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底層百姓的日子。


    你所見到的這一切,與之相比,遠遠不是那麽慘烈。


    夏花沉默以對。


    大將軍與她的談話之中,近乎全部圍繞“百姓”二字,好像他現在做的任何事,俱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的公道,為了大將軍適才所說的,大庇天下百姓俱歡顏。


    夏花想要去攙扶嚴行林。


    嚴行林笑著拒絕:“大小姐,老頭子現在的身體好的不得了,您的好心,老頭子心領了。”


    從她的視野之中看嚴行林的身體狀態,實在糟糕,好像快燃到底的蠟燭,燈火漸暗。


    嚴行林見到夏花緊皺的眉頭,一雙秋水般的眼眸漣漪起了水波,敞懷笑道:“老頭子沒護送公主去往南疆前,曾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高手,後來一歲疊加一歲,武學境界又沒有進境,就此一日不如一日,眼下老頭子能短暫恢複到全盛戰力,已然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嚴爺爺……”


    眼瞧著夏花就要落淚。


    嚴行林趕忙又道:“大小姐萬萬不可對老頭子感到悲傷,活了一大把年紀了,放在百姓家裏,已經算是喜喪了,有什麽可傷心的呢?待大小姐到了京城安全無虞,為老頭子立一個牌位,埋在京城的黃土堆裏,讓老頭子的魂靈日日夜夜看著京城的春來秋去。”


    他有些提早交代後事的意味了。


    夏花隻是把嚴行林的話,句句記在心中。


    趙闕清楚,嚴行林所用的兩傷法術,霸道是霸道,說起來是能令他多活一段時間,萬事皆有意外,指不定在何時何地,老爺子忽然暴斃,同樣不令人意外。


    “大小姐,春榮秋枯,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環,你代替老先生繼續好生的活著,某種意義上,就是對大的報答了。”


    夏花目光晦暗。


    點點頭。


    雙手覆在臉上,使勁的揉一揉。


    展露笑顏。


    “嚴爺爺,咱們何時上路啊?”


    嚴行林慈祥的望著她,說道:“去客棧後廚做頓好吃的,大小姐一夜沒睡好,補個好覺,咱們再上路,往京城去!一別多年,老頭子早把京城當做家鄉,一想到每天都離京城近一點,情更怯。”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大將軍,一同去瞧瞧這家黑店的庖廚是何樣子吧?”


    趙闕看著夏花說道:“我跟老先生去便好,大小姐迴房間等著吧?!”


    夏花愣了下,緊接著點點頭。


    嚴行林納悶道:“為何?”


    趙闕笑答:“你我去黑店的後廚看看就明白了。”


    既然大將軍發話,嚴行林隻好頷首。


    老爺子親眼看著夏花走迴房間,鬆了口氣,扭頭跑到一處角落,張口吐出一大灘鮮血,其中還有碎肉。


    趙闕微微皺著眉頭:“老先生沒事吧?”


    “無妨,走吧。”


    嚴行林隨手抓過客棧的抹布,擦拭掉嘴上的鮮血。


    “這兩傷法術還是師父傳給我的,一晃眼,近一甲子過去了,原以為此生再也用不上,沒想到,依舊是有施展上的一天。”


    趙闕說道:“別的兩傷法術,用完之後,元氣會快速流逝,老爺子的兩傷法術,用了後,竟能保持在巔峰狀態,不出意外,長達兩月之久,趙某委實聞所未聞。”


    “嘿,大將軍相信天命嗎?”


    “到了半山三境,哪個大高手不相信天命?”


