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守衛不明所以地看著手上的金牌,有些不相信地看著步桐,“哪裏來的郡主,京都城裏的貴人來雁門關做什麽?”


    步桐聲音裏沒有半分溫度,甚至有些不耐煩,


    “去拿給祝洪成,他便能告訴你我是哪裏來的郡主。”


    那人看著步桐一行人倒是不像胡言亂語的瘋子,跟旁邊的人低語幾句便進門去了,春桃看著西邊赤紅色的晚霞,有些擔心地上前低聲開口,


    “小姐,這位守備大人不會不識貨,認不出郡主娘娘罷?”


    步桐無所謂地深唿吸了一口幹燥的空氣,


    “雁門關守備,五品將領,不至於如此閉塞無知。”


    五品大員,便是所有皇詔都會傳抄過來的,即便是祝洪成身處雁門關消息再閉塞,京中事物必然也都會知曉的,如今京都城中波瀾起伏,那位頗有聲望的昌平郡主是何許人也,他斷不會不知道。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府邸內便傳來一陣喧鬧聲,一個高大粗壯的男人帶著幾個副將打扮的軍士快步出來,小心走到步桐跟前,


    “這位可是郡主娘娘?”


    步桐點頭,


    “祝大人好,初次見麵,我是步桐。”


    祝洪成一張油膩粗曠的麵孔瞬間變得諂媚起來,“早就聽聞郡主豐神俊逸、卓爾不凡,如今千歲娘娘怎得來了這雁門關?快快進門歇腳。”


    步桐也沒跟他客氣,抬腳進去,


    “如今北涼大軍壓境,怕是大人也愁苦不堪罷。”


    祝洪成聞言馬上皺起一副麵孔,


    “娘娘說的是,援軍未到、雁門關不過五千守衛,臣下實在是有心無力,方才正在招唿各副將商討對策,郡主足智多謀,之前助陛下平息叛亂,想來此次前來必然是陛下有了聖諭。”


    步桐跟著祝洪成走進大廳,卻意外地在這裏又看到了兩個副將,看來是方才守衛進來傳報之時,這些人確實是在議事,而這兩個人卻是沒有隨祝洪成一道出來迎接“郡主”。


    倒是很特別,步桐多看了這兩人一眼,卻發現這兩個人卻是愁雲滿目的模樣,看著步桐進門依舊沒有半分鬆開。


    “這兩位……”步桐故意開口詢問祝洪成,便是有意試探。


    祝洪成更是囂張跋扈了許多,直指那兩人,“大膽,見到郡主千歲竟敢這般狂妄自大,懈怠對待。”


    身後馬上有人附和,


    “就是,徐參將和向參將實在是狂妄許久。”


    “千歲駕到,拒不相迎,這般張狂!”


    “先前忤逆大人,如今僭越郡主,你們該當何罪!”


    ……


    被指責的兩個人頓時有些氣急,年紀稍大些的副將忿忿開口,


    “我們不管來人是什麽千歲,身為雁門關守將,誓與關卡共存亡,這是我朝最後一個邊境大城,如何輕言撤退,列將軍帶著大軍不眠不休千裏奔襲來救援,你們卻想著在敵軍未到之時便丟下雁門關撤退逃命,如何對得起陛下和百姓們的重托。”


    祝洪生看著步桐在身側,更是底氣十足,“膽敢胡言!郡主千歲在此,陛下定有聖奪。”


    步桐找了個地方坐下,看著其他人期待的眼神擺擺手,


    “莫要瞧我,陛下病重,如今朝中太子監國,本宮隻是來看看雁門關的情況,並未有聖旨帶到。”


    無視徐參將和向參將失望的模樣,祝洪生繼續諂媚道,“郡主千歲,北涼鐵騎大軍壓境,我方隻有五千守衛駐紮,實在是無法抵擋,一旦大軍破城,遭殃的自然是這滿城軍民。”


    言下之意,撤退便是為了保全這雁門關的人民和軍士,步桐心裏冷笑一下,


    “不太對勁啊,雁門關乃是西北第一大要塞,素來駐紮至少兩萬強兵,滿城軍民,如何如今卻隻剩下五千?”


    祝洪生馬上痛心疾首地在步桐身側半跪下,“郡主有所不知啊,前些年那逆賊穆禾炆在這裏多番折騰、裁撤掉了頗多軍士,尚且未來得及補齊人馬,他便離開了雁門關,再次帶走了頗多兵士,而後大軍壓境,有些個膽小的便做了逃兵,如今這才剩下五千兵馬,臣下亦想守住雁門關,可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步桐“哦”了一下,抬眼看著對麵兩個將領緊緊握著佩劍的模樣,心裏也是有數,


    “原是三皇子謀逆,還從雁門關帶了軍士的,我以為這裏都是祝統領的地盤,大家都唯祝統領之命是從。”


    方才說話的徐參將再次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嗬斥著,


    “一派胡言!城中明明尚有軍士一萬,其他人也皆是因為替三皇子說話被你濫殺,祝洪成,你跋扈雁門關多載,妄殺無辜,懈怠練兵,苛稅窮盡,百姓們民不聊生!三皇子不論謀逆與否,他一心鞏固守備、強兵堅陣,何錯之有?你卻視他為眼中釘,處處為難,如今何必再以他為托詞!”


