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代皇帝都有自己的年號,比如周胤的年號是“鎮遠”。


    史書的紀年以根據星相而定的星流紀年和年號紀年並用,對應史官而言,事實上星流紀年就足夠了,但是民眾還是普遍的采用年號紀年。


    但是皇帝剛剛登基的時候,還必須延用上一任皇帝的年號直到那一年的結束,新年到來之際,他將擁有自己的年號。


    比如周清的年號是“天吉”,他登基在夏日,而在那年冬天的大雪中,帝都中張燈結彩,他對群臣宣布他的“天吉”紀年的開始。這個結果是任何一個星流紀年中的年份,必然隻有一個年號。


    皇帝的年號是自己起的,並不需要諮詢大臣們的意見。比如周胤的年號毫無疑問是他根據自己的戰旗隨便起了一個,他確實就是那麽一個吊兒郎當的人,而始皇帝的年號被認為和某個叫做“青雪”的女人關係很大。


    曾經也不乏任性的皇帝,比如周純帝,此人非常想把他的年號定為“花開”,因為他是個有名的花藝大師,而他栽培了九年的黑色虞美人終於在他即位那一年盛開,他覺得這是自己的最大成就,也是自己的吉兆,堅決要求以後便以花開元年、花開二年來紀年。


    皇室大臣們憂鬱地設想這將令帝朝威武掃地,這個年號怎麽也難寫在詔書中,拿去在外邦麵前宣讀。周純帝和大臣們拉鋸的結果是年號被更換為“天熠”,大臣們勉強認可,雖然還是顯得太過柔媚,但是終於有了一點熠熠生輝的氣勢。


    皇帝還有一個諡號,諡號是他在死後才獲得的,是根據他一生的作為,臣子們對他的評價。不像年號,諡號皇帝是無法參予評定的。諡號可以是一個或者兩個字,臣子們根據這些字的古意來描繪已故皇帝的生平。比如“周烈帝”在諡法上看來就不如“周武帝”,因為諡法說“武而不遂曰烈”,也就是崇尚武功但是不成功。


    所以周清的諡號還算不錯,但是也有說但凡用“武”字,已經說明皇帝重武輕文,是明褒暗貶。不過周清總之是不會在乎,首先因為他的戰旗他被後世永遠的作為“清平皇帝”而記住,其次這個諡號被寫在靈位捧入太廟的時候,他毫無疑問的已經死了。


    天元有十二座城門,從正北開始,順序為穀玄、暗月、裂章、填盍、寰化、鬱非、太陽、明月、密羅、印池、歲正和亙白。


    城為正方,每邊三門,這本是《考工記》的規章,但在天元建造中,首次使用了十二星的對應法則。工匠王洛峨的《雷眼筆記》中曾對這種現象有深入研究,他們指出:元極道的星輪是東陸人的天文係統,但是已經為華族吸收,並對城市建設起到了深遠的影響,其中天元是為濫觴。


    這十二座城門並非簡單對應星輪圖,而在城市設計中還有著自己的對應道理。南方三門太陽門是天元的正門,麵對南方山海關,它是十二座城門中最高大和雄偉的一座,有高達十丈的箭樓以及半圓形的甕城,這是天元唯一有甕城的城門。


    門有匾額,現存的太陽門三個大字是始皇帝周胤手書,字體剛勁雄渾,筆力入木三分,周胤並非以書法聞名,這三個字是少有的存世墨寶。雖然有文人說此三字透殺伐之氣,但終周一朝,無有進太陽門不驚歎此三字者。賁太陽門箭樓有兩重,硬歇山,太陽門向北推進後,改為三重頂,氣勢更見雄偉。


    太陽門西五裏,為明月門。明月門線條更加柔和,商周兩朝形製相同。商朝在明月門上有月紀台,上有觀月儀,專以觀測月相,結構精巧,相傳為郭其微所設計,周朝移明月門後,此台無法重建,後有長門修士王某,名不可考,獻月紀台修葺圖,乃重修。


    明月門內有明月壇,為周朝所建,懷春男女多往拜祭,以求佳偶。太陽門東五裏,為鬱非門。鬱非門線條剛直,大門為紅漆,寬闊僅次太陽、填盍。大軍出征,多出鬱非門,取雄心萬裏之意。