    “用了次兩傷術法,老頭子我的命數、氣運等,籠統的稱之為天命吧,一次耗盡!大將軍想學的話,老頭子可以將之完完本本的告知大將軍,以大將軍驚才絕豔的資質,定然學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手到捏來。”


    嚴行林陪行著趙闕,一邊說道。


    趙闕短暫思慮了下,點點頭:“老爺子不嫌麻煩的話,告訴趙某吧。”


    “大道三千,旁門八百,此兩傷術法,名為《化星》,在八百旁門之中,滿打滿算也能排得上前一百,老頭子的師父曾說,《化星》的潛力遠遠不隻是兩傷術法那麽簡單,修煉至化境,說不定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


    旋即,嚴行林將《化星》秘術的經文,一字一句的慢慢說與趙闕聽。


    庖廚在客棧的後院。


    另有一處小門。


    小門出去便是馬棚,棗紅瘦馬吃著馬槽裏的上好草料,見到趙闕,哼哧哼哧的幾聲。


    不到後廚便嗅得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推開後廚的門。


    家夥什擺的雜亂,鍋子倒是幹淨。


    盛裝油水的壇子分了兩個,一個壇子裝的菜籽油,另外一個如豬油,更為清亮,或許便是人油吧。


    冬季能收獲的菜蔬堆在一旁,過冬的大白菜為主,其他的蔬菜也有一些。


    臘肉懸掛著,趙闕靠近嗅了嗅,確實是臘肉,並非人肉。


    “在另一個屋子。”嚴行林道。


    趙闕輕輕嗯了聲。


    然後,嚴行林繼續說《化星》的經文。


    經文由淺至深,前麵則是兩傷法術,後麵便像修煉的秘訣。


    趙闕聽著,頓了下。


    “此秘術了不得。”


    嚴行林再次中止,《化星》的字字句句,早已爛熟於心,倒背如流。


    “師父曾也跟我這般說,不過老頭子資質,到此為止了,隻能把《化星》當做兩傷法術用。”


    趙闕思慮了下:“《化星》到你念誦的這一段,轉變成了煉氣士的修煉法門,奇怪的是武夫亦能修煉,老爺子能使出兩傷術法,得益於此,若非,恐怕老爺子就算拿兩傷術法當做底牌,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嚴行林搖頭道:“這便是老頭子不懂的地方了。”


    趙闕沉吟了會兒,倒也沒開口,隻是推開後廚旁的一間房的門。


    血腥味立即大盛,帶著腐爛的臭味。


    鐵鉤子懸梁,倒掛著三具屍體。


    兩具是中年人,一具是少年。


    屍首有些部位已經腐爛。


    相同的是,三人屍首殘缺不全。


    “這……”


    嚴行林見慣了大風大雨,驟然看到如此慘象,僅僅也是哀歎一聲罷了。


    如果夏花見識到這一幕,定然受到驚嚇。


    “多謝大將軍,是老頭子思慮不周。”


    嚴行林歎服道。


    原來大將軍不讓大小姐隨行,的確是有原因的。


    趙闕說道:“一事換一事?”


    “啊?”嚴行林不解。


    趙闕問道:“譚甫是何時投靠夏家的?”


    嚴行林低頭思慮,繼而說道:“譚將軍帶兵到南疆沒多久,家主親自攜帶厚禮,拜訪譚將軍。”


    “三顧相請?”


    “正是。”


    “哼,禮數周到,又有厚禮,難怪譚甫投靠了夏家。”


    趙闕又問:“你是如何得知的?”


    後他笑了笑。


    “老先生是昭雲公主的人,必是昭雲公主讓你探聽的吧?”


    嚴行林抱拳道:“大將軍英明。”


    “沒別的事了,《化星》此術,算是我插手你跟那四人戰鬥的報酬吧。”趙闕道。


    剛剛,嚴行林把《化星》的經文念誦完了。


    最後四字為“景星麟鳳”。


    出現的極其突兀。


    “此術的名字是令師起的嗎?”趙闕問道。


    嚴行林點點頭:“正是,師尊得到這部秘術時,並無名字,而此術多次提及星辰,秘術前麵又是兩傷術法,師尊就把它命為《化星》,意寓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了兩傷術法,身死,也化成了天上的星鬥。”


