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瑤眉頭本就一直未曾舒展過,見一人披甲佩劍、威風凜凜地帶著更多的禁軍入了殿,便皺得更緊——穆舟,禁軍統領之一,與靠自己努力且並未站隊的亓官修完全不同,他可是寧仲即一手提拔上來的人。


    “嗬,你們今日這是想做什麽?”


    洛漓瑤冷笑一聲,見穆舟雖進了殿來,卻並未將剛剛出去的裕安重新押進來,自身與手下人也都並未將武器出鞘,便心知裕安已經成功往滄瀾殿而去了,頓時也心下微鬆。


    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大意——自從奸情與暗結珠胎一事暴露之後,寧仲即就一直閉門不出,如今驟然出現在儀元殿,還帶著手下掌管著禁軍大權之一的穆舟以及其手下全副武裝的禁軍......其心如何,甚是可疑。


    而當下這些人並沒有給她細細思索的時間,何學林當即便是等不及地上前幾步,站在了洛漓瑤麵前不遠處,有些得意地與她對視著,向寧仲即進言道:“臣之前又卜了一卦,言妖女惑國,迷惑了陛下,才讓陛下有此一劫——若是除了這個妖女,陛下此劫必能化險為夷!”


    此言真假與否尚且無法查證,但是卻正好便給了寧仲即一個光明正大對眾人下手的理由。


    何學林剛剛才經曆了一番死裏逃生,自然知道怎麽做才能讓自己完全脫離危險——先下手為強。


    他話音剛落,寧仲即便冷笑著轉向穆舟道:“穆統領聽到了嗎?不要再愣在那裏了,快些將這些謀害陛下的賊子拿下——尤其是洛漓瑤這個妖女,立刻將她拖下去就地正法!”


    穆舟自然聽命,視線一一掃過唐昊琦等人,最後落在了洛漓瑤的臉上,目光便含了幾分驚豔與惋惜、言語中卻是一番別樣的“義正言辭”:“臣為天祁千萬子民著想,自當挺身而出清君側,為國除害!”


    他身後跟著的禁軍紛紛抽劍出鞘,錚然的聲音頓時便為這充滿了血腥味的殿中帶上了些許肅殺之氣。


    洛漓瑤的臉上,卻一直並未有什麽表情,平靜地可怕。


    仿佛他們此時的作為,不過隻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一般。


    洛漓瑤動了動,將袖中的匕首出鞘,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直接便走到了離她最近的何學林麵前,對準他的喉嚨——猛然刺入!


    在她作出這一係列動作之間,洛漓瑤的麵容絲毫沒有什麽異樣的神色,依舊是平靜且和婉的,仿佛她隻是輕飄飄地將一根繡花針刺入了手中的繡布一般。


    眾人大驚。


    不僅是寧仲即一方,而且連與她一同長大的


    師越真都很是震驚。


    這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看起來很好說話更很好欺負的洛漓瑤嗎?


    葉落清倒是並未特別震驚,隻默默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她的動作之快、下手之狠,在何學林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便直接將鋒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喉嚨,然後又將匕首拔出,讓她本就有著噴濺狀血跡的衣袍上又新添了大片鮮紅的血跡,甚至還有些飆到了一旁寧仲即的衣袍之上。


    而因為她刺入的是喉嚨正中,何學林連慘叫之聲都發不出來,便永遠地失了生機。


    洛漓瑤轉身看了眼已經呆愣在原地的穆舟,依舊是那般姝麗傾城的麵容,臉頰處的沾染上的鮮血為她平添了幾分豔色與魅惑。


    她輕輕掏出懷中一方帕子,緩緩擦幹淨了自己臉上的血跡,又去擦匕首上留下的鮮血。


    當她擦拭完了之後,似乎是嫌棄何學林的血過於肮髒,直接便將帕子往身前已經倒下的何學林屍體上隨手一丟,正好蓋住了他那臨死前都充滿了不可置信神色、連死後都還未合上的雙眼。


    這一幕似乎太過驚世駭俗,眾人一時都沒了聲響,靜靜地看著她。


    她的神色平靜,聲音淩淩,不怒自威、擲地有聲地道:“睜大你們的眼睛仔細看清楚!吾是先帝與昭後的女兒,是天祁嫡公主,是有著天祁最正統血脈的皇族——今日吾倒是要看一看,誰敢動吾一分一毫!”


    這一刻,仿佛世間所有的光華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衣袍上叛逆者的鮮血隻能為她更添幾分豔麗,周身籠罩的威儀便是她與生俱來的高貴。


    特別是她現在展現出來的、與在洛郗政在朝堂之上生殺予奪如出一轍的氣勢與威嚴,倒是直接便嚇得穆舟心頭一震,頓時就萌生了退意,遑論他身後的普通禁軍了。


    與此同時,床榻上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微弱且嘶啞的唿喚之聲,直接便打破了殿中劍拔弩張的冷凝氣氛:“瑤兒......”