    有詩雲:“將軍周羽征夫淚,千乘萬騎出鬱非。”即為鬱非門舊事。民間有童謠雲:“印池水,穀玄喪,鬱非走兵填盍商。”也講的是這個習俗。


    皇帝擁有極其龐大的後宮係統,按照天子之婚的規則,所謂“天子一娶九女”,皇帝大婚會一次性的迎娶九位妻子,由三位正妻組成,每位正妻會帶有兩位陪嫁,也被看作皇帝的妻子。但是非常遺憾的是多數皇帝第一次結婚的時候還未即位,所以他們便也不能享受盛大的“一娶九女”的大典。


    周朝後宮以皇後主持後宮事務,皇後下設皇貴妃、德貴妃各一名輔佐皇後,又設賢妃、恭妃、宸妃、康妃、莊妃、裕妃六妃,以及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九嬪,還設十二婕妤,婕妤又有美人、才人、良人不等,最低級的稱為采女。


    “嫡出”是指正妻所生的孩子,但是皇帝的正妻不隻一位而是三位,分別是“皇後”、“皇貴妃”和“德貴妃”,其他的妻子都算妾室,生出的孩子便是“庶出”,地位要低一等。但是若是母親升為正妻,孩子也能順理成章地變為嫡出。所以母親和孩子在地位的訴求上是一體的,周朝皇帝往往深愛母親,但是對於父親的感情則淡得多。


    皇帝的妻子沒有數目上限,對於多數皇帝而言,他們會在即位之後每年選取一些女人入宮,編入他妻子的隊列。事實上整個後宮的女性,其中大多數是侍奉皇帝和妃子們的,並未經過正式的迎娶,但是她們也是皇帝隨時可以臨幸的對象。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使女如果被皇帝臨幸了,會被造冊記錄,如果生下孩子,則皇帝必須給予其一個稱號。所以對於後宮數量巨大的使女而言,如何邀寵使得皇帝能夠臨幸自己,乃至於運氣的誕下皇子,便是一生最大的目標。


    周朝的皇帝中不乏被後世看作“淫行敗德”的皇帝,其中以周惠帝最為離譜,周惠帝首創了“羊車”與“扣銘”的臨幸手段。妃子們為了獲得這位皇帝的寵幸,也絞盡腦汁地想出各種手段去迎合他的歡心。


    但是這僅僅是少數的例子,對於多數皇帝而言,龐大的妻子隊伍也是龐大的負擔。因為他的正妻們都限於出身和家世,未必是絕麗的女子。皇帝的正妻,要麽出身於東陸世家豪門,要麽就是外族的公主,平民是絕不考慮的。即使那些後宮使女,因為懷了皇子而獲得稱號,也很難升為正妻。而皇帝輪流在正妻們的寢宮中過夜,被看作他的責任之一。他和正妻們的生育過程,被看作具備重大的象征意義,象征大地的哺育能力,甚至關係秋季收獲的數量。僅僅在他完成了這個使命之後,才能臨幸他自己所喜歡的美麗女子,但是,下個月他依然需要趕迴正妻們的寢宮中去履行責任。而正妻們的家族往往都是對於統治極其重要的幾大家族,皇帝在私生活中對於這些正妻是否足夠親近,甚至會被悄悄告知這些大家族的家主。而消息又會反饋到內監的統領那裏,再由內監的統領勸說皇帝要“敬重”正妻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這些通過隆重大典娶來的女人身上。這讓代代皇帝為之苦惱不堪。周惠帝為了自己的淫行能夠得逞,甚至不惜派內監悄悄把年少美貌的男子輸入宮中供給自己的正妻們淫樂,從而堵住正妻們的嘴。


    可以說為了打破這種對皇帝私生活的強力控製,曆代皇帝們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鬥爭。周毅帝是個非常有名也為人讚歎的案例,他年少即位,尚未大婚,喜歡出身貧家的少女。可是礙於典律,他必須迎娶世家之女作為妻子,他固然可以把心愛之人納入後宮,但是扶她成為正妻,是皇帝的威嚴也無法做到的。周毅帝思索再三之後,做出了大臣們看來是匪夷所思的決定,他發動了對北陸的戰爭,把心愛之人的父親——一個沽酒的小商客——奉為統軍大將。而這個小商客無疑沒有能力統領羽林天軍和諸侯軍混編的軍隊,此時,周毅帝又宣布自己要親臨前線鼓舞士氣。


