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滾滾,震徹天地,大雨滂沱,傾盆而下。


    轟隆隆和嘩啦啦的聲響從未斷絕,掩蓋了兩人的戰鬥動靜,除了柴房門口的老人和他身後的婦人小孩,沒有其他人知道煉神高手裘沛山已死,且是死於齊安劍下。


    戰鬥結束得很快,前後不過一息,劍出,秒殺,快到讓人無法反應,張狂的裘沛山就已經成為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你們快走吧!躲起來是沒用的!”齊安轉身,誠懇地望向那隻剩幾根白發的佝僂老人。


    他知道,莊子裏麵的人遲早要被殺光,因為屠殺者裏麵有好幾個煉神大修士,在神識探察之下,這些普通人很難不被發現,那裘沛山興許就是憑借這一優勢,知道這偏僻小院之中還有幸存者。


    想要活命,唯有盡早離開,此處已是莊園角落,翻過院牆便是莽莽山穀,一旦能夠逃入深山之中,便有機會保存性命。


    齊安實在是不願見到這幾個老弱婦孺慘死於惡魔的屠戮之下,尤其那幾個孩子,他們還沒有享受到足夠的快樂,還沒有體會到生命的意義,更別說那個繈褓之中的嬰兒,懵懂無知,嗷嗷待哺,莫非生來世間就為了迎接死亡?


    老人眯著眼咧嘴一笑,露出幾乎快要掉光的牙齒:“年輕人,謝謝你!”


    齊安低著頭,黯然道:“不用謝我,我也幫不了什麽!”


    “不!”老人搖了搖頭,看向裘沛山死不瞑目的屍體,“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齊安默然無言,抬手射出一道劍氣,化作一道白光電閃而去,接連轟碎幾道圍牆,露出一條碎石通道。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就是黑沉沉的莽莽群山,即使是凡人,也隻需數十息,就可以逃離莊園,沒入山林。


    “老人家,快帶著他們走吧!”齊安指著那條被他用劍氣開辟出來的生路,悉心勸解。


    “不了,老朽就不走了,要與這山莊共存亡!”老人微笑著搖頭,拒絕了齊安的好意,隨後轉身望向躲在柴房中的婦人和孩子,交代道,“三娘,老朽送你們娘兒幾個先行離開,你逃出去後,就隱姓埋名,找個清靜地方安頓下來,花點心思將他們撫養長大,為我雷氏留下最後的血脈,至於報仇什麽的,就不要再想了,好好生活吧!”


    堅強的年輕婦人愴然淚下,泣聲道:“老祖,事不可為,不如您也一起逃吧?”


    老人擺擺手:“老朽大限將至,時日無多,倒不如多殺幾個賊子,揚我雷氏威名,也好出一口惡氣!”


    聽到這裏,齊安驀然驚覺不對,這老人的神態表情語氣動作,都有些反常,再加上那年輕婦人對老人的稱唿和態度,根本不像是對待年邁老仆,而是地位極尊的族中長輩!


    ——莫非,此人是雷氏族中的老輩修士?


    果然,隻見那老人翻手取出一張符籙,真元貫入,瞬時激發,接著就將符紋亮起的符紙向前一拋,迎風化作一團霧蒙蒙的光暈,包裹住三娘等人,隨後光芒一閃,憑空消失,連帶著被光團籠罩的幾人也跟著無影無蹤。


    目睹這一幕,齊安驚駭失聲:“這是……挪移符?”


    老人笑答道:“不錯!但隻是小挪移符,隻能將人送至千裏之外。”


    小挪移符乃是地級符籙,通常用來逃命,瞬間激發,可將人送至千裏之外,方向不定,無從查起;而在其之上還有大挪移符,激發時的光罩有護身效果,很難打斷,傳送距離也更為遙遠,至少萬裏。


    大挪移符世所罕見,珍貴無比,小挪移符也是價值連城,很難得到,它雖然沒有攻擊和護身之效,但用來逃命卻是極好,一張符便足以抵得上一件品質極好的中階法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使用。


    然而為了讓三娘和幾個孩子逃得性命,老人毫不猶豫就將一張小挪移符用掉,可謂大手筆。


    這張符的價值,能與齊安手上的劍符相比,甚至還要珍貴。


    由此可見,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絕不平凡,肯定是雷氏家族中的一位大人物,一般的修士可拿不出一張地符。


    送走了三娘和孩子們,老人也就放下了心頭包袱,輕撫著下巴上寥寥的幾根稀疏胡須,對齊安笑道:“老朽雷嘯,避世數十年,世人皆以為老朽已入黃泉,化作塵土,卻不知我苟活至今,尚能喘氣。”


    聽到老人自報姓名,齊安再次震驚。


    在來此之前,劉景鈺曾簡單介紹過雷鳴山莊的情況,其中就提到過雷嘯,他是雷鳴山莊的上一任莊主,也是現任莊主雷懷的父親。


    雷嘯曾是煉神巔峰大修士,但在數十年前就沒了音訊,都以為他壽終正寢,誰知道竟然還活著。


    如果認真細算,雷嘯的壽命已經過了兩百年的極限,但從他方才的言語來判斷,應該沒有突破到融元境,否則也不會說出“大限將至,時日無多”這種話,並且若雷嘯是融元真人,又豈容神刀衛大肆殺戮族人?就算八大統領率領八百神刀衛全軍出動,也敵不過一尊融元真人!


