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止,吳止。」剛一進院子,他就高聲叫了起來。


    吳止趕緊從後院的廂房跑了出來,跟著主子進了東廂房。吳止有些納悶,除了珍月郡主出事的那段時日,先生還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潘駙馬低聲在他耳邊交待了幾句。吳止愣了愣,點點頭,拿了幾錠銀子從和熙園的後門走了出去。


    護衛和小廝一般都從這道門出入。去前院必須要路過內院前的一條花徑,隻有主子和婦人會走那裏。


    吳止出了後門,後麵幾排房子外麵,也有幾個孩子和婦人在這麵玩耍和聊天,但他沒有停步。他知道找錢家的下人或是長工打探主人,不可能有大的收獲。


    他繞過歸園的後院牆,穿過那片荒原,向村裏走去。


    來到村口,正好看見一個瘸腿的老婦人在打罵一個小女娃,旁邊散落著一個小木桶和幾件衣裳。那個小娃連哭都不敢,隻是小聲求饒。


    一個更老些的婦人在自家門口大聲數落著,「……你就積點德吧,阿草都那麽可憐了,小小年紀就幹了那麽些活計,你還打她做甚?」


    吳止走過去,拿出一錠銀子對那個老婦人說道,「大嬸,我想跟你打聽一點事情。」


    打人的正是唐氏。


    如今的她過得很鬱悶。沒有了財權,兒子又不聽話,連男人都有些嫌棄她了。她沒地方出氣,兩個小孫子舍不得打,也不敢打。


    沒事她就來村口看看閨女的家,一看那個醜丫頭她就氣不順。想想她的朵娘多水靈,怎麽會生個這樣的醜丫頭。嘴還不甜,見著人也不知道招唿一聲。


    她正在掐李阿草的屁股,見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閃了一下,又聽那個男人如此說了一句。便鬆開李阿草,直起身來笑道,「隻要是我們花溪村的事,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吳止笑道,「那就最好。走,咱們去那棵樹下慢慢說。」


    聽那個婦人說完,吳止也心情澎湃,激動萬分。天呐,難道真是老天有眼,或是長公主在天上護佑著郡主?


    但他不敢大意,又另找了一位婦人打聽……


    而歸園裏,錢亦錦和錢亦繡又高高興興地迴了望江樓。小和尚一來,餘先生都會破例放他們的假,然後自己去萬家找萬爺爺喝酒。


    錢亦錦和錢亦錦剛上二樓,就聽見程月正在念小爹爹的情書。


    那封情書是小娘親的精神糧食,無事就拿出來念,還要與人分享。她常常給錢亦錦和錢亦繡念,也會給黃嫂子和晨雨念,還會給偶爾迴娘家的錢滿霞念。


    往往是這些人還沒怎樣,她自己先感動得眼淚花花。特別是念到小爹爹引經句典的那首「揚之水」,每次程月都會邊念邊哭。


    對未成年人念情書也就罷了,如今還對小和尚念上了,小兄妹的臉都有些羞紅了。


    此時,程月正在充滿感情地念那段,「……揚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申。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與我戍甫。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揚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與我戍許。懷哉懷哉,曷月予還歸哉……」


    詩還沒念完,她又被感動哭了。說道,「弘濟,江哥哥就是這樣想我的,他就是這樣想我的。」


    小和尚有些懵懂,摸著光禿禿的腦袋說道,「嬸子莫傷心……」


    程月忙道,「嬸子不是傷心,嬸子是高興。」


    小和尚雖然搞不太懂,還是笑道,「嘿嘿,嬸子是該高興。江叔叔真好,他看到河溝看到柴夥就能如此想嬸子,那看到大河看到高山豈不更想嬸子了?嬸子是該高興。」


    錢亦繡覺得小和尚比自己還像小棉襖。因為每次小娘親邊哭邊充滿感情地念這段,錢亦繡都會起雞皮疙瘩,也不會這會順著她說。


    看把她感動的,至於嗎?首經裏有那麽多描寫愛情的好詩,都美得不得了,小爹爹不知道用,卻用了這麽首一點都不美的詩。


    她想想也能想通,小爹爹連個童生都不是,在前世來說,就是小學沒畢業,文化層次低也情有可原。


    而錢亦錦聽小娘親念這段詩也有些發蒙,完全不知道娘親為什麽會哭得這麽厲害。他覺得爹爹應該寫些「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或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樣的詩句。


    小和尚見他們迴來了笑著迎上去,說了一句特有喜感的話,「貧僧隻有一個師傅,你們兩個有這麽多親人了,現在又添了弟弟和妹妹,太眼饞貧僧了。不行,你們得補償貧僧。」


    他也是沒辦法了,師傅讓他這次一定要弄滿滿一車的一號金蓮藕。他老人家不僅要自己吃,還要送人。


    小和尚知道連錢家自己都沒有多少一號金蓮藕。金蓮藕一出水,就被那些人拉去京城、省城、江南等富庶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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