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陸完率領的東路軍曉行夜宿,不一日便進入靜州地界。


    這日晌午時分,兵馬行進到距離靜州城不遠的地方,陸完下令停止前進,埋鍋造飯。飯後,他將提調官、千總、把總三級軍官召集攏來,對大家說道:


    “元帥曾經交代過,四路大軍進入靜州地界之後,要互相聯絡,約定時間,同時進入各自的指定地點。我已派出探馬聯絡,傍晚時分應有各路人馬的信息。今夜便在此處安營紮寨,何時開拔,等候命令。”


    眾將一聽有半日的清閑,連忙分派屬下埋鍋的埋鍋,紮帳的紮帳,放哨的放哨,其餘人等,兵不解甲、馬不卸鞍,抓緊休息。


    陸完讓親兵傳來提調官竇勇,囑他代替自己值守中軍帳。自己則帶了三個親兵,騎上快馬,徑往北麵馳去。


    日落之前,陸完隻身一人返迴營地。一進中軍帳,便命親兵傳把總以上的軍官前來議事。


    眾將官正在吃晚飯,一聽傳叫,便放下碗筷,迅速來到陸完的中軍帳。


    “各位,派出的探馬即將迴來。為免驚擾大家的好夢,我想在睡前定下明日開拔的時間。因此請大家在此稍待一會兒。”陸完簡潔地說明意圖。


    話剛說完,帳外一陣腳步傳來,下午隨同陸完一起北去的親兵之一快步走進中軍帳,氣喘籲籲地報告:“稟報將軍,小的已與秦森將軍聯係上,西路軍已經進入靜州地界,這是秦森將軍的書函。”


    “嗯,下去吧。”陸完接過陳文祺的書信,展開飛快地瀏覽了一遍,便揣進懷裏。


    “報,小的已與秦將軍聯係上,這是秦將軍的迴執。”又一名親兵迴報。


    陸完伸手接過迴執,略略一瞄,也放入懷中。


    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工夫,最後一名親兵也迴到帳中,邊喘氣邊說道:“稟報將軍,小的在指定的地方等了幾個時辰,才等到陳文祺將軍。因文房四寶不便,陳文祺將軍命小的帶口信給將軍,說他按照將軍約定的時間準時開進靜州城南門,決不誤事。”


    “好,下去休息吧。”陸完掃了眾人一眼,向大家說道:“四路大軍業已進入靜州,明日未時同時進入指定地點,完成對靜州城的包圍。現在我命令,各部明日五更造飯,拂曉開拔,不得有誤。”


    “是。”眾人齊聲答應,迅速離開中軍帳,各自迴營安排去了。


    眾將走後,陸完交代親兵守住中軍帳入口,不準任何人進出。然後迅速脫下戰袍,換上夜行衣靠,悄然離開中軍帳,沒入夜色之中。


    俄頃,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出現在一片遠離營帳的矮樹林中,一看四下無人,伸手從懷裏抓出一羽灰白色的信鴿,使勁往上一拋,信鴿展開雙翅,轉眼鑽入茫茫夜空,那人影也瞬間消失不見。


    陸完疾步奔迴中軍帳,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命令親兵傳把總以上的軍官火速到中軍帳議事。


    此時,大多數軍官已經入睡,聽到傳令俱都驚詫不已,剛剛議事不到一個時辰,怎麽忽然又要議事?莫非發現敵情?眾軍官不敢怠慢,跑步趕到中軍帳。隻見陸完端著帳中,神情雖然有些凝重,但絲毫不見緊張。


    大家莫名其妙,靜待陸完發話。


    陸完見人已悉數到齊,便將眾人帶到帳外,向東北方向一指,不動聲色地問大家:“各位,你們看,東北方向有什麽?”


