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經書,厚厚的一本,還得抄四十九遍。


    黎童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麽吃力不太好的事情。


    “四十九遍,夠我抄到下月初五了。”黎童隨手將經書扔到桌子上,自己一個轉身就趴在了床上。


    “或許這老尼姑的本意就是把你留到下月初五。”百裏燁笑著走到床邊坐下,也不知為何,下意識地將手放到了黎童腰上,輕輕地揉著。


    “正好,我們也不用費心思了。”


    黎童翻了個身,將百裏燁作亂的手抓在掌心裏,有些不耐煩:“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百裏燁傾身壓下來:“麵對夫人,為夫安分不下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黎童甚至從他深邃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沒來由得心裏一陣跳動。


    她眯了眯眼睛,往他胸前一推,罵道:“去死吧臭流氓!”


    被罵了,百裏燁也不生氣,見黎童避開自己去了桌邊,他也沒窮追不舍,一個側身自己躺在了床上,眯著眸子笑嘻嘻地望著她的背影。


    黎童剛坐下來打算給自己倒杯茶,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放下了茶壺,轉過身去靜靜盯著百裏燁。


    “怎麽了夫人?”


    黎童微微蹙眉:“百裏燁,你有沒有想過殺我?”


    笑意僵在嘴角,百裏燁撓了撓頭,仔細審視了黎童的神色,才發現她是認真的,並不是在開玩笑,當即就表了忠心:“沒有。”


    “真沒有?”


    “沒有。”語氣斬釘截鐵。


    黎童猶豫著,捏緊了袖子裏的東西。


    “你跟我成親,全是因為我爹是丞相,我娘是汪氏的小姐,而我在外的名聲還是個傻子。你娶我,目的很明確,但你不需要一個白癡正妻。”


    百裏燁沉默著。


    “成親以後,你大可以殺了我,沒有人有證據是你動的手,你隻要對外說是個意外就行,你還是相府的姑爺。”


    百裏燁突然間有點生氣了,但仍舊沉默著。


    黎童歪著腦袋,一雙柳眉微微蹙起,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不殺我?”


    “夫人,為夫沒有理由殺你,為夫雖是武將,但也並非嗜殺之人。的確,我與你的婚姻本就是一場利益交換,可至今為止,黎相都沒有在朝堂之上公開明確支持我,而成婚之前,我答應了黎相要待你好。”


    “所以……”黎童眼神閃爍,猶猶豫豫地望過去,直直撞入百裏燁滿是疑問的眼眸中:“你會護著我?”


    “自然。”百裏燁沒有絲毫遲疑,脫口而出。


    見黎童似有心事,又不敢說的樣子,百裏燁長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一時之間還無法讓她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畢竟自己一開始也沒想過會對她上心。


    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黎童身邊坐下,想了想,還是伸手握住了黎童的手,百裏燁微微蹙眉,這大熱天的,指尖竟然還有點涼。


    “夫人,大可以告訴為夫,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黎童有些緊張,將手邊的茶水一口全幹了,才從袖子裏掏出那隻藏了很久的瓷瓶。


    “有人要殺我。”


    聞言,百裏燁眉心蹙緊,寒意登時間散發出來,冷得黎童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是毒?”


    黎童點點頭。


    裏麵的毒都已經進了黎胤童的肚子,一點兒沒剩下,不過黎童醒來的時候還記得捂緊了瓶塞,裏頭的味道倒是還殘餘一些。


    百裏燁細細嗅了嗅,眉頭忽然緊皺,將碧雨從外頭叫了進來。


    見他如此,黎童一時間更緊張了,這毒似乎不普通。


    “將軍,這是……”


    “你認認。”


    碧雨接過瓷瓶,也細細嗅了嗅,臉色陡然變得難看。


    雖然是當事人,可黎童也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毒很奇怪嗎?”


    不奇怪吧?


    她迴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好像黎胤童死的時候沒那麽痛苦,連疼都沒喊出來,就隻是吐了血,無聲無息地就沒了。


    “夫人,這瓷瓶是您的?”碧雨有些不敢置信。


    黎童睜圓了眼睛,點了點頭,有些膽怯。


    “那這裏麵的毒呢?誰喝了?”


    這怎麽說啊?


    總不能說是這副軀殼的上一位喝了吧?


    這也太嚇人了!


    說出來誰信啊?


    “我……我不小心打翻了。”


    “此毒叫無息,服用之人,三息之內便會斃命,且不太痛苦,是流傳於江湖上的一種秘毒,一般是江湖門派中犯了巨大過錯卻有聲望的俠士用來自裁的,而每個江湖門派都會備上兩三瓶,用於清理門戶,一般是不出售的。”


    黎童眨了眨眼:“這樣嗎?”


    “夫人是從何處得來的?”


