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裏鋪雨山裏,坐落在膚施縣東北方群山之中,與酆家莊相距大約三十裏的路程。此地山高林密,村落稀疏,一甲之內的民居散布在各個山崗或山坡之上,相互之間往來較少。


    淳於犰的家是一棟三間草屋,獨自搭建在一個地勢較為平緩的山坡上,最近的鄰居距他家也在兩裏地之外。


    翁雋鼎等人上山來時,仇森正在茅屋前引頸相望。


    “大人、陳公子,你們可來了,淳於犰他……死了。”尚未走近,仇森老遠就喊叫起來。


    翁雋鼎一驚,問道:“死了?這麽巧?”


    說話間已到茅屋門口,屋裏兩個捕快手持火把,仵作解珀正在微弱的光線下解剖屍體。


    翁雋鼎沒有驚動他們,轉身向仇森問道:“什麽時候死的?”


    “解珀判斷大約是在九到十個時辰之間。”仇森迴道。


    “九到十個時辰?那就是子夜了。昨天夜晚孟廣雲在酆夫子家中吃飯,大概是酉時與戌時之間,從這個時候到午夜,相隔大約兩個多時辰。從時間上看,這個淳於犰有作案的時間。”翁雋鼎又問:“酆夫子一家在哪?”


    “迴大人,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翁雋鼎又是一驚:“不見蹤跡?這屋裏屋外,你可搜仔細了?會不會有暗室什麽的?”


    “都搜查過了,沒有發現異常。”仇森毫不猶豫地迴答。


    “這就奇怪了,搶迴來的人不見蹤影,本人又離奇死亡,這……這到底……”翁雋鼎甚覺費解,轉眼望向陳文祺,希望得到他的什麽啟示。


    “翁年兄莫急,且看仵作怎麽說。”陳文祺麵無表情地說道。


    這時解珀已經解剖完畢,正湊近火把察看從死者胃裏取出的東西。未幾,他取下手套,走出茅屋。


    沒等他開口,翁雋鼎急忙問道:


    “解珀,他是怎麽死的?”


    “迴大人,小人仔細查看了淳於犰的屍體,他身上既無傷口也無淤痕,通過解剖分析,他是死於喘症。”(即心衰——作者)


    “喘症?此病是否可能誘發?”陳文祺插話問道。


    “一般情況下,喘症是有誘發條件的。比如長期過度勞累、情緒強烈波動、飲食不當等,都會誘發喘症。”


    “他可是因為勞累和情緒強烈波動誘發的嗎?”翁雋鼎首先想到要囚禁幾個人,而且急忙忙走幾十裏山路,肯定比較勞累,而且作此罪惡滔天的壞事,情緒肯定強烈波動。


    “勞累和情緒波動固然是他猝發喘症的因素,但真正令他猝死的,還是飲食不當。”解珀肯定地說道。見大家不解的望著自己,他歉然一笑,續道:“準確地說,他是飲了大量的酒水和攝入過多的鹹食,導致肺氣不宣、血阻水停,乃至亡命。”


    “他家裏還有什麽人?”翁雋鼎轉而向仇森問道。


    “據鄰居說,淳於犰鰥居此地十餘年,沒見過別人。”


    “如果隻有淳於犰一人作案的話,撇開一個人如何能夠綁架三個人不說,要在不到三個時辰內,將三人製服,再走三十裏山路迴家,然後煮飯做菜、自斟自飲,這時間有些緊張。如果算上酆夫子作畫寫信的時間和將幾人藏匿起來的時間,顯然時間不夠。”翁雋鼎分析道。


    “大人,在淳於犰胃裏麵,小人還發現了有‘火燒子’的殘留物。”解珀補充說道。


    “火燒子?那是什麽東西?”翁雋鼎和陳文祺都是來自江南,不知解珀為何要特別提到“火燒子”,難道有什麽異常?


    “火燒子是涇州獨有的特色小吃,咱們這裏是沒有的。”涇州的特色小吃竟在千裏之外的膚施出現,的確異常得很。


    “你是說……”翁雋鼎暗暗吃驚,這涇州不是刁瀾父子服刑之地嗎?難道解珀懷疑是他們父子所為?