    最後那場局部的戰爭以周朝大軍的勝利結束,而實際指揮的是周毅帝本人,他一身鐵甲騎著戰馬領軍衝鋒在前,而名義上的領軍大將,或者說皇帝未來的嶽父隻是手持令旗,坐在最高處左顧右盼、扭捏不安。


    周毅帝返迴帝都之後,立刻封“凱旋歸來”的小商客為侯爵,又在當日下旨迎娶他的女兒為皇後,從此算是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但是這麽一番浩大工程也說明,皇帝事實上也是被束縛在種種律條中的一個人,遠沒有多少自由可言。


    周朝武略不彰,所控製的王域僅有十七個郡,外困於諸侯,內受製於公卿,兵源、糧餉拮據,軍隊編製常年保持在四萬人以內,數量還不及晉、楚,唐等諸侯大國。


    周朝中葉,各方勢力角逐於朝堂之上,軍隊領導權反複易手,當權者往往根據自己的需要隨意設置官階,酬謝親信,軍製混亂不堪,直到周仁帝時軍製才趨於穩定。


    公卿年代,大司馬職掌武事,權力極大,皇帝的軍令均需由大司馬副署,方能轉發全軍。為了恢複皇室的權威,周文帝首先著手將兵權迴收到皇室手中。周文帝在東宮設台拜太子為上將軍,取“古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之意,其位即在大司馬之上,軍令改由太子以上將軍的名義直接發布,不經大司馬之手,軍權轉歸到以太子僚屬組成的東宮將台手中。


    大司馬的職掌僅限改為主持對武官的功過評定,至年終則課其殿最而行以賞罰,即便如此也往往因小過而被免退,修文三十年間,曆任大司馬者二十餘人,任長者不過三年,任短者數月而已。周仁帝升大司馬為太保之後,連軍隊人事權也收歸樞省,徹底將禁軍掌握在皇帝手中。


    駐紮在王域裏的禁軍分為內、外兩軍。外軍為羽林天軍,集中屯駐於天元城北。內軍駐紮在天元城內,分屬金吾衛與光祿寺。


    羽林天軍約三萬人,兵源皆招募於自王域,其最高指揮機關為幕府。修文初年,周文帝拜太子為上將軍統領羽林天軍,以太子之尊不便於出城親曆武事,即將禁軍出征時以帷帳所建的臨時治所幕府長期化、固定化,正式定間一級指揮機關,遣親信以太子幕僚的身份代太子掌兵。周仁帝登基後,吸取東宮之亂的教訓,不複以皇子掌兵,廢除東宮將台,改以幕府為羽林天軍的最高統禦機構,任羽林將軍主之,以兵機參政為幕僚之長,其下設有龐大的參謀人員編製。


    幕府之下,分為部、營、隊三級,分別以司馬、指揮、隊帥督之;


    金吾衛兵力約五千人,相當於羽林天軍的一部,以仆射為主官,“掌京城晝夜巡警之法,以執禦非違,並掌天啟十二門啟閉”,兵卒稱為衛士,地位在羽林天軍普通士兵之上。皇帝出巡時例以金吾衛為前導,儀仗威容甚壯,為時人所豔羨。


    天元公卿與東陸世家庶出子弟大多求取金吾衛衛士以為進身之階,無非是金吾衛勤役較為輕鬆,而餉銀與待遇遠比羽林天軍優厚。金吾衛中有如此之多的“天潢貴胄”,戰鬥力可想而知。這些貴族庶子往往又狂妄自大,一心想靠軍功博取功名,獲得自己在家族中不能得到的地位,可以算是天元城中中最熱血好鬥的一個團體。


    掌管宮殿掖門戶與宮內總管的光祿卿是天元城裏非常微妙的一個職位。理論上光祿卿擔負侍奉與保衛皇帝的重任,皇帝的文武侍從皆由其管轄;另一方麵,光祿卿如果倒向任何一方勢力,則該勢力就可以立刻脅持皇帝。在動蕩的周朝局中,皇帝對於光祿卿既倚重,又防備,多方限製其權力。


    周仁帝設立樞省後正式分割光祿卿的職掌,將原屬於光祿卿的參議郎等文學侍從改歸樞省領導,僅寄名於光祿卿下;而隨侍皇帝近側的禁衛虎賁郎由皇帝通過虎賁令直接統禦,光祿卿無權過問。


