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車出了雨花巷,突然從車廂中傳出一陣打砸之聲。白尤見狀,自是不敢出言驚攪,跟隨小皇帝多年的他,自是知曉麵對司徒不器的多次拒絕,小皇帝已然是動了真怒……於是乎,手上驅趕馬兒地鞭聲也是盡量往低了壓,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了小皇帝的黴頭。


    好不容易等到馬車駛進了皇宮,小皇帝迴到了上書房,可小皇帝的餘怒卻還是未消,走進上書房中便又是“踢裏哐啷”的一陣打砸,一會兒功夫,上書房內便已是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龍體為重,莫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陛下了龍體……”白尤雖不願在這個時候來觸黴頭,可也是因自己職責所在而不得不出言相勸。


    “小事?你竟是認為這是小事?”小皇帝衝著白尤憤怒道。


    “陛下息怒,奴婢罪該萬死……”白尤連忙跪倒在地。


    “你聽到他所說的了吧?朕若強行逼他為官的話?他便死給朕看,……這便是朕恩寵有佳,一直以為的忠臣賢良啊!”


    小皇帝歇息底裏地大罵道:“司徒不器這個老匹夫,真是給臉不要臉,若不是顧念朕對老太師的感情,他以為朕真不敢殺他嗎?他現在隻不過一介白衣,竟然也敢來威脅於朕,他以為他是誰?”


    “陛下息怒,以龍體為重啊……”白尤跪在地上出言勸解道。


    “啪”的一聲,小皇帝拿著一塊硯台砸在地上,硯台摔的四分五裂,小皇帝破口大罵道:“夏侯玄霸這個老賊厲害吧?還不是被朕給殺了……他難道以為他比夏侯玄霸這個老賊還要厲害嗎?”


    “陛下息怒!息怒啊!”白尤頭在地上叩的叮當響,隻是一個勁的勸解小皇帝保重龍體,卻是不敢去接小皇帝的話。


    小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白尤,突然蹲下身來,拍了拍白尤的肩膀,指著地上的血跡,陰冷一笑,毫無生氣地說道:“你看看…這地上的血跡已經幹涸了,朕是不是該再殺幾個人來繼續染紅它?”


    白尤目光順著小皇帝所指之處,不禁生出一陣幹嘔,這大殿上的血跡都是那日圍殺夏侯玄霸所留,事後麵小皇帝竟然不許人清理血跡,說要讓這些血跡留在地上,為後來者警……雖然如今時間已久,血跡也早已幹涸,且沒有什麽血腥味,可當白尤看著那黑紫色的幹涸血印時,卻總是忍不住迴想起,當初圍殺夏侯玄霸的那一幕。自從夏侯玄霸被誅殺以後,白尤察覺到,小皇帝是變得越來越暴虐,越來越喜怒無常,往往一言不合,就會拔劍相向。以往有夏侯玄霸存在,小皇帝還不敢太過分,現在夏侯玄霸被誅殺之後,小皇帝就像是一頭被去除枷鎖的惡龍……甚至於,在夏侯玄霸被誅殺以後,白尤還做過好幾夜的噩夢,夢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帝龍朔帝,在夢中…龍朔帝手拿寶劍指著他,怒斥他宦官幹政、攛掇著陛下誅殺忠臣賢良……而夏侯玄霸則是跟老太師一起站在龍朔帝的身後,顯然他們都是忠臣,自己是奸佞……雖然,這個夢白尤一直埋在心底,不敢對任何人提起。可每當走進這上書房的時候,總是會想起夏侯玄霸臨死前對著小皇帝所說的那句話。當時,夏侯玄霸對小皇帝說最後一句話是(他無愧於心,大幽江山必亡於昏君奸宦之手)。白尤捫心自問,他所作的一切隻是在忠於陛下而已,並未是想做一個奸宦。


    “朕在跟你說話呢?你竟然敢走神?”小皇帝啪的一腳,將白尤踹倒在地。


    白尤緩過神來,連忙開始磕頭謝罪:“陛下恕罪,奴婢罪該萬死……”


    小皇帝盯著白尤看了半晌,然後朝著白尤走了過去,白尤見狀,被嚇得是膽顫心驚,不過卻是不敢閃躲。


    卻見小皇帝竟是雙手攙扶起來白尤,臉上一改剛剛憤怒之情,反而是一臉溫和地替白尤撣了撣身上塵土,開口說道:“是朕衝動了,朕不該如此待你。”


    “陛下折煞奴婢了……奴婢罪該萬死。”白尤連忙跪倒在地。


    小皇帝再次攙扶起白尤,言語懇切道:“朕現在身邊可以完全放心的人,也就隻有你一人,你一定要好好幫朕……”


    “陛下……奴婢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願為陛下粉身碎骨……”白尤連忙說道。


    “嗯,朕信。”小皇帝拍了拍白尤肩膀,說道:“司徒不器這個老匹夫寧死也不肯為朕所用,你說說朕該怎麽做?他不比夏侯,殺是殺不得,可若任由他這樣逍遙自在下去,朕就不爽……朕自認為待他不薄,他怎麽就不懂得知恩圖報呢?”