    如此想來,雷嘯估計是用了一些的特殊手段,才能活至今日,比如刀王府鎮守地心修煉塔的石像人,就是修煉了一種秘術延緩衰老,才能活得更久。


    沒想到,這遲暮老人竟然是雷鳴山莊的老莊主,修為煉神巔峰,若齊安與那些神刀衛一樣,對這些老弱婦孺痛下殺手,恐怕他現在已經死了。


    就如齊安秒殺裘沛山一樣,他的實力比後者高出一個層次,連續數劍,裘沛山便已敗亡;而齊安的實力最多隻能匹敵煉神中期,離煉神巔峰差了兩個境界,雷嘯隻需一擊,便可收走齊安的小命,想要逃都不可能。


    齊安這時候才明白,就算自己不出手殺掉裘沛山,他也會死在雷嘯的手上,但雷嘯會不會轉過頭來對付自己,就不好說,畢竟齊安也穿著銀色鎧甲,是屠殺雷氏的神刀衛之一員。


    雷嘯看著齊安,撫須笑道:“你不錯!有仁義之風,俠者之範!老朽便送你一個小小的禮物作為答謝,以迴報你的善心!”


    齊安正咀嚼話中之意,尚未反應過來,就見雷嘯舉起手上的劈柴斧,倒轉過來往柴房的門板上一敲,“哐啷”一聲,一塊烏漆漆的鐵牌便掉落在地上。


    齊安定睛一看,心中一緊,認出那正是三絕老人的傳承信物,與自己手中的那一塊非常相似,大小形狀都一樣,隻是其上篆刻的紋路有些區別。


    看來這些人都喜歡把鐵牌藏得很隱秘啊!秦香是藏在七弦琴中,雷嘯是藏在劈柴斧內,無獨有偶,手段類似!


    地上的鐵牌自動跳起,劃出一道拋物線飛往齊安,乃是被無形神念所禦使,顯然它就是雷嘯所說的禮物。


    齊安下意識地抓住飛來的無字鐵牌,就聽雷嘯叮囑道:“你要切記,這塊鐵牌有極大秘密,千萬不要展露給他人看見,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這不用雷嘯多言,齊安自然懂得,對於三絕鐵牌,他所了解的訊息遠比雷嘯還要詳細全麵,決不會讓他人知曉,這可是令雷鳴山莊被劉氏滅門的禍根,含糊不得。


    見到齊安收好鐵牌,雷嘯已無牽掛,仰天長笑,那笑聲比九天之上的雷鳴還要震耳,如有實質一般,吹散灑落的雨滴,令他身周一丈,雨水倒卷,如有無形力量四散蔓延。


    笑聲中,佝僂的身子慢慢直起,背上的駝峰漸漸消失,收縮的身軀變得挺拔,平凡的老人變得不再平凡。


    戾氣、殺氣、豪氣、死氣,種種氣息交織匯聚,同時從這遲暮老人身上迸發開來,令不遠處的齊安感到一陣壓抑的窒息。


    煉神巔峰大修士果然是氣勢非凡,僅憑這氣息,便能讓弱者無法唿吸。


    雷嘯昂首挺胸,跨步向前,步伐堅定地踏出了這個殘破的小院,隻一閃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暴風雨中。


    遠處,雷光大作,震蕩轟鳴,不時有慘唿聲響起,卻不是來自於雷氏族人,而是源於神刀衛。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在頃刻間調轉,煉神巔峰的雷嘯殺起人來絕不手軟,四散遊走的神刀衛隻要被他發現,立刻就死,毫無幸理,這差距實在太大,根本沒有一合之敵,即便與雷懷交手的鄭白眉,也不可能逃得過雷嘯的追殺。


    鄭白眉與雷懷交手無數迴合,已然占據上風,這位裂天統領的首徒的確實力不凡,憑著公羊壽的絕學【無量神光】,竟然將年紀比他大了一倍有餘的雷懷壓製在下風,隻是想要斬殺對手,卻也不易。


    雷懷悲憤族人被屠,早已視死如歸,全然不惜性命,兇狠無比地與鄭白眉展開生死搏殺,此時發現莊園內雷光乍起,轟鳴聲聲,便知道是父親出手了,頓時精神一振,奮起餘力,倒也扳迴不少劣勢,再度與鄭白眉勢均力敵。


    一旁觀戰的劉景鈺先是聽到雷嘯的震天長笑,後又察知攻入莊園的神刀衛們連接身死,便知事態有變,他目光遠眺,神識也隨之散開,無形的感知力量向著莊園深處急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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