    虎賁郎全部為軍官,不足百人,由出仕於皇室東陸精壯忠勇武官中選拔。據載,虎賁郎的選拔標準極為嚴格,初試查年齡相貌,要求二十以上,四十以下,身高七尺以上,精通技擊;複試考察耐力與行軍速度,要求“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服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裹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裏”;三試,檢驗騎乘之術與勇武,要求“走能逐奔馬,及馳而乘之。


    ……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馳強敵,亂大眾。”


    通過三聲連試選拔出的虎賁郎戰鬥力之強遠非金吾衛那般的銀樣蠟頭槍可以比擬。在蠻蝗放入侵天元的事變中,大部金吾衛潰散,正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虎賁郎阻擋在太清閣前,以一敵十擊退素以勇武著稱的蠻族猛士。真正歸光祿卿指揮的隻有緹騎郎,緹騎郎也全部為軍官,但位次於虎賁郎,約五百人,負責皇帝出巡時扈從護衛,平時駐紮在太清宮外。蠻蝗侵入太清宮之後,周仁帝鑒於皇城中戍衛不足才使得蠻蝗輕易突破至太清閣,將緹騎郎全部調入皇城宿衛。


    在周仁帝駕崩前夜的奪嫡之亂中,光祿卿將賭注壓在皇七子羅王身上,羅王正是寄希望於這股力量壓製兄弟諸王,奪取帝位。


    能夠清楚地解釋欽天監信仰的恐怕隻有傳說中的“欽天監監史”。但是這個人根本從未在史書中正式現身,以唐羽的威風和力量,也不過是代教主執掌權力的大教宗而已。所以關於欽天監的核心信仰,曆來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這就像是聖堂的翻版,聖堂的核心信仰同樣是個謎。包裹在各種崇高理念中的聖堂信仰,是否真的是一個光輝的核心呢?


    但是有一點欽天監顯得更加坦率——它承認人本性“惡”的一麵。這個“惡”包含了貪欲、憎恨、爭鬥、自私等等。所以欽天監認為俗世中的生命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羊群,裏麵不可避免地有著兇狠的公羊,它們會為了爭奪食草以及和母羊媾和的權力而在固定的時候挑起爭端,而是這個恰恰也是羊群得以繁衍的力量,使得更加強有力的公羊可以生下子孫。但是另外一個方麵,如果隻有一隻公羊始終統治著某個羊群,這個羊群同樣會滅亡,因為不再有那種野獸般的力量存在於這個安靜的羊群中,安逸會嚴重導致羊群失去野性,從而不能對抗忽然降臨的外力。


    所以欽天監在執政的時期,始終對於九州大地上的權力者們持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們有的時候會支持一方,有的時候會支持另一方,甚至有時候會主動挑起雙方的戰爭,這種舉動使得欽天監教宗看起來像是一個玩弄政治的小人。


    欽天監是高高在上的宗教,像夜空裏的星辰和月一樣俯瞰眾生,又像神一樣並不憐憫它們。對比聖堂武士團“聖武士”一般的“守護安寧”的理念,欽天監則是一個更容易獲得某些統治者青睞的宗教係統。因為他們不親近平民,他們具備更加完備的組織和權力係統,下級對上級的絕對服從構建了一個有效的多級組織。


    “欽天監監史”是這個組織的最高領袖,但是曆史上幾乎沒有什麽記載說明人們親眼目睹了監史的存在。三位“大教長”組成的“教長團”是教內的權力核心,教長團的核心人物被稱為“教宗”。教長團負責所有重要的決議,他們每個人擁有一支對自己負責的隊伍,三支隊伍被稱為“陽”、“陰”、“寂”,分別代表太陽、雙月和穀玄,這三支隊伍的首領被稱為“教司”,換而言之,一名教長對應一名教司。教司帶領的隊伍會及時把消息傳遞給教長,教長們做出決議之後,由教宗發布。少數的時代,當一位教宗具備絕高的地位和絕大的力量之後,他往往晉升為半神一樣的人物,很少再負責俗世的事務,這時候他會被尊稱為“大教宗”,其他的兩位教長受他的製約,執行他的命令。


