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和黎胤之實實在在地在拾花樓裏玩了一整天。


    真別說。


    香香軟軟的姑娘們總比肢體僵硬的漢子們要來得更加賞心悅目,雖然鬆庭樓裏那些也能歌善舞,琴棋書畫不在話下,但黎童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思前想後,腦子裏不知道怎麽就出現了百裏燁的身影。


    啊,也是。


    兵哥哥總歸是很有吸引力的。


    黎童抓了抓頭,眼前的黎胤之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醉意爬上臉龐,他的脖子也紅成一片,一雙桃花眼迷離嫵媚,盛滿露水,手裏握著酒壺不肯放,嘴裏還嘟嘟喃喃著“喝啊”“接著喝”之類的話。


    她也是喝多了,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趴在桌子上掙紮半天都起不來,最後跟爛泥似的糊在那。


    百裏燁來的時候,氣勢洶洶,一身冰霜。


    尤其在見到滿屋子鶯鶯燕燕的時候,殺意自周身噴薄而出,那些個姑娘們不明所以,卻也嚇得四肢發抖,好在百裏燁忍著沒當場殺人,寬大的手掌覆在神誌不清的黎童臉上,又緩緩下移,努力忍著沒將她當場掐死在這。


    再看旁邊的黎胤之,見他來了,還試圖站起來拉著他一起喝酒,結果就是被百裏燁毫不留情地一掌推開。


    黎胤之腳下不穩,倒頭向下,後腦勺結結實實磕在地板上,當場昏厥。


    百裏燁也懶得管他,此時能勉強沒讓憤怒衝昏頭腦,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抱著黎童離開拾花樓的時候,赤衣和有春都戰戰兢兢,半句話不敢說,對上碧雨的視線,碧雨也隻是膽寒地搖了搖頭,用口型對她們說:“自求多福。”


    將軍府中,百裏燁二話不說就將黎童扔進了浴桶裏,四麵八方突如其來的溫水讓黎童恢複了短暫的清醒,求生欲讓她撲騰起來,咳嗽著扒住了浴桶邊緣,抬眼就看見已經迅速離去的高大背影。


    有春急急忙忙地拿著毛巾跑進來,也是一言不發,慌亂地將黎童擦洗幹淨,扶到了床邊。


    “剛才……是誰?”黎童的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有春壓低了聲音:“是將軍,將軍知道您去了拾花樓,還跟大公子喝得爛醉如泥,可生氣了,此時已經迴書房處理公務去了。”


    黎童按了按漲痛的額角:“百裏燁?”


    “是啊,夫人,您快想想怎麽哄將軍吧。”


    “我哄他做什麽?”酒勁上來,黎童渾身都使不出力氣,靠在床邊喘著氣,腦子裏仿佛堵了一團漿糊。


    有春急得在她跟前來迴轉,轉得她頭更暈了。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緩緩,給我煮些醒酒湯。”黎童向後一倒,摔在柔/軟的床墊上,就算閉上眼睛,世界也在不停地旋轉著,天翻地覆。


    她很久沒喝得這麽醉過了。


    上一次喝醉,好像是某一任男友背著她約了別的小姐姐出去玩,被她當場抓獲,然後當場分手。


    黎童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分手也分得安靜幹脆,隻是分手三天之後,她才恍惚想起來自己單身了,去超市買了能有兩箱酒,又跟領/導請了三天假,獨自一人窩在家裏喝了個昏天暗地。


    之後,她就再沒喝過。


    這次,倒沒有之前那次那麽嚴重,不過卻也是將這段時間憋在心裏的委屈全都宣泄了出來。


    她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沒法完全融入這裏。


    她做不到。


    有春端醒酒湯過來的時候,黎童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端著那碗算不上好喝的醒酒湯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又呆愣愣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百裏燁的書房。


    “你就別跟著我了,自己迴房間躲著去吧,今天這事,百裏燁就算不罰我,也會從你下手發泄。”黎童揮了揮手,慢慢過了走廊。


    碧雨膽戰心驚地站在書房門口,看到黎童終於來了,他大鬆了口氣。


    百裏燁已經進去很久了,書房裏頭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換做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百裏燁一定會摔東西的,現在這麽沉默,卻讓人更發怵了。


    “在裏麵?”黎童淡淡問道。


    碧雨連連點頭,看著黎童仿佛看著救世主。


    黎童遲疑片刻,推門而入。


    左腳才抬起準備踏進去,就感覺一陣殺意撲麵而來,黎童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才一迴頭就看見碧雨衝著她瘋狂眨眼,甚至還衝她揮了揮拳頭。


    “夫人加/油!”


    赤衣也跟著從屋頂上探出了腦袋來:“夫人,屬下的命就都交給您了!”


    我艸!


