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領命而退,步桐則是覺得肩上的擔子萬斤重,緩步走出門去看著外頭已然微黑的天色,


    “怕是明日一早北涼大軍便會攻城,一月,援兵何時能到?”


    一月現身在步桐身後的陰影裏,“迴郡主的話,列將軍的大軍最快明日夜裏才能到達雁門關。”


    注定一場惡戰啊。


    步桐深唿吸了一口幹燥灼熱的空氣,“確實艱難。”


    黑壓壓的天上不見有風透過來,幹熱難受,春桃把圍巾給步桐重新圍戴好,“小姐,塞外風沙大,莫要露著臉,等下怕是要幹裂了。”


    步桐這方剛把亂糟糟的現狀理清,身後便傳來向統領的聲音,


    “郡主千歲。”


    步桐轉身去,“可清算過兵士了?”


    向統領點頭,“是,如今雁門關在冊軍士一萬八千人,在位一萬零三百人。”


    竟少了這麽多!


    步桐看著他示意他起身說話,


    “還差五千餘人,這可不是小數目,軍士們去了何處?”


    向統領皺眉咬咬牙,


    “祝洪成懈怠值兵多年,雁門關守衛早已名不符冊雜亂不堪,再加之餘北涼大軍壓境後逃走的廢物,剩下還有許多,因為當初站在三皇子一麵而後被明裏暗裏的誅殺。”


    步桐點頭,隻是這次格外沉重些,


    “穆禾炆的事看來京中所知並不完全,他在雁門關的時候,大約也是一心為了這方守備努力爭取的好將軍。”


    向統領點頭,“臣下說句不該說的話,三皇子到底造反與否,我們身處邊塞實在不知道實情如何,可是三殿下在雁門關的這十數年,十足的殫精竭慮、盡忠盡職,全身心都在雁門關的鞏固守衛之上,可偏偏他越是用心,祝洪成便是越與他對著幹,我們亦多與中央投遞文書,卻是石沉大海,隻偶有要細查的迴信,而後再無音訊。”


    步桐輕輕歎了口氣,


    “其中之事,眼下實在是箭在弦上,怕是還要後麵再查,如今向將軍的第一要務便是,清點好軍士製定防守計劃,列將軍的大軍怕是明日夜裏才能趕到,北涼大軍如今直逼城門,最晚明日早上便會攻城,須得速速清點武器和弓箭,喊來可靠的將領,我們今夜便將防衛計劃分發下去。”


    “是,”向統領領命,信心十足,


    “有郡主在,我們一定可以守住這座城池的。”


    話音未落,門口火急火燎地進來一人,是那位徐參軍,滿臉的漲紅模樣,


    “郡主,我們正在組織百姓們撤離,誰知道百姓們一聽說是郡主您特地從京都城中趕來救大家於水火,便是猶豫不願離開;又聽聞祝洪成已然伏誅,便是民心振奮,大家紛紛放棄逃難,要助郡主和大家一起守住雁門關!”


    步桐突然有些淚目,“為何會……”


    兩位統領齊齊低頭去,


    “郡主在我們這些尋常人的心目中,那便是神女落世來拯救我們這些人的,雁門關如今風雨飄搖,郡主金尊玉貴,竟然也到這裏來守城,大家自然願意跟隨,但憑郡主吩咐。”


    步桐點頭,“好,向將軍,找我說的,找統領來議事。”


    向統領去清點可用的統領,步桐便與徐統領在議事廳小坐,徐統領突然問道,“郡主千歲,臣下有一事,自知不該妄言詢問,隻是事關國體,不得不多句嘴。”


    步桐輕輕一笑,“徐將軍是忠君愛國的將士,有事不妨直言。”


    徐統領起身行禮,


    “臣下知曉列將軍身側一直有兩位得力的少將軍,一位曾經是南國公府的小步大人,後來是曾經的禦前統領雲放,而另一位,則是左岸左將軍。”


    步桐點頭,“正是如此。”


    徐統領臉色暗了下來,“那不知郡主是否知曉,左岸將軍此次有無跟隨大軍前來?”


    步桐不解,


    “左岸是將軍府的人,焉有留守京都之理,自然跟隨大軍前來。”


    徐統領這時候抬頭來,滿眼都是擔憂,“郡主千歲可知,左岸將軍與祝洪成多有聯係?”


    “什麽?”步桐難以置信地確認,


    “徐將軍大約是記錯了罷?左岸將軍自小便是跟隨列將軍長大的,怎會與祝洪成這樣的人一道?”


    徐統領見著步桐不信,順勢跪下眼神堅定,“郡主,臣下以項上人頭起誓,今年年節列將軍帶兵來鎮邊,那位少將軍便時常夜行登這府邸,有次被我被我撞見,分明就是那左岸將軍。”


    步桐滿腦袋都是問號,那左岸是忠良之後,長久地養在列戰虎身側,列戰虎待他如師如父,左岸為人又極其簡單幹脆,沒有半分彎彎繞繞的心思,如何能如同徐統領所言,結交祝洪成這樣的奸佞小人?


