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浮丘嶴一行人得了消息再次返迴蛟達,卻發現不過才幾日的光景,蛟達已是物是人非。


    死亡的氣息彌漫了整座草場。


    沒想到月隈垚臨走之前的一句戲言,竟一語成讖。


    先是賣剩下的一批老馬,接二連三的病倒,人們按照治療傷寒的藥方煎服,沒想到治標不治本,更令人懼怕的是,不僅是馬,連飼養的人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開始是高燒不退,忽冷忽熱,就和平常的傷寒病差不多,然而隻要短短幾天就會嚴重到臥床不起,咯血而亡的程度來。


    人們這才意識到“傷寒”之病的厲害之處,將那些病馬盡數銷毀,可為時晚矣,無孔不入的瘟毒,早已悄無聲息席卷整個蛟達。


    “殿下,別去!”眼見著一具接著一具的屍身被裹著草席拖出來,月淺心不禁麵露憂色,輕輕拉住了浮丘嶴的衣袖。


    “你就在外麵待著不動,我去看看。”浮丘嶴轉過臉來,語氣輕柔,卻帶了絲不容商量的堅毅。


    月淺心忽然明白,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踏這一步的,不為別的,隻因為他是浮丘嶴。


    這樣想著,便也釋然了,她改換了主意,慢慢自衣袋裏取出一塊長長的白紗,毫不猶豫一個用力扯為兩截,一半反手給將自己蒙上,然後,踮起腳尖,挽起另一半白紗覆上他挺翹的鼻翼。


    “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好歹是你手下的人,總不好獨自貪生,讓人看了笑話去。”


    “好。”他愣了愣,隨即自然而然拉過她的手,“也好,有你在身側,也讓人安心許多。”


    兩人相攜著踏入蛟達,麵上再無半分畏懼。


    因為蛟達地廣人稀,唯恐人員流竄,病情蔓延開來,昆莫著令封鎖整個蛟達,並把疑似病患者隔離在一處,並派了幾個巫醫前來診治,爭取盡快把這瘟疫封殺於萌芽之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沒病,我不想死啊!”


    一進蛟達,月淺心就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落入眼簾的不再是昔日遍地走獸的歡騰,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座丈把高的木製囚籠,盤踞在草場的正中央位置,使得原本肥草豐茂的草兒也是枯黃失色起來。


    誰會想到這麽些牢籠,裏麵鎮壓著的卻不是毒蛇猛獸,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甚至有不少男少女還是月淺心不久之前才在篝火宴上見過的熟麵孔。


    此時的他們,無一例外,目光狂熱地拍打著木欄,或是哀求或是兇狠地吵著鬧著要出去。


    而更多的人則是麵色灰白蜷縮在角落裏,唿吸微弱,斷斷續續地,咳嗽,不停地咳嗽,一聲接著一聲地,直至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一口濃痰,伴隨著汙血噴湧而出,直到最後,這些人喉嚨裏每顫抖一聲,便會讓在場人心顫動一下。


    人總是害怕死亡的,尤其是沒日沒夜在接近死亡的邊緣徘徊,不知道哪天就會輪到自己。


    “這是誰下的命令,為何要這樣對他們?”


    月淺心有感覺,浮丘嶴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所負於袖中的手,是微微顫栗著的。


    負責此次瘟疫的巫醫口音不像是烏孫之人,他脊背有些駝,臉型瘦長,眉梢眼角,透露出幾分精明來,而且月淺心覺得,他有些麵熟。


    “殿下來得晚,不知道這幫蠻子有多可怕,“他挽起袖頭,露出一個齒痕來,”若不是昆莫早有先見之明派人將他們拘在一起,怕是要讓這些人將這瘟疫帶到更多地方去。”


    “這位阿伯瞧著很是麵善,不知是哪路醫官?”月淺心覺得這個人甚是可疑,說是醫者卻是兩手空空什麽也不拿,隻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些人自生自滅,不見絲毫憐憫,於是率先開口,妄圖看出什麽破綻來


    “在下烏爾氏,單名一個安字,一直以來遊走四方,數年之前才有幸蒙伯顏大人賞識,留用天烏宮,太子殿下約莫還不認得我。”


    ''‘父王既然能派遣您來,說明巫醫大人定是有些過人之處在身上的,那麽,’''浮丘嶴也不跟他客氣,開門見山道,''''大人可有研製出這解毒之方來,先前鬧過一場馬疫,可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嗬—”烏爾安低笑了聲,“您這是說的哪裏話,這人,哪能跟畜生比。殿下知道,單是造了這些“隔離所”,就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嗎?”


    ‘’而且,這防治防治,這昆莫叫我來的意思,主要在防,可不是治呢。”


    “所謂醫者父母心,大人此番所言,倒是讓小女子大開眼界呢。“月淺心實在看不慣這人陰陽怪氣的模樣,忍不住出言譏諷。


    “你!”烏爾安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低賤小輩冷嘲熱諷,臉一沉,登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您放心,有我們太子在,定不會放棄蛟達任何一人,反正這天烏宮別的沒有,養的一張張吃飯的嘴倒是不少,總不至於就您一個會醫術的,你…”


    “阿月!”浮丘嶴抬起手,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我們去別處看看!”說罷就拉著她頭也不迴地走了,看也不看這位巫醫大人一眼。


    “殿下,你為何不讓我說下去,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狗仗人勢的樣子。”


    哼,仗著自己背後有後台,就可以目中無人到連堂堂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裏了嗎,若是傳到昆莫的耳裏,怕是幾個腦袋也不夠他砍的。


    月淺心被拉至一邊,實在有些忿忿不平。


    “他說的在理,眼下除了這般,的確再無更好的法子了。”


    損失一個蛟達事小,要讓父王冒著瘟疫擴散的風險耗費巨資來拯救一座小城,想想都不太現實,說到底,他的底氣都是來自父王,若是連他都不支持,浮丘嶴也不清楚,單憑自己的實力來力挽狂瀾的幾率有多少。


    “那怎麽辦,殿下要是不救他們,可就沒人救他們了啊。”


    “我知道,我在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浮丘嶴背靠著關押民眾的囚籠,垂於身側的手臂青筋暴起。


    “你是,太子殿下?”正當這時,木籠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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