    眾人抬頭向東北一望,隻見一股白色的狼煙,隱隱綽綽升起在空中。


    “這該不是元帥發出的信號吧?莫不是韃靼軍隊在攻打鳳凰城?”千總呂征不無擔憂地猜測道。


    呂征此言,一下子震驚了在場的將官們,大家七嘴八舌,都祈禱鳳凰城平安無事。


    提調官竇勇甕聲甕氣地說道:“這一定是鳳凰城有事。我四路大軍齊聚靜州城,鳳凰城空虛無比,韃子那還不趁機偷襲?都說夏堯夏元帥用兵如神,看來名不副實。甘將軍以命相諫,他竟毫不警覺,一味屈從於欽差大人。這下可好,不慮於微,始成大患。”


    “竇勇,不可私下詆毀夏元帥和陳將軍。”陸完警示道。


    “如果鳳凰城真的有事,形勢就不妙啊。如此一來,不僅收複不了三衛,鳳凰城恐怕又要落入敵手了。”有人低聲道。


    陸完暗笑一聲,帶領眾人返迴中軍帳,見大家愁眉鎖眼、憂心忡忡,生怕影響了士氣,於是寬慰道:


    “大家別緊張,行前元帥並未講過烽煙示警的事兒,這道烽煙定是敵人調動兵馬的信號,但不管情況如何變化,我擔保鳳凰城安然無恙。今夜召大家來,是要改變一下原先的部署。”


    大家一聽陸完擔保鳳凰城無事,又見他神情鎮定,方始落下懸著的心。


    “竇勇、章棟,明日你倆率領本部人馬繼續開進靜州城東門,配合友軍完成對靜州城的包圍,聽到友軍炮響,即可發起攻城。聽明白了嗎?”


    “陸將軍,您不去東門?”竇勇不答反問。


    陸完點點頭,說道:“我帶其餘兵馬,繞到北門。”


    “北門?秦宗將軍不是在北門嗎?”竇勇驚奇地問道。


    “不,秦宗將軍已經返迴鳳凰城。”


    “不對吧,傍晚時探馬不是與秦宗將軍聯絡上了嗎?秦宗將軍的迴函還在您懷中呢。”


    陸完一笑,從懷裏掏出那封信函,遞給竇勇,示意他自己看。


    竇勇滿腹狐疑地抽出信箋,展開一瞧,哪有什麽迴書?分明是白紙一張。


    “這……這……”不僅是竇勇,其他將官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陸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見大家用征詢的眼光看著自己,陸完抿嘴一笑,說道:“對你們實說了吧,所謂秦宗將軍已經到了靜州地界,那是我吩咐探馬這樣說的,這封無字的信函也是事先準備好的。不僅如此,陳將軍也未到靜州來,而是南下去了靈州。包圍靜州城的人馬,隻有我部和秦森將軍的西路軍。”


    “原來如此,怪不得將軍敢打鳳凰城的包票,原來元帥早有安排。不過,為何要如此故弄玄虛呢?”章棟這時也插上了嘴,他是又舒心又疑惑。


    陸完豎起二指,說道:“疑兵。”


    “疑兵?疑誰?”章棟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疑阿巴海了。不過為了使阿巴海深信不疑,連帶著‘疑’了各位幾日,元帥要我代他向各位表示歉意。”


    眾將官連忙搖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千總呂征心思縝密,這時插言問道:“元帥不是下令嚴密封鎖消息嗎?鳳凰城連隻蒼蠅都不準飛過,阿巴海如何得知我軍的部署?”


    “蒼蠅飛得低,很容易被發現,鴿子飛得高,那可是防不勝防。”陸完高深莫測地說道。


    “鴿子?您是說有人用信鴿向阿巴海傳遞情報?”眾人驚問道。


    “不無可能。”陸完的話讓人覺得模棱兩可。


    “那會是誰?”


    “是……”陸完話未說完,突然朝一人喊道:“韋堅,你怎麽了?”


    眾人扭頭一看,隻見把總韋堅滿頭大汗、神色不安。眾目睽睽之下,他手按腹部,表情痛苦的說道:“我……我肚子突然有些疼痛,要出去方便一下。”說完不等陸完答應,便向帳篷出口跑去。


    人影一閃,帳外兩個親兵擋住了韋堅的去路。


    “你們……”韋堅氣急敗壞。


    “韋堅,外麵更不‘方便’啊,還是迴頭吧。”陸完一語雙關。


    “將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韋堅有些茫然。


    “不明白?那我就再說明白一些:你為敵人暗中傳送我軍消息,送出的卻是假情報;你幫助我軍成功實施了疑兵之計,但你卻是裏通外國的奸細。你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你想想,哪裏還有你‘方便’的地方?”說到這裏,陸完怒喝一聲:“大膽韋堅,你是如何為敵人傳信,又是被何人策反?還不從實招來!”


