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漢子帶著沈靈珊一行三人,由雲宅向東轉而向北,順著東側圍牆慢慢向前行走。行不多久,就見圍牆之中有一寬大門樓,門前早有兩人相候,見她們到來,忙打開大門請她們入內。這是一個深深的院落,四麵房舍相連,並有寬敞的廊道相通,房前綠樹成蔭,遮天蔽日,中間一方天井,既透風透光,又承接雨露,端的是一個憩息的好去處。南麵房舍正中,開有一道小門,小門外麵是什麽地方不得而知。


    門前迎候的二人,打開三間上房,請沈靈珊她們各自入住。隨後解開轅馬,將馬車推到天井一側停放,其中一人從薑霖手中接過馬韁,說是要給馬上料,徑直牽馬離去。


    沈靈珊有些疑惑,這裏並非客棧,中年漢子為何引她們到此?正要開口相詢,中年漢子搶先說道:“公子不必多疑,敝府主人待會還要來看望幾位,到時自會明白。請各位先行盥洗,在下告退。”說完就從南麵小門快步離去。


    沈靈珊從未出過遠門,感到這事有點不大對頭,遲疑著不肯進房。薑霖說道:“我看此人並無惡意,不妨且住一宿。”


    沈靈珊想起舅舅曾經介紹薑霖人稱“**湖”,現在他這麽肯定,應該不會有問題,便與蕊珠各自進房。


    不久,便聽南麵小門“吱呀”一聲,隨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眨眼間來到門前。


    “篤篤”,輕輕的敲門聲過後,一個壓低了嗓門的聲音傳來:“楊公子睡了嗎?”


    沈靈珊打開房門,門外站著四個人,先前那位中年漢子與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並排而立,他倆身後,竟是今晚婚宴的兩個主角——身穿大紅喜服的新郎翁雋鼎、新娘雲非煙。


    “怎麽是你們?”沈靈珊頗感意外。


    “楊公子可否容我等進屋說話?”翁雋鼎似乎在征求沈靈珊的意見。


    沈靈珊一側身,將四人讓進房內。蕊珠、薑霖二人聽見響動,也趕快跑了過來。


    翁雋鼎看出沈靈珊的疑惑,忙指著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介紹道:“這位是家嶽父雲馭風先生,”又指指中年漢子,“這位是三叔雲隨風。兩位老人家特來看望幾位貴客。”


    沈靈珊雖然對翁雋鼎不滿,但雲家管吃管住,百忙之中還專程前來看望,無論怎樣也得客套一番。因此連忙對著雲馭風、雲隨風二人深施一禮,客氣地說道:“在下幾人恰遇貴府喜宴,已是叨擾,適才三老爺又親自帶我等到這裏住宿,實是感激不盡。怎敢勞駕雲老爺親自看望?豈不折殺了我等?”


    雲馭風“嗬嗬”一笑,擺手說道:“應該的,應該的。陳公子對我們雲家有再造之恩,老夫日夜想著該怎樣報答,楊公子是陳公子的義弟,正好給我們雲家一個報答於萬一的機會,老夫該感謝你們幾位才對呢。”


    沈靈珊心想大哥怎會於雲家有莫大的恩典?心裏生疑,口裏隻好說:“雲老爺言重了。”


    雲馭風又客氣了幾句,喊來兩個下人吩咐他們好生伺候幾位客人,然後對沈靈珊說府中還有客人,不便久留,便與三弟雲隨風匆匆離去。


    翁雋鼎、雲非煙沒有離去的意思,他們似乎還想與沈靈珊聊聊。沈靈珊雖然有些怪翁雋鼎不重友情,但畢竟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苛求於人。這時看兩人撇下滿堂的親友、離開溫馨的洞房,大老遠跑到自己的房間,不免有些內疚,於是放緩口氣說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婚之夜,你們還在這裏呆著幹什麽?二位快請迴房吧。”


    未等翁雋鼎開口,雲非煙搶先說道:“楊公子,翁郎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君子,決不是那種‘重色輕友’的小人。他與陳公子聯袂進京,同登金榜,陳公子被冤下獄,翁郎他感同身受。苦於求告無門無力救助,便決意在新科進士釋褐期間於獄外守候陳公子。是禮部劉大人嚴令離京,相公這才前來探望小女子一家。因我爹爹年老,估摸著翁郎授官之後無暇迴家,故爾再三要求我倆圓房……。這幾日,翁郎他一直悶悶不樂,直到今日婚禮前,他還對小女子說,‘陳年兄正在詔獄受罪,我卻在此洞房花燭,日後如何麵對陳年兄啊。’所以,楊公子要怪就怪小女子,千萬別誤會了翁郎。小女子在此向公子賠罪了。”說完走到沈靈珊跟前,盈盈一拜。