    趙闕曾在西塞戰場上,從寒山王朝一位大高手身上搜了部書籍,那書多記載旁門八百的術法介紹,雖無修煉之法,趙闕還是將之留下來,細細翻閱了一番。


    編纂此書之人,把旁門左道的種種術法從強到弱簡單排列,趙闕記得在前十的術法中,忘了是排在第幾了,便有一術的名字喚做《景星麟鳳》。


    寫書人在旁批注。


    《景星麟鳳》一術,傳承千年,至今已尋不到此術,應是消失於人世,傳聞此術練至大成,隨時隨地能爆發出仙人之力,實乃不應現身在人間的仙術。


    趙闕長唿了口氣。


    旁門左道的術法,多有劍走偏鋒的玄妙之處,倘若嚴行林相告的《化星》實際上為不見人世的《景星麟鳳》,那麽,老爺子能在施展了兩傷術法後,依舊能留有月餘的性命,足見其神奇之處。


    當然,後患也是極其嚴重,哪個武夫、煉氣士,都不想一輩子積攢的氣運、命數,一朝化為烏有。


    “大將軍可是覺得有不妥之處?”嚴行林詢問。


    趙闕搖搖頭:“此術著實神奇,趙某認為應該不叫《化星》。”


    “是啊,名字還是尊師所起,老頭子我在江湖上遊蕩的時候,多次詢問高人,可惜每人都不知術法的名字到底叫什麽。”


    “他們便沒起貪念?”


    嚴行林笑道:“老頭子隻是談及江湖上有人施展此術,恰巧被我看到了。”


    趙闕笑著頷首。


    “大將軍請休息一會兒,我留在後廚做些飯菜,稍後會叫大將軍與大小姐用飯。”


    “把飯菜端到房間裏去吧,這家客棧的裏裏外外都不是吃飯之地。”


    “謹遵大將軍的命令。”


    嚴行林抱拳。


    趙闕剛走到房間的門口。


    夏花推門走出來。


    之前未曾仔細打量她。


    趙闕發現夏花的右手腕係了條紅繩。


    “夏小姐是有心儀的男孩子了?”


    夏花還未開口,便聽到大將軍這般說,頓時罕見的臉紅起來。


    她心智早熟,又久困夏家,不應該早早遇見心儀之人,而是待到及笄之年後,夏家為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能和南疆夏家望衡對宇,非門閥世家不可。


    “大將軍如何看出來的?”夏花如此聰慧的女孩子,竟是扭扭捏捏的問道。


    趙闕說道:“趙某曾聽人說過,大夏東北山中的老參農,找到人參後,會在其上係一條紅繩,不僅僅是告訴後麵尋到的參農,人參已有歸屬,紅繩還有驅邪避災的說法,山中的靈物看到紅繩,選擇繞道走。


    而夏小姐右手腕係了條紅繩,以夏小姐的心智,定不是驅邪避災,一定是有了心儀的男孩子。”


    夏花的臉腮紅潤,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他在南疆?”趙闕問道。


    夏花點點頭。


    “與你的身份天差地別?”


    她點點頭。


    趙闕歎了口氣:“你出走南疆,他知道嗎?”


    “走之前我與他說了。”


    “他作何反應?”


    “隻說了一句意味模糊的詩句。”


    夏花如秋水的眼眸,忽地無比感傷。


    “他說,‘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


    趙闕惟有感歎一句,“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隨即,他道:“老先生在後廚燒火做菜,夏小姐迴房再等些時間吧。”


    正傷感的夏花,茫然迴去,關上房門。


    把原想跟大將軍說的言語,忘了個一幹二淨。


    嚴行林邀請趙闕去他們房間用飯。


    趙闕欣然前往。


    莫說,嚴行林的手藝還不錯,色香味俱全。


    “大將軍有所不知,老頭子行走江湖的時候,做的是廚子的活計,又由手藝實在是好,多家江湖上知名的酒樓,競相花重金邀請老頭子去他們的酒樓當廚子,若不是機緣巧合進了龍鐵衛,老頭子而今或許仍舊隱姓埋名於江湖。”


    “江湖人有自己的過法,逍遙自在,無拘無束,隻要不犯大錯,完全能大隱於市。”趙闕歎道。


    “大將軍從西塞迴南揚州,難道有心思體驗一把江湖人的活法?”嚴行林嘴角含笑的問道。


    趙闕夾了口菜進嘴。


    嚴行林又把客棧最好的酒水搜羅了出來,他再喝口杯中的酒水。


    緩緩說道。


    “當初的確有這麽個想法,隻是一路走到了現在,許許多多的事,已然身不由己。”


