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黎童左思右想,還是沒將在相府裏發生的事情跟百裏燁說。


    直覺告訴她,說了會出事。


    百裏燁將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開開心心進屋的時候,就看見黎童已經穿著裏衣坐在廊下賞月了。


    “夜風涼,夫人怎麽隻穿著這麽一點就出來?”百裏燁本想拿一件外套過來,被黎童連連擺手拒絕了。


    這麽熱的天,她沒將衣服撕成吊帶已經很不錯了。


    百裏燁抿了抿唇,最終坐在了黎童身邊,特意將風口擋住了些許。


    黎童:“……”你媽!


    她就是因為熱所以才坐在風口的!


    這萬惡的落後的封建社會,空調沒有,冰棒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沒有,基本的娛樂生活也沒有,夜生活都是屬於男人的,女人隻能被困在後宅,她現在就想吹點涼風消暑都被擋得密不透風。


    淦!


    作為一名淑女,黎童在心中狂躁地說完三字經之後,平靜了下來。


    “睡覺吧。”


    “好。”百裏燁開開心心。


    黎童瞅了他一眼,開心個屁!


    躺在床上的時候,黎童腦子裏還特別精神,閉上眼睛不是黎相的那些話,就是二夫人的院子,其中還穿插著時不時突然出現的羽簾的影子。


    自從羽簾離開將軍府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黎童心裏有些不上不下的,似乎是察覺到了懷中人的情緒波動,百裏燁的手臂動了動,隨後聲音就從腦後傳了過來。


    “夫人是睡不著嗎?”


    帶著些許慵懶的醉意。


    他的手就環在黎童腰上,偶爾會很不乖地揉上幾把,黎童伸手將其按住,他就老實地不動了。


    “你知道……羽簾去了哪兒嗎?”黎童隻是隨口一問,卻很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的人唿吸有那麽一瞬間的停滯。


    “不知道。”


    這個迴答沒什麽毛病,但黎童聽來,卻感覺到了些許冰冷。


    “夫人還在想著她?”


    “嗯,畢竟主仆一場。”


    “沒什麽好想著的,走就走了。”百裏燁的聲音聽上去也很正常,好像剛才的那一下隻是錯覺:“其實為夫之前也有意想讓她離開,至於原因,為夫覺得夫人應該明白。”


    黎童想到了羽簾看著百裏燁的眼神,心裏抖了抖。


    “但……”


    “我知道夫人心善,但你已經給了她選擇,至於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她在外麵是生是死,夫人你就管不了了,也沒必要去管。”百裏燁說話冷冰冰的,甚至於讓黎童感覺,他噴薄在她耳後的唿吸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黎童沉吟片刻:“你說得對。”


    百裏燁似乎是怕黎童不死心,硬是將她整個人轉了過來。


    黑暗之中,黎童看不清眼前人的麵目,但那雙眼睛很亮,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映到眼睛裏去,黎童一時之間有些慌亂。


    “夫人,你可以相信我。”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一字一頓,黎童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腦袋一下頂在百裏燁的胸膛上。


    他這麽信誓旦旦,卻讓黎童有了另一種恐慌。


    羽簾可能沒了。


    也對,她身邊總有眼睛,在她身邊發生的事,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不會傷害你的。”百裏燁輕輕擁住黎童,語氣認真又嚴肅,像是在起一個無比虔誠的誓約。


    黎童咬了咬牙:“行,我知道了,睡吧。”


    然後,閉上眼睛,強行入睡。


    百裏燁猶豫半天,最後也隻能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夫人太倔,咋辦?寵著唄,還能咋辦?又不能打。


    天亮的時候,黎童一下睜開雙眼,身邊空空如也,百裏燁早就已經去上朝了。


    她一下從床上跳起來,迅速地穿好衣服,打開房門時,有春正端著臉盆和毛巾站在外頭,見她醒了,立刻進了房間。


    “去端早飯來。”


    黎童迅速抹了一把臉,就坐在梳妝台前想辦法。


    前一天在相府書房沒能好好跟黎胤之說上幾句話,今天她必須逮到這隻風騷狐狸,好好問問。


    出門的時候,黎童精神抖擻,氣勢洶洶。


    外人都知道,黎家大公子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拾花樓,算是跟鬆庭樓差不多類型的一個地方,裏麵的女子也都是賣藝不賣/身的,但以色侍人,傳出去總歸不太好聽。


    拾花樓的掌櫃大概也是沒想過會有女子跑來拾花樓吃飯,而且還是個夫人,驚了個大呆之後抓著小廝就問樓裏是不是進了人家的夫君,趕緊跟著,萬一鬧起來還能攔一攔,可千萬別打壞了樓裏的東西,那都貴著呢。


    有春和躲在暗處的赤衣也是沒想到自家夫人不去鬆庭樓,改去拾花樓了,心裏瀑布汗狂下,比她去鬆庭樓還害怕。


    有春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想勸夫人去鬆庭樓算了。


    掌櫃戰戰兢兢,聽說是來找黎胤之麻煩的,當即就說黎大公子已經很久沒來了。


    黎童眯了眯眼睛,衝掌櫃露出一個涼薄的笑意:“這話你騙鬼去差不多,說吧,他常用的包廂,我去那等他。”


    “這……這……”


    “這什麽這?帶路!”


