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女真將領們麵麵相覷,眉頭緊鎖,半晌也沒有人說出一句話來,大帳之內,氣氛壓抑之極。


    耗盡傾國之力,最後不得不無功而返,功敗垂成,誰也沒有料到,會是今日這種局麵。


    過了半天,完顏宗瀚才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悶。


    “婁室,這幾日的傷亡情況如何?”


    “粘罕,你這是明知故問。”


    完顏婁室苦笑道:“我的左副元帥,幾日裏攻城,我軍又傷亡了五六千將士,加上病死的,已近萬人。如今軍中士氣低落,若是長久下去,恐怕會軍心不穩,還是想法子速戰速決!”


    完顏銀術可暗地裏歎息了一聲。要是能速戰速決,他們這些人還呆在這冰天雪地裏作甚。想不到一場伐宋大戰,連完顏婁室這樣的沙場宿將,也說起了客套話來。


    完顏銀術可點點頭道:“我軍強攻數月,還沒有突破宋軍的外城,卻已經付出了兩萬多人的損失,這些懦弱的宋狗,竟然如此強悍!”


    完顏希尹道:“天氣變暖,宋人的援兵已經聚集。那個康王也有數萬的軍隊。若是再呆在這裏,我軍的後路恐怕會被宋兵切斷!”


    完顏宗瀚的長子完顏設和馬年輕氣盛,聞言怒道:“我軍再衝殺一次,宋狗的防線很快就會垮掉。那茂德帝姬趙福金貌美如花,我一定要把她摟在懷裏,好好的玩弄。我大金的勇士到了汴京城,不但一無所獲,反而丟了這麽多性命在東京城下,傳出去豈不丟臉!”


    另外一名金將怒喝道:“我就不信宋狗的骨頭有這硬!明日再行攻城,抓些宋人的百姓,讓他們在前麵衝鋒陷陣,我看宋人會怎樣?咱們趁機攻下城池,進了汴京城,大肆搜掠一番,讓汴京城裏的宋人知道,我大金朝勇士的刀有多利!”


    “給我閉上你們的狗嘴!”


    完顏宗瀚暴怒道:“汴梁城的城牆要是能攻下來,咱們早都進城了,還用得著你們倆在這廢話。趕緊給我退下去,否則小心皮鞭伺候!”


    “粘罕,稍安勿躁!”


    完顏婁室搖頭道:“誰都知道汴京城中美女如雲,金銀財寶堆積成山。昨日迴來的軍士說,在汴梁城頭為宋兵奏曲的,乃是汴京城的名妓李師師。若是能夠破了汴梁城,此女拿來享用,當然最好不過。隻是……”


    他看了周圍的將領們一眼,繼續道:“如今的汴梁城,軍民一心,宋皇舍了命要跟咱們死磕到底。即便咱們破了外城,還有內城和皇城,真要這樣,不知道咱們還要損失多少勇士,要知道這外麵勤王的宋兵,可是有幾十萬人。”


    女真“七十二部落”,人口10餘萬戶,按一戶六人計,女真本族人也隻有不到百萬。若是這一戰在汴京城死傷慘重,女真人很難一時恢複元氣,遼人反叛等內部不穩定因素,也就很快會冒出苗頭,到時候大金國可就岌岌可危了。


    完顏希尹皺眉問道:“你們誰知道這王鬆是什麽來頭,怎麽平白無故會冒出這麽一個人來?”


    完顏婁室搖頭道:“我也在奇怪,我軍抓了宋人的俘虜,其中也有忠義軍的。盤問了一下,他們都不太清楚,隻知道這王鬆是河南府的人氏,土生土長的村漢,其他的一概不知!”


    王鬆殺了他的兒子,他千方百計打聽此人。誰知道幾個月過去,竟然是一無所獲。


    要不是這王鬆,他們已經攻破了東京城,城中的美女任他們折磨,金銀財寶任他們索取,可是如今……


    先不說忠義軍的火器厲不厲害,單憑他們視死如歸,敢和大金朝的勇士在野戰中拚殺,而不落下風,在金人南下以來,這還是頭一遭。


    完顏婁室在大帳裏麵轉了幾圈,長出了一口氣,說出一串話來:“王鬆,雄才大略,治兵有方,若是此賊不除,必是我大金心腹之患!”


    他指了指桌上圓滾滾的兩個”震天雷”。


    “這是咱們在戰場上撿到的沒有爆炸的幾個”震天雷”,威力確實強大。也讓匠人們看過,都說是鐵皮裏麵裝的火藥。我們把火藥倒空,裝進咱們自己的火藥,竟然都炸不響,根本沒有原來的威力!”


    “你們可能還不知道,這”震天雷”就是王鬆本人所造。此人不但作戰勇敢,而且在奇技淫巧上頗有一番見解。如此聰慧之人,若是再身居高位,將來必成為我大金的頭等大敵,心腹之患!”


    看著眼前的“震天雷”,完顏婁室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我女真人要征服大宋,這王鬆就是第一個過不去的坎!若宋人對我大金少了敬畏之心,以我女真人區區百萬人口,如何統治這人多地大的宋人之地!”