    洛漓瑤一怔,麵容上頓時便透出些許慌亂的神色來,心跳與唿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身子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在唿喚著她!


    從前,洛郗政也這樣喚過她無數次,卻都沒有此時這一次來得讓她心神劇震。


    寧仲即心頭也是一跳,脫口而出一聲“阿政”,卻又慌忙了口:“阿政......陛下!”


    “政哥哥!”洛漓瑤連一個眼神都未分給他,將匕首收好,一把便將他推開,便徑直跑到了床榻邊,直接抓住了


    洛郗政伸向她的手,“我在!我在這!”


    依舊是熟悉的觸感,依舊是寬厚的手掌,溫度卻是快要刺骨的冰涼——這是流失了太多生機的症狀。


    她看著他已經有些渙散卻依舊盯著自己的漆黑瞳孔,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強自平靜地道:“我從楚令澤那裏拿來了快速治愈傷口的藥方,我、我已經試過了......你別說話了,我讓越真給你上藥......”


    洛郗政從未見過這樣在自己麵前淚流不止的洛漓瑤,他輕輕歎了口氣,強行扯了扯嘴角,對她露出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來:“你這是......在為了我......而哭?”


    “誰說的!”洛漓瑤連忙伸手去擦自己臉上的淚水,卻越擦越多,語氣也越來越哽咽,“我自私得很,我是在為自己哭——要是沒了你,我怎麽辦?!”


    聽得她這麽說,洛郗政眼中和唇邊的笑意便更深了幾分,心口那因為傷口的劇痛在此刻似乎也盡數化為了對她的憐惜之情。


    他輕輕抬手,想要覆上她的臉頰,為她擦去淚水。


    但是他此刻實在是太過虛弱了,本是咫尺的距離、本是簡單的動作,他卻根本沒有了支撐的力氣。


    洛漓瑤心頭頓時更痛,主動地跪坐在了床榻邊,俯身將自己的臉頰貼上了他伸出的那隻手,任由他用指腹去反複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水,全身都在顫抖著。


    “別哭......沒了我,你應該......高興的......”


    “我高興個鬼!”洛漓瑤顫抖著,用自己平常根本不會說的話反駁他,“你要是真敢死了,我才不會為你守喪!我、我立刻就隨便找個稍微順眼的嫁了,然後讓新帝給我建一座公主府,養好多好看的麵首,天天都膩在男人堆裏......”


    本是說來氣洛郗政的話,可是她越說,洛郗政眼角眉梢的笑意便越濃。


    說到後麵,她便是真的已經泣不成聲了——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接受了自己的內心,也是她第一次正視著他的眼睛、從中找到了那份自己之前避之不及的深刻情意,更是她第一次將自己忍了太久太久已經忍進了自己骨子裏的滔天愛意,完完全全地展現給他。


    洛郗政感受到了,所以他那淩厲且威儀天成的的眉眼此時滿含著柔情:“好......隻要......瑤兒......好好的......”


    傷及了心脈的一刀,讓他虛弱至極的時候,每說一句話都有些鮮血從口中溢出——他說出的話語也因此破碎不


    堪、且幾乎微不可聞。


    洛漓瑤隻得又俯下些身子,幾乎要將臉頰貼上了他的,與他四目相對。


    她聽著他虛弱的言語,陡然瞪大了眼睛,點點滴滴的淚水便直接掉落在了他慘白的麵容之上。


    他說:“床榻下暗格......千秋匣......是辰朔。”


    “你......你竟然......你竟然——”


    洛漓瑤不斷地為他擦拭著口中溢出的鮮血,淚水朦朧了視線,腦海中他的樣子卻愈發清晰——他溫柔地凝睇自己的樣子,他皺著眉審視自己的樣子,他小心翼翼哄著自己的樣子......無數的模樣,都交織成了那一刻他微笑著攬住了自己腰肢、對自己說“沒事了”的樣子。


    讓洛漓瑤不自禁愛上的那個人,終究還是洛郗政。


    讓洛郗政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終究還是洛漓瑤。


    他強撐著一口氣,對洛漓瑤身後怔然的寧仲即道:“在朕之後......一切......都由漓瑤做主——若敢不從......殺。”


    洛漓瑤與他額頭相抵,淚水頓時便濕潤了他慘白的俊朗麵容。


    年少之時不識愛恨,如今才知,此生能讓自己最心動的人,也是唯一能讓自己一嚐撕心裂肺之味的人。


    其實那種痛楚豈止是撕心裂肺,簡直剜骨焚心、生不如死。


    洛郗政艱難地維持著麵上的笑容,已經開始渙散的眼神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應該就快要看不見她了,所以他眷戀不已、不放過任何機會,要將她深深刻在自己的靈魂每一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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