    聽完雲非煙一席話,沈靈珊滿麵慚愧。自己真是鼠肚雞腸了,別說是劉大人嚴令離京、雲老爺再三催婚,就算是他本人自願也無可非議。皇帝下旨關人,連朝中重臣、幾朝元老都無可奈何,他一個新科進士有何辦法?總不能陪著去坐牢吧?想到此,沈靈珊不禁麵紅過耳,連忙扶住雲非煙,愧疚地說道:


    “雲小姐何罪之有?在下絕無責怪翁公子之意。想必是在下看見義兄的好友,聯想到他正在獄中受苦,神情有些異常。若因此引起翁公子不快的話,還請二位海涵。”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必‘賠罪’呀‘海涵’的。難得在這裏遇見楊公子,大家就說點別的吧。”翁雋鼎生性直爽,適時攔住了沈、雲二人的客套,柔聲對雲非煙說道:“煙妹請先迴房吧,我與楊公子再聊一會。”


    “嗯。那你們聊,小女子告辭。”雲非煙順從地說。


    “哎,等等。”沈靈珊喊住雲非煙,對翁雋鼎說道:“你這個新郎怎麽當的?大老遠的讓新娘獨自迴去?路上遇見麻煩怎麽辦?何況今天是你們兩個人的洞房花燭夜,你忍心讓新娘子獨守空房?”一旦消除了誤會,沈靈珊開始為他們著想了,盡管她很想打聽義兄的情況。


    翁雋鼎含笑指著南麵的小門,對沈靈珊說道:“這裏是她家的客舍,小門那邊,就是她家的後院,煙妹的閨房就在後院的閣樓裏,區區幾步路而已。她的閨房中,那些閨蜜們正等著她呢。我一個大男人,迴去反而礙事,不如留下與楊公子聊天。”說完,對著小門喊了一句:“雁兒。”


    話音未落,小門又是“吱呀”一聲,一個頗為俊俏的丫環跑過來。雲非煙雙手放在腰間對沈靈珊諸人施了一禮,由那丫環攙扶著款步而去。


    雲非煙走後,沈靈珊也請薑霖迴房歇息,留下蕊珠作伴。與翁雋鼎重新見禮坐定後,沈靈珊問道:


    “翁公子,尊嶽丈大人口口聲聲說大哥對雲家有恩,究竟是怎麽迴事?”


    “這個啊,說來真是雲家有幸,恰巧碰上一段機緣。雲家現在這一切,可說都是拜陳年兄所賜呢。”


    翁雋鼎將雲非煙設關招親、自己弄假成真喜結良緣、雲馭風借錢受騙、陳文祺明察暗訪為雲馭風追迴黃金、奪迴藥鋪等經過擇重點說了一遍。


    沈靈珊聽後,才知雲老爺為何對自己另眼相看。沈靈珊舒了口氣,幽幽地說道:“想不到雲小姐弱柳扶風的樣子,倒是一個烈性女子。”


    “是啊,當初正是她的堅貞,才令在下敬佩,以至假戲唱成了真戲。這次迴來,她爹爹再三再四提出要為我倆辦婚事,我正為陳年兄坐牢而煩惱,本無心情考慮此事,但想到她性情剛烈,如不答應恐怕節外生枝,就這樣才有今日的婚禮。”翁雋鼎委婉地向沈靈珊解釋道。


    沈靈珊點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問道:“說起大哥,他究竟為何被皇帝打入詔獄?”


    翁雋鼎似乎不知從何說起,沉吟再三才開口說道:“陳年兄起初也是迷惑不解。會試中,陳年兄奪了頭名會元,戶科都給事中華昶就上疏狀告陳年兄‘買官鬻題’,幸虧主考劉健大人早有防範,這才化險為夷。殿試中,皇上欽點陳年兄為今科文狀元,兵部右侍郎尹直的兒子尹維為武狀元。皇上高興之餘,下旨將‘瓊林宴’和‘會武宴’合並為瓊林會武宴,在瓊林苑大宴新科進士和文武百官。不知怎的,陳年兄自進苑開始,就受到一些人的刁難。先是不讓進苑,進苑後尹直父子、壽寧侯張巒輪番索對為難,想要陳年兄出醜。豈知陳年兄才華橫溢,應對自如,反令他們自取其辱。張巒惱羞成怒,在皇上麵前指證陳年兄身著紅色衣冠是藐視族規、忤逆不孝,這才惹得龍顏震怒,下旨將陳年兄關入詔獄。”


    “張巒久居京城,為何知道大哥的族規?”