    “大人,小的什麽都沒說,隻是稟報解剖發現的情況。”解珀連忙申明,他怕影響縣太爺的判斷,將案情分析引入歧途。


    翁雋鼎一時不知如何,遂向陳文祺道:“陳年兄有何高見?”


    陳文祺訪友至此,抱定客不僭主的宗旨,故此上山之後,很少發表看法。現在翁雋鼎問到自己,便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翁年兄適才的分析入情入理,在下認為,淳於犰一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他至少還有一到兩個幫手;而且他的死也不正常,有可能是被人滅了口,目的當然是要斬斷線索了。照此來看,囚禁酆燁一家的另有其人,淳於犰隻是那人的幫兇而已。此人是誰?在下不敢妄斷,但刁瀾父子這個疑點不能放過,在證據暫時沒有其他指向的情況下,何不先查一下刁瀾父子?”


    翁雋鼎聽他一說豁然開朗。


    “仇森,你派兩人星夜前往平涼府,請府尹大人協查刁瀾父子是否還在涇州監獄服刑。再留兩人在此蹲守,發現可疑人員即行捉拿。其他人隨本縣前往刁家莊。”


    “梆——梆梆,梆——梆梆。”翁雋鼎率人趕到刁家莊時,三更梆鼓正在敲響。夜深人靜,雞不鳴、犬不吠,四野寂靜無聲。翁雋鼎命令捕快守住刁宅前後院門,然後附在陳文祺耳旁說道:


    “陳年兄,我倆進院中查探一下?”


    陳文祺點點頭,拉著翁雋鼎走到前廳與後宅之間的院牆外麵,提起長袍下擺往腰間一紮,兩手十指相扣,雙膝微蹲,低聲說道:“翁年兄,我托你上去。”


    翁雋鼎一看,那院牆高有丈餘,自問並無把握縱得上去,便將足尖在陳文祺攤開的手掌上一蹬,借陳文祺往上托舉之力,攀上了院牆。


    陳文祺長吸一口氣,將“易髓功”運到雙足,腰身一擰,“嗖”的一下躥過院牆,悄無聲息地落在院內。翁雋鼎驚歎之餘,雙膝一屈,跟著跳下院牆。


    兩人左右一看,見後宅一個房間透出一絲光亮,便慢慢移近透著燭光的窗下,聽到房中隱約發出“唔唔”之聲。陳文祺用手指舔了一些唾沫,將窗紙潤破一個銅錢眼大小的洞口,單眼朝裏看去。


    床榻之前,刁瀾麵有得色,正往身上套衣服;床榻之上,仰臥著一個少女,雙腳雙手和脖子上各係著一根麻繩,麻繩的另一端分別係在四隻床腳上,將少女拉成一個“大”字形狀,少女口中塞著一塊舊麻布,發出“唔唔”的聲音,衣衫淩亂……


    “翁年兄,酆靈姑娘她……她……被糟蹋了。”陳文祺雙目含淚,嗄聲說道。


    翁雋鼎一聽,頓時怒不可遏,“唿”的一掌將窗戶拍碎,一躍而入,高聲喝道:“惡賊,你的大限到了。”說罷,劈胸抓住刁瀾,朝他臉上“啪啪”兩記耳光,然後振臂一扔,將他摜在地上。


    與此同時,陳文祺撮口一聲長嘯,跟在翁雋鼎身後進入房間,拉過一條床單蓋在酆靈身上,為她解開繩索,拔出口中麻布。


    酆靈“哇”的一聲,躺在床上號啕大哭。


    院外眾捕快聽見嘯聲,立即踹開院門,一湧而入,不待翁雋鼎發話,便將刁輥夫婦以及一幹下人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靈兒,你在哪裏?”酆燁夫婦哭喊著跑進房間,一見酆靈的神態便明白了一切,酆母仆倒在酆靈身上,淒厲地哭喊道:“靈兒,我苦命的女兒。蒼天哪,你怎麽不開眼啊,你讓我苦命的女兒怎生活啊。”