    眾將一聽,人人大驚,這個韋堅竟然暗中通敵?想到幾個月來同行同宿,身旁竟藏著一個奸細,不免心有餘悸。


    “什麽傳信?什麽策反?末……末將聽不明白。”韋堅強裝不懂。


    “哼哼,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呀,將韋堅綁了。”


    幾個如狼似虎的衛兵一擁而上,將韋堅捆粽子似的捆了起來。


    “說我為敵傳信,有何憑據?”韋堅猶自嘴硬。


    陸完自懷中掏出一方薄絹,送到韋堅的眼前,指著薄絹上麵的“錦拱”兩個篆字,問道:“這兩個字你可曾認識?”


    “不……不認識。”韋堅神色有些不自然。


    “某日夜間,我內急起來方便,瞧見你在營外偏僻處仰頭望天,佇立良久。我以為你遠離故園,思念家鄉,正待上前撫慰,忽見一隻信鴿自天而下,落在你跟前。你雙手捉住鴿子,取下鴿子腳上的竹管,將早已準備好的薄絹放入,又重新綁迴信鴿腳上,放飛鴿子之後,你才迴營歇息。可有此事?”


    “那是……是我與友人傳遞書信。”見陸完將事情始末說的一清二楚,韋堅無法否認,便撒了個謊。


    “當時我真的希望是你與家鄉親人或是友人傳遞書信,但又懷疑你被人策反通敵。那一晚我是輾轉反側、整夜未眠。到了寧夏之後,我怕誤國誤民,便找到欽差陳大人,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這才有了校場點兵時的那場戲,當時我多麽希望這場戲演完之後你沒有任何異常啊。哪知……哪知那晚你又一次放飛信鴿,綁在信鴿腳上的薄絹上麵,不正有這‘錦拱’二字嗎?”


    “哪有此事?將軍不要冤枉小人。”


    “哼。那晚放飛信鴿之後,你聽到附近有人咳嗽、並且有腳步聲向你走來,你道為何?”


    “……”


    “那是我故意弄出的聲響,目的是將你驚走,掩護陳將軍在信鴿尚未高飛之際將其捕捉。那情報內容我們一清二楚,你還狡辯麽?”


    韋堅知道事已泄露,再辨無益。於是兩眼翻白,不再出聲。


    竇勇氣憤不過,走上前對著韋堅的腹部猛踹一腳,恨恨地說道:“好個裏通外國的逆臣賊子,你拿著大明的俸祿,卻去做韃靼的走狗,真是死有餘辜。陸將軍,那日識破了這狗賊的嘴臉,就該當即剮了他,為何還留著他的狗命?”


    陸完點頭說道:“問得好。阿巴海狡詐多疑,雖然得到了我軍的‘情報’,但並不會完全相信,肯定還要確認一番,故此要留著這賊子發揮‘作用’。果然,這賊子聽到親兵稟報東南西北四路軍全到靜州的消息後,就在此前一刻,於那矮樹林中再次送出了我軍的‘情報’。”說完轉頭向韋堅喝道:“韋堅,你的情報已將阿巴海送進深淵,無論是韃靼人或是策反你的人,都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雖然你裏通外國、叛國投敵,但尚未造成嚴重後果,如果你能老老實實交代罪行,夏元帥和陳將軍說了,他們可以上奏朝廷,饒你不死。”


    韋堅原以為必死無疑,一聽尚有一線生機,頓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說道:“我交待,我交待。”


    “那好,你說,讓你向阿巴海通風報信的那人是誰?”


    “這人……我不知道。”


    “這一路上,你都和誰在聯係?”


    “這個……我不清楚。”


    “看來你是不想活命了?”


    “不,不,我的確不知道。我發誓,小人說的是真話。”韋堅指天畫地的說道。


    “兩頭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麽?”