    完顏婁室乃是曆史上的名將,對於行軍打仗,自然有他的一番造詣。他說出這些話來,下麵的女真人將領都陷入了沉思,就連一向桀驁不馴的完顏宗翰,此刻也是坐在椅子上,擰起了眉頭。


    良久,完顏宗翰才說道:“這幾日加緊攻城,然後迅速提出和議,要求宋室殺了王鬆,這就是我們退兵的條件!”


    完顏希尹點頭道:“聽你們說,這王鬆確實是英雄了得,若是把他能拉來為我大金效力,咱們虛位以待,給他一個高官,這不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雕嗎!”


    完顏宗翰搖搖頭道:“以這王鬆的一貫作為,以及他這些日子在城頭所作所為,此人不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宋人講究忠義仁孝,咱們還是不要浪費心思在這上麵!”


    完顏婁室也是搖頭道:“招降王鬆,絕對沒有可能!還是先攻城,提出和議,條件不要太苛刻,但一定要王鬆的人頭!”


    完顏宗翰讚賞道:“這是個好法子。告訴大宋朝廷,若是他們不送出王鬆的人頭,咱們軍營中的大宋百姓,全都會人頭落地。宋人不是講究忠義節孝,禮義廉恥嗎,那就讓他們從王鬆身上做起。”


    完顏銀術可點頭道:“這一招不錯!到時候就看宋皇如何選擇,是要這王鬆,還是要和議,要這營中上千宋人的人頭!”


    帳中各人都是頻頻點頭,覺得這樣的計謀不錯。在他們眼中,沒有什麽禮義廉恥,什麽道德底線,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麽卑鄙齷齪的招數他們都使得出來,也覺得心安理得。


    戰爭本就是血淋淋的冰冷廝殺,以消滅對方,使對方失去戰鬥力為宗旨,哪管什麽陰謀陽謀,隻要有利於己方就行。


    一連幾日的猛攻,汴梁城的幾處城牆岌岌可危,金鼓之聲不絕,城頭的廝殺更是殘忍至極,東京城所有人都是忐忑不安。城中的主和派又是蠢蠢欲動,朝上的爭鬥,一天天的又激烈了起來。


    這一次,趙桓卻是堅持不讓步。朝堂上那些鼓噪的文臣紛紛被流放、貶斥,提出要用王鬆人頭換和平的幾個文臣,全都是下了大理寺大牢,抄家發配。


    寒風陣陣,夾著雨雪,覆蓋了整個汴京城。雖然天氣陰霾,但是卻已經沒有了往日深入骨髓的冰冷,春天的腳步近了,萬物也都開始漸漸迴春了。


    劉韐、張叔夜兩位老臣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王鬆正在寫募兵的奏折,劉韐搖搖頭道:“破虜,不用再寫了,募兵的事情推後再說。女真人今日派人前來,已經和朝廷正式達成和議了!”


    王鬆手一顫,毛筆在紙上畫出了大大的一個塗汙。


    公元1127年,建康2年3月23日,女真人遣使到汴京城中,宋、金兩國簽下了正式盟約,女真人退兵北去,史稱靖康和議。


    和議條件如下:


    宋向金稱臣,金冊宋欽宗趙桓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須遣使稱賀。


    大宋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鎮給金朝。


    大宋每年向金納貢銀、絹各20萬兩、匹,自靖康二年開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河間府交納。


    對於大宋朝廷來說,這個和議和健康元年金人第一次南下時,雙方的和議內容幾乎一樣。隻不過此戰過後,宋人抗金的熱情高漲,大宋朝廷也獲得了百姓的一致稱讚。


    王鬆沒有想到的是,圍繞著他的人頭是否應該被獻出,還真的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朝議,皇帝一錘定音,貶斥了一大批文臣,維護了自己的愛將。


    若是王鬆的人頭被獻了出去,汴梁城的防線定會土崩瓦解,以女真人之狡詐善變,貪得無厭,反複無常,肯定會繼續加大和談籌碼,甚至破城而入。


    這一點上,趙桓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這也是他的底線,誰要是觸了他的逆鱗,自然是毫不留情,全部打壓。


    趙桓的一番鐵血鎮壓,禦史台十餘名彈劾王鬆的禦史被投入大牢。經此一番風水流轉,不管對王鬆是不是心存芥蒂,無論是主和派、還是主戰派,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去冒險,這可是和自己的榮華富貴,甚至是身家性命有關。


    而那些仇恨王鬆的秦檜、鄆王趙楷、茂德帝姬趙福金等皇親國戚,則是統一沉默了起來,至於背後是不是暗磨找牙,伺機報複,就不得可知了。


    “真是便宜了這些狗賊!”


    女真大軍從容退去,王鬆雖然心有不甘,憤恨不已,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終於憑借自己的先知先覺和努力,憑借10餘萬宋人的鮮血和犧牲,避免了北宋滅國的命運,也避免了文化的斷層,改變了曆史的走向。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已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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