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河南府,自張讓入京,夫人袁氏,日夜無眠,惶恐度日。


    一日深夜袁氏偎案而眠,做一惡夢,夢中所見,張讓身飾素服,散發流血,走入廳來,謂袁氏曰:“夫人速移小兒,保我張氏血脈,不久禍將至也。”


    張讓言畢,轉身出廳而去。袁氏見要去,驚曰:“將軍去何處?”


    遂伸手抓衣袖,未及,張讓不見矣。


    袁氏大驚,自夢中醒來,見一場夢幻,早已是淚流滿麵,花容凋謝。


    袁氏起身出內室觀之,金雞打鳴,已是五更天也。


    袁氏自來憂心,又有惡夢,思之曰:張氏一點骨血,如何保全。


    頃刻心入一計,抱起熟睡幼子張桓楚,多帶金銀,自後門輕出府院,往東街奔走,行至二裏,來一處農戶人家,農夫正清掃院子,見袁氏來,跪拜曰:“夫人何事親至也。有何吩咐使人告知便是,小人必備周全也。”


    此農夫名為張小五,常為張府供給蔬菜,故袁氏素來,為其友好。


    袁氏曰:“兄且莫舉禮,入室細言之。”


    遂直入室內。謂曰:“今侯府有難,張氏遇滅門之禍也。吾此來求兄長保全幼子,救張氏一脈也,望兄莫推辭也。”


    言畢,洛淚跪拜張小五。


    張小五大驚,對拜袁氏,曰:“夫人請起,小人豈敢受此大禮。夫人不棄張小五出自泥土草民,大事托付,小人必以性命佑護,公子周全,夫人少慮之。”


    遂袁氏取出金銀首飾,擺木案曰:“兄長洛陽城,不能居也,此銀兩用於路途之需,即刻動身,前往襄陽,送入秦孝府,投奔兄丈秦鳳。日後若侯府無事,吾往尋之。”


    幼子張桓楚,早已醒來,見袁氏欲去,牽其手,雙眼落淚,曰:“母親何去?”


    袁氏厲色曰:“張桓楚,今張府遇難,汝父一代名將也。


    一生剛烈,征南逐北,未有屈身之事也。子紅門之後,侯門之子,不可流啼,辱沒其父之誌也。


    汝隨張伯伯速去襄陽,在秦伯伯處安身也。”


    張桓楚依言,撒手不哭也。


    遂張小五夫婦,車載幼子張桓楚,兩下分別,互拜而辭。


    袁氏含淚歸府,張小五夫婦載張桓楚,出洛陽南門,往襄陽而去。


    正是:


    五更殘夢白素衣,驚魂離散日蕭瑟。


    委事田客護周全,駕車遁走襄陽城。


    且說袁氏送走幼子,心方落地,迴侯府,閉門不出,候張讓之信待之。


    二日禦使至,宣讀聖旨。


    旨曰:張讓勾結宣王,預謀造反,已國法誅之。


    封柴同為河南節度使,聖旨即到,捉拿張讓家眷,斬首示眾,不得有誤。”


    遂柴同大喜,連連叩拜,八百九扣,撞破額頭方止。


    複喝令左右,捉拿張讓家眷。


    侍官封侯府,獨得袁氏,壓至柴同身前。


    袁氏漠然視柴同而立。


    柴同問侍官曰:“其子何在?”


    侍官對曰:“搜府未得,不知去處也。”


    柴同奴視袁氏曰:“幼子何在?”


    袁氏哈哈大笑曰:“汝乃昔日街角,於狗搶食之徒也,今忘本乎?”


    柴同聞言前事,麵色變紫,拍案大叫曰:“反賊速交出張讓孤子,本節度使,留子全屍也。”


    袁氏厲色曰:“吾乃將門之人,亂臣賊子,豈敢放肆也。


    今日身死何懼,欲求公子,萬萬不能。爾等一時榮華,其能長久,橫死有日也。”


    柴同知袁氏性子剛烈,必不言,令侍官壓至市曹斬之。


    又領兵全城搜捕張桓楚不得,遣書往長安。唐王觀之,通報天下,捉拿張桓楚。


    詩曰:


    夜聞春雷夢魂驚,烏雲彌天北風寒。


    鶯落枝上淚啼痕,雨打梨花梳芳容。


    蓬山路遠隔幾重,車馬星稀浮微塵。


    襄陽故城煙未消,虎嘯城樓飛雲度。


    且說張小五夫婦,車載張桓楚行往襄陽,走了數日,入襄陽城,至秦孝府。


    此秦孝府,家主秦鳳者,亦唐室舊臣,紅門之將,同張讓、程雍、段敏諸紅門之將,情深義重也。


    宣王伐南越時,為大軍先鋒,功勞甚多,本應封王拜侯。


    未料平越凱旋,唐王禦花院設宴,眾將比武競技,秦極失手誤傷,唐王一子,折其一肢。遂唐王怪罪,隻封秦極為旗將,遣往襄陽,楚王李茂春麾下用事也。


    張小五扣府門,未有頃刻,自內出一小廝,觀張小五未曾見之,疑曰:“何人,敲門何事也?”


