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仿若九幽地府的入口,幽深得讓人膽寒。


    一踏入其中,濕冷的氣息便如鬼魅般撲麵而來,順著牆壁上肆意蔓延的青苔,絲絲縷縷地往人骨髓裏鑽。


    昏黃的火把在過道兩側搖曳不定,光影幢幢,似無數幽靈在張牙舞爪。


    沈硯初身著一襲墨色官服,衣角微微擺動,身姿本該挺拔如鬆,此刻卻因滿心的愁緒而略顯佝僂。


    他在牢房狹窄的過道中來迴踱步,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裏迴蕩,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自己緊繃的心弦上。


    手中的馬鞭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抽打在靴麵上,“啪嗒”“啪嗒”,單調的聲響更襯出他內心的焦灼與不安。


    崔知浩瑟縮在牢房一角,仿若一隻受傷後躲進洞穴的野獸。


    破舊不堪的囚衣上沾滿了汙漬,一塊一塊,分不清是泥水還是血跡。


    頭發淩亂地散著,幾縷發絲耷拉在眼前,遮住了他那寫滿憔悴的麵容,全然沒了往昔家族長輩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模樣。


    沈硯初每次望向三叔,心口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泛起一陣酸澀。


    在他心中,三叔不僅承載著血脈親情,更是自幼手把手教導他為人處世、扶持他在官場嶄露頭角的恩師。


    如今見三叔深陷這暗無天日、充滿腐臭氣味的牢獄,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而這場災禍的導火索,正是時姑娘。


    時姑娘曾在沈硯初他被困、落魄潦倒之際,如同一束光照亮他的前路,是他實打實的恩人。


    沈硯初又怎會察覺不到,三叔看向時姑娘時,眼中那藏不住的情愫。


    偶爾目光交匯,三叔的慌亂無措與傾心愛慕,就像寫在臉上的字,一目了然。


    沈硯初眉頭緊鎖,在這昏暗的大牢中,思緒愈發雜亂。


    他暗自思量:此番定要竭盡所能,將時姑娘營救出去。待救出之後,便要向陛下請旨,名正言順地把時姑娘納入房中。


    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觀念裏,女子生來就該遵循世間規矩,安守本分,順應天命,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像時姑娘這般拋頭露麵、肆意闖蕩,在他看來簡直是大逆不道,有傷風化。


    想到時姑娘平日裏那風風火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沈硯初就忍不住頭疼。


    她定然不會乖乖就範,依從這傳統的“婦道”。


    不過,他早有籌謀,葉姑娘溫柔嫻靜,知書達理,家中女眷無不誇讚,定能好好教導時姑娘,助她收斂鋒芒。


    如若葉姑娘也拿時姑娘沒辦法,那便隻有請出母親大人,派身邊那些經驗老到、手段嚴苛的教習嬤嬤來。


    這些嬤嬤們平日裏連他這個王爺都能訓得服服帖帖,想來馴服時姑娘這匹脫韁的野馬,也不在話下。


    可沈硯初內心深處又有些矛盾掙紮。他一方麵對時姑娘的恩情銘記於心,感激涕零;


    另一方麵,又急切地想將她納入世俗規矩的框架之中。


    他深知時姑娘自由奔放、不受拘束的靈魂,這般強硬管教,怕是會碾碎她的個性,傷了她的心。


    但身處官場,身不由己,他身為刑部官員,若身邊女子總是行事乖張、違背常理,難免遭人非議,成為政敵攻擊的把柄,影響仕途前程。


    牢房深處偶爾傳來三叔劇烈的咳嗽聲,仿若一記重錘,打斷了沈硯初的思緒。


    他猛地停下踱步,望向三叔所在的方向,目光中滿是堅定。


    他重新整了整衣冠,試圖以這外在的規整驅散內心的紛亂,深吸一口氣,準備去和刑部同僚們周旋,精心謀劃營救三叔與時姑娘的萬全之策。


    此刻,他不僅要在職場上應對錯綜複雜的官場關係、嚴苛冰冷的律法條例。


    還要處理好家中這一團亂麻似的情感糾葛,未來的路,荊棘叢生,而他隻能咬著牙,一步一個腳印地艱難前行。


    刑部大牢內,燭火明明暗暗,映照著崔知浩疲憊卻堅毅的麵容。


    沈硯初站在他麵前,言辭懇切,詳述著自己營救的計劃,眼中滿是熱忱與決心。


    然而,崔知浩聽完,未加思索便決然拒絕了沈硯初的提議。


    他微微仰頭,目光透過那昏黃的光暈,似是看到了家族祠堂中列祖列宗的牌位,一臉凝重地開口:“知舟,你別管我的事了,我絕不能讓你涉險。”


    “你是當朝長公主的兒子,身份特殊,一舉一動皆在陛下的審視之下。”


    “若是因我,讓清河崔氏遭受當今陛下的猜忌,我便成了家族的千古罪人,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先輩?”


    崔知浩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字字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沈硯初急得上前一步,雙手緊握柵欄:“三叔,您從小對我關愛有加,如今您深陷困境,我怎能袖手旁觀?”


    “我不在乎什麽身份風險,隻知道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受苦。”


    他眼眶泛紅,平日裏的沉穩在這一刻有些許動搖。


    崔知浩看著眼前這個侄兒,心中五味雜陳。往昔歲月,若未遇見時姑娘,叔侄二人相處極為融洽。


    狩獵場上一同逐鹿,詩酒宴會共享風雅,那些歡聲笑語猶在耳畔。


    可自從知曉沈硯初對時姑娘有著別樣情愫,他心底便悄然泛起不安的漣漪。


    時姑娘生性灑脫,行事大膽,與世家女子的溫婉賢淑大相徑庭,而沈硯初對她的癡迷,讓崔知浩隱隱擔憂這會給侄兒乃至家族招來麻煩。


    他輕歎一聲,放緩了語氣:“知舟,你的心意我領了,但家族興衰重如泰山。時姑娘於我們而言,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你身為崔氏子弟,當以家族前程為重,莫要因兒女情長誤了大事。”


    崔知浩深知沈硯初的倔強,可此刻他必須讓侄兒清醒,哪怕會傷了他的心。


    沈硯初緊咬下唇,他如何不知三叔所言在理,可一想到三叔在此受苦,時姑娘生死未卜,心就像被油煎一般。


    他垂下頭,沉默良久,才低聲道:“三叔,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我也不能就這麽放棄。您放心,我不會莽撞行事,定在保全家族的前提下想辦法。”


    崔知浩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又很快隱去:“知舟,你若真有辦法,自然最好。但千萬記住,切不可衝動。”


    “家族的榮耀與安寧,維係在我們每個人的肩頭,不容有失。”


    此刻,大牢內靜謐無聲,唯有燭火跳躍,映照出兩人複雜而深沉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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