    這時,權力平衡就被打破了,但是這種情況往往發生在教派內部出現極為強勢的人物時,或者教派遇到極大發展契機的時代。


    “陽”、“陰”、“寂”三支核心的隊伍分別負責不同的事務。“陽”是最大的一支,代表了教派的組織和運作,圍繞在權力核心周圍的欽天監教徒多數都被納入這個隊伍。


    欽天監教徒有高到低分為“墟藏”、“執守”、“思玄”、“知聞”、“聽義”五個品階。如果隻是初入門根本無從接觸辰月複雜的權力係統的教徒,統統被稱為“目垂”,意思是說低眼才能看到的芸芸眾生。五個品階的高級教徒又被細分為十等,每階兩等,比如聽義分為“初聽義”和“大聽義”,“思玄”也分為“初思玄”和“大思玄”。品階等級低的教眾在沒有明確分工的情況下,無條件地服從高級的教眾,不服從的懲罰相當嚴厲。


    低階的教徒也要主動向高階的教徒表示敬意,高階教徒則有義務指導低階教徒秘術和教義。


    但是就像前述的,真正的教義是什麽,始終是個謎。所以也很難說誰在教義上的研究更加透徹,欽天監區分教眾品階主要還是取決於秘術,高階教徒往往都比低階教徒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而教司教長們的實力則堪稱“可怖”了。


    “陰”則是宗教法庭,在“陽”的處置決斷不能使教內群眾信服的時候,他們會向教廷請願,這個時候“陰”的出麵就是必然的了。“陰”會派遣一個全權小組——全部由高價教眾組成——根據教義做出判斷,然後把處斷結果報告給教長團。教長團無權更改這個結果,除非當代的教宗極度強硬,例如唐羽便是一位強硬的大教宗。


    這樣一支教廷隊伍還是會有不能公正處置的時候,教長團可以直接命令重新審判;或者這起宗教訴訟的當事人表示不服從,此時就要依賴最後的強勢團體——“寂”。最為神秘的隊伍“寂”通常都是掌握在教宗手裏,隻有一類情況可以清楚地看出“寂”的作用,就是當“陰”對“陽”的教令發出了詰難,而“陽”不信服“陰”的判斷,宗卷就會被遞到“寂”麵前,最終的裁決者是“寂”和掌管它的教宗。當然,事實上“寂”的權力應該遠遠不止是最終的仲裁。


    “寂”是整個教派中最小的一支隊伍,但是幾乎匯集了頂尖的秘術大師,而他們多半的時間隻是用於冥想,或者等待秘密的指令。這一套組織製度是從唐羽執掌欽天監的時代歸納出來的,據傳源自古老的商王朝刑律。而在欽天監自我隱藏的時代,它們執行什麽樣的權力製度就是一個謎了。周武帝之後欽天監在世俗地位上的變化


    周武帝時期,欽天監教宗唐羽——空前絕後的秘術大師——獲得了周武帝的信賴,欽天監“星辰與月”的徽記一度和周氏的火炎徽記並列於朝堂之上,滿朝的大臣無不以聆聽欽天監幽暗神秘的教義為光榮,教派的追隨者多達十萬眾。欽天監的威名在此時達到頂峰。


    然而周武帝後期,欽天監幹預立儲,在各皇子勢力間遊走挑撥,在清宗即位後更是挑唆“逆王”周元行叛亂。叛軍圍困宮城達一個月之久,清宗在皇宮之內需要以人肉為食,天元公卿死傷甚眾。


    最終,在楚國大軍馳援之下叛黨覆滅,天元城中人口因為此亂十去其三。剿滅叛黨之後,清宗憤恨欽天監的背叛,將矛頭轉向了欽天監。天元城再次迎來了一場血洗,國家肱股重臣幾乎死傷殆盡,史官們迫於天子之威,將辰欽天監的種種痕跡從史書中抹去。


    顯赫一時的欽天監在公卿中的勢力頓時被連根拔起,一度高高在上的星辰與月的旗幟被扯下、踐踏、燒毀,滿朝文武噤若寒蟬,無人敢再提及欽天監之名。


    周武帝時期,欽天監唯一一次公開出現在朝堂之上,權傾朝野,卻在之後因妄圖操縱時局,遭受重大損失。周朝史書裏,隻能從提及“叛黨”的鮮少言語中看出欽天監存在的一些端倪,卻都因為史家筆法而語焉不詳。欽天監成功地挑起了一場叛亂,進一步削弱了王權,自身卻也損失慘重。因為自身的信仰,欽天監並不會真正忠誠於某個個體,它的教眾信奉的是終極的平衡。


    盡管得到周武帝的信任,但欽天監支持周元行也幾乎是必然之舉。欽天監走向公開的嚐試固然進行得轟轟烈烈,甚至失敗時也拉了無數天元公卿陪葬,但是欽天監的信仰決定了它走向公開的嚐試必然會以失敗告終。