    張小五曰:“小兄通報,秦將軍,有河南張府之人求見。”


    小廝聞言,驚惶奔入,見秦鳳報曰:“將軍門外,有河南張府來人求見也。”


    秦鳳聞言,驚出內廳,速來院門。


    張讓謀反被誅,幼子流失,唐王詔告天下,捉拿張桓楚。


    前有捉拿王氏,薛紅葉,今複有張桓楚,襄陽城已是滿城風雨,議論紛飛,秦鳳皆聞之,心中甚憂張讓孤子,今聞張府來人,秦鳳忙至門外,見張桓楚,知其張讓孤子,抱起張桓楚,請張小五夫婦,入內廳議之。


    張桓楚拜倒在地,落淚曰:“小兒張桓楚拜見秦伯伯。”


    秦鳳亦落淚扶之,曰:“孩兒無憂,有秦伯伯在,必保周全。”


    張小五言袁氏托孤之事。


    秦鳳曰:“張賢弟之子,吾必當保全,今天下皆知,搜捕幼子。此處非久留之地也。汝二人速出城,去往別處過活。”


    複贈金銀深厚,遂張小五夫婦依其言,拜辭而去,迴古籍生活此不表。


    秦鳳又使小廝,送夫人趙氏,歸往母家徐州。後散去府院傭人,傳子秦極至身前,指張桓楚曰:“此乃汝張叔之子也,今後以親兄弟視之,不得有差錯。”


    秦極拜其父曰:“孩兒謹遵父命也。”


    遂二子對拜四拜,結為兄弟。


    秦極年十三歲,得父親所傳,已有舞槍殺敵之力也。


    秦鳳以為,若一刻皆去,恐楚王李茂春疑之,遂先送夫人出城,複散去府院之人,欲明日攜二子,往劍南,投奔程雍也。


    正是:


    塞燕飛逝落星辰,烽火連天蕭狼煙。


    義氣雲集英華殿,寒風襲來滿城雨。


    隔牆有耳,背後有鬼。


    張小五載張桓楚入襄陽城之時,早以有心人窺之,二三街井無賴,奔來楚王府外,謂守門兵曰:“官爺請入內報王爺,小人有要事稟報也。”


    門兵觀之,一腳踢倒前者,厲聲曰:“爾等井巷鼠輩,不見此地乃楚王府乎,王爺其是爾等所見也,速去,不然一刀砍為兩半也。”


    那人曰:“官爺莫怒,吾等見朝廷重犯也,若重犯逃去,王爺怪罪,官爺如何擔當其罪也?”


    門兵聞言,入內府來見楚王李茂春,言曰:“報王爺,府外來市井流浪之徒,言見朝廷重犯,欲求見王爺。”


    李茂春疑之,曰:“速帶來見之。”


    門兵去,頃刻引二人至前廳見楚王。


    二人拜倒在地,曰:“小人參見王爺。”


    李茂春問曰:“爾等所見何人?”


    二人曰:“報王爺,小人等整日流轉街道,今日午時見,一對農家夫婦,車載一幼子入秦孝府也,我等觀之,那幼子麵貌,相似城牆所掛圖像,張讓之子也。”


    李茂春知張讓於秦鳳故有深交,疑之。


    傳心腹二將,張虎、王楓議之,曰:“有街頭浪子來報,張讓孤子,入秦孝府也,二將之意何如?”


    張虎曰:“小將領兵往秦府索要便是,此有何難也。”


    李茂春搖頭曰:“秦鳳有名大將也,行事果斷,不畏強權,乃忠義之人也。我等未親眼所見,張讓之子在秦府。秦鳳若言無此事,汝能奈何?反打草驚蛇,走了秦鳳。”


    王楓曰:“既如此,吾二人今夜,窺探秦府,知其虛實,在圖之。”


    李茂春以為然。


    是夜,二將入秦府,偎牆而走,窺視內外,未見府院有人。


    輕腳慢步走至後院,一處有燈光,二將至窗下,相內窺視,隻見室內,燭光之下,秦鳳、秦極、張桓楚三人臥案而睡也。


    二將不敢有聲,退出秦府,來見李茂春報之,曰:“秦氏父子,張讓遺孤具在秦府也,王爺速領兵前往,生擒眾賊也。”


    李茂春曰:“秦鳳武藝高強,我三人合戰,不出百餘迴合,必命喪其槍下,須用計不成功也。”


    張虎曰:“王爺有何計?”