    “據張巒講,他府上有個下人叫司徒燕的也是黃州府人士,她家離陳家莊不遠,故此知曉。後來劉健大人奉旨到詔獄查問,在下隨同前往。在詔獄中,陳年兄迴想到剛到京城時,曾在‘同福客棧’見過一個人的身影,當時並未留意,及至聽說司徒燕,才想起了他的一個對頭,此人名叫司徒蛟。陳年兄懷疑司徒燕與司徒蛟有什麽關係,可能是司徒蛟暗中使的壞。”


    “不是可能,而是確實。”沈靈珊忍不住說道。


    “確實?楊公子憑什麽斷定確實是司徒蛟暗中使的壞?”


    “是司徒蛟親口所言。他說他的姑姑名叫司徒燕,是他一句話就將大哥送進了詔獄。之前我還將信將疑,原來果真如此。這個遭天殺的無賴。”沈靈珊恨恨地罵道。


    “原來司徒燕是司徒蛟的姑姑?怪不得張巒處處與陳年兄作對呢,原來是這樣。可我還是不明白,司徒燕不過是侯府中一個下人,怎如此大的神通讓堂堂侯爺對她言聽計從?”


    “她哪裏是什麽下人?聽司徒蛟說,張巒是他的姑父,那麽司徒燕應該是張巒的小妾了。”


    翁雋鼎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楊公子認識司徒蛟?”


    “幾個時辰之前莫說不認識,就連司徒蛟這個名字也未聽說過。可是現在嘛,非但在下認識,翁公子也見過他呢?”


    “我也見過?”翁雋鼎大吃一驚。


    “對呀,剛才你們還在雲宅門前對過話來著。”


    “剛才?雲宅門前?闖關少年?不對,那少年名叫柳飛絮。噢,莫不是與楊公子同桌的那個說話令人討厭的家夥?”


    沈靈珊點點頭,將適才宴席上司徒蛟所言向翁雋鼎講述了一遍。


    “果然不出陳年兄所料,真是司徒蛟這廝暗中搗的鬼。”


    沈靈珊不再猶豫,起身對翁雋鼎說道:“翁公子,你快去將你夫人的三叔請過來。”


    “三叔?請他來幹什麽?有何吩咐同我說也是一樣,我讓人去辦。”翁雋鼎不解地說道。


    “不是那個意思。”沈靈珊知他誤會,忙解釋道:“你三叔知道司徒蛟住在哪家客棧。”


    “三叔知道司徒蛟住在哪家客棧?什麽意思?”翁雋鼎還是不明白。


    “咳,你這人——既然已經知道是司徒蛟這廝暗中搞鬼,那便將他製服,送去京城為大哥洗清冤屈呀。”沈靈珊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人怕是喜暈了頭,腦袋有些不靈光了。


    翁雋鼎似乎這才明白沈靈珊的意思,沉思了一會,微微搖了搖頭。


    沈靈珊隻道他新婚之夜不便行事,忙說道:“此事不需要翁公子出馬,隻須雲三叔帶我到那家客棧就行。”


    翁雋鼎沒有出聲,仍然把頭搖了搖。


    “翁公子大可放心,大哥在年前曾傳授我一套掌法,雖然尚未練習精純,但對付司徒蛟這樣的小蟊賊應該是綽綽有餘。何況我還有一個幫手,想來不會失手的。”


    翁雋鼎又搖搖頭,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不是在下不能去,也不是擔心楊公子能否製服他。我是覺得這個時候還是不去與他糾纏的好。”


    “這是為何?你剛才還說是他暗中搞鬼。既然這樣,將他捉拿進京,就能為大哥洗清冤屈呀!”


    “我隻說他暗中搞鬼,並未說他誣陷陳年兄。”翁雋鼎說道。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照你剛才所說,的確是司徒蛟那廝暗中搞鬼,將陳家莊不能穿紅的習俗透給了張巒,乃致張巒發難、陳年兄被下大獄。”


    沈靈珊失聲說道:“難道說陳家真有此等族規?”