    這番辭藻倒是驚到了步桐,再一次印證了木勒所言不虛,步桐轉頭看向祝洪生,


    “大人以為如何?”


    祝洪生一副明白步桐意思的模樣道,“郡主與那逆賊穆禾炆對陣過,謀逆之事屬實,那逆賊尚且險些血洗了南國公府,郡主自然知道那人的殘暴奸險,這兩人始終意圖替穆禾炆解釋脫身,其心昭然若揭,必然是參與謀逆,實屬叛賊同黨!”


    一頂帽子扣得毫無招架之力,徐參將氣的全身顫抖,幾乎說不出話,稍年輕一些的向參將開口,


    “郡主平叛宮中大亂之禍,必然是心懷家國之人,祝大人作為一關守備,虛擬守衛人數,尚未抵禦一兵一卒便要棄城而逃,這難道是一關守備所該有的模樣嗎?”


    步桐再次開口,


    “祝大人,當真是要不戰而逃嗎?”


    祝洪生招唿身後的人上前,“給我拿下這兩個叛臣亂黨!郡主娘娘,雁門關還有三萬的百姓,五千兵馬必然守護不住這些子民,不如趁著如今北涼尚未攻城,保住更多的人,更何況如今郡主千歲在此,萬不能有半點閃失的。


    步桐低頭,


    “可雁門關失守之後呢?這是北境最後一道屏障,一旦讓北涼敵軍踏過雁門關,列將軍前來救援的大軍便會正麵迎敵在沒有半分時間來排兵布陣,北涼大軍揮師南下又會葬送多少百姓的性命?”


    祝洪生有些愣住了,


    “郡主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要棄全城三萬百姓的性命於不顧?”


    步桐起身,鬆散的頭巾落下,露出絕代的一張臉,


    “大人此言差矣,保護百姓們南撤與守住雁門關,並不衝突啊。”


    祝洪成終於明白了步桐的意圖,眼神變得冷洌了起來,“郡主的意思是,要我們五千軍士在雁門關送死!”


    步桐直視著他的眼睛,


    “不是送死,而是完成你們在雁門關的使命!若是祝大人執意要做逃兵,那麽守衛這道關卡的任務,倒是可以交給旁人來,但是雁門關的軍士,一個都不準帶走。”


    祝洪成褪去了所有的偽裝,整個人顯得格外的陰翳兇殘,


    “郡主似乎有些事情弄錯了,雖然您貴為鎮國郡主,但是這雁門關,還是本官坐鎮,一切軍政皆由本官定奪,郡主的判斷,並不符合雁門關緊要,恕下官難以從命。”


    步桐看著幾個副官壓製住的徐參將和向參將,


    “我是有些失望的,原本想放過祝大人一迴,沒想到大人卻這般不領情。”


    祝洪生斜眼看著步桐,“郡主娘娘打算如何?靠著身後這一個小侍女或者這個啞巴車夫接管雁門關嗎?”


    話裏的奚落毫不掩蓋。


    步桐深深歎了一口氣,


    “家國存亡在此一舉,半刻也容不得耽誤,祝大人,你怕是沒有機會悔過了……”


    再次開口,便是殺令,“一月,二月,斬殺!”


    兩道黑影憑空落下,祝洪成感覺不好趕忙拔刀去擋,卻根本不是對手,在第二招的時候便已然被割斷了喉嚨,二月順便伸手斬殺了一位相幫祝洪成的副將。


    兩個身體轟然倒地,也震撼了這群麻木慌張的人,壓製著徐參將和向參將的人也不自覺地鬆開了手,徐參將頓時老淚縱橫,半跪下朝步桐行禮,


    “郡主您終於來了,雁門關落到那些人的手裏,我們這些人實在是要跟著他們遺臭萬年啊。”


    步桐示意向參將扶他起身,自顧自地走到主位坐下,


    “本宮可不是到雁門關來閑遊的,我要所有人做到的便是,死守雁門關直到援軍到此處!還有人想要做逃兵,地上的那兩位便是下場,還有人有異議嗎?”


    一片鴉雀無聲。


    步桐滿意點頭,


    “如此雁門關便由本宮接手,徐參將為主帥,向參將為副帥,你們中若是有人不聽安排,便就地軍法處置,不必來迴本宮,”


    徐參將和向參將馬上聽令,“是。”


    步桐想了想又補充道,


    “到底也是百姓無辜,派出一小隊人馬組織百姓撤離,其中若是有人想要留下共同守護雁門關,便由向將軍統一指揮。”


    步桐起身,


    “雁門關絕不能丟!哪怕我們隻剩下最後一隻箭,哪怕扔石頭用長矛也不可讓一個北涼人踏足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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