    嚴行林默默點頭。


    他做的飯菜很多,夏花狼吞虎咽。


    好似要把心緒裏的悲傷,灑在飯菜中,一並吃進肚子裏。


    有些人,遇見了,還不如沒有遇見。


    帶來的,僅僅是傷悲。


    趙闕看了她一眼。


    足夠遇見到。


    夏花去了京城,再與那位心心念念的男孩子重逢,又不知需浪費幾生幾世的輪迴了。


    吃過了飯菜。


    三人“瀟灑”的走出客棧。


    趙闕找到馬兄,想把棗紅色瘦馬讓給嚴行林和夏花。


    兩人誰都不同意,皆說,大將軍已不是往昔,一匹瘦馬代替腳力,盡管聊勝於無,但也能為大將軍省下些體力。


    三人一並趕路,走了約莫十幾裏。


    已出了南揚州的地界。


    臨了一處分岔路口。


    往西北走,去往梅塘州。


    往北走,去往京城。


    嚴行林深深拜道:“今生今世無法償還大將軍的大恩了,隻待來世,老頭子為大將軍當牛做馬。”


    夏花認真道:“在客棧之中跟大將軍的約定,小女子牢記於心!”


    趙闕作揖:“江湖路遠,人生蕪雜,就此告辭!”


    說罷。


    他牽著棗紅瘦馬,徑直轉身。


    夏花問嚴行林:“嚴爺爺,大將軍在你心中是怎樣的?”


    嚴行林注視著趙闕的背影,低笑道:“誰敢橫刀立馬?唯有趙大將軍!”


    ……


    人跡罕至。


    往前是一片連綿成片的大山。


    趙闕騎在棗紅色瘦馬上,又遇冷不丁急驟的冬雨。


    淋在身上,透心寒。


    苦無躲雨的地方,他在山林裏穿梭而行。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終見大山之下的小山坡上,隱隱約約的似乎是處房屋。


    趕緊催促瘦馬撒開四蹄,前去避雨。


    深山老廟。


    廟宇倒塌半邊。


    有此避雨的地方,趙闕莫說嫌棄了,簡直需要感謝上天念他往日的戰功,指引他找到了暫時的安身之所。


    火折子萬幸沒有淋濕。


    縮在半座破廟裏,趙闕歸攏了雜草,艱難的引燃。


    把馬兄摔在一塊倒塌的石頭上,借著馬背,把淋濕的衣物脫下,用火烤幹。


    這等冬季。


    山中大下冬雨。


    衣物所剩無幾的趙闕,坐在火堆旁,蜷縮著等待雨停。


    也不知是他趕路太久未曾休息導致失神,還是冥冥中當真有那狐精妖魅……


    他居然看到雨中忽然有穿著嫁衣的絕美女子,施施然走來。


    隨著絕美女子的靠近,霎時香氣撲鼻。


    他也分辨不出,香氣是何花香又或絕美女子的體香,隻覺目眩神迷,如墜雲霧。


    待再迴過神時。


    絕美女子已坐到了他的對麵。


    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趙闕驀地驚疑了一聲。


    這穿著嫁衣的絕美女子,不是她人,竟是趙闕朝思暮想的齊笙。


    “齊……齊笙?!”


    趙闕喃喃相問。


    委實不敢相信。


    路上遇雨,去到半座破廟躲避,生起火堆,齊笙找到了她。


    那絕美女子款款一笑。


    霞姿月韻。


    這一笑,百媚生。


    “大將軍受傷至此,又遭寒雨,恐怕是遭了寒氣,略微神誌不清,妾身哪是齊笙呀……”


    趙闕晃了晃腦袋,抱拳問道:“敢問小姐,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去往何方?”


    絕美女子側身避了避,不受趙闕這一拜。


    “大將軍,妾身姓花,單名一個蕊字,自南揚州來,到梅塘州去。”


    “哦?居然跟趙某從同一地方來,至同一地方去?!”