    “雖然不是族規,卻也是他們陳氏家族的禁忌,五百多年以來,尚無一人違禁。”翁雋鼎將元宵夜在陳家莊的所見所聞以及陳文祺與他講的家族傳說對沈靈珊說了一遍。


    “哎呀,大哥一向精明過人,怎麽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塗?既然族中有此種禁忌,便向皇上稟明了,由皇上定奪穿與不穿,豈不萬事大吉?”沈靈珊一向對陳文祺敬佩有加,這時不由得埋怨道。


    “也說不上陳年兄犯糊塗,他懷中揣著陳氏族長允許他穿紅帶綠的親筆字據呢。”


    “翁公子這樣一說,倒把我說糊塗了。既然族長親立字據允許他穿紅帶綠,那就不算大哥犯忌了,皇上憑什麽還要治大哥的罪呢?”


    “還不是張巒從中作梗?他說那張字據有可能是陳年兄與在下串通作弊而成,必要查個清楚明白才行。”


    “這個老不死的真可惡。”沈靈珊話音未落,粉臉就飛起了紅雲,畢竟從小到大從未爆句粗口。忽然眼睛一亮,向翁雋鼎說道:“既然如此,將陳家族長請進京城,這問題豈不迎刃而解了?”


    翁雋鼎搖搖頭:“老人家耄耋之年,走路顫顫巍巍的,哪裏經得起長途跋涉、舟車勞頓?”見沈靈珊神色失望,又說道:“不過可以經由當地官府索取他的親筆書信,與陳年兄所呈字據核對筆跡真偽便可。”


    “誰能讓‘當地官府’出麵索取陳家族長的親筆書信呢?”沈靈珊有些泄氣地說道。


    “這倒不難。在下此番離京南下,正是奉座師劉大人之命,前去湖廣請布政使司陶大人相助,拿到陳家族長的親筆書信,然後進京為陳年兄辯冤。”


    自從雲非煙解釋過後,沈靈珊深為自己錯怪了翁雋鼎而內疚。此時聽他這一說,瞬時又對翁雋鼎生出極度的不滿:既然劉大人差你索拿證據,你就應該急人之難,快馬加鞭取證才是。怎能不分輕重緩急,偏要在這個時候洞房花燭?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她嘴上不說,臉上卻露出了不悅。翁雋鼎知她誤會,趕忙解釋道:“非是在下不傾心竭力去辦這件事情,隻因座師大人臨行前再三囑咐,皇上與皇後伉儷情深,總要給國丈一點麵子,既然國丈要為難陳年兄,那就讓他在牢中呆上幾日。如若急忙間拿出證據與他力爭,國丈的麵子還沒有掙足,說不定又要生出什麽事來。打仗不是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說法嗎?現在還是張巒‘一鼓作氣’的時候,倒不如讓陳年兄在牢中多呆些時日,等到張巒‘再而衰,三而竭’了,再拿出證據,諒他張巒也不能橫生枝節了。”


    聽說是劉大人的吩咐,沈靈珊知道自己又一次錯怪了翁雋鼎,但還是反問道:


    “等?難道說就這樣等下去嗎?那要等多長時間?”


    翁雋鼎沉吟了一下,對沈靈珊說道:“先前情況不明,的確隻有等待一途。不過,現在既然知道是司徒蛟暗中搞鬼,我看不必等他‘三而竭’了,而是應該馬上取證,越快越好。”


    “翁公子的意思是——”


    “皇上之所以遷就張巒,是礙著張皇後的麵子。但如果張皇後不樂意皇上為這事買他爹爹的賬,你說會怎麽樣?”


    沈靈珊本是玲瓏剔透的人,聽翁雋鼎一說,突然醒悟:自古妻妾不和。作為女兒,張皇後不能阻止爹爹納妾,但心裏一定會為自己的母親金氏不平。假如真是司徒蛟通過司徒燕挑唆張巒向皇上進的讒言、皇上礙於皇後的情麵而下旨關押大哥的話,隻要設法讓皇後娘娘知道是司徒燕暗中搞鬼,那她必然會向皇上表明態度,借此機會打壓司徒燕,義兄陳文祺自當獲救出獄。


    “翁公子言之有理。不過,要讓皇後娘娘知道內情,還是要將司徒蛟捉拿進京,才有人證哪。”