    韋堅咬咬牙,豁出去一般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我把我知道的全說出來,您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了。我就從十五年前說起……”


    成化年間,傳奉升授風行於朝野,一些人通過捐錢捐物或附翼攀鱗堂而皇之地進入廟堂。家住京城的破落戶子弟韋堅看在眼裏、癢在心上,遊手好閑的他日思夜想“傳奉”個一官半職,享受那種衣食無憂、作威作福的生活。但他人乏蔽體衣、家無隔夜糧,到哪裏去找錢物打通關節?有心攀龍附鳳,卻又毫無門路。總之“傳奉升授”對他來說,是老壽星騎仙鶴——沒路(鹿)。按理說,既然是矮子坐高凳——夠不著,韋堅應該死心了。可他偏不,仍是鑽天覓縫四處奔走,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他的爹娘被他催逼不過,在他八代祖宗的七大姑八大姨親戚中苦苦搜索,終於發現一個表舅爹的表姐的小姑子的堂侄在宮內當差。韋堅大喜過望,連忙托了幾層關係找到這個“表叔”,對他說明了來意。這“表叔”是宮中禦馬監一個打雜的底層太監,原本無職無權。也許是長期被人奴役驅使,如今竟有人央他“幫忙”,一時激發了他的“豪氣”,當時將胸脯拍的“嘭嘭”響,讓他迴家靜候好消息。


    就在韋堅快要絕望的時候,“表叔”卻猝然而至,並且給他帶來了“好消息”,說是宮中有個“貴人”願意幫忙,條件隻有一個:有錢出錢,無錢出力。


    “出力?出什麽力?”當時韋堅問道。


    “為這位‘貴人’辦一件事。”“表叔”說道。


    “辦什麽事?”韋堅緊張地問。


    “‘貴人’還沒有想好,什麽時候有事,什麽時候讓你去做。”


    “若是殺人放火,我可不敢做;再就是不會做的事,我也不能做。”韋堅雖然做“官”心切,但還能把握一下分寸。


    “那是當然。‘貴人’說了,殺人放火、偷雞摸狗的事兒不讓你做,更不會讓你做力不從心的事兒。總之就是你很容易就辦到的事情。”


    韋堅鬆了口氣,滿口答應,隨即又問:“這件事什麽時候做?”


    “這可說不好。也許十天半月,也許三年五載。”


    韋堅一聽泄了氣,說道:“那要等到猴年馬月?”


    “表叔”微笑道:“你是著急辦事兒還是著急傳奉?‘貴人’說了,事兒什麽時候辦放下再說,這傳奉升授嘛……可以即刻辦。”


    “真的?”韋堅一聽,欣喜若狂。


    “表叔”肯定地點點頭,又對他說道:“你找個‘信物’帶給‘貴人’,以後無論何人,隻要拿出‘信物’要你辦事,便是‘貴人’的意思。”


    韋堅當即翻箱倒櫃,找了一把銅質“長命鎖”交給“表叔”,“表叔”接過“長命鎖”,囑他耐心等候,不日便有“好消息”。


    “表叔”沒有失信,過了幾日,便讓韋堅到禦馬監統領的禁兵——騰驤左衛當了一名總旗官。


    韋堅雖然心願已遂,但記掛著那“貴人”要他辦的事兒,自得之餘多少有點忐忑不安。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事在他的腦海裏漸漸淡忘,十餘年之後甚至完全忘記了這檔子事兒,直到遠征軍開拔前三天的晚上……


    韋堅吃罷晚飯,正準備迴房煮茶消食。這時忽聽門外“篤”的一聲響,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麵的人出現在韋堅的麵前。


    韋堅嚇了一跳,壯著膽子喝道:“你是誰?可知夜闖私宅犯法麽?”


    蒙麵人沒有迴答,徑直走到韋堅的身邊,自己動手倒了一盅香茗,放到嘴邊呷了一口,這才開口道:“好茶。尊駕的日子過得好愜意啊。”


    “你究竟是誰?要幹什麽?”韋堅強壓恐懼,但聲音明顯顫抖。


    蒙麵人自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隨手放在桌上,對韋堅道:“這個物件你該認識吧?”


    韋堅低頭一看,塵封十多年的記憶瞬間打開,那物件便是當年交給“表叔”帶給“貴人”的信物——銅質長命鎖。


    韋堅以手捫住“怦怦”跳動的胸腔,困難地吞咽了一下,問道:“尊駕……‘貴人’要在下做何事情?”


