不想看著?來給你留個前排位,你坐那麽遠看不清吧。”


    遲鈺在他身後伸頭問:“你們打算怎麽處置他啊,送去什麽什麽實驗室給他治療嗎?”


    “收治是一定會收治的,但是在那之前,還有點工作要收尾,小心點,我們要把他弄醒了,看這一會應該恢複了點精神,來,把那個給我。”


    阿楚被人搖了搖,緩緩醒過來,動了幾下發現起不了身,就放棄了,一動不動臉貼著地,像每一個放棄了生活樂趣的鹹魚一樣,由著一群人圍觀。躺著躺著,他好像又恢複了點神誌和認知,眼圈慢慢紅了起來,看上去要哭了。


    大家都自覺離他半米,隻有宋金鱗上前給他拉了起來,拍了拍臉上的小沙子兒,張西重拿著手上的東西,蹲下來跟他平視。


    “希望你理解。”他說。


    阿楚快速掃了一眼,覺得世界真奇妙,他輕輕迴答:“這有什麽不好理解的呢……”張西重於是讓他張嘴,把口枷勒了上去,認真給他調整了下勒臉的角度,左右一齊,在變態的道路上可謂是很有天賦了。


    “行了,把他手銬解開吧,不用這個了,”張西重說,“然後把小黑還給他,讓他們告個別。”


    遲鈺很吃驚:“你們要……殺了小黑嗎?”


    張西重則迴答:“不啊,我們隻是在完成剛剛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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