    “娘——嗚——”母女倆抱在一起,哭做一團。


    陳文祺、翁雋鼎兩人雙目蘊淚,將眾人帶出房間。


    “陳年兄,我要夜審兩個賊子。”翁雋鼎兩眼通紅,顫聲說道。


    陳文祺心裏同樣難過,沒有說話,隻是將頭點了一點。


    “來人,擺好公案,準備升堂。”翁雋鼎沉聲喊道。


    “是。升——堂——”


    “將刁輥、刁瀾、刁薑氏帶上來。”


    “威——武——”仇森帶來的捕快臨時充當站班皂隸,以腰刀代替水火棍,敲在地上發出“咣咣”的聲音,甚是駭人。


    “下跪何人?”翁雋鼎喝道。


    “草民刁輥。”


    “草民刁瀾。”


    “民婦刁薑氏。”


    “來呀,將刁輥、刁瀾重打五十大板、刁薑氏重打二十大板。”翁雋鼎也不問案,不分青紅皂白開始用刑。


    “大人,您沒問案怎可用刑?”刁輥大聲唿喊。


    翁雋鼎充耳不聞,鐵了心要讓這惡人一家先受些皮肉之苦。


    仇森從院子裏找來兩根扁擔,指派兩名壯實的捕快充任打手,輪流對三人用刑,直打得三人唿天搶地、慘叫連連。


    “說,願招還是願打?”翁雋鼎聲音硬梆梆的,完全沒有往日問案時的風度。


    “翁大人,你濫用刑罰,我要去延安府告你。”刁輥氣急敗壞地說。


    “那還要你有命出得了膚施縣。”翁雋鼎怒目圓瞪,喝道:“既然不招,那好,來呀,將刁輥、刁瀾再打五十大板、刁薑氏再打二十大板。”


    “大人,這……”仇森猶豫地說道。


    翁雋鼎將頭上的烏紗一摜,厲聲喝道:“什麽這啊那的?照本縣說的打,出了人命有本縣擔當。”


    “是,大人。還不動手?”仇森朝兩個“打手”喝道。


    兩個“打手”將刁瀾按倒在地,舉起扁擔就要行刑。


    “大人,我願招。”刁瀾終於撐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事情的經過……


    心儀的美人沒有搶到手,反而充軍千裏到涇州服刑,想想要受三年的牢獄之苦,刁瀾心中既惱又恨,於是暗暗向刁輥苦訴,求他想個什麽法子解脫牢籠,不然恐怕要死於牢中。刁輥一邊竭力寬慰刁瀾,一邊暗中留意尋找機會。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月後,刁輥發現一個崔姓獄卒經常找借口敲詐囚犯,對“孝敬”他的犯人也格外照拂。刁輥暗暗心喜,便找了個機會,向那獄卒許以重金,希望能為自己父子兩人脫罪,早日釋放出獄。崔姓獄卒見錢眼開,托言要打通典獄官,問刁輥索要黃金千兩。刁輥愛子心切,而且自己也不願在牢中受苦,一咬牙答應了獄卒的條件。逃脫樊籠時,那獄卒特別交待,迴家後隻可隱居在家,不得顯露行藏,必要守到三年刑滿之時,否則大家共同玩完。


    迴到家裏,兩人均覺“自由”這東西比什麽都好,因此老老實實隱居在家,不敢節外生枝。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晃半年過去,平靜卻又寡淡的生活,讓刁瀾的賊心開始躁動,強占美人酆靈的欲望與日俱增。他又一次找到爹爹刁輥,說出自己的心思,誰知刁輥一口拒絕,不讓他出門半步。刁瀾**纏身,怎肯輕言放棄?於是便在家中撒潑耍賴、尋死覓活,大有美人不入懷誓不罷休的勢頭。被他鬧騰得舉家不安,刁輥無計可施,著家人暗中找來鄭方達。一年前被官府裁定不得代人爭訟,訟棍鄭方達正愁家中沒有進項,一聽刁輥請他設謀,喜不自禁,便向刁輥漫天開了千兩紋銀的高價,對刁輥說出一個令他父子追悔莫及的“連傻子都想得出”的計謀:暗中搶人。鄭方達解釋道,你刁家高牆深院,鮮有生人進出,隻要將酆靈深藏於二堂內宅,任誰也不知道。他還舉例道,你父子深居在家大半年,不是無人知曉嗎?不過,對酆燁夫婦,既不能留在外麵,也不可傷他性命,免得驚動官府。隻須將他倆一並搶來,幽禁一段時日。等到生米做成熟飯,那一家三口必定迴心轉意,那時彼此成了親家,則萬事大吉矣。聽起來如此簡單,刁輥心疼白白蝕了千兩白銀,而刁瀾卻高興萬分,對鄭方達稱謝不已。鄭方達又道,你們父子與酆燁父女冰炭不相容,倘若你們親自出麵,定會遭到他父女的反抗,極有可能像去年一樣功敗垂成。須找酆燁父女不認識且可靠之人,趁他們不留意時突然下手,才能馬到成功。