    “尊駕長期呆在京城,不想出去走動走動?”蒙麵人問道。


    “走動?到何處去?”韋堅忐忑不安地問道。


    “朝廷即將發兵寧夏,你跟著走一遭如何?”蒙麵人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但那口氣卻是勿庸置疑。


    “這次遠征軍都是從羽林軍中調派,在下……並未奉調啊。”韋堅怯怯地答道。


    蒙麵人“嘿嘿”一笑,甚有把握的說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們自有安排。”


    韋堅雖然極不情願,但知無法推托,隻好硬著頭皮答道:“小的任憑‘貴人’安排。不過——此去寧夏要小的幹什麽?”


    蒙麵人從懷裏掏出十餘張薄絹、一隻信鴿,交到韋堅手上,低聲說道:“很簡單,你於第一個宿營的晚上,將你們宿營的地點寫在薄絹上,塞入信鴿腳上的竹管中,然後放飛信鴿。至於以後,就按信鴿帶迴的指令去做即可。”


    “是誰要這個信息?誰在和我聯係?可否見告?”韋堅雖“渾”卻非傻,他必須弄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蒙麵人沉思半晌,緩緩說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明白告訴你,這些消息都是傳遞給蒙古國阿巴海萬戶長的,至於是誰和你聯係,這個並不重要。”


    一聽此言,韋堅驚恐無比,這可是裏通外國、抄家滅族的重罪,他斷然拒絕:“不行,這事我萬萬不能做。”


    蒙麵人似乎料到他有此反應,不急不躁地說道:“不做也行。新皇正在大力清洗前朝傳奉升授的官員,你就不必隨軍西征了,就在家裏等著革職吧。”


    這一下擊中了韋堅的軟肋,好不容易從平民“傳奉”了個總旗,其後慢慢升遷到如今的把總,真要被革了職,豈非又迴到了從前?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十餘年來吃香喝辣的不說,手底下還有人任自己吆喝使喚,人生活得多麽愜意。一旦這些都沒了,往後的日子還怎麽過?但答應給韃子暗通消息,如果東窗事發,恐怕連平民的日子都沒的過。這可是矮子騎大馬——上下兩難哪。


    蒙麵人見韋堅沉吟不語,知道他既怕殺頭又難舍富貴,便暗暗一笑,給他加了一把火:“其實也就是給他們傳遞一些我軍的動向,即便你不傳遞,他們的探馬還不是照樣打探得到。再說兩軍打仗拚的是實力,打勝打敗與你傳遞消息沒有多少關係。與其等著被革職,不如悄悄做了這個事,隻要你我不說,神仙都不知道。”


    韋堅被他說的心動,最終還是貪欲占了上風,他向蒙麵人說道:“這事決不能無休無止,否則恕難從命。”


    蒙麵人見他鬆口,心下暗喜,連忙拿起桌上的銅質長命鎖說道:“那是。這事辦完了,就將它完璧歸趙。此後咱們相忘於江湖、相見如陌路。不過,”蒙麵人話鋒一轉,雙眼寒光一閃,惡狠狠地說道:“若是表麵應承,暗中搗鬼,小心你的腦袋。”說完豎掌一劈,硬生生將桌子一角擊得粉碎。


    就這樣,韋堅抱著僥幸心理,答應了蒙麵人的要求。


    “至於那蒙麵人是誰?鴿子那頭是何人與我聯係,小人真的不知,請將軍明察。”末了,韋堅近乎哀求地說道。


    陸完不置可否,冷冷說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們自然會詳查。你也要認真想想,還有什麽沒有交待清楚的,這對你的性命來講非常重要,明白嗎?”


    “明白,小人明白。”韋堅一迭連聲地答道。


    陸完放緩語氣,對呂征說道:“你派幾個兵勇看住這廝,明日一早,派一個小旗人馬將他押解到鳳凰城,交給夏元帥發落。”又對韋堅喝道:“對於你來說,總兵府的大牢最是安全。若是妄圖逃跑,那是自尋死路。”


    “小人不敢。”


    “押下去。”


    押走韋堅後,陸完對眾將官說道:


    “各位,內奸已經除掉,平羅之敵想必正在前往偷襲鳳凰城的途中。為確保甘田、秦宗將軍率部殲滅偷襲鳳凰城之敵,現在命令:各部人馬按照原來的部署,明日迅速進入各自的位置,包圍靜州城,阻止阿巴海向鳳凰城派出援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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