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芳看著滿地沙子,歎氣道:「我真該練武的,白白浪費一株好苗子。」


    她想要什麽,爹往往二話不說就給,唯獨習武一事,爹娘打死不鬆口,連祖父也堅持,她搞不懂為什麽,隻好天天吵、日日鬧。


    有一迴爹被她逼急了,把她扛在肩上說:「乖女兒,將來會成為你對手的隻有未來的相公,以你這身力氣不會輸的,要是再習武藝,爹擔心呐……」


    擔心一個不仔細,女兒會變成寡婦,當一迴寡婦不怕,就怕女兒下手沒個輕重,要是接二連三當寡婦,她有一身驚人力氣的事兒可就瞞不住了。


    她其實覺得幹麽非得瞞?長輩的顧慮太奇怪,倘若日後真因此嫁不出去,尋個上門夫婿不就得了。


    但阿笙說得好,這叫「代溝」,一代與一代之間的溝深到……隻能孝順附和、無法溝通,所以她得勤學禮儀、謹守規矩,她得演好世人眼中的好姑娘。


    唉,真累!幸好啊,幸好她碰到一個不介意自己真性情的蘇木。


    想起蘇木,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他真的很好,好看、好性子、好能耐,全身上下就找不到一處不好的。


    她不想克製自己的喜歡,她不介意腦海中的思念泛濫,她想時刻待在他身邊,想看他、聽他、時時唿喚他……


    「小姐小姐。」芊芊快步從外頭跑進來,氣喘籲籲的,可見得跑急了。


    拾拾、佰佰、芊芊都是阿笙給她找來的丫頭,一個個對她忠心耿耿。


    當然,這是她自認為的,其實她們對以笙更忠心,這會兒她身邊發生的事兒,下一刻以笙就會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揚起笑臉。「怎樣?」


    「蘇公子不在醫館,他進宮了,聽說皇上龍體違和。」芊芊一麵喘一麵稟告。


    醫館的位置並不好,但蘇神醫的名頭擺在那兒呢,壓根不需要以笙的點子,短短幾天時間就被宣揚得沸沸揚揚、門庭若市,搞得蘇葉不堪其擾,決定多聘幾個大夫來坐堂。


    「了解。」以芳轉身往外跑。


    佰佰追在身後,急問:「小姐,你要去哪兒?」


    「去逗皇奶奶開心啊。」


    又進宮?司馬昭之心呐!


    佰佰跟著邁開腿追上。「那也得打扮打扮啊,小姐別跑這麽快……」


    還打扮啥,阿木哥哥可喜歡原汁原味的她了!


    蘇木的話像把剪刀,剪掉她身上的繩索,於是她說學逗唱,讓皇太後笑得前俯後仰、毫無形象。


    皇太後不知道這孩子是哪裏不對勁,過去進宮總是中規中矩、不出半點錯,現在卻活潑不少。


    也好,這樣更見真性情,後宮裏什麽女子都有,就是沒有這番模樣的。


    身為呂家姑娘,從小就被要求禮儀教養,一言一行都得謹守分寸,當初她不懂舒娘為何堅持嫁給鄭啟山,她本想為皇帝聘自家侄女為妻的。


    舒娘說:「跟在鄭啟山身邊,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沒那麽多的規矩壓著,連唿吸都感覺自在。」


    都說女人矛盾,痛恨規矩卻又要求規矩,舒娘想要自在,卻逼著女兒不自在。皇太後問過舒娘,會不會覺得對女兒不公平?


    舒娘愣了愣後迴答,「不知道她的命運會落在哪裏,倘若她運氣夠好,成親後自然能將規矩置之腦後,若是運氣差呢?有規矩綁著,至少能教她不行差踏錯,不會造就無法挽迴的後果。」


    說得好,女人命好命壞,得在成親後方能論定。


    「人人都說鄭家姑娘彈一手好琴,真不曉得這謠言打哪兒來的,不過也好,有這麽個謠言存在,想表演琴藝的姑娘就不會自不量力,逼我上台。」


    皇太後笑得不能自抑。「你把底兒都給透了,你娘不得捶你。」


    可憐當娘的,想盡辦法給女兒打造好名聲,她卻給自家娘親拆台。


    「我也隻能說給皇奶奶聽了,在外頭,我還得當個溫良恭儉、多才多藝的好姑娘。」


    她垂頭喪氣,一雙濃眉憋得緊,這副小模樣又招惹出皇太後一陣大笑。


    皇太後輕咳兩聲,裝模作樣道:「可都聽清楚了,咱們表姑娘的底萬萬不能透出去,她在外頭還得溫良恭儉、多才多藝呢。」


    敏姑姑及宮女們憋住笑,屈膝道:「是,這秘密頂頂要緊,奴婢們絕不說出去。」


    「敏姑姑,這很重要,若是傳揚出去,我娘定會拿斧子把我給劈成兩半。」


    「自個兒不成樣,還編派你娘,她那細手細腕的,能舉得起斧子?」


    「我娘啊,表麵重規矩,骨子可叛逆著呢,在外頭我爹說啥她都掛起笑臉,柔聲道:『相公說得是』,誰不誇她一句賢慧端莊?可迴到家裏……偷偷告訴皇奶奶,是我爹給娘捏肩捶背、捧洗腳水。我娘自然拿不起斧子,可她一聲令下,爹敢不乖乖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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