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唏哩唿嚕的吃完了一碗麵疙瘩,本來春妮是要給方子安重新煮一碗的,但方子安卻不是那種挑剔之人,就這辣子麵吃一碗麵疙瘩滋味也不差多少。


    吃完了麵,方子安起身道:“張老伯,春妮姑娘,今日端午節,城裏有龍舟會,今日咱們暫且不聊開店的細節,我去湊湊熱鬧散散心去。明日我再來找你們,商量具體事宜。您二位提前商量著些,需要什麽必要的準備,到時候再跟我說。這些事上麵還是你們內行,我可是什麽都不懂的。”


    老張頭忙道:“那是,那是,公子都出了銀子了,還怎敢要公子操心。迴頭我和妮兒合計合計,列個清單出來,再跟公子詳商。是呢,今兒端午節呢,城裏熱鬧的很,公子自去玩耍便是。”


    春妮兒在旁蒲扇著眼睛道:“爹……我也想去瞧瞧賽龍舟。要不咱們早些歇了攤吧。”


    老張頭斥道:“那怎麽成?生意怎能不做?”


    春妮兒鼓著嘴嘀咕道:“人家已經好幾年沒看龍舟賽了,別人過節,我隻能看著。”


    老張頭聽了這話心裏很是難受,自打幾年前春妮的娘去世之後,這妮兒跟著自己風裏來雨裏去擺攤糊口,吃了不少苦。自己沒本事,妮兒連端午看個龍舟的願望都不能讓她滿足麽?那實在也是太過分了。


    “罷了,你去瞧龍舟賽吧,麵攤有爹爹看著呢,爹爹也會煮麵。可是,你一個姑娘家的獨自一人去看賽龍舟,爹爹可不放心。看龍舟賽的那裏人山人海,什麽人都有。還記得去年李家媳婦兒看龍舟賽被人扯了耳環的事麽?扯的鮮血淋漓的。爹爹有些不放心呢。”老張頭道。


    “這不是有方公子麽?我跟方公子一起去啊。”春妮兒指著方子安道。


    老張頭看著方子安道:“你麻煩人家方公子不太好吧。”


    方子安笑道:“也沒什麽麻煩的,春妮姑娘一個人去確實有些不方便。張老伯信得過我的話,便讓春妮跟我一起去。順便咱們看了龍舟賽之後沿街瞧瞧有沒有合用的鋪麵,若是找到了合用的便可以定下了。”


    老張頭一拍巴掌的道:“那可太好了。還是方公子想得周到,正事也不耽誤。”轉過頭來對春妮道:“妮兒,你跟方公子去,別顧著玩兒,正事要緊。還有,別給方公子添麻煩,知道麽?”


    春妮兒喜上眉梢,連聲答應,臉蛋都高興的紅了。當下解了圍裙洗了手便往胡同裏跑。


    方子安納悶的問道:“春妮姑娘這是去哪兒?”


    春妮道:“我迴去換件衣衫,梳梳頭。不然丟了公子的臉。”


    方子安苦笑道:“有什麽丟臉的?看個龍舟而已,何必麻煩。快走快走,太陽老高了,一會兒看不著了。”


    春妮聽了這話隻得迴轉過來,卻也還在水盆旁照了照自己,理了理發髻。老張頭在旁看得心驚肉跳,心道:這妮子看來是真動了心思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可惜啊,方子安未必能看上咱家妮兒,不然的話倒是一樁好姻緣。方子安一表人才,人又曉義,妮兒喲,你怕是一廂情願呢。


    ……


    太陽升起兩杆,中河兩側寬闊的禦道上已經擠滿了人群。其實除了中河,臨安城西河東河以及一些小河叉子裏都有龍舟賽,但是看客們的首選顯然是中河這裏。因為這是朝廷舉辦的龍舟賽,而且當今聖上和文武大臣們也將出席,當然得來一睹官家的風采。


    方子安和春妮兒從橫街入口進入中河禦道的時候遭到了嚴密的盤查。殿前司兵馬在所有的岔道口設立了關卡,當今聖上要出席的場合自然是保衛嚴密,滴水不漏。而且中河禦街的人數也有所限製,方子安和春妮兒來的比較晚,差一點便被拒絕入內,因為東西兩條禦道基本上已經滿了。據消息靈通人士說,今日到場的百姓有近二十萬之眾。


    方子安帶著春妮兒一路往南側眾安橋方向而去,因為據消息靈通人士說,眾安橋是龍舟賽的起點,聖上和大臣們將會抵達那裏。為了有更好的觀看體驗,方子安帶著春妮兒一路擠過去。一路上人挨人人擠人,春妮兒身單力薄,好在有方子安為她保駕護航,用強壯有力的身體擠開一條路,最後在橋欄旁用臂膀圍出一小片安全區域,春妮才能夠立足。


    眾安橋兩側的長街上確實搭起了彩台,有數百兵士嚴密看守,看起來確實像是有大人物要到來的樣子。百姓們蜂擁而來,長街上維持場麵的士兵們得到命令,馬鞭亂抽亂打,將百姓們驅趕迴頭。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還好我們擠進來了,不然怕也要挨鞭子。”春妮氣喘籲籲的道。