    花蕊掩嘴一笑,癡癡的看著趙闕。


    一時無言。


    趙闕突兀的昏昏然。


    稍待片刻。


    這絕美女子起身把嫁衣脫下,走到趙闕的身邊,披在他身上:“大將軍,天氣寒冷,莫要嫌棄妾身的嫁衣粗陋,暫且披上一批。”


    趙闕摸著嫁衣,問道:“姑娘把嫁衣披在我身上,姑娘就不冷?”


    花蕊笑道:“妾身本是窮苦人家出身,些許寒氣,傷不到妾身。”


    “因何為我披衣?”


    花蕊坐在趙闕的身旁,輕聲道:“大將軍在南揚州為萬民所做之事,妾身看在眼裏,欽佩在心裏,眼下天下有狼煙大起的跡象,多少豪傑之士選擇作壁上觀,明哲保身,而大將軍明明一身是傷,卻奮不顧身的敢為百姓做大事,委實令妾身欽佩。”


    趙闕欲開口。


    花蕊打斷道:“大將軍,您看妾身手指所指的方向,那裏有條山澗小路,雖不算好走,依舊算是能穿越這片大山,唯一不那麽險峻的道路。


    離此地東麵五十裏之外,有座城邑,喚做山甲城,那山甲城的商人,每隔一段時間,就從這條山澗小路運往貨物去他處。


    大將軍放心去走便是,視財物為自家性命的商人,總不會害自己的命吧?”


    趙闕連忙起身作揖道謝。


    又不曾想。


    花蕊攥在趙闕的雙臂,把他拉下來坐下。


    “您是天下誰人不識君的趙勾陳大將軍,往前坐鎮西塞為天下百姓送去太平,往後給南揚州百姓爭取活命的機會,妾身出身貧寒,當不得大將軍一禮。”


    趙闕乍然睡意濃重,隻說了姑娘兩個字,蜷縮著沉沉睡去。


    冬雨連綿。


    後半夜夾雜了雪花。


    直到清晨方才雨散。


    大日從東方一躍而出。


    趙闕睡醒。


    雙肩後背蓋了一層枯草。


    他睡著後,倒是因枯草沒受到寒冷。


    抖落了幾下身子,趙闕抬頭看了眼,見枯草是長在廟頂的夾縫之中,不知何故掉在了他的身上。


    火堆早已熄滅。


    放在馬背上的衣服,依舊半濕半幹。


    趙闕軍旅出身,自不會在意這些。


    穿戴整齊。


    牽著棗紅色瘦馬,自然而然的往山澗小路走去。


    走了幾十丈,他突然迴頭望向倒塌了半邊的破廟。


    心中納悶。


    仿佛有什麽話,未說出口。


    最終。


    趙闕鬆開韁繩。


    規整好衣服。


    以儒家之禮,恭恭敬敬的朝半座破廟,俯首作揖。


    之後,牽著韁繩,找到極不容易尋到的山澗小路。


    穿越整座大山。


    至於那半座破廟。


    應該是下了一晚上的大雨,根基徹底不穩,等趙闕走出了連綿成片的大山後,悄無聲息的倒塌。


    ……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狀況,過了半月之多。


    趙闕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


    棗紅色瘦馬更瘦了,韁繩牽在趙闕的手裏,時不時的拖拽一下,還是走的步履蹣跚,活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當看到不遠處出現的小農莊時。


    趙闕眉開眼笑。


    “馬兄!馬兄!你看!前麵是個農莊,咱們有吃的了!”


    饒是當朝的輔國大將軍,心境於戰場上打磨的幾乎無缺,然而在荒山野嶺趕路這麽多日,無時無刻不盤算著攜帶的幹糧能堅持多久,舍不得吃時,漫山遍野的尋野味充饑,見到那處農莊,亦是心境大起漣漪,高興的像個孩子。


    還沒進農莊。


    他便聽到有孩子打鬧的歡笑聲,還帶著大人的訓斥聲。


    “客從何處來?”


    率先發現他的是位紮著衝天辮的孩童,笑著問道。


    牽著瘦馬的趙闕,鬆開韁繩,作揖道:“趙某自南揚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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