    刁輥想來想去,想到刁瀾母親刁薑氏的遠房表弟淳於犰。此人鰥居深山,無人認識,自己又時常接濟於他,想來十分可靠。於是,便讓淳於犰帶著兩個可靠的家人,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潛入酆家,假稱討口水喝,趁他們消除戒備時同時出手,一舉將三人擒住。淳於犰將事先準備的麻布塞在酆靈口裏,然後用匕首抵在她的喉間,對酆燁夫婦低聲喝道:“別出聲,否則你女兒就沒命了。”夫婦兩人都被兩個下人蒙住了口,做聲不得,隻得連連點頭應允,生怕他一不小心割破了女兒的頸項。“放開他們。”淳於犰對兩個下人說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麽?”酆燁顫抖著問道。“接你們享福去。”“到哪裏……”“別囉嗦,要麽乖乖地跟我們走,要麽我馬上送你一家三口去陰曹地府,你自己選擇吧。”淳於犰嚇唬道。“別別,我跟你們走。但是我要留幾個字。”“你敢。”“沒別的意思,我義子孟廣雲二更時分要來與我消夜,若他來時不見了我們,他定會四處尋找的。”“那也不……”“舅老爺,就讓他留個字吧。”一個下人朝淳於犰眨了眨眼睛。淳於犰不知其意,心想就讓你寫吧,等走的時候我還不是一撕了事?便說道:“你寫吧,但若讓他報官我可不依。”“不會,不會。”酆燁說完,走到書桌前,提筆在宣紙上寫了幾行字,又取過一張宣紙,飛快的畫了一幅畫。等到酆燁擱下狼毫,淳於犰將酆靈推給那個下人,說道:“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那下人知道他的用意,忙附在他的耳旁說道:“舅老爺,那上麵寫的是舉家喬遷,讓別人知道更好,省得他們報官尋找。”“可這畫……”“這畫更得留著。您想想,那縣官老兒向他索畫,必是一個貪贓枉法之徒。若是畫沒到手,必定對他懷恨在心,要尋機報複。若是發現他遷走了,豈不是要千方百計來尋他?”淳於犰一想有理,便打消了毀信毀畫的念頭,帶著酆燁一家三口神不知鬼不覺地迴到刁家莊。