    欽天監內部分析走向公開的得失,總結出六條原則以指導行動。


    一、潛藏。不再進行嚐試走向公開,在幕後操縱一切。在外行事的教眾須隱藏自己辰月教徒的身份。


    二、借力。繼續堅持上層路線,操縱公卿貴胄與諸侯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三、分散。為防止周武帝時期欽天監教眾被連根拔起的情況出現,欽天監改變了自身的組織結構,以導師製的形式上下線單線聯係。與除導師外的教徒相見時,以切口和徽記相認。四、服從。弟子對導師的指示絕對服從。五、責任。導師負責教導弟子教義與秘術,弟子所犯過錯導師須承擔連帶責任。


    六、戒殺。除非必要,欽天監教眾間不得自相殘殺。


    周武帝之後,更加隱蔽的導師製取代了之前的製度,成為欽天監的組織製度。單線聯係的方式不但隱蔽,也比先前更加直接與有效率。欽天監教眾以倒置的樹形結構分散開來,秘密地執行各自的使命。


    在周武帝時的損失使得欽天監教眾更加謹慎,不願再將賭注押在一個人身上,而是希望遵從教義,分別支持各種勢力。


    同時由於大量欽天監教眾被清宗剿滅,人手極度匱乏,欽天監不得不在內部重整結構的同時放鬆對外圍成員的遴選。基於以上種種原因,以及根據新製定的六條原則,某位不知名的欽天監教宗想出了名為“種子”的製度。所謂“種子”製度,實際是欽天監基於導師製的一套滲透計劃。


    欽天監的導師們在完成對年輕弟子的基礎教育後,便將他們安插在將來的重要人物身邊,接近他們並試圖用各種方法操控他們。欽天監摒棄了周武帝時畢其功於一役的簡單急躁做法,所有的“種子”最初需要做的隻是接近這些重要人物並試圖攫取更多權力,與一般有著上進欲望的世家子弟並無二致,直到導師覺得合適的時機已經到來並對“種子”做出進一步指示。


    就像啟動了某種指令,潛伏的“種子”開始“發芽”,從小受到欽天監影響的弟子們將在“發芽”過程中用行為實踐他們的信仰,為此甚至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欽天監相信,每一次“發芽”都使得整個九州大地離平衡更近了一步。“發芽”是“種子”走上欽天監之路至關重要的一步,隻有經過“發芽”的“種子”才被欽天監承認與相信,並繼續進行教義與秘術的培養。有些“種子”因為需要而埋藏得很深又或者是因為能力、信仰不夠而被導師拋棄,終其一生都沒有一次“發芽”的機會。而“種子”與“種子”之間,往往也互相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欽天監相信,不知情條件下的自然反應與種子之間可能發生的衝突,會更利於平衡的實現。


    “種子”製度為在周武帝時期大大削弱的欽天監提供了喘息與生長的機會,相較於核心的長老而言,年輕弟子即時失敗,也是輕得多的損失;而相對隱蔽的行動方式,也使欽天監自身更加安全更容易達到目的。


    通過“種子”製度,欽天監就像躲在幕後用星辰傀儡線控製玩偶的秘術士,暗暗地操縱著九州的局勢朝著自己期望的方向前進。控製了皇帝行為的,主要還不是皇室大臣們,而是龐大的內監體係。


    皇帝的“私臣”被稱為“內監”,這些人原則上說隻服務於皇帝個人,貼身照顧皇帝和後妃們的生活起居。因此他們也無一例外的是閹人。但是內監同時負責了監督皇帝的個人生活,他們有責任及時把皇帝在私生活中好和不好的事及時轉告給皇室大臣和皇族宗老會,並且及時予以規勸。


    規範皇帝生活的準則被稱為《帝倫釋典》,這部包含無數律條、繁複得令史家都犯難的準則,僅僅為了一個人而設立,就是皇帝。真正能夠掌握這部準則的,隻有內監集團的領袖們。這部準則被稱為是始皇帝周胤親自起草,其後經過曆代皇帝添加,並且經過白氏宗老會批準的,對皇帝友善的限製和約束。


    但是毫無疑問周胤那種人是很難寫出這樣龐大嚴密的著作的,他自己都吊兒郎當的,連周朝最重要的《大律》都看不明白。而曆代皇帝也沒有必要給自己增加更多的約束。這部準則應該說是內監集團、大臣集團和宗老會合作的產物,用於約束皇帝的行為。