    黎童撓了撓頭,剛要張口,陡然間覺得身側從一股寒風襲來,她扭過頭去,就見百裏燁眯著眼睛緊緊盯著她,眼眸之中全是懷疑。


    糟了,這小子那麽精明,但有時候也挺傻的。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冒牌貨?


    畢竟她跟原主的性格的確相差得特別遠。


    黎童喉嚨發緊,開始後悔為什麽要拿出這瓶子來了。


    豈料,百裏燁卻扶住了黎童顫顫巍巍的肩,語氣柔和,安撫道:“夫人別怕,盡管告訴為夫,這毒是誰給你的?”


    “我也……沒看清,隻記得是個女人的手。”


    “女人?”


    “什麽時候給你的?”


    黎童有些口幹舌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成親的時候,我坐在喜轎上。”


    話音剛落,百裏燁的臉色就變得極其兇狠,連帶著碧雨的氣息都陰冷起來。


    倘若黎童在成親路上出事,一是坐實了百裏燁克妻的傳聞,二是想挑起將軍府和丞相府的仇怨。


    整個翊城,包括百姓都非常清楚黎家三小姐於相府是何等重要,黎三小姐不常出門,大家都說她是個傻子,可見過她的人都說她雖然傻,卻沒有壞心眼,是個頂可愛的姑娘。


    故而,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黎三小姐的名聲還挺不錯。


    如果黎三小姐死在喜轎上,不管是不是百裏燁的錯,都會成為他的錯。


    此算計,不可謂不歹毒。


    “除此之外,還記不記得別的東西?”


    麵對黎童時,百裏燁稍稍收斂了一下殺意,眸光也柔和起來,隻是一想到自家夫人在嫁給他的時候,險些出事,他就又有些忍不住。


    那些陰謀算計,他都不太放在心上,隻管衝著他來便是。


    但如今,碰到了不該碰的人。


    黎童細細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碧雨,去查。”


    “是。”碧雨重重一抱拳,扭頭就飛身而出,立刻下了山去。


    “現在去查嗎?”


    “放心,山下有我的人,碧雨將東西給他們,之後會迴來。”


    黎童這才放下心來。


    百裏燁心思轉了幾圈,想起了什麽,鄭重地看著黎童好一會兒,才問道:“夫人,你以前是真傻嗎?”


    黎童呆住。


    這……


    這還真不知道。


    反正她是不傻的,黎胤童傻不傻,她就真沒法了解了,這時候也沒法去問黎相啊!


    努力冷靜下來,黎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伸手捂住胸口,按壓下那裏狂亂的節奏,說道:“有的時候,會有一些糊塗。”


    “所以說,那日夫人懸梁,是有人在背後攛掇你?”


    話畢,黎童的心髒猛然一跳,她迅速抬起頭看向屋頂,那片被移開一條縫的瓦片慌忙合上。


    她就說那腰帶怎麽就突然斷了呢?


    合著是你幹的好事?


    躲在屋頂上的赤衣:“糟了糟了糟了……”


    “是誰?”百裏燁眯了眯眸子,隻覺得此時黎童的反應非常有趣,語氣也跟著冷了下來。


    黎童的嘴唇顫顫巍巍,慌亂地看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講。


    我說我殺我自己你能信嗎?


    欲哭無淚。


    有那麽一瞬間,百裏燁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自家夫人一點都不傻,反而聰明得很。


    她方才的反應,是在怪赤衣多管閑事。


    也就是說,那時候她真想死。


    既然想死,為什麽又要把瓷瓶交出來給他看?


    是想明白了,又不想死了?


    他以前的那幾位夫人都是想要他的命,這位可好,要自己的命。


    “我說我記不得了,你信嗎?”黎童弱弱地問著,一邊小心翼翼觀察著百裏燁的神情。


    百裏燁伸手蓋在她頭頂,語氣溫柔:“夫人以為呢?”


    行吧,他不信。


    黎童有些憂愁地撓了撓頭,實在不想撒謊,這俗話說得好,撒謊一時爽,圓謊火葬場,等到關鍵時刻一切被戳穿,那她不就上天無門下地無路了嗎?


    看她這麽難以解釋的模樣,百裏燁心裏軟了軟。


    算了,看夫人這樣子,這唆使她的人恐怕是她熟識的人,她還有餘情。


    不急於一時,總之那個唆使她的人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他發誓。


    “夫人,往後若再有這種事,記得告知為夫,不要一個人去。”


    黎童乖巧地點了點頭。


    因為要留在房間裏抄經書,黎童就真一整天都沒出去,倒是慧悟,借著端飯菜的機會跑來跟她說了幾句話。


    “夫人,你們真的能抓住秦知府嗎?”


    黎童望著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有什麽看法?”


    “寒夜寺中的姐妹,有一部分是跟我一樣,想要離開的。”慧悟咽了咽口水,謹慎地往外麵望了一眼,又說道:“我們迴去以後,同那些姐妹商討了一下,她們也願意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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