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來,黎童打了個哈欠,發現自己一如往常地躺在百裏燁懷裏。


    這一次倒是沒有一驚一乍了。


    她都快習慣了。


    要是哪一天突然睜開眼睛看不到這個人,黎童都懷疑自己會不會想念。


    隻是當她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屋裏多了三個人。


    三個一身黑衣,嘴巴裏還塞著抹布,滿臉淚痕的小女尼,身上倒是沒什麽傷勢,不過看這一臉苦大仇深的,大概是醒來以後一直在哭。


    昨晚發生什麽了?


    她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黎童推了推還在睡的百裏燁,某人嘟囔了一下,抱著黎童的胳膊略略用力,還想讓黎童陪著他繼續睡會兒。


    這屋裏多了三個陌生人,誰睡得著?


    黎童用力掐了一下百裏燁的胳膊,指著那三個小女尼,怒道:“怎麽迴事兒?”


    “昨晚趁夜想偷襲我們,被為夫發現,將人逮了,但是夜太深,困,所以想今天再處理。”百裏燁閉著眼睛,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隻是胳膊放在黎童身上,腦袋朝黎童那麵蹭了蹭,聲音低低的:“夫人,再睡會兒。”


    黎童此時可沒有這種心情,她將百裏燁的手挪開,兀自下了床,又去門外將羽簾和碧雨喊了進來,百裏燁無奈,隻能嘟嘟囔囔地爬起來穿衣服。


    羽簾和碧雨昨晚也是睡得沉,一進屋就嚇了一跳,不過倒很懂事,倆人都沒說話。


    碧雨往屋頂瞅了一眼,正好從瓦片縫裏看見赤衣那雙漂亮的眼睛,兩人互相瞪了瞪,就又都撇開了頭去。


    赤衣昨夜去逛了一下寒夜寺,還特意去住持的禪房繞了一圈,隻可惜住持房裏燈光全熄,什麽也看不見,安分得很。


    迴來的時候,百裏燁已經將人都處理好了,赤衣什麽也沒察覺,躺在屋頂上閉著眼睛休息。


    “說吧,幹什麽來的?”黎童一邊任由羽簾給她梳妝,一邊拿著釵子敲擊著桌麵。


    那三個小女尼擠在一起,嗚嗚咽咽不敢開口。


    其實原本她們也沒打算這麽幹,實在是逼不得已,這寒夜寺裏的香客難得有過夜的,隻是想趁機逼迫他們帶她們走。


    可誰知道,剛進門就被打暈了。


    “既然如此,那用什麽迷香啊?”百裏燁坐在床邊,一臉戾氣,嚇得其中一個小女尼都打起了嗝。


    “老實說!”黎童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三個人齊齊一激靈。


    “是住持讓我們做的。”


    “嗚嗚,別殺我們……”


    嘖!


    瞧這點出息。


    黎童抬手扶了扶發髻,望著鏡子裏精致的妝容,說道:“住持為什麽讓你們來綁我們?為了銀子?還是為了其他?你們最好說實話,不然我不介意讓你們身上少點兒東西。”


    話音剛落,碧雨很應景地捏了捏拳頭,骨骼摩擦發出來的聲音,嚇得她們又是一陣戰栗。


    “我說我說!”


    “住持看中了夫人,想把夫人留下來。”


    “為何?”


    剛問出口,黎童就反應過來了,當即隻覺得一陣惡心,她也大概明白這寒夜寺裏的一部分女尼是怎麽來的了。


    百裏燁一聽,更是周身殺意畢現,要不是來此的目的還沒達到,他真想現在就去殺了那老尼姑,竟然敢動心思動到他夫人身上來了。


    “夫人相貌突出,氣質上佳,又端莊大方,我們這裏還沒有像夫人這般的人物,所以……所以……”


    “明白了,那我還得謝謝你們這麽看得起我。”黎童的語氣有點冷,一口銀牙咬得咯咯響。


    “這寺裏,還有多少被你們擄來的人?”百裏燁翹起二郎腿,冷冷盯著這三人,他甚至已經開始在腦內思考著到時候怎麽將秦九吟碎屍萬段了。


    那三個小女尼麵麵相覷,一時間也不敢開口。


    不知道是數量太多,還是因為她們確實不知道。


    不過黎童覺得,可能是前者,又或許她們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黎童示意了一眼碧雨,碧雨點點頭,打開了衣櫃,昨夜吸入迷煙的慧悟就安安分分坐在裏麵,此時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微睜著眼睛,有些懵懂。


    而那三個小女尼一眼就認出了慧悟,當即臉色變得慘白。


    “求求夫人放過我們吧,我們也不願意的,都是住持逼我們的!如果我們不替寺裏做這些事,補充女子,等到了下月初五,秦知府來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


    “求夫人開恩!”


    那三個小女尼紛紛將頭磕在地上,沒一會兒腦門兒就紅了。


    黎童擺了擺手:“你們想離開這裏重新生活嗎?”