    方子安點頭剛要說話,忽然發現春妮神情有異,忙道:“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


    春妮的臉更紅了,扭頭不答,心想:你幾乎將我抱在懷裏,這姿勢著實羞人,卻來問我。原來方子安雙手撐住欄杆弓起身子抵擋後方一波波的擠壓之力,為春妮撐開一片站立的空間。雖然身子沒有接觸,但這姿勢幾乎便是雙臂環抱著春妮的姿勢,方子安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對抗後方的擠壓力上,但在春妮的感受中卻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保護著。鼻端嗅著方子安身上的男子氣味,怎不臉紅心跳。


    方子安見春妮不說話,還以為她哪裏不舒服,正待詢問,忽然身邊的百姓騷動了起來,有人興奮的叫了起來。


    “來了!來了!好像是來了!”


    方子安和春妮忙轉頭看去,但見東側長街之上馬蹄如雷人群騷動。南側禦街之上,遠遠的一群盔甲鮮明的騎兵飛馳而來,手中長鞭劈啪作響,打的禦街上的百姓鬼哭狼嚎抱頭鼠竄。騎兵後方是奔跑的步兵,他們順著騎兵清理出來的空擋迅速建立起了警戒線,肩並肩排在道路兩側阻擋百姓。禦道中間很快形成了寬達數丈的一條空曠的通道。


    “這些兵士真的可惡之極,幹什麽非得要拿鞭子打百姓,好好說話不成麽?瞧那位老伯,滿頭是血。這是拿咱們老百姓當牲口打麽?這些人跟街頭上那些地痞混混有何區別?”春妮皺眉低聲道。


    方子安報以苦笑,這位春妮姑娘倒是有一種天生的正義感,可惜的是,這年頭可不就是把老百姓當牲畜麽?


    “可能是聖上車駕要來了,所以官兵清理路麵。哎,這般行徑有怎能叫與民同樂?勞民傷財,折騰人還差不多。”方子安歎息道。


    春妮仰頭看著方子安道:“方公子,異日你要是中了科舉,當了大官,當不會欺負老百姓吧。”


    方子安低頭看著春妮紅撲撲嬌俏圓潤的少女的臉,笑道:“你還真以為我能當大官麽?科舉有那麽容易麽?”


    春妮用力點頭道:“我信,我真的信……”


    春妮的話忽然街道上的大喊聲打斷。


    “官家車駕即將到來,無關人等不得喧嘩吵鬧,聽令行禮,不得失儀!官家車駕即將到來,無關人等不得喧嘩吵鬧,聽令行禮,不得失儀。”


    喊話之人聲音尖細刺耳,身形肥碩麵白無須,騎在馬上小跑而過,不斷的唿喊。看他服飾,當時宮中內侍。


    眾百姓聞言紛紛朝著南側長街方向看去,內侍喊話,大宋官家的車駕應該是真的要來了。有不少人開始整頓衣冠,有的人甚至已經屈膝跪在地上等候。


    盞茶時間後,一隊車馬從長街盡頭緩緩而來,護衛的騎兵身著金色甲胄,手持金瓜金錘,騎著的一水的高頭駿馬,氣派著實不俗。龍旗飄揚,華蓋鮮亮。八匹馬拉著的高大皇輦之上,四名手扶兵刃的高大護衛分站車輦四角,中間的黃羅大傘之下,一名身著黃袍,相貌英違的男子高距而坐,正遊目顧盼,神態悠然。


    “聖上駕到!跪,行禮!”有人用洪亮的嗓音高聲叫喊道。


    街道兩側,欄橋之上,黑壓壓的百姓紛紛唿啦啦跪倒了一大片。無論男女老少,婦孺長幼,在這一時刻不由自主的對那個華蓋之下的男人叩首跪拜。


    方子安正自張望,雖然穿越於此三年之久,但他依舊沒有習慣於對人跪拜。對他而言,那車輦上男人隻是個人而已,他還沒準備好對這個陌生男人跪拜。


    “方公子,快跪下啊。”一隻小手用力的拉著方子安的長衫下擺,方子安低頭看去,春妮正滿臉驚慌的仰頭看著他。


    方子安暗歎一口氣隻得和其他人一樣跪倒在地,他知道入鄉隨俗的道理。不管自己心裏怎麽想,來到了這個年代,便要遵循這裏的規矩,適應這裏的規則。倘若自己不能適應這年代的規則,便要被淘汰。形式上的屈服算不得什麽。


    “都平身吧,不用多禮,不用多禮。”黃羅傘蓋下坐著的男子笑著擺手道。他便是高宗皇帝趙構,大宋當今的最高統治者。


    “平身!謝恩!”洪亮的嗓音再次響起。


    “謝聖上隆恩!”百姓們齊聲高唿,這才紛紛站起身來。


    皇輦車駕緩緩駛過街道,後麵跟著的是數十輛華麗的車駕,其中緊挨著皇輦的是一駕兩匹馬拉著的黑色大車。黑絲絨的車棚四角紅色的瓔珞隨風飄搖,華美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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