    李茂春曰:“先使士卒,削弱其力,後可擒之。”


    二將曰:“妙計。”


    遂李茂春傳令四門,不得開城。


    又動用全城兵將,充塞街道,滿街人頭,不計其數,手持戈戟圍困秦孝府來。


    秦鳳見城兵浮動,知事泄露,使子秦極備馬,取兵刃來。


    三人個自上馬,秦鳳身披赤金盔甲,手握渾鐵槍,坐騎胭脂馬使子秦極騎之,自身另騎一匹灰馬。極身披紅落袍,手握提盧槍,騎胭脂雪。


    張桓楚白羅袍,騎坐白馬,肩挎包裹,內有金銀眾多。


    方出秦孝府來,隻見街道之中,士卒潮水般湧來。秦鳳領二子身後,護張桓楚於中,秦極斷後,殺入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往西門殺來。


    李茂春,左右領張虎、王楓三人,遠遠立高處觀看,不敢近至也。


    日落之時,殺至西門,見城門落千斤閘。


    秦鳳謂子秦極曰:“待吾舉千斤閘,汝攜小弟速出城,不得顧我,汝能保全弟桓楚,便是孝子也。”


    秦極馬鞍上扣首曰:“孩兒謹遵教令。”


    遂秦鳳躍下馬,直入城門下,伸手抓閘門銅環,哼一聲上抬,一抬至小腹,二抬至前胸,三抬至肩,四抬至頭頂,舉門而立之,秦極速攜張桓楚出城,奔出伴裏,後觀之,未見其父來也。


    此乃秦鳳舉千斤閘,因交戰一日,臂力衰弱,不能抽身,閘門落其身,砸為兩半,惜哉,秦鳳命喪襄陽城門下。


    正是:


    十萬之中一杆槍,縱橫街道如流水。


    萬古雲霄蓋氣節,身死城門肅清高。


    襄陽,城門複開,李茂春率眾而出,來追二子。


    秦極觀之,追兵來勢甚眾,知其父必亡,眼顯血絲,謂張桓楚曰:“小弟前行,不可迴頭,為兄退賊兵後,自來尋之。”


    張桓楚流淚曰:“兄長當心也。”


    言畢,催馬西奔而去。


    秦極迴馬來迎追兵,近來觀之。


    李茂春頭戴傲龍黃金盔,身披猛虎鎖子金甲,手握北鬥七星黃金槍,騎白龍駒。


    左右立二將,右者名為張虎,頭戴飛虎冠,身披魚鱗甲,手握魚鱗紫金刀,騎黑風駒。


    左側名為王楓,頭戴鳳翅金盔,身披柳葉鳳翅甲,手握銀龍戟,追風銀龍駒。


    楚王觀秦極一身紅羅袍,手握提盧槍,騎胭脂雪。


    楚王笑曰:“吾慮者,汝之父也。今命喪城門之下,小兒筋骨未強硬,血肉為凝固,何敢本王之麵,戲耍刀槍,欲反吾大唐乎?”


    秦極叫曰:“李氏無道,吾無意為官,反了唐室猶如何?”


    言畢,秦極崔馬來戰。


    自李茂春右側,張虎舉刀來迎,戰馬相近,張虎以秦極年幼,小視之。


    高舉紫金刀,欲一刀砍為兩半,直披而下。秦極橫槍上擋,噔一聲響,張虎大刀上彈而出,戰馬交錯。


    二人奔出數丈,調馬複來戰之,秦極搖槍便刺,槍尖閃光而至,張虎抬刀擋之,受秦極大力,搖晃而出,戰馬交錯之機,秦極複刺一槍,槍尖右脅刺來,張虎避之不及,白光一閃,長槍穿脅而出。


    秦極抽迴槍,張虎落馬而死。


    正是:


    羅袍抖擻斜陽紅,搖槍數挑落桃花。


    霞光萬道影縹緲,英雄初起襄陽城。


    王楓觀張虎戰死,催馬而出,來取秦極,叫曰:“小兒豈敢放肆也。”


    王楓抬戟便刺,秦極揮槍擋之,戰馬交錯,南北奔走,複迴馬迎來,秦極搖槍而刺,槍尖指護心鏡來,王楓抬戟擋之。


    如此來往五個迴合,秦極截王楓來,搖槍直刺咽喉,王楓揮戟欲擋,秦極撤迴長槍,複刺胸口來,王楓抬戟欲擊,秦極又迴槍,複刺小腹而至,王楓避之不及,白光一閃,穿腹而出,秦極抽槍,王楓栽倒在地,一命歸西。


    李茂春見秦極數迴合之內,連誅二將,武藝不弱其父,可謂龍生龍,虎生虎,青出於藍勝於藍,有過而無不及也。


    李茂春慎懼不敢來戰,令士卒圍困秦極,待氣力衰弱而擒之。


    秦極揮舞長槍,殺散近兵,思曰:擒賊先擒王,不誅老賊,不能去也。遂催馬直取,李茂春來,士卒不能卒之。


    秦極至楚王身前,一丈之內,叫曰:“老賊拿命來。”


    搖槍便刺,李茂春抬金槍擋之,戰馬交叉而走,未出八九丈,迴馬而至,爭搶先後,搖槍來刺,二人左右槍落處,草木凋零,銀環旋轉,千裏飄雪,萬裏冰封。


    詩曰:


    將門虎子豈等閑,搖槍甩鐧鬼神驚。


    羅袍朱顏夕陽紅,萬道彩霞千疊影。


    樓蘭寒風日陰色,明月淒涼愁婉容。


    梅花餘香胭脂雪,走馬勁姿少年郎。


    不知秦極勝負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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