    見小皇帝開始與他談及政事,白尤也是連忙轉動了腦筋,突然,白尤靈光一閃,看著小皇帝微微一笑道:“陛下,奴婢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


    “你有何良策?”小皇帝問道。


    白尤看著小皇帝,開口說道:“奴婢認為司徒不器並非是真的不想入朝為官,而是因為老太師有遺言在先,他不願違逆罷了!既然如此,奴婢認為陛下還是不要再勉強於他為好,反而更應該對他多施恩寵。”


    小皇帝聞言皺了皺眉,看了白尤一眼,不滿道:“這就是你的計策?”


    “陛下息怒,請聽奴婢將話說完。”白尤繼續說道:“奴婢聽說司徒不器有一個獨女,司徒不器對她甚為寵愛,將其視做掌上明珠……”


    小皇帝聞言,突然會心一笑,說道:“你的意思是……”


    白尤也是嬉笑道:“不錯,陛下如今也該為皇室血脈著想了,隻要陛下立司徒不器的女兒為皇後,那麽,司徒一家便享盡殊榮,司徒不器將貴為國丈,到了那時,他願不願意當官有又什麽關係呢?若是陛下能盡早讓司徒小姐為陛下誕下龍子的話,又何愁司徒不器不為陛下盡心竭力排憂解難呢?”


    “哈哈……”小皇帝聽完不由哈哈大笑,一臉興奮道:“好,朕明日便下旨納司徒不器他女兒為皇後,朕給予了他司徒家這麽大的榮耀,看他還怎麽拒絕朕的要求?”


    小皇帝轉過身來,拍了拍白尤的肩膀,一臉讚歎道:“愛卿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此實乃是上上之策啊!朕要重重的賞你,說…你想要什麽賞賜,朕無不應允。”


    “奴婢愧不敢當,能為陛下分憂,是奴婢的福分……”白尤連忙跪倒謝恩。


    ……


    ……


    太師府。


    司徒不器在將小皇帝送出府門以後,便徑直朝後院司徒綠綺的房間走去。


    司徒綠綺此時自然還未入睡,事實上,自從前幾日她接到沐秋凰的書信的之後,她這幾晚便一直不曾睡踏實過。當她收到沐秋凰來信的時候,她是無比喜悅的,可就在她懷著愉悅的心情拆開信封的時候,她的心情卻是漸漸由喜轉悲……原來,沐秋凰在信中,將他與姬若雪定親之事等種種,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司徒綠綺。


    所以,這幾日以來,司徒綠綺的心情都不算是很好,雖然沐秋凰的來信一解了相思之苦,可是信中所寫的內容,卻是她所料不及的。不過,除了司徒綠綺在最初埋怨過沐秋凰薄情寡義之後,在後來的幾天裏也是漸漸想通了,最起碼,沐秋凰對她坦言相告,總要比欺騙她來的好。而且,通過沐秋凰的字裏行間,她也是確認了沐秋凰其實是對她存有感情的。而她現在最想做的便是去尋找沐秋凰,她想去看看那個跟沐秋凰定婚的侯府大小姐,究竟長什麽樣子?憑什麽能夠取代她在沐秋凰心中的地位?……她並沒有打算與沐秋凰一別兩寬,相反她打算去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隻是,她現在唯一擔心的一點,便是她父親會不會允許她去尋找沐秋凰?所以,她做了有生以來最大膽的一個決定,她已經收拾了包袱細軟。她準備先向她父親坦言相告,若是她父親不允許的話,她便偷偷離家出走。她記得書信中,沐秋凰曾說過,那位侯府小姐離家出走過……出於女人的小心思,她不認為自己在任何一點上會比那個女人差。


    “父親,這麽晚了,您怎麽還沒休息?”司徒綠綺開口問道,心中卻是忐忑不安,難道說,父親知曉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來阻止自己?


    “快,收拾包袱細軟,我們今晚要連夜離開京都。”


    司徒綠綺沒想到,她父親見她的第一句話說的竟是這個。


    “父親,到底發生了何事?”司徒綠綺不由一臉擔憂道。


    “來不及跟你作多解釋。”司徒不器火急火燎道:“陛下剛剛來過,想要請我入朝為官,被我拒絕了。他剛剛已然對我動了殺機。”


    “啊!”司徒綠綺聽得這話不由大吃一驚,驚訝道:“陛下他……他怎麽敢?”


    “他現在已經不能再以常理所視之了……”司徒不器看著司徒綠綺說道:“你趕緊收拾,我們得連夜離開,我現在就怕,陛下突然反應過來,將主意打到你的身上。邀我為官,我可以拿你祖父作擋。可他若是要納你為後的話,為父便不知該如何拒絕了,所以……還是走為上策的好。”


    “啊!”


    司徒綠綺大吃一驚,嘴裏嘀咕道:“女兒才不要做什麽皇後呢?”


    “那你還不趕緊收拾東西,若是我們在天亮之前出不了城就危險了。”司徒不器催促道。


    見司徒綠綺轉身從床底下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裹,司徒不器不由一愣,不過卻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連忙帶著她悄悄離開了太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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