    黎童罵了一句,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書房裏,百裏燁坐在書桌前,手中的筆緊緊握著,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黎童咽了咽口水,感歎這支筆質量不錯,就這還沒被折斷。


    “出去!”百裏燁冷冰冰地瞅了她一眼,旋即低頭繼續看公文。


    黎童站著沒動,轉身將書房門給合上了,合上之前還看到碧雨鼓勵的眼神,真是不能更艸了。


    “你要我出去?你認真的?”黎童冷冷道。


    百裏燁沒抬頭,也沒說話,手中握著的筆在微微顫抖。


    說實話,本心裏並不希望她出去,但是真的很生氣,怕一會兒控製不住自己傷了她,到時候後悔得還是自己。


    黎童想了想,挪著步子到了書桌前,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公文,一個字也沒批複,她蠕/動了幾下嘴唇:“我挺難過的。”


    百裏燁的手指顫了下。


    黎童不動聲色,假裝沒看見:“但其實自從嫁給你以後,我過得還挺開心。”


    因為這句話,空氣中的寒冷稍稍有了那麽一絲退去的痕跡。


    “但我不是那些喜歡被困於後宅的女子。”黎童說完,覺得這句話有點錯漏,又補充道:“沒有女子喜歡被困於後宅,隻是世俗如此,不得不如此。”


    百裏燁放下筆,眼神有些冰冷:“那難道她們跟你一樣,也喜歡去鬆庭樓嗎?”


    “喜歡的啊!”黎童答得理所當然。


    百裏燁眯了眯眼睛,黎童輕咳了一聲:“還不是因為被這些世俗禮教壓迫著,不敢反抗,不敢抗爭,什麽女人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那大家都是人,憑什麽你們男人可以,女人就不行?”


    “謬論。”


    黎童舔了舔嘴唇,膽子就那麽肥了起來:“你能打架,我也能打架,你能喝酒,我也能喝酒。”


    “我能上戰場,你能嗎?”


    “能啊!”黎童迴答得極其大聲,下一句又弱了下來:“隻是你不讓我上。”


    百裏燁氣結。


    “更何況,我還能生孩子呢,你能嗎?!”黎童又大聲了起來。


    “這能一樣嗎?”百裏燁扔掉了筆。


    “怎麽不一樣?大家都是人,怎麽就不一樣?!你是男人,你需要紓解,你需要應酬,所以要去拾花樓叫姑娘,那我是女人,我也喜歡看漂亮的,怎麽我就不能去拾花樓喝酒?”黎童辯解著,隨後又委屈地小聲道:“你不讓我去鬆庭樓,我都不去了,還不讓我去拾花樓看看漂亮姐姐。”


    百裏燁一時間也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了,氣勢弱了下來:“我也不是不讓你去……”


    “那你兇我!”


    “我隻是……”百裏燁撓了撓頭:“看你喝那麽多酒,傷身。”


    黎童嘟嘟囔囔了幾句,百裏燁沒聽清,從書桌前走了出來,在黎童麵前站定,垂下頭就看見黎童因為慌張而略微有些顫抖的睫羽,一時間心軟得一塌糊塗。


    “那我以後……”黎童睜著濕漉漉的雙眼,抬眼委屈巴巴地看向百裏燁:“還能去拾花樓嗎?”


    百裏燁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髒話,差點憋出一口老血,猶豫半天:“不能。”


    “嚶……”


    “我也不去拾花樓了,行不行?”


    這就算是妥協了。


    可對黎童來說,一點都不劃算。


    一點都不!


    這筆買賣虧大了!


    不能去鬆庭樓看漂亮小哥哥,她就認了,畢竟男女有別,可不能去拾花樓看漂亮小姐姐,她就覺得很委屈,大家都是一樣的,憑啥不讓去?


    怒急攻心,黎童橫眉豎眼,卻還帶著些許商量的意味:“我大不了不喝酒,我隻看,也不行嗎?”


    百裏燁蹙了蹙眉:“你就為我退一步,不行嗎?”


    黎童咬了咬牙:“那我們還是打一架吧?”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百裏燁反應,黎童一拳就揮了過去,他堪堪避開,隻覺臉前一道不弱的勁風刮過,他抬手就握住了黎童纖細的手腕,很是頭疼。


    “夫人!”


    “不聽,念經!”黎童喝了一聲,朝著百裏燁猛撲了過去,百裏燁沒打算躲,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住,因著黎童的衝勁太大,他一時沒穩住身形,連連後退,後腰撞上了桌子,將桌椅生生撞了開去。


    “夫人,為何非要去拾花樓?”百裏燁咬著牙,他出手太重,不敢下狠心,邊躲邊擋。


    黎童齜了齜牙:“不是去不去的問題,我這是捍衛自由。”


    “我不會鎖著你,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但是……”


    黎童“嗨呀”一聲,飛起一腳:“沒有但是的話那就更好了!”


    聽著屋裏叮叮哐哐的聲響,守在書房外的碧雨和赤衣,一個垂下頭,一個仰起臉,兩臉驚愕加懵逼。


    碧雨:“?”這是打起來了?


    赤衣:“……”完了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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