    掌櫃抹了抹額頭,一旁的小廝躲在牆角,暗暗替自家掌櫃念了幾句佛祖保佑。


    “不用急著去給他通風報信,我找他不是打架,就單純說點事兒,安心。”黎童拍了拍掌櫃的肩,進了那處包廂。


    要說黎胤之也的確會享受。


    這處包廂很大,分成了三個空間,中間用兩層水墨屏風隔開,最裏頭那間還擺了一張床,中間那部分是用餐的,正對著門,另一頭是竹榻,還擺了矮幾和棋盤。


    包廂裏頭的盆栽一個比一個名品空氣之中還飄著淡淡熏香的味道,清冽而不刺鼻,一聞就知道是錢的味道。


    “嘖嘖嘖。”黎童邊進門邊搖頭,內心感歎。


    黎童沒讓掌櫃的陪她,畢竟人家還要做生意,要了一壺茶和一盤點心之後,就放人下樓去了,和有春兩個人在包廂裏等著黎胤之。


    赤衣躺在屋頂上,身邊的一塊瓦片掀開一條縫,略一瞥眼,就能看見屋裏頭的黎童在做什麽。


    今天不知為何,下朝的時間很晚,黎胤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的點有一段時間了。


    他剛踏進拾花樓的門檻,掌櫃就急急忙忙給他說有人在等他,一早就來了,這會兒正用午飯呢。


    黎胤之扇子一開,當即就踏上了作死的道路。


    “啊呀,不知是哪位……”


    門被推開,黎胤之騷裏騷氣的話才從日常上揚的嘴裏吐出來半句,就看到自家小妹端著飯碗慢悠悠轉身的背影,雙腿當即就有些發軟,緊跟著二話不說就打算轉身。


    “大哥去哪兒啊?”黎童軟糯糯的聲音響起,黎胤之恨不得拿扇子把自己打暈,這樣就能逃避現實了。


    “小妹怎麽來這種地方啊?要是讓將軍看到了,不得說你麽?”黎胤之站在門口,就是不敢進。


    黎童捧著飯碗:“有春,請大公子進來。”


    有春立刻放下碗筷,大踏步走到黎胤之跟前,一把拎住他的腰帶將人往屋裏一帶,隨後迅速關上房門,又迅速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繼續拿起碗筷吃起來。


    真是人狠話不多。


    黎胤之拍了拍衣服,歎道:“將軍府的下人都這麽不同凡響。”


    “大哥吃飯了嗎?一起用點兒?”黎童斜著眼睨他。


    黎胤之猶疑片刻,破罐破摔:“行吧,吃,要不要再叫幾個美人兒?”


    黎童瞥了他一眼,見黎胤之真心安理得的吃了起來,也不由得感慨自家大哥真是一位沉得住氣的好兒郎。


    不愧是尚書。


    “爹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怎麽知道爹是怎麽想的?”


    黎童抽了抽嘴角,忍住動手打人的欲/望:“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黎胤之抬眼抽了抽黎童,咧開嘴想笑一下,結果被黎童瞪了一眼,手裏的筷子險些掉了:“別那麽兇嘛。”


    還不等黎童說話,黎胤之就放下筷子,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擺在黎童眼前:“別誤會,這是給蒙學的錢。”


    “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黎童雖然眼饞,但也沒敢立刻收。


    “小妹希望是誰的意思?”


    黎童想了想,將銀票收了起來:“希望你們的意思跟我想的不一樣,但我覺得不大可能,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們,我幫百裏燁是為了我自己,倘若之後出事,我也不會拖累相府的,你和爹大可放心。”


    “放心不了。”黎胤之喝了口湯:“你無論如何,去到哪裏,都是我們黎家的女兒。”


    真難辦。


    他們就不能將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句話執行起來落實到底嗎?


    “童童啊……”黎胤之長歎一口氣,頗有些遺憾地撫上/了她的頭:“你怎麽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傻一點呢?”


    黎童撇了撇嘴,覺著眼下這飯怎麽有點吃不下去了:“大哥,叫幾個美人兒助助興?”


    有春:“!”夫人不要作死!


    赤衣:“……”完了完了完了。


    半刻鍾後,包廂裏,一片歡聲笑語。


    有春仰起臉,赤衣低下頭,兩人都默契地認為可以開始為對方尋找合適的墳地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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