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深枯坐一夜。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高樓彩燈熄滅,他這才似有所感,去了浴室洗漱。


    “霍總!”


    秘書腳步匆匆,麵色震蕩,來不及多加顧慮,敲門。


    “霍總,霍董電話。”


    他滿頭大汗,身上穿的還是睡衣,隻在外鬆鬆垮垮套了外套。


    大概是霍總一直沒迴消息,天剛亮霍董就打來電話,讓他把手機給霍總。


    秘書心生怯意。


    自從太太離開之後,霍總情緒愈加難以捉摸,他擅自去找無疑是自尋死路。


    可電話裏霍董催得急。


    反正總得得罪一個,早死晚死的區別,他便衝上來了。


    剛敲幾下,霍硯深麵色不悅拉開門。


    “怎麽了?”


    他下巴還滴著水,似乎是剛剛洗漱。


    “霍總,霍董電話,請您接。”


    他低下頭,恭恭敬敬遞過去手機。


    霍硯深眉頭緊皺接過,貼在耳邊,“喂。”


    “立刻給我迴電。”


    電話那頭,霍老爺聲音洪亮,略有怒意。


    說完,便匆匆掛了電話。


    霍硯深將手機遞還給秘書,淡淡瞥他一眼。


    而後關上門,迴了房間。


    秘書心有餘悸,攥著手機喘粗氣。


    秘書難做,霍氏秘書更難做啊——


    房內,霍硯深洗一把臉,撥通電話。


    “喂。”他語氣淡淡,不甚熱絡,“什麽事。”


    霍老爺正挑弄著鸚鵡,聽他聲音,放下喂食勺。


    “明徽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小事而已,不必驚擾父親。”


    霍老爺打開窗。


    昨夜下了小雪,庭院內有保姆在掃雪,霍宏山瞥一眼,收迴目光。


    “那什麽算大事?找到明徽屍體之後才算大事嗎?”


    霍硯深麵無表情,“明徽沒事。”


    “消息都傳到我這裏了,車禍,爆炸,這還算沒事的話什麽才算有事?”


    霍宏山哼一聲,“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霍硯深立在衣櫃前翻找衣服。


    以往都是明徽為他準備好第二天要穿的西裝外套,領帶、袖口都是搭配好的。


    他心中忽地滯澀起來,看著衣帽間的衣服,忽地沒了搭配的興致,草草拽了件外套套上。


    “明徽去世,屍體找到了嗎?”霍宏山也不廢話,“屍體若是找到就運迴北城,請明家人來看最後一眼,要是沒找到,就盡快找。明徽終歸是霍家兒媳,不能寒了屍骨讓外人看笑話。”


    “我說了,明徽沒事,隻是暫且失蹤。”


    他戴好袖口,再次強調,“這件事也不用您管,我會處理。”


    “霍硯深,明徽死了,你怎麽處理?”霍宏山略略皺眉,“若是實在找不到屍體,做個衣冠塚也罷。”


    平心而論,他對這個兒子是驕傲的。


    當初霍氏蒙難,他憑一己之力帶霍氏出泥潭,又大刀闊斧改革,清理許多他看得見卻動不了的餘孽障礙。緊接著開辟外海市場、承接政府項目……霍氏一切井井有條,上行下達通暢有力。


    可他偏偏莫名在明徽這件事上看不透,撞南牆。


    “父親,我會處理。”


    他聲音肅穆,又重複一遍。


    霍宏山沉默半晌,忽地換了話題。


    “我還聽說你把海城項目給了明家。”


    霍宏山聲音稍頓,“海城項目重要程度不置可否,你扶持明家我也不多言,可霍硯深你別忘了,霍氏大廈難支,別為一個女人前功盡棄。”


    “是,知道了。”


    他語氣冷淡,掛斷電話。


    ……


    霍宏山看著窗外冰雪,臉色晦暗。


    “怎麽開了窗?”


    孫相宜忙進房間將窗戶關上,“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老是不愛惜身體。”


    她迴頭望他,見霍宏山怔怔發愣,不由皺眉。


    “給硯深打電話了嗎?明徽她怎麽樣了?”


    “打過了。”


    霍老爺放下手機,目光幽深。


    “他說自己會處理。”


    孫相宜一愣,“還要怎麽處理,將屍體拉迴來,讓明家人看她最後一眼再下葬罷了。”


    霍宏山沒接話,隻感慨一句,“硯深長大了——”


    隻是——


    消息傳來的時候隻說明徽出車禍,現場慘烈,至今都未找到屍體。


    可為什麽出,和誰在一起出的都沒說。


    又看霍硯深本人如今態度,冷漠倔強,明明遲遲都沒找到屍體,依舊固執說明徽沒事。


    這說明什麽?難不成明徽真的沒事?


    可車禍現場圖片他也看了,慘烈程度堪比一場小戰鬥,明徽懷著孕,身體不方便,怎可能安然無損,除非……


    除非車禍就是她本人策劃,可問題是她為什麽要策劃這場車禍。


    一個固執己見說明徽沒事,一個策劃車禍逃離現場。


    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有什麽事?


    霍宏山雙眼微眯,輕輕轉動拇指上白玉扳指。


    “有秘密,一定有秘密……”


    孫相宜聽不到他聲音,“什麽?”


    霍宏山斜瞥一眼,“王媽現在在哪兒?”


    “我,我哪知道。”孫相宜支支吾吾,“上次把她開除之後就再沒見過麵,大概是迴了老家。”


    霍宏山臉色變冷,凝睇她。


    “王媽在哪兒?”


    孫相宜泄了氣,不敢隱瞞了。


    “在我名下珠寶店做事……”


    王媽被辭退後,哀求孫相宜給她次機會。


    那王媽畢竟在她身邊待得久了,孫相宜以後還需要她做事,便安排在了名下珠寶店。


    “叫她迴來,我有事問她。”


    霍宏山邁步出門,去了書房。


    ……


    另一邊,明徽仍在生死邊緣徘徊。


    她傷得太重,又情緒激動昏倒,雖然救治及時,可她完全沒了生存意念,醫生隻能治身體病症,沒法治心病,還得讓明徽自己挺過來。


    icu病房外,薛泯一直坐在長椅懊惱。


    早知道他該親自去接,還有計劃,他計劃太不周密,忽略意外可能性,如今靜心細想下來,處處都是漏洞。


    “薛泯,吃點東西吧。”


    藺霜提著晚飯遞給他,“一天一夜沒吃了,醫生不是說了,明小姐一定會醒過來的。”


    薛泯臉色黯淡,接過晚飯。


    “謝謝。”


    藺霜托著腮,“你去休息吧,我來守一會兒。”


    “不用。”


    薛泯麻木咀嚼,食不知味。


    當前逃是逃出來了,可善後工作沒來得及做,霍硯深必定大肆尋找明徽蹤影,他得想個辦法,讓明徽徹底擺脫他,了卻明徽心願。


    還有明家,也該算賬了。


    嘴裏食物還未咽下,藺霜忽地拍拍他肩膀。


    “薛泯,你看,那是不是霍家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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