    當然周清像周胤一樣沒有遵從《帝倫釋典》,因為他完全沒有被作為可能的繼承人來培養,所以他在當皇子的時候完全沒有研究過這部皇帝的必修課。而他日後聽到內監們提出《帝倫釋典》對他進行規勸的時候,也總以他不曾讀過、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予以迴絕。


    內監集團的領袖的頭銜分別是掌香、掌劍、掌冊和掌印,原意是皇帝身後捧著香爐、寶劍、典籍和國璽的四人。不過後來演化為掌香內監真正負責皇帝的生活起居,掌劍內監負責帶領金吾衛維護皇宮的安全、掌冊內監事實上是史官,負責記錄皇帝的生活起居細節,掌印內監則有責任協助皇帝處理公文,但是絕不允許私自對朝政發布建議。不過對於掌印內監的限製事實上很難實現,因為他們的意見都是通過皇帝的筆來書寫,隻要皇帝允許他們發言,則無人可以阻止。


    皇帝和內監之間的關係也非常的微妙,皇帝討厭內監,卻也依賴他們。因為內監的存在,隻能以皇帝為依托,皇帝也依靠內監們的力量和皇室大臣們巧妙的博弈著。


    周朝的皇城被稱為太清宮,由兩部分組成:南半部的“廷”與北半部的“宮”。它們被高大的圍牆與護城河包圍,氣勢宏偉,格局謹嚴,堪稱宮殿建築群的典範。


    皇城城牆高三丈六尺,闊二丈四尺至三丈不等。磚石結構,外包青磚,更以紅粉刷麵,莊嚴肅穆。其位置在天元正中,後因移南牆而略偏南方。東南西北各開一門,分別與太陽、穀玄、填盍、印池四門相對。由金吾衛和掌劍內監所部共同守衛。


    所有朝廷機構均在廷內,計有樞密閣、三公府、九卿府等,治防司與各部、禦史台在廷中分布。廷內道路寬闊平整,但除皇族與年高德邵經皇帝特許的老臣外,均不得縱馬乘轎。有的老臣會收到額外恩寵,給予乘坐肩輿之禮遇。但內廷占地頗廣,遇有府衙間公文來往,往往靠腳程好的內侍來往傳遞,久之竟成定製,被稱為“走書隸”,他們背負書信架,腳下纖塵不起,移動快捷無聲,身穿紅色中衣,穿行在內廷步道上,相互絕不交談。掌劍內監有監督大權,見有拆看公文的走書隸,可當場斬殺。


    金吾衛們的活動範圍被局限於廷和高大的圍牆上,他們在這裏設置了近乎完美的防禦,包括弩陣、火油乃至於石炮。太清宮的防禦要求在天元城城防被突破之後,依然可以憑著宮牆堅守。此外,太清宮下存在著四通八達的秘密通道,這些通道是在古老的商王朝建築的,很多的地方被堵塞,有的地方被汙水灌滿,又充滿有毒的瘴氣,它的地圖已經遺失,後來的皇帝已經無從探尋這些隱秘的道路。


    太清宮中最為著名的建築是太清閣,這是皇帝權力的象征,帝都最高的建築。每當盛大的典禮時,皇帝便端坐在太清閣的最高處接受臣子們的朝拜。


    以太清閣這個皇城最高建築為界,太清閣以北就是宮城,宮城亦有前後兩重,前部為朝堂,後部為寢宮。宮城合計房間三百餘間。星相學家的眼裏,九州大地的一切都被群星運行的軌跡所主宰。


    周仁帝周鳴圖所主宰的長達五十七年的東陸承平之世裏,歲正的光輝一直照耀著大周的夜空,這顆象征“規則”和“往複”的星辰以它不可思議的偉大力量,維護著單調卻平安的一個時代。


    然而歲正的軌跡終於偏離了天心的至高點,取代它位置的是北辰,由七顆星組成的北辰星團象征了鬥爭和殺戮,沁著鋼鐵般的青色光芒。諸族的星相學家們驚歎著這個巨大的天相變動時,無不揣測北辰的主宰將給天下帶來何種變化。這次星相變化雖然還不能和七十餘年後北辰星團和穀玄之間的強烈對衝相比,卻也把不祥的影子投射在浩瀚的東陸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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