    “咱們一不是官差,二不是捕快,私自拿人不免觸犯大明例律。而且隻要皇後娘娘得知此事,我斷定她會深信不疑,無須什麽人證物證。而且眼下我們還須盡快拿到陳南鬆族長的親筆書信,以堵張巒之口。所以現在不能節外生枝。”翁雋鼎算無遺策地說道。


    “如此一來,豈不是讓司徒蛟逍遙法外了?”沈靈珊恨恨地說道。


    “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現在解救陳年兄要緊,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見沈靈珊點頭同意,翁雋鼎繼續說道:“我們二人兵分兩路,劉大人那裏我比較熟悉,明天我快馬加鞭前去京城,向恩師說明情況,請他進宮覲見皇後娘娘;楊公子與貴價返迴湖廣,持劉大人的書信拜見布政使司陶大人,早日拿到陳家族長的親筆書信,請陶大人通過驛站八百裏加急送到劉大人府上。楊公子意見如何?”


    沈靈珊當然沒有異議。但她心中牽掛陳文祺,極想與他見上一麵。而且如要她去陳家莊麵見陳文祺的爹娘和族長,難免有點……


    沈靈珊麵色無端一紅,口中說道:“這個……去湖廣取證之事,我看還是翁公子最為合適。在下最怕與官府的人打交道,翁公子雖說眼下還未授官,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官場,你們官與官之間,說話更方便一些。我去京城雖然不熟,但總能想法子找到劉大人。何況,我們三人從未到過京城,難得有此機會,豈能半途而廢?”後麵這句倒是實話。


    翁雋鼎生性豪爽,再不多話,痛快地說道:“也好,明天我們分頭行事。”


    “別,別。隻要大哥沒有危險,也不爭三兩天的遲早。婚姻乃人生大事,一輩子隻有一次,翁公子可不能辜負了雲姑娘,還是把喜事辦完再說吧。”沈靈珊一再誤解翁雋鼎,心裏歉疚,這是說的真心話。


    翁雋鼎看出沈靈珊決非虛言,便鄭重地點點頭:“也好,待在下送走雲家的來賓,再迴湖廣取證。”


    接著就將劉健劉大人的宅邸坐落在何處、如何拜訪劉大人,向沈靈珊詳細介紹了一番,說完站起身來作別:“今晚請楊公子早些歇息,明日再來與各位送行。”


    沈靈珊急忙說道:“今日就此別過,翁公子明早還要應酬客人,就不要過來了。湖廣那邊也無須著急,你就多留幾日,陪陪嫂夫人吧。”


    “多謝楊公子美意。嶽父命我授官之後,務攜煙妹一同赴任,因此以後多的是時間陪她。送走客人之後,我就趕往湖廣,拿到證物之後,盡早趕到京城與楊公子會合。”說完朝沈靈珊、蕊珠拱了拱手,走出房門。走了幾步又折返迴來:“對了,還有一事忘了對楊公子說。皇上特別吩咐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將陳年兄單獨關押,並派心腹之人專門看管,不可當犯人一樣看待。因此陳年兄在詔獄中隻是不得自由,並未拿他當犯人對待。楊公子請放寬心。”


    沈靈珊聞言,喜不自禁,連聲稱謝,親送翁雋鼎走出南院小門。


    是夜,沈靈珊亦喜亦憂、輾轉難眠。五更時分,沈靈珊叫醒沉睡中的蕊珠、薑霖兩人,院門旁耳房中的雲宅家院也早已牽來馬匹,將馬車順在門外等候。蕊珠睡眼惺忪地嘟噥道:“這麽早就走啊。”


    “怎麽了?你這丫頭,還說出門照顧別人,別人照顧你你還有話說?此時不走,難道還要等著人家‘敬茶’呀?”沈靈珊嗔怪地說道。


    湖廣一帶的風俗,新婚男女於次日早晨,要對所有的來賓敬茶,以示謝意。賓客接受敬茶時,也要為新郎、新娘各送上一個紅包,以示祝福。故沈靈珊有此一說。


    “那……總該和人家打個招唿吧?人家管吃管喝又管住,就這樣不辭而別多不禮貌。”蕊珠說完,薑霖也附和著點點頭。


    沈靈珊抬手輕輕在蕊珠頭上一敲,笑著說道:“辭不辭行我心裏沒有數?什麽時候輪上你這丫頭多嘴了?上車吧。”說完帶頭鑽進車輿中。


    蕊珠、薑霖兩人無法,隻好各自上車,順著家院指引的道路,徑向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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