    一見美人到家,刁瀾喜得眉開眼笑,急忙撇下眾人,抱著酆靈迴到自己的房間。刁輥見刁瀾興高采烈的樣子,懸在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忙吩咐打酒置菜,犒勞出謀劃策的鄭方達和代自己出馬的淳於犰等人。席間,淳於犰等繪聲繪色地講了捉人的經過,聽到酆燁留字留畫,刁輥起初有些不悅,經過那下人一番解釋,這才轉怒為喜,將那下人著實誇獎了幾句。鄭方達畢竟是訟師出身,遇事講究細節。聽到那幅畫上畫了一群小狗,甚感疑惑:狗入畫作本不多見,何況小小一幅畫中畫了那麽多一群?心裏起疑,口中問道:“一群狗?數沒數有多少隻?”那下人邀功似的說道:“小人在他身後看著他畫,他畫一隻小人數一隻,足足畫了九隻。”說完麵有得色。鄭方達心裏“咯噔”一下,“九隻狗?莫非暗指淳於犰的‘犰’字?”他忙將刁輥拉在僻靜處,緊張地問道:“酆燁可認識您這表舅?”刁輥搖搖頭:“不認識吧,他倆從沒見過麵哩。”“您再仔細想想,的確未曾照麵?”鄭方達還是不放心。刁輥又想了想,猛然大驚失色地說道:“不好,前年酆燁在家塾教書時,有一次淳於犰來家借錢,兩人在一個桌子上吃過飯,記得兩人還聊了幾句。難道那書呆子不曾忘記?”鄭方達暗叫一聲“要壞事”,眼睛骨碌碌轉了幾轉,一個惡毒的念頭冒出來。他向刁輥問道:“這淳於犰平素身體有無大的毛病?”“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有個喘症。”鄭方達一聽大喜,說道:“此人已經暴露,要保住你父子平安,必須做了他。”刁輥一聽大驚:“做了他?為何?”“書呆子那幅畫,乃為報官而作。憑翁雋鼎的文才學識,要窺破其中的意思並不難。”“既然這畫有問題,何不趁夜去毀了?畢竟我老婆就淳於犰這一個親戚。”“您沒聽他們說,酆燁的義子二更時分要去和他一起消夜?這時恐怕拿了那張畫,往縣衙去了哩。別猶豫了,要不然大家都有事。”刁輥無可奈何,問道:“怎麽‘做’了他?”鄭方達附在刁輥耳邊說了幾句話,刁輥沒吱聲,隨同鄭方達迴到桌上。“來,舅老爺辛苦了,在下敬您三杯。”“我……我有點小毛病,不能飲酒。”淳於犰推托道。“咳,一點點酒有什麽大礙的?舅老爺莫非瞧不起在下?”淳於犰被他“將”住,遂與他連幹了三杯。“來,喝湯,喝湯。”鄭方達殷勤的為他舀了一大碗鹹菜鯰魚湯,又暗暗朝刁輥使了個眼色。刁輥會意,為了全家平安,淳於犰必須死。他提起酒壺,也為淳於犰滿滿斟了三杯酒:“表弟今兒出馬,可算是救了犬子一命。來,我也敬你三杯。”“表姐夫,我……”“咳,別推托了,來,幹杯。”一來二去,淳於犰喝了十餘杯酒、三大碗湯,眼見唿吸愈來愈粗,上氣不接下氣,手中酒杯掉在地下摔了個粉碎。鄭方達知道索命無常已到,便起身離座,抱拳向刁輥說道:“多謝刁老爺盛情款待,在下酒足飯飽,就此告辭。”刁輥心領神會,站起身說道:“先生慢走,我也該送表弟迴家了。”眼見淳於犰唿吸困難、喘息不止,刁輥恐他死在家裏,忙牽來一匹快馬,將他送迴家中。未等抱到床上,便已一命嗚唿。刁輥將他的屍體安置妥當,又將自己的痕跡仔細清理幹淨,然後一手牽馬、一手拿著一根折斷的樹枝,邊走便掃,將自己與馬匹的腳印掩蓋起來,一直掃到大路上,才跨馬飛奔迴家。


    ……


    “大膽賊子,用心竟如此險惡。仇森,速將訟棍鄭方達捉拿歸案。其餘人將一幹人犯送至縣衙大牢關押,本縣擇日宣判。”


    “是。”眾捕快各自領命而去。


    翁雋鼎與陳文祺來到酆燁一家所在的房間,酆靈母女兀自哀哀痛哭,酆燁亦坐一旁老淚縱橫。見翁雋鼎、陳文祺進來,雖然心中悲痛,仍然站起來與兩人見禮,哽咽著說道:“多謝二位及時解救。”


    翁雋鼎上前扶他坐下,望了一眼酆靈母女,愧疚地說道:“老先生,我們解救來遲,釀成……。此事發生在本縣治下,我對不起你們啊。”


    酆靈一聽,複又放聲大哭起來。


    “老先生,案情已經查清,一幹人犯業已解至縣大牢關押,俟將訟棍鄭方達抓獲之後即行判罪。您們是隨我等到縣衙聽判還是……”陳文祺說道。


    “爹爹,我們迴家,我們迴家吧,女兒無顏麵對世人。”酆靈邊哭邊說道。陳文祺、翁雋鼎兩人聽罷,均是鼻子發酸、心痛如絞。


    “那好,翁年兄,我倆順道送他們迴家吧。”陳文祺婉轉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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