    徐統領見著步桐不似相信的模樣,趕忙向前膝行兩步,“郡主若是不信,此間後麵便是祝洪生的書房,裏頭定有蛛絲馬跡,臣下可陪同郡主去找,若是一旦事情屬實,還請郡主幫忙及時告知列將軍此人的不軌之心、加以提防。”


    聞言步桐瞬間起身,“走,春桃你留在這裏,待到其他將軍過來要他們到書房議事。”


    步桐最擔心的並不是左岸會不會有不軌之心,而是湯玄霖前日裏說過,步易陽和左岸一道,率領先鋒軍去突襲北涼大營了,若是左岸有了別的心思,那步易陽豈不是危險。


    步桐趕到祝洪成的書房,趕忙跟徐統領翻找的一團亂,腦袋裏卻也是糟亂成一團。


    上一世,步易陽未曾在京留任,而是一直在邊境征戰各方,而後在一場突襲中隕身戰場了。


    突襲?


    可是眼下這場突襲是不是早了一年多?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這次,不是因為左岸!


    步桐近乎瘋狂地翻找著,幾乎滿屋淩亂,地上散落著各式珍貴的擺件和金銀,兩人隨意地踩在上麵看著一室狼藉,徐統領喃喃著,“不會啊,怎麽會沒有。”依舊不死心地到處翻找。


    步桐有些虛脫,順勢坐到祝洪成的椅子上,手下卻按動了一個活動的地方,心裏一動,用力按下去,身後滿是擺件的棱格牆驀然左右劃開。


    “是機關!”徐統領激動地開口,率先過去,步桐後麵跟上,這裏是一間不大的密室,四周牆壁上都是粗糙的木格架子,上頭擺放的卻全部都是信件或者文書。


    心裏的不安算是落了地,變成一室冰涼,步桐一格格去看,果然很快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筆跡,那是左岸的字,雖然落款是“君安”的名字,可是步桐見過左岸謄抄寫給步易陽的那半冊兵法,便是這手瀟灑自如的筆鋒。


    顫抖著手去拿,果真皆是往來信件,


    “祝統領,三皇子穆禾炆已覆滅,再無翻身可能,全以仰仗大人在雁門之控壓……”


    “三皇子意圖謀反,多方證據確鑿,祝統領可靜待好消息……”


    “祝統領,三皇子為何久留京都,禦上不安,還需快馬迴信……”


    再早一些的信件邊緣已然有些毛邊,


    “祝統領,我方大軍後日拔營迴京,可否一見,商討迴京後如何迴複陛下……”


    ……


    一頁頁翻開,步桐隻覺得五雷轟頂,左岸當真是與祝洪成勾結,不僅如此,他和祝洪成,確然皆是陛下的人。


    這樣一來,南國公府、北國公府、將軍府甚至四皇子府的一應消息,怕是皆由他傳給那位陛下。


    如此大的一盤棋子,所有人都是這盤棋中的棋子,其中亦包括自己,步桐不由苦笑,


    “左岸,他怎麽會如此,可眼下交戰迫在眉睫,他又在計劃著什麽?”


    步桐一點都猜不透,但是如果左岸從一開始便是陛下身側的人,那麽這樣一來,上一世步易陽入了穆禾荃一派,征戰沙場,陛下派了左岸在旁借機除去,倒也是合情合理。


    步桐心生惡寒,徐統領在旁又拿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恨恨開口,“這般小人!罔顧皇恩至此,何其禍害!”


    步桐則是收好手裏的手信,拿出帕子包裹起幾封,抬頭喊了一聲,


    “一月。”


    見識過方才步桐喊了這個名字後發生的事,徐統領整個人驚慌了一下趕緊躲到一旁去,空出位置留給一月,步桐把東西遞給他,


    “帶著去尋兄長,若是來得及便給他看這些東西,若是大軍行進途中不便,你便告訴他,我有確切證據,左岸是埋在我們身邊的間隙,要他抵擋,千萬小心。”


    一月得令正要走,步桐突然喊住他叮囑道,“莫要讓左岸將軍聽到,吩咐二月,去把這件事告訴玄霖和列將軍。”


    一月消失了,徐統領這才滿麵愁雲地上前,


    “看來列將軍又派了步少將軍和左岸一道去做先鋒軍了。”


    這些都是常年征戰駐守邊境的人,從步桐分別安排人去通報便能看出這點,步桐索性點頭,


    “此戰兇險,我家兄長又是對這人頗為信任,我實在是不放心左岸在他身側。”


    徐統領神色更加凝重了,“但願那位小哥腳程能快一些。”


    門外傳來春桃的聲音,


    “小姐,向將軍和各位統領到了。”


    步桐踢開腳邊的玉瓶,


    “進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督主大人是個妻管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桐月十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桐月十九並收藏督主大人是個妻管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