    三人對視了一會兒,隨後衝著黎童重重點頭。


    黎童想了想,迴頭看向百裏燁,後者卻隻是微微點頭,沒有半分插手的意思。


    意思也很明顯,夫人盡管做,出了爛攤子,為夫給你收拾。


    這種令人倍感安全的心情,真的還挺舒爽的。


    “將她們的繩索解開。”


    “倘若你們聽我的,就能將秦知府繩之以法,從此以後,也就不會有寒夜寺了,不過這件事有風險,你們可願意?”


    見她們不說話,黎童又道:“我們要對付秦知府,但目前我們手中的證據不足,不然我們也不會冒著危險上寒夜寺來。你們可以不答應,但你們今天也就沒法活著從這裏走出去了,別想著出賣我們,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


    黎童的聲音很平緩,平緩得沒有任何一絲情緒,可偏偏聽到耳朵裏,卻盡是殺意。


    百裏燁坐著嫌累,幹脆又躺了下來,側著身子看著自家夫人,越看越覺得自己眼光好。


    為數不多的幾次看到夫人流露出殺意,嘖,還有兩次都是對著自己的,隻有這次是對著別人,心裏別提多爽了。


    不過,黎童本人卻覺得那頂多也就是自己板著臉而已,什麽殺意不殺意的,完全不存在的。


    她根本沒想過殺人好嗎?


    殺人這種事多血腥啊,她一個經受九年義務教育的三好淑女是做不出來的。


    黎童也不急,反正被嚇唬的不是自己,她好整以暇地讓羽簾去廚房端了早飯來,幾人一起在屋裏慢悠悠地吃著,全然不顧那四位餓了一晚上的小女尼。


    直到聽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黎童才笑嘻嘻地抬起頭:“餓了?想好了嗎?想好了就給你們吃。”


    “我昨天可什麽都說了!”被塞在衣櫃裏的慧悟立刻接了話茬,之後的話就有點虛弱:“能不能給我一隻包子?”


    黎童擦了擦嘴:“可以。”


    碧雨將慧悟鬆了綁,不僅給了她包子,還給了她一碗粥。


    她是真的餓極了,全然不顧形象,唏哩唿嚕的聲音就在幾個同伴的耳邊響著,沒多一會兒,她們也支撐不住了,紛紛表示願意幫忙。


    但百裏燁還是不放心,讓碧雨一人給她們喂了一顆毒藥,才放她們走。


    根據她們的交代,整個寒夜寺裏的女尼有五十多號人,其中被擄來的占了一半,剩下的一些是家裏窮被賣的,以及青樓裏的女子。


    而那位不常出麵的住持,則是秦九吟專門找來的老鴇。


    手段非常狠,知道怎麽調教不聽話的女子,一開始的時候,有好些清白人家的姑娘想逃,都被她抓迴來,要麽是餓著,要麽是打,更有甚者,直接雇了一群小混混將人給玷汙了。


    她們在寒夜寺裏待的時間有長有短,但這種事卻屢見不鮮。


    昨夜沒辦成事,等他們走了,這三個小女尼還得挨頓打。


    不過黎童答應了她們,他們走的時候,就是這老尼姑和秦九吟一起下地獄的時候。


    即便被喂了毒,這幾個小女尼還是千恩萬謝地走了。


    “去拜訪一下咱們這位仁心的住持吧。”黎童說著,就同百裏燁一起出了門。


    住持的院子離他們不算太遠,走了一盞茶功夫就到了。


    他們到的時候,住持正在禪房裏念經。


    聽起來還真像那麽迴事,黎童唇邊帶著不屑的笑意,輕輕敲了敲門。


    “原來是二位施主,不知有何事尋貧尼?”住持約莫三十出頭,皮膚保養得很好,聲音也是溫潤的,可一想要她對那些小女尼做的事,黎童就一陣反胃。


    “心有掛礙,不知住持此時可方便?”


    “自是有的,二位請進。”


    趁著住持轉身,黎童衝著她的背影比了個中指。


    百裏燁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彎了唇角,雖然不知道這手勢是什麽意思,不過看自家夫人這態度,可能不是什麽好含義,也不知道有沒有背地裏對自己比過。


    仔細想想,應該沒有吧。


    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有,畢竟他之前挺討她厭的。


    “夫人有何心事?”剛坐下,住持就開了口,抬手先給黎童倒了茶。


    黎童看了一眼百裏燁,隨後輕柔開口:“是這樣,我與夫君成婚三年,至今這肚子還沒有什麽動靜,先前聽人說這寒夜寺對女子極為靈驗,隻是我們初來乍到,也不知這寺內有什麽禁忌,原本早該來找住持解惑的,是我不太好意思。”


    住持恍然大悟,隨後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夫人不必擔憂,我寺內有一棵千年榕樹,若是誠心禱告,抄寫經文,再以紅綢祈福,便能得償所願。”


    “當真?”黎童眼眸一亮,迫不及待道:“要抄寫何種經文?”


    見她這番表現,那住持又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從櫃子下麵掏出一本經書推過去,說道:“便是這本,隻要誠心抄上七七四十九遍,再於榕樹之下焚燒,係上紅綢,便可。”


    “多謝住持。”


    黎童對經書沒什麽概念,翻看了幾頁,隻覺得頭疼,不過還是忍著接下。


    出門之後,黎童站在門外,用較低但屋裏能聽見的聲音對羽簾吩咐